夏燕的孩子,她已经六个月大,没有了。
从她怀上起,她们就听着她怎样谈论自己的孩子,她的身上笼罩着一个做母亲的喜悦,她的全部心思几乎都放在孩子身上,前三个月妊娠反应最厉害的时候,她也拼命地吃着,即使她对着食物就恶心,但她怕宝宝会营养不良。每隔一个星期或者两个星期的检查,她都很准时,听胎心,测血压,检测彩超,她看着宝宝在她身体里一点一点地变化。即使越来越沉的肚子让她的行动困难,让她的脚肿了,让她整夜地睡不好,但她一心期待着这个孩子。但她却失去了她珍如生命的孩子。
梅小清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夏燕,只是轻轻地俯身下去,用手指一点一点揩着她源源不断渗出的眼泪。这个病床上虚弱悲恸的女子是夏燕吗?是那个总是没心没肺地笑,总是很快就能把自己的心情转折过来的夏燕吗?现在,现在的她要怎样才能重新恢复元气呢?
惨白的灯光下,有影子被缩成小小的。
夏燕在出院的时候,跟李义锋办了离婚手续。那天尤薇薇和梅小清陪着她,民政局的三楼,办理结婚手续的大厅就挨着离婚手续的办公室。结婚大厅里很热闹,而隔壁办公室,却是阴沉沉的。一对一对地进去,外面等候的还没有拿到绿本子的男女都沉默地等待着。相对无言。
“想清楚了吗?”尤薇薇扶住夏燕的肩膀,认真地问。
夏燕凄然地笑了笑,但她的笑容让人想哭:“我没有办法原谅他了。”她一字一字地说。
李义锋遇到卢思思挺巧的。她刚搬来那天,家里的水管就破了,敲了几家门就只有李义锋在家,他帮她修了水管后,两个人就熟稔了起来。卢思思就像春天里的麦株,美得想让人死掉,她总是穿乔其纱的裙子,十个指甲做得很精致,这样修长嫩白的手指只用在电脑上操作几下,就可以赚很多钱。他亲眼见到她只半天时间,一支股票就赚了八千块。
而她告诉他,那根本就不算什么?她最多的时候一天赚过四万块!
李义锋动了心思,上一个月班也才三四千,这样一天几千,多轻松呀。他跟夏燕说想炒股,夏燕拿了家里的三万块给他:“你就炒着玩玩好了。”
对于他的任何决定,夏燕都会赞同。她对他的信任就像是天生的盲从,连一丝一毫的缝隙都没有。但李义峰却辜负了她的信任。
他和卢思思一起,开始真的只是交流股票。他在她的指点下买的第一支股票赚了两千块,他请她吃饭,又点了一支上好的红酒。
和她滚在一起的时候,他有想过夏燕,但那时意志已经很薄弱了。他只是闪过一丝愧疚,然后沉迷了下去。那时候夏燕怀着孩子,她整个身心都扑在孩子身上,根本无暇顾及他,他只要简单地撒个谎说他在加班在应酬在出差,她就全然地相信。在她一心一意等着孩子的到来时,却没有想到李义锋就在自家楼下出轨了。
那天真的很巧。她在阳台晒衣服的时候偶然看到李义峰的车开进小区,但她在家里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他上楼,还想着是不是又临时有事赶回了公司也并没有多想。晚饭后李义峰还没有回来,她下楼去车库看了看,却赫然地发现他的车安静地停在那里。
他就在小区里,但他没有回家?夏燕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那天晚上,她就一直坐在阳台上望着小区楼下。她希望一切都只是她的揣测,李义峰把车停在车库后,因为别的事没有开车出去。左等右等,而李义峰却用钥匙开门回来了。而她确定,他根本就不是刚从外面回来。
见到她,李义峰也有些诧异。因为怀孕的缘故,她每晚总是准时睡觉,对于他什么时候回来也不会过问。
“怎么还没有睡?”他的眼神有些躲闪,声音竟然透着关切。
她冷冷地望着他,感觉到他是如此的陌生。
“很晚了,早点休息!”他打着哈欠,从她面前经过,径直走向浴室。他没有注意到她寒若冰霜的面孔,没有注意到她几乎站不住的身体。那天夜里,她辗转反侧,她不知如何是好。是像以前那样掩耳盗铃的生活,还是拆穿他所有虚伪的面具。
