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义在这天的晚上,穿上了黑衣,蒙着面跑到了夭桃的窗下。
“五爷让你来找我了?”夭桃看到窗外袁义的身影激动不已,不等袁义开口便问道。
“五爷知道你的事要瞒不住了,”袁义刻意沙哑着嗓音道:“你不能再住在这里了。”
夭桃说:“那你是来带我去见五爷的?”
“你现在没办法出庵堂。”
“那,那我该怎么办?”
“后院那里有一个地窑,”袁义说道:“你可以去那里。”
“地窑?我怀着龙子,如何去地窑?”
“你也知道安主子同样怀上了龙种,”袁义道:“五爷已经得到了消息,皇后娘娘不会坐视不管了。夭桃姑娘,五爷不想你被殃及。”
对于皇后的记忆,对于夭桃来说就是一个噩梦,一听皇后要找安锦绣的麻烦,夭桃是忙就跟袁义道:“我想离开这里。”
“云霄关有战事,”袁义跟夭桃说:“五爷要离京,没办法在京城里安顿夭桃姑娘。”
夭桃手指抓着窗棂,问袁义道:“我要怎么让安主子把我关进地窑去?我现在都见不到她,院里的那些侍卫都想杀了我,我要怎么办?”
“明日安主子的那个侍女,那个叫紫鸳的会端着药从你的门前过,”袁义哑着嗓音小声道:“你把她手上的药碗打翻,接下来的事情,你不用管了。”
“那他们会杀了我,”夭桃硬忍着没有跟袁义叫喊出声。紫鸳那个丫头早就看她不顺眼了,她若真这么做了,紫鸳会放过她吗?
“后面的事情五爷会安排,”袁义说话的语气不容置疑,“你只要照做即可。”
“可是…”
夭桃的话没能说完,眨一下眼的工夫,窗外的人影就消失了,鬼魅一般。
袁义不担心夭桃不按他的话做,这个女人眼里脑中除了一个五皇子白承泽什么也没有,袁义都想不明白,你怀上了龙种,生出来的孩子是五皇子的兄弟,你们两个人怎么还可能有机会双宿双飞?五皇子这种骗鬼的情话,看着也不傻的夭桃怎么就会相信的?袁义不知道,前一世里的安锦绣比夭桃也好不了多少,一样是白承泽说什么就信什么。
骗完了夭桃,袁义又把韩约跟紫鸳叫到了一起。
紫鸳斜着眼看了看韩约,跟袁义不满道:“袁大哥,我们说话你要叫上他干什么?”
韩约说:“你们两个说什么话我不能听?”
“好了,”袁义说:“我有事找你们。徐桃最近又不老实了,你们没发觉吗?”
紫鸳还没反应的时候,韩约先跳了脚,“这个女人又做了什么?”他冲着袁义喊道,活像袁义就是夭桃的同党。
“她又在打听主子服药的事了,”袁义还是一脸温和地跟韩约说道:“我觉得这不是好事情。”
“这当然不是好事!”韩约叫道:“这女人想干什么啊?你跟主子说了吗?趁早杀了吧!”
袁义说:“我说了,可是主子说是我多心了。”
“多心?”韩约真想冲进房去问安锦绣,徐桃这个女人到底是你的什么人啊,你要这样信她?
“要不,”紫鸳这时候才开口说:“我去跟主子说?”
“不用了,”袁义说:“主子现在身体不好,不要让她烦这个神了。”
韩约挑挑眉头,说:“我们暗地里把那个女人杀了?”
“不行!”这会儿换紫鸳叫了,把夭桃杀了,那她们要的那个小皇子怎么办?
“什么不行?”韩约说:“安主子想要什么样的丫鬟没有?她想要,我去跟圣上说,宫里最不缺的就是人手了。”
可是宫里的女人们没办法生出一个小皇子来啊,紫鸳这话憋在心里,憋得很难受。
“把她关起来就好了,”袁义冲紫鸳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然后跟韩约说:“韩大人你觉得怎么样?”
韩约说:“这庵堂里有的是地方,你要把她关哪里?”
紫鸳说:“选一个佛堂?”
韩约摇头,跟袁义说:“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我一直觉得徐桃是宫里的哪个娘娘派来的,她在庵堂里一定还有同伙。”
“这个不可能,”紫鸳忙就道:“她哪里来的同伙?”