这个男人,是她唯一爱上的。她那么辛苦地追来,她那么珍惜又那么感激,她用尽所有的力气对他好,她给他空间,给他信任。即使有时候也会有抱怨,但总是很快地就过去,不是她傻,不是她只会妥协,是真的很想和他好好地经营他们的婚姻,他们的生活。
她没有告诉两个好友。
因为觉得丢脸。
尤薇薇早告诫过她的,她知道她们都是为她好,但太迟了。她已经没有办法重新去设定他们的关系,她从一开始就输了——这个男人天生有着花心的因子,不是她就可以收复得了的。你以为你是最特别的那个,是可以成为最后的那个,但都只是天真而已。
第二天,她看着李义峰走进那间房。那个女人穿着吊带的睡衣,妖娆地缠住他,那一刻她感觉到什么是魂飞魄散。她整个人都垮掉了。
不,她还是没有忍心拆穿。她扶着自己的身体艰难地离开。她知道三个人的关系坦陈在阳光下,就再也没有办法收场了。她不知道如何面对。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反应!她不想要失去李义峰,不想要失去这个家。
他们之间还有个孕育着的孩子。
原本这一切是多么美满而幸福。
在听到医生说孩子已经保不住的那刻,她就知道她和李义锋完了。她再也没有办法面对他,再也没有办法面对他们的婚姻。他们是真心相爱过,他也曾把她捧在手心里珍视过,没有婚礼,也可以结婚,没有宽敞的房子,也可以经营婚姻。她只想要做他的小妻子,把自己的一生都交付于他。但他开始一点一点地忽略她了,她慢慢地调整自己,告诉自己婚姻又不可能永远都是热恋的状态,她也告诉自己,他就是个贪玩的孩子,但不管怎样他都会有自己的分寸,会记得他是一个丈夫。
她相信他,相信他们之间的爱情。
但感情被拆起来的时候就像拆一件毛衣,一根线头足矣。他半夜给别的女人打电话,她也可以接受,他瞒着她去见前女友,她还可以接受。只要没有看到真相,她都可以给自己一个安稳的现状,但现在,她没有办法欺骗自己了,没有办法再假装下去。
她听到他给楼下那个女人打电话,他低声哄着她,细腻而温柔。那一刻她整个人都疯掉了,她把他的手机夺过来摔到他的面前时,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她知道这样对宝宝不好,她拼命地克制情绪,但却感觉整个人被戳了一个口子,情绪已经失控。
“发什么神经?”他厉声叱责她。
她绝望地看着他,他是一点羞愧一点内疚都没有,直到现在他还想要强势地压住她。
“我只是在跟女客户打电话,你却是疑神疑鬼!”他粗暴地说:“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李义峰!”她尖叫一声,跌跌撞撞地冲下楼去。她对着那扇门又踢又打,眼泪横飞!如果知道这样会失掉这个孩子,她一定不会让自己激动,一定不会让自己失控!但她没有办法忍受了。
李义峰从身后拖她离开的时候,她不小心踉跄地摔了下去。她的宝宝已经可以在她肚子里跟她玩了,在她的皮肤上,用脚踢出一个隆起,或者用手拢拢她。她的宝宝跟她一起心跳,一起呼吸,一起感受着生命的奇迹。但一切都被弄糟了。她的爱情,她的婚姻,还有她的孩子。
尖叫在撕扯着她,却是无声无息。
“先休息一阵子。”尤薇薇轻声地说
“我没事,别担心。”夏燕轻声地说,只是说着,眼里已经涌上破碎的泪:“办结婚证的工本费是九块,离婚证的工本费却要十块,看来离婚比结婚要付出更多。”
李义锋站在她们的面前,想要说什么,但又迟疑地看了夏燕一眼。他的手里握着那本深蓝色的离婚证,这个本子就像一个句号把他们的婚姻结束掉了。
“以后不要这样了。”夏燕抬眼望着他:“若是再结婚,不要这样了。”
他的眼圈一红,嗫嚅地点了点头。
“我爱过他。”在他的背影里,夏燕深深地说:“至少在失去他之前,我爱过他。”
至少在失去他之前,我爱过他——这也是爱情,就算破碎,但了无遗憾。
刘若英是不是唱过:想要问你一句敢不敢,像我一样为爱痴狂?
第十二章 只有通过爱情才能知晓命运
梅小清把阿贵还了回去。她收到了一封读者来信,信竟然是唐展邮寄过来的。他只问了一句:我妈让我带我喜欢的人回家吃饭,你愿意满足她的心愿吗?
她没想到他会用这样的方式表白。那些日子,她和唐展的关系慢慢地熟稔了起来,有时候在晚饭后,他们会一起牵着阿贵在附近散步。又或者,她会答应去他的宠物店帮忙。其实没有特别的事,就是打扫一下狗笼,给宠物们喂食或者清洗。两个人的闲聊却是越发地有了默契。
她的内心不是没有犹豫过,但却是千头万绪,理不清楚。
是在夏燕离婚后,她的心又开始退缩。不管是伤害,还是被伤害,都是不愿看到的结局。
走到宠物店门口的时候,唐展已经看到她,有些惊喜地推门出来,玻璃门上的风铃叮当了一声。
“是来找我?”他笑着问。
她点了点头,把狗绳递过去:“我要搬家了,没有办法照顾它了。”
“你要搬家?”
她在他的注视里,别过面孔,目光漫漶地看了看街口的红绿灯,明明是绿灯,但车辆拥堵得寸步难移,灰蒙蒙的尘土在翻滚,夕阳在云层之中,就好像天幕上撞出的洞,漩涡般地要把一切都回收回去,楼群茕茕林立,遽然之间,只觉得内心悲伤不已。
她的肩膀轻轻地垮下来,静静地说:“我走了。”停顿了一下,又说:“祝你生意兴隆。”
“什么意思?”他在身后追问。她没有回头,没有停下来,手塞进荷包里,紧紧地蜷缩起来。
“你到底什么意思?”他从身后扶住她的肩膀,暗哑地问:“是拒绝吗?”
她抿了抿嘴唇,缓缓地转身,抬起眼注视着他:“我的心里喜欢着别人。”
“我猜到了。”他眼神踉跄:“是那个外交官吧!你带我去你的同学会,我就已经知道了原因。”
她的心里凄楚地笑了一下,原来她的心事是这么容易可以被猜到的。她就是一个掩耳盗铃的傻瓜,自以为自己藏得滴水不漏。
“现在呢?”他问:“你打算去找他?”
“我在高中的时候就喜欢他了。”他是她心里的一片叶子,障住了整颗心,所以她没有办法看到别人,即使她很努力地试过了,但却做不到忘记。她不是洒脱的人,她优柔寡断,她顾虑重重,她自卑怯弱,她裹足不前。她性格里的缺点造就她现在这样的状态,现在的她已经没有办法去改变什么了,但至少她可以做到坦诚一些。把一切说出来的时候,也许就能够获得内心的平静,就能够真正地放下来。就好像,不是一场告白,而是一次告解。
“我喜欢了他很多年,虽然我曾经交往过别的男友,但却始终没有办法忘记他。”她静静地说:“也许他知道只是装作不知道,又或者他真的不知道。我只是想要告诉他,就算以后只能是陌生人,我也不想再让自己缩在壳里了。”
“谢谢你对我的好,但现在的我,没有办法。”
“还记得我跟你讲过我的事吗?那个时候我也以为我没有办法放下,但我做到了!我相信你也一定会做到!”
她浅笑:“谢谢你!”
“我等你!”他的瞳孔里有着清澈的爱恋,她的心,动容了一下。这个人很好,你很想和他培养一下感情,你很想跟他好好地发展一下,你明知道错过了他,再也没有人会像他那样待着你,但你却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喜欢是最最任性的一件事,很难改变初衷。
“如果…”
他立刻打断她:“如果他不能给你幸福,我愿意!”