“她上次不是藏了药渣吗?”韩约说:“她又出不去,这药渣要怎么送出去?一定是她的同伙来帮她啊,这还用想吗?还关什么啊,直接杀了。”
“主子不想杀人,”袁义看着韩约道:“我们可以背着她做些事,但是背着她杀人,这样不太好吧?”
韩约到现在也没能摸清安锦绣的脾气,听袁义这么说了,那股要杀人的气势小了,“那你要把她关在哪里,还让外人跟她说不上话?”他问袁义道:“我们不可能专派人守在她的房间外面吧?”
“后院那里有一个地窑,”袁义手指指了指后院的方向,“我去看过了,那里面能关人。”
紫鸳这会儿知道她的袁大哥要做什么了,咽了口口水下肚,没再吱声了。
韩约说:“在哪里?你带我去看看。”
“你去守着主子吧,”袁义跟紫鸳说完这话后,就想带着韩约往后院走了。
“袁大哥,”紫鸳却拉着袁义的袖子不让走。
“你拉着他像什么样子?”韩约在一旁不满道,就算这是个太监,这样的拉拉扯扯,也不好吧?
袁义带着紫鸳走到了一边,小声道:“这事先不要跟主子说。”
“走吧,”韩约在一旁看这两人交头结耳地说话,心里就不高兴,催袁义道:“这事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你早怎么不说呢?”
“韩大人请,”袁义给韩约领路道。
紫鸳站在屋檐下,看着袁义和韩约一前一后地走了,才脚步匆匆地往安锦绣的房里去了。
夭桃坐在没有点灯的屋里,干坐了一夜。
第二日一早,紫鸳端了碗药从夭桃的屋前走过,韩约和袁义都站在院子里看着。
夭桃从屋里走了出来,望着紫鸳一下子就又犹豫了,她这么冲上去,安锦绣真的不会杀她?
紫鸳看夭桃站在屋门前愣神,扭头看袁义,看袁义跟她点了点头后,紫鸳是把心一横,迈步就向夭桃走了过来,嘴里还道:“你今天怎么出屋来了?”
夭桃也往前走,她现在不听白承泽的话,还能听谁的话?
两个人撞在了一起后,紫鸳手里的药碗掉在了地上,碎成了七八片。
“你想干什么?!”紫鸳叫了起来,她的手也被汤药烫红了一片。
韩约看着紫鸳又红又肿的手,要不是他跟袁义已经商量好了,真想一刀杀了徐桃。
“我,”夭桃摇着手说:“我不故意的。”
“你不是故意的,那是我有意的?”紫鸳叫道:“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你就是想害主子!”
袁义这时拉了韩约一下,两个人一起往夭桃的房前走过来。
“把她拿下,”韩约也不废话,看了夭桃一眼后,便命他的手下们道。
“你们凭什么抓我?”夭桃也叫了起来。
“你心里明白,”韩约丢给了夭桃这句话。
“你不要吵到主子,”袁义跟夭桃说。
“把她扔地窑里去,”韩约命手下道:“关到主子身子好了后再说。”
“你们不要碰我!”夭桃看两个侍卫上前来要抓她,顿时就急了。
“那你就自己往后院走,”袁义在韩约要发火前,跟夭桃说道:“你要是吵到了主子,我一定杀了你!”
夭桃往后院走去。
韩约看着夭桃,跟袁义说:“这女人最近到底吃什么了?胖成这样?”
袁义看了看夭桃的肚子,夭桃八个月的身孕,这肚子比起安锦绣七个月的肚子来要小上不少。“有很多办法可以让人发胖,”袁义小声跟韩约道:“主子心好,可我们这些当奴才的,不能不为主子着想。”
韩约张嘴望着袁义有些发傻,他没看出来这个太监是个会阴人的人啊。“那把她的脸毁了不就得了?”
“毁了她的脸,人们会说主子心肠歹毒的,”袁义说:“长胖了,人们还会说主子善待下人。”
韩约扭头,有些不想看袁义,这个时候韩约发现,袁义这个太监他惹不起了。
等安锦绣这天一觉睡醒,才知道夭桃已经被袁义关到地窑里去了。
“我私下行事,请主子责罚,”袁义跟安锦绣请罪道:“袁义知错了。”
安锦绣躺在床上说不出话来,事情做都做了,她要罚袁义什么? 
169将军之谋
安太师接到了安锦颜送来的,皇后要对付安锦绣的消息后,第二天就写信通知了安锦绣要小心皇后,可是想想还是不放心,过了几日后,又亲自跑到庵堂来看安锦绣。
躺在床上无法起身的安锦绣,在安太师看来就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你的身子到底怎么样了?”
听了很多这种问的安锦绣只是摇了摇头,“云霄关那里怎么样了?”她问安太师道,除了担心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安锦绣也担心人在云霄关下的上官勇。
安太师道:“只要上官勇有本事杀了项氏诸将,那他日后独自领兵就是定局。这一次是太子妃示的警,你姐姐是在向你示好,你要怎么办?”项氏已经走到未路,安太师不会去关心一群要死的人,他现在只关心安锦绣是否愿意与安锦颜联手。
安锦绣的脸上除了病容外,看不出别的东西来,“太子妃既然不想再在皇后的面前装样子,那她就要想办法让太子相信,再跟皇后亲近只会害了他自己。”
“让太子疏远皇后?”
“皇后这一次不会跟着项氏诸将一起死的,”安锦绣说道:“父亲还是让太子妃尽快想办法吧。其实,她何必在这个时候得罪皇后?”
安太师说:“你怎么知道她得罪了皇后?”
“父亲不信我的话,可以自己去查,”安锦绣显得有些不耐烦了,前世里安锦颜跟皇后最后便是反目成仇的下场,这世里这个女人能跟皇后好好相处?这不是笑话吗?
“锦绣,你进宫之后也是需要帮手的,”安太师劝安锦绣道:“就算你心中对太子妃有恨,但为了你自己的日后,你是不是也该放下这恨了?”
“父亲还想我为她做什么?”安锦绣问安太师道:“在圣上面前为她说好话吗?”
“你小心皇后娘娘,”安太师知道自己劝不下去了,起身道:“保重身体,为父日后再来看你。”
“项氏灭族之后,父亲也不要想着把太子握在手中,”安锦绣突然又对安太师道:“太子这个人怎么样,不用我说,父亲也清楚,他无治国之能,就算他有容人之量,日后靠着贤臣良将也可做一世明君,可诸皇子们给他这个机会吗?”
“是不是圣上跟你说了什么?”安太师忙就问道。
“我说圣上对太子有厌恶之心,父亲会信我吗?”安锦绣说道:“太子如何本也轮不到我说,只是我姓安,我不想看着父亲你压错了边,让安氏也灰飞烟灭。”
安太师转身要走,让安氏放弃太子,他又如何能做得到?
“若是云霄关再有战报回来,父亲也告诉我一声吧,”安锦绣放软了声音,对安太师道:“元志毕竟也在那里。”
“我知道,”安太师说:“上官勇也在那里,不是吗?”
屋里又剩下自己一人了,安锦绣就在想,还有三个月孩子就要出生了,三个月后上官勇会在哪里?女儿是不能跟着她进宫的,上官勇若是三个月后还是不归,她要将女儿托付给谁?腹中突然又是一阵疼痛,让安锦绣不敢再多想下去,只能睁着眼,木头人一样的躺在床榻上。
云霄关外,寒风冷冽,飞雪连天。
南疆的雪还不似上官勇等人已看惯的北方雪,这里的雪是湿雪,落地后便结成冰,再加上潮湿的空气,让上官勇这些北方的军士很难适应南疆的冰雪天。
世宗诛杀项家军的命令日日八百里快马地传到了军中,却没有让军中诸将高兴起来。
项氏如今固守云霄关,闭关不出,他们要怎么攻入关内去?云霄关的城墙上,都结着厚厚的冰,他们就是想硬攻,那城墙上连架云梯的地方都没有,要他们怎么攻城?
“不能打也要打啊,”庆楠揪着自己的头发,“春天眼看就要到了,他们要逃到关外去,我们能追的上他们吗?”
“城里有精兵八万人,我们要怎么打?”有将官问庆楠道。
十几员将官,转眼间就吵成一团。
“都不要说了,”上官勇开口道:“元志留下,你们去休息吧。”
将官们这才彼此争吵着走了出去,呆在云霄关下,他们却什么也做不了,这事换到谁遇上都要着急。
“姐夫,”留下来的安元志看着上官勇道:“你有办法了?”
上官勇让安元志坐下,说:“硬攻除了送命外,我们什么也得不到。”
“关下的地都冻上了,我们就想挖地道也挖不了啊,”安元志说:“项氏现在摆明了是想等开春后叛出关去,这帮人就不想想皇后跟太子了?”