“唐展…”她第一次动容地喊出他的名字。
“不要再说谢谢!”他再一次打断她,认真地说:“你知道我的小店的,我的小店就在这里,搬家后,若是想来看看我,就到这里来找我。”
唐展深深地注视着她。
她的唇边漾开一丝笑容,对着面前的男子,轻轻地点头。
夏燕辞职了,她决定去外地工作。这是一座令她伤心的城池,她不想在触景伤情里,一遍一遍重复着过往的记忆。即使不舍得,另外两人又知不可挽留,也许换一个环境,对身心俱疲的她来说,是一件好事。那个晚上,她们在梅小清家里,喝得酩酊。
“其实我的心一点也不疼。”夏燕仰口喝掉杯中的红酒,指了指自己的心,吸了吸鼻翼说:“我已经把我所有能给的都给了,不能给的也给了,我再也没有办法给了,所以我不能再爱了。告诉你们吧,如果放不下这个人,就给,给到心都空了,爱就没了,也不会觉得疼了。”
尤薇薇抬过手臂抱了抱夏燕:“李义锋那个混蛋,让他有多远滚多远去!”
“让他滚蛋!”夏燕踉跄地说。
“你一定会遇到更好的人,更值得你爱的人!”梅小清由衷地说。
“这是当然!像我这样美貌如花的女人,还怕嫁不出去…”她停顿一下,幽幽地说:“薇薇,全都被你说准了,会不会在心里笑我活该?”
“说什么傻话呢?”尤薇薇没好气地说:“以前只是恨铁不成钢,但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又怎么不希望你得到幸福?”
“我是真傻!”夏燕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上一杯酒:“我改!以后我会统统地改掉!”
“其实你那样挺好的!”尤薇薇认真地说:“其实我跟小清都很羡慕你,羡慕你这样简单,羡慕你这样勇敢!”
梅小清点点头:“真的,这样已经很好!”
“难得你们会夸我!”夏燕欢畅地笑起来,笑得把头埋在尤薇薇的肩膀上,许久都没有抬头。尤薇薇拍了拍她的背,就好像拍碎了什么,“哇啦”一声,夏燕哭出了声来,她紧紧地抱住好友,不让她看到自己狼狈的脸,闷闷的哭声让硬撑的坚强溃不成军。梅小清鼻翼一酸,刹那间脸上全是泪,抬手揽住两个好友,三个人,就着夜色,哭成了一片。
流年,不堪伫目。
夏燕去了上海,那里的节奏很快。她说她需要更忙碌的生活才能把自己填满了,她没有让她们去机场送她。说怕到时候又哭得难看。其实尤薇薇和梅小清也有到机场,她们站在一根柱子后,看着夏燕单薄的身影融进安检的人群里去。她甚至没有回头,她心里伤痕累累,她需要时间才能重新面对这座城市。
“你呢?”在机场明亮的灯光里,她们站在落地玻璃前,看天空中一架又一架起飞的航班。
“我想要告诉任远所有的一切。”
“去比利时?”
“不,等他回来。”
尤薇薇转身扫了她一眼:“他回来的时候,就是举行婚礼的时间,你确定你要等到完全没有办法挽回的时候再说吗?”
“现在说,又能挽回什么?”梅小清苦涩地笑一下:“如果不爱一个人,又怎么会跟她结婚。他爱的人是她,所以不管我什么时候说,都没有办法改变什么。”
“我支持你!”尤薇薇抬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这是个安慰的姿态:“只是我不许你在被拒绝的时候为这件事伤心。”
“我知道了。”
“为什么那么多人可以喜欢,你偏偏要喜欢上任远?你这个不自量力的傻妞!”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他,也许就是我的命吧,命里注定的,逃不掉。”她又把手掌摊开来举到面前:“也许这颗痣前世欠下的情缘就是任远的,这一世我来还。”
“你会像夏燕一样离开这里吗?”
“说不清。以后的事谁也说不清。”
“以后的事真的说不清…我跟林锡又在一起了。”
梅小清啊一声,然后转过身难以置信地望着她,确定她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成分:“什么时候?”
“昨天。”
“他改变主意,不逼你结婚了?”
“我改变主意,打算跟他结婚了。”
梅小清又是啊一声,轰然的错愕在轰然的惊喜里交替,半晌都没有说出话来,只是俯身下去,不停地笑,不停地笑。以后的事真的说不清呀,那么相信爱情的夏燕却在婚姻里失去了爱情,而那么恐惧婚姻的尤薇薇却在爱情里相信了婚姻。这是怎样错综复杂的一路,也许只有你的命运在遇到这个人的时候,才可以知道是怎样承上启下的转折。
“怎么又哭了?”尤薇薇问。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这不是悲伤的眼泪,这是欣喜,为尤薇薇的改变,为她终于放下心结,为她终于可以全心全意地去相信一个人了,也为了她心里愈合的隐疾。这才是重要的。
“我要做伴娘。”
“非你莫属。”
“我…我不知道说什么。”梅小清语无伦次:“这太意外了,但我真的很开心!”