上官勇揉了揉眼睛,跟安元志道:“我让人去试过护城河里的冰,人和马都能过去。城里虽有八万精兵,可是基本上都是重装铁骑,平原冲杀没人是他们的对手,可是在城里打起来,他们的本领施展不开。元志,我们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打开云霄关的城门。”
“怎么开?”安元志问道。
“我其实不想让你冒险的,我…”
“姐夫,”安元志打断上官勇的话道:“有话你就直说好了。”
“项氏应该还认太子是自己人,”上官勇说道:“我听你姐说过,在这次的项沈之争中,太师也是站在项氏这一边的,也许元志你可以装作太子的人进入云霄关。”
安元志挠挠头,说:“我装太子的人倒是没问题,可是要怎么做呢?我直接跑到云霄关下去喊?”
上官勇道:“营中有项家军中的俘虏,其实有一个叫王奇远的是项府大公子的亲信,今晚你去见他,让他知道你是安五少爷后,放他出营。”
“放他走,他也回不到关内吧?”安元志道:“城楼上的人会给他开城门吗?”
“我问过乔先生了,今晚云霄关还是会下大雪,你放走王奇远后,我会派兵追杀你,”上官勇说道:“元志你要跟着王奇远一起跑到云霄关下去。”
安元志用手托着下巴,脑子飞快地转了一下后,说道:“我跟这个王奇远说,今日京城来了圣旨,让我们撤军,圣上不想将项氏赶尽杀绝,而姐夫你贪图军功,硬是瞒下了这道旨意。”
上官勇点头,说:“你这么说也行,就跟他说我是五皇子的人,这样王奇远才会更信你。”
安元志眉头刚舒展了一下,马上就皱起来道:“我就是混进云霄关去了,又要怎么打开城门?我一个人开不了城门啊。”
“我问过一个招供的兵卒了,”上官勇说:“云霄关的城门上有两道开闭城门的锁链,一道是精钢铸就,一道…”
“姐夫,我们军中有削铁如泥的兵器吗?”安元志不等上官勇把话说完,便问道:“我去把那锁链砍断?”
“这个你做不到的,”上官勇拍了拍安元志的肩头,“城楼上还有一道是由粗绳编成的锁链,是专管城门上两个排水孔的。”
“排水孔?”安元志说:“打开排水孔,我们的兵马就能冲进去了?”
“我看过城门了,”上官勇道:“那两处排水孔能过人,那个招供的兵卒也说,云霄关里在南疆汛期的时候,年年都要发大水,所以这排水孔便造得大。”
“那能跑马吗?”安元志问道。
“马是跑不起来,不过可让人跑过去,”上官勇说着,在面前的纸上给安元志画了一个云霄关城楼上的大致布局图,说:“你要记清楚锁链所在的地方。”
“我把绳子砍断就行了?”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你一定要上到城楼上去,一直等到我们的兵马到了关下后,再行事,”上官勇说道:“你带上油和火折,将那个绳锁烧掉。”
安元志说:“那他们要是中途把火扑灭了怎么办?”
“那绳子是用桐油浸过的,不易断,但易燃,所以元志你不用担心。”
安元志在心里把上官勇的话过了一遍后,站起身跟上官勇道:“那姐夫你把东西给我,我今晚去找那个王奇远。”
上官勇也起身道:“你可能会受伤。”
“只要不死就行,”安元志满不在乎地一笑,“姐夫,我们离京已经七个月了,再过三个月我姐就要生了,我也想早点回京去。”
上官勇听到安元志说起安锦绣,这才笑了一笑,说:“我们这也是为了国,不单为了你姐姐。”
安元志咧嘴一笑,说:“我就是想早点回去,国不国的我不在乎。”
上官勇递给安元志两个小竹筒,一个里面装着军里烧尸用的鱼油,一个里面装着火折子,“你一定要小心,”看着安元志把两个竹筒收在了身上后,上官勇又叮嘱安元志道:“至少要活着。”
“嗯,”安元志说:“我一定活着,姐夫你也要小心。”
上官勇站在军帐前,看着安元志快步走远了,把心里的那份不安压了压,对帐外的中军官道:“去叫诸将官来,我有话要跟他们说。”
中军官忙就带着自己的手下跑走了。
冰雪打在上官勇的脸上,让上官勇几乎都睁不开眼,在这种天气里去跟人拼命,是一件再糟糕不过的事,可是上官勇别无选择。他不能让项家军叛出云霄关去,同时他也想在安锦绣怀胎十月生产之时赶回京都城去,虽然不知道他们的这个孩子生下后会发生什么事,可是上官勇无法再次做出,安锦绣为他生下孩子之时,他自己却远在天边这样的事来。
诸将不一会儿的工夫就都到了上官勇的军帐前,看见上官勇一个人站在雪地里抬头望天,大家都是一愣。
“大哥,是不是你有办法攻城了?”庆楠走到了上官勇的身边问道。
“嗯,”上官勇说:“我们今晚就要拿下云霄关。” 
170天日昭昭
大雪到了这天的后半夜,在狂风大作之下,更加肆无忌惮地将南疆大地冰封。白茫茫一片的大地,让人感觉不到还有生命的气息存在。
一匹快马从祈顺军的连营里冲出,直接往云霄关下奔去。
不多时,雪夜里的连营传来了喊杀声,随后就突然之间变得灯火通明。
已经跑出连营的人停下了战马,惊疑不定地回头张望,不一会儿就看见一人一骑向他这里跑了过来。还穿着囚衣的男人拔出了战刀,冲来人喝问道:“什么人?!”