“不过,我们打算先办婚礼,等一年的时间再拿结婚证。当做是试婚好了,如果他做老公不合格,我也会在一年后让他下岗。”
“没有人会比林锡更称职了。”他点点滴滴的好,一路走来,有目共睹:“不过他是怎么让你改变的?”
“他昨天突然来找我。他说他一个人跑去看了家具。一边看一边心酸。看到茶几的时候,他想这是我喜欢的那种款式,看到衣柜的时候,他想这个放在我们的卧室里会很好,看到沙发的时候,他想如果可以和我坐在上面依偎着看电视,一定很幸福。他一边说,一边哽咽了。一段时间不见,他真的憔悴了,眼神里的疼让我的心软了下来。”
“跟他在一起后,我们才买的那把吊椅。”梅小清知道那把吊椅,竹藤编织的,形状就像一个竖立的鸟巢,挂在一枚铁架子上,坐上去的时候摇摇晃晃。他们把它摆在阳台上,两个人会挤在里面,腿叠加着腿地晃来晃去,看外面无限的风光。那是怎样浪漫温馨的片刻,甜蜜的情愫一目了然。
“林锡说他又看到了那种吊椅,坐上去的时候就想起我们在一起的情景。他说他以为可以做到的——习惯某个人突然不在身边,习惯醒来的时候看不到她,习惯入睡的时候不搂着她,习惯出门的时候没有人送他,习惯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但他却越来越难以忍受自己了。他做了一桌子的菜才发现全是我爱吃的,他在浴室里忘了拿毛巾的时候喊了半天我的名字才知道房间里没有人。”
“其实,我也是这样。”尤薇薇的脸上是温暖的笑容:“很不习惯没有他在我的身边,就好像这个房间是个陌生的地方,沙发、床、茶几…都变得孤零零的。他还跟我说,你不是喜欢苹果的那款笔记本吗?还有你喜欢的单反相机、安娜苏的香水…我都会买给你,这些钱我是专门为你存的。就算你不跟我结婚,就算你要跟我分手,我也会买给你——他真是傻瓜,他真傻!我对他这样糟糕,他却还是一心一意地想着我!即使是分手后也还想着怎样对我好!你说这样的好人,我怎么能够错过?我想如果我把林锡拱手让给别的女人了,我一定会后悔死的!再也没有人比他更适合我,再也没有人比他更爱我了!”
“我以前总认为人生还有无数种可能性,一旦结婚就消灭了那些可能,我的人生再也没有办法改变,其实,我只是害怕把自己的命运与另一个人的命运交融起来,我怕自己会被辜负,怕自己辜负了别人,没有勇气承担结果。”
“也许是失去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已经习惯了他的好。还有,夏燕,即使是现在夏燕也没有恨过李义锋,她爱过他,她说至少在失去他之前爱过他。我想,为什么我不能勇敢一点呢?即使有一天我也会失去林锡,但我爱过他,被他爱过。那样,也比现在好过吧。”
“结婚也不一定那么糟糕,总要试试才会知道。”尤薇薇毫不在意地强调:“张爱玲也说了,这点爱干别的不够,结婚是够了。”
“足够了。”
“是的,结婚够了。”
“一定会幸福。”梅小清笃定地说。
“会。你,我,还有夏燕。我们都会。”
“我要去对任远表白了。”
“有心理准备了?”尤薇薇半揶揄地问。
“我已经做了十年的准备了。”
“被拒绝的时候,不能哭。”
“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好样的。见过他以后呢?”
“去相亲,遇到好男人。结婚。”
雨过的街道,被掸去尘土,显得恬静而美丽。冬日的阳光暖暖地落下来,枯枝横生出落得很剔透。梅小清静静地坐在电脑面前,翻看那一堆每天都会有的信件。每个人的心里都有那么多困惑,她就好像一个收集困惑的人,在问题与问题之间不断地反省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