“王将军?是我,我是安元志,”来人大喊起来:“不要停下,快走,上官勇发现我放了你,不跑我们两个都会没命!”
“安五少爷?”
“是我!”
简短的对话间,安元志已经冲到了王奇远的马前。安元志显然是跑的匆忙,身上连盔甲都没有穿,在风雪中策马急驰之后,安元志一张俊俏的脸都冻得有些发紫。而只着了囚衣的王奇远同样冻得不轻,身体都在微微发抖,不快点找个可以避寒的地方,他们两个都会冻死在这个雪夜里。
“我跟你回云霄关去!”安元志跟王奇远喊道:“上官勇要杀了我!”
王奇远看看他们身后,隔着纷飞的大雪,他已经可以隐隐约约地看见连成一条线的灯火,追兵就在他们两人的身后了。
“走啊,”安元志催促道:“等上官勇追过来,我们一个也逃不了。”
“安五少爷要跟末将进云霄关?”
“不进关我还能去哪里?”安元志说:“圣上的圣旨上官勇都敢瞒下,他还有什么不敢的?这个上官武夫一定会杀了我!”
“走!”追兵就在身边,这情形让王奇远来不及多想,再次掉转了马头,面向了云霄关的方向,跟安元志说:“只要安五爷少爷活着,我家主公就可沉冤得雪。”
两匹战马冲云霄关下跑去,在雪地上踏出的马蹄印转眼间就被大雪覆盖。
半个时辰之后,云霄关出现在了安元志的眼前,这个时候安元志心中的不安到了顶点。他们能不能一举拿下云霄关,就看他能不能混进城去了。
“什么人?”城楼上的喝问声响起,还没等王奇远答话,铁箭便从城楼上飞下来,直射在两个人的马前,不让安元志和王奇远再前行一步。
“我是王奇远!”勒停了马的王奇远冲城楼上大喊道。
城楼上一时间没了声音,只是灯火又燃亮了不少。
“真是王将军,你身边的那位是谁?”城楼上的守将在好容易看清王奇远的脸后,又指着安元志问道。
“他是安五少爷,安元志,”王奇远道:“是李将军在城楼上值守吗?我要见大公子!”
早在看到有两匹马朝关下跑来的时候,城楼上就已经有兵卒去通知项家大公子,项衡了。
安元志在等项衡的时候,假装紧张地不停往他和王奇远的身后张望。
“五少爷莫慌,”王奇远安慰安元志道:“风雪这么大,他们跑不快的。”
安元志说:“王将军你的手里还有一把战刀可防身,我可是什么东西也没来得及拿,一会儿追兵到了,我要怎么打?”
王奇远这才注意到安元志现在是手无寸铁,可见这位安五少爷从连营里逃出来时,逃得有多匆忙了。
“奇远?”这时城楼上传来了项衡的声音。
“大公子!”王奇远忙就喊道:“属下王奇远!”
“你是浔阳安氏的五少爷?”项衡随后又问安元志道。
“是我,”安元志这会儿说话的声音都打着哆嗦。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项衡问道。看到关下只站着安元志和王奇远两个人,项衡便不怎么紧张了,两个人两匹马,再怎么着也不可能拿下云霄关。
“大公子,圣上的圣意有变,”王奇远急声道:“还请大公子先放我们进城再说。”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项衡问道。
“是我放他出来,想让他给你们项氏报信的,”安元志这时开口道:“只是我被上官勇发现了,这才不得已跟着王将军来到关下。”
项衡说:“圣上的心意有变,圣上又想怎么处置我们项氏了?”
“圣上如今觉得项氏有冤,”安元志大声冲着城楼喊道:“太子殿下为了项氏长跪在御书房外,圣上其实已经来了…”
“大公子!”王奇远打断了安元志的话,跟项衡喊道::“属下求您先放我们入关,安五少爷是太子的人!”
项衡在城楼上犹豫着,这个时候他们在跟朝廷搏命,一个大意就可能要了他们项氏全族的命。
“大公子!”站在项衡身边的李副将这时指着安元志二人的身后,跟项衡道:“追兵过来了!”
项衡看着远处的灯火,再看看关下惶急中的两个人,最后还是太子这两个字让项衡决定相信安元志一回,更何况王奇远这个人他信得过。
“开关,”项衡命兵卒们道。
安元志看到缓缓放下的吊桥以及洞开的城门,悄悄松了一口气。
“五少爷你先走,”王奇远回头看着身后,跟安元志道:“末将给你断后。”
安元志也不说什么客气话了,这个时候他就是一个慌了神的世族少爷,打马便上了吊桥,跑过吊桥后,安元志便进了云霄关。
安元志跑过城门之后,就有两个项家军的兵卒跑上来拉住了他的战马,说道:“安五少爷,我家大公子马上就下城,你在这里等他一下。”
安元志回身看王奇远也跑进了城来,便故意着急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下城?我上去见他!”
“五少爷!”王奇远下了马,看见安元志往城楼上跑,忙就追在安元志的身后喊。
云霄关的城楼高有三丈,从下往上的台阶上,积雪虽然都被扫去,但结着冰的阶面还是让安元志有点寸步难行。等安元志跌跌撞撞地爬了一半的台阶后,他跟下城来的项衡迎面相撞。
“你就是项大公子?”安元志看见对面这个身着银甲,年约三十的将军后,便大声问道。
“我是项衡,”项衡也打量了一下安元志,此时的安元志是一副仓惶逃命之后的狼狈模样,不过虽然脸已经冻得青紫,但还是让项衡的眼皮跳了一下,没想到浔阳安氏里唯一从了军的少爷,竟是个容貌不输女子的少年。
“安元志见过大公子,”安元志双手抱拳,匆匆给项衡行了一礼。
“五少爷不必多礼,”项衡也冲安元志抱了一下拳,说:“我带你去见家父,有话你跟我家父说即可,请吧,五少爷。”
安元志就是想上城楼,至于项氏的当家人,他可没兴趣见。“大公子,上官勇追着我和王将军过来了,”安元志跟项衡急道:“您还是请项元帅到城楼上来吧,我要当着项元帅的面,戳穿上官勇的谎言。”
“上官勇说了什么谎?”项衡问道。
安元志言简意赅道:“圣上来了圣旨让他撤军,那个混蛋竟然抗旨不遵!”
安元志此言一出,让周围的兵将们都瞠目结舌。
王奇远这时走到了项衡的跟前,小声道:“上官勇是五皇子的人。”
所以他们项氏还是做了皇子夺位的替死鬼?项衡几乎呕出血来,这个世道还有天理吗?
安元志说:“上官勇今晚说不定就要攻城了,大公子,留给他上官勇的时间不多了。”
“你去请我父帅过来,”项衡回头跟自己的一个侍卫交待了一声后,便转身往城楼上走去,一边还跟安元志道:“五少爷放心,上官勇打不下我这云霄关的!”
安元志跟在项衡的身后上了云霄关北城的城楼,目光扫过这城楼上的个个角落,大致上跟上官勇画给他看的那张图差不多。等看到那个盘着粗绳的绞盘之后,安元志便停步不走了,假装脚下滑了一下,随后便站在了那一处的垛口上,望着城外的冰天雪地道:“大公子,你们只要再守半月即可。”
项衡在安元志的身旁站下来说:“五少爷这话何意?”
“半个月后我父亲即会来到军中,”安元志说:“那个时候,我看上官勇还怎么替他的主子卖命!”
项衡听说安太师要来,面上顿时就是一喜,道:“五少爷此话当真?”
“为着太子殿下,我们项安两家,其实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安元志道:“我怎么敢在这事上胡说?大公子放心,只要我父亲到了,上官勇就没办法在军中狐假虎威了。”
“敌军过来了!”城楼上这时有兵卒大声喊道。
“都别慌!”项衡道:“他们攻不上城楼。”
一条长龙般的灯火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云霄关下。
“安元志!”上官勇骑在马上大声道:“你竟敢叛国?!你就不怕连累家人吗?”
“上官勇,”安元志站在城楼上道:“你别跟我这儿假仁假义,天日昭昭,我倒要看看,到了最后你我二人,是谁不得好死!”
“关内的人听着!”庆楠的声音在安元志的话音落了后,传了上来,“你们交出安元志!”
项衡好笑道:“我们若是不交呢?“
“你们想跟着安元志一起死吗?!”关下又一员将官大喊道。
安元志瞄了一眼项衡斜挂在腰间的刀,再瞄一眼身旁的绞盘,估算一下自己身边的项家军到底有多少个,随后便深吸了一口气。在关下的军队没有杀进关内时,安元志知道自己只能孤军奋战,不过安元志也不觉得害怕,既然开始的一场屠虐,让他有一种莫名的兴奋。 
171凶戾之名
庆楠张嘴想跟上官勇说话,却不料这一次张嘴,话没及说出,先被灌了一嘴的风雪,呛得在战马上大咳起来。
大风将庆楠的咳嗽声传到了城楼上,项衡不屑地道:“你们这群在北漠荒沙里讨饭吃的人,来到我们南疆还真是辛苦了。”
“大公子说的没错,”安元志附合道:“说起南方,我原也只知道江南的烟雨,没想到南疆的风雪一点也不亚于北方。”
项衡大笑一声,扭头想跟安元志说话,却没想到胸口处一凉。项衡愕然低头,却看见自己的战刀贯穿了自己的胸膛,项衡在心里升起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怎么会发生这么荒谬的事?
安元志一刀捅穿项衡的胸膛后,不等左右的兵将们反应,下手飞快,将绞盘里缠着粗绳点燃。
“他是奸细!”
绞盘上燃起的火,将兵将们的神智唤了回来,纷纷怒吼着冲安元志亮出了兵器,冲杀了过来。
项衡的尸体栽倒在城楼之上,直到呼吸停止的那一刻,项大公子也没有感觉到什么痛苦。安元志这一刀下得狠准,刀刃贯穿了胸膛的同时,将他的心脉也直接挑断,这样的杀人手法,神仙难救。
“冲!”
听着城楼上喊杀安元志的声音响起后,上官勇便大喊一声,挥刀跃马第一个冲出了军阵。
城中的人想灭火,用冰雪将绳子盖住,又想斩断绳,可是浸过桐油,用南疆夷族秘法制成的粗绳,水浸不透,刀砍不断,让城中的兵将们束手无策。
项氏这一氏的族长,云霄关大帅项莫深带着人马赶到北城门下时,看了一眼一路从城楼上烧下来的火后,便大声命兵将们道:“给我堵住城门。”
项莫深的话音几乎是刚落,城门上的一扇排水所用的小门已经因为绳索断裂而洞开。
“放箭!”项莫深大喊道。
洞开的那一处小门,刹时间便被箭雨笼罩,上官勇所带的兵将们,顿时死伤一片。
“冲进去!”庆楠这个时候已经下了战马,冲到了小门前,脚下还踩着一个同僚的尸体,挥刀命令手下道:“项氏叛国,圣上有旨,诛尽项氏!”
两方军队就在城门这里緾斗在了一起,战死者的尸体很快便将小门堵塞住。活着的人这个时候已经杀红了眼,就这么一扇小门,巴掌大的地方,敌我双方鼻子都能撞在一起,把挡路的尸体踢到一边,两方人马就挤在一堆尸体上,刀刀见红地砍杀。
第二扇排水的小门却始终没有因为绳索断裂而洞开,五六具项家军的尸体被串在城门下的绳索上,如人烛一般燃烧着。项莫深情急之下,命人将兵卒的尸体接在了绳上,尸体虽跟着燃火,但却让粗绳的火势减缓下来。
项莫深再看已经血流成河的小门,森然下令道:“放箭!”
这一回一向训练有素的项家军弓箭手们,没在第一时间执行元帅的命令,小门那里不光有朝廷的兵马,还有他们自己的兄弟啊。
“本帅命你们放箭!”项莫深手中的长枪将弓弩营的一员将官挑起,扔到地上后,这将官肚肠流了一地,当场气绝。
“项氏根本不拿你们的命当一回事!”这个时候,浑身浴血的安元志,从城楼的台阶上跌落了下来,嘴中大喊道:“你们这些人要跟着项氏一起死吗?项莫深天性凉薄之人,逃离祈顺之后,他会管你们的死活吗?!”
“混帐!”项莫深策马向安元志奔了过来。
“城门破了!”人群里有人在这时尖叫了起来。
项莫深回头一看,自己的人马已经被城外的兵马逼退,朝廷的兵马冲进来一个人后,这些在雪地里只着了轻装的朝廷兵将很快便蜂涌而入。
安元志跌在地上,想站起来,却感觉自己的左腿钻心疼痛,也不知道是不是断了。
“大帅!”王奇远这时红着眼从城楼上往下跑,边跑边跟马上的项莫深道:“您马前的人就是安元志,他杀了大公子!”
“安元志,”项莫深怒喝一声,举枪向坐在地上的安元志冲了过来。
安元志喉头发甜,一口血吐在了雪地上,殷红一片。没想到今天竟也是他安元志的死期,安元志一闭眼,杀了那么多人他也算够本,死在沙场上不正好称了他的心愿?
兵器撞在一起的声音,在安元志的耳边响起,让安元志一阵耳鸣,周围震天响的撕杀声,安元志都听不见了。
上官勇挥刀挡下了项莫深的长枪,后面冲上来的兵卒,马上就将安元志团团地护住。
“上官勇?”项莫深望着站在自己马前的人,目光阴冷地道。
项莫深也不再多话,挺枪就剌,杀了上官勇,也许他们项氏还有一丝生机。
“我们一起上!”匆匆赶到北城的项氏诸将里,一个年轻人跟自己的族人们喊道:“擒贼先擒王,杀了上官勇,也许我们还可以趁乱杀出云霄关去!”
“打开城门!”城门那里传来庆楠几个人的喊声。
安元志坐在雪地上,全身浸着鲜血,却感觉不到疼痛,他只是看着被项氏诸将围在了中间的上官勇。上官勇的武艺到底如何,安元志之前也没有什么数,他只听姐姐安锦绣说过,他的姐夫是个武艺高强之人,可是这话安元志没放在心上过,安元志自己也算得上是个武艺高强之人,谁知道他的这个将军姐夫武艺高强到何种地步?
此刻看着上官勇挥舞着战刀,在项氏七八员将官的围攻下,尚且游刃有余,安元志才体会到了上官勇的武艺究竟到了何种地步。上官勇的刀法不繁复,也算不上精妙,却刀刀可致命,这还不是安元志刻意练出来的杀人刀法,而是全然从沙场上操练出来的拼杀之法,凶悍无情。
“几个打一个,你们项氏还真是不要脸啊!”庆楠带着一队人马奔了过来,人还没到,骂声先到了,“怪不得老天爷都看不上项氏了,这种娘们儿的作派,你们在床上也是女人在上面吧?!”
“庆不死你个傻鸟,”马上就有人跟庆楠喊:“你没娶媳妇就不要乱叫,女人在上面,那叫观音坐莲!”
安元志知道自己这会儿在战场上,但还是噗地一下笑出了声来。
“把项氏诸将拿下!”上官勇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笑容,对自己这些到了这份上,还要说笑的兄弟们喊道。
天将明时,云霄关内关外的白雪具已被人血染红,护城河上厚厚的冰层,也成了红色。关中的百姓在这一夜里都是闭门不出,一家老小聚在一起,男人们还能强自镇定,女人和小孩子们就都瑟瑟发抖,他们才是真正无处可逃的一群人。
天明之后,雪在人们的不知不觉中停歇,天边的第一缕阳光照在了城楼的冰雪上时,折射出一道七彩的光芒。项莫深端坐在马上的身体摇晃了一下,这道光芒,让他的眼前一花,身处的世界变得不那么真实了。
上官勇从项莫深的左手边杀了过来,一夜撕杀过后,上官将军同样全身浴血,手中的战刀却还是雪亮。
“父帅!”
项莫深听见身后有儿子在喊他,这声音听着声嘶力竭,头颈即将分家之时,项莫深还在想,这几个儿子为何要如此喊叫?
“项莫深已死!”一个兵卒从雪地上捡起项莫深的头颇后,高高地举起,大声喊道:“项莫深已死!”
上官勇抹了一把脸上的血,从项莫深的断颈处喷涌出的血溅了他一头一脸,只是这血一遇到南疆的寒风便失了温度,变得冰冷。上官勇曾经见过项莫深,那时他还是一个小兵卒,而项莫深是一军之帅,威风凛凛,让人只能仰视。上官勇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战刀,没想到最后结果了项大元帅的人,竟然会是他上官勇。
“姐夫!”安元志单腿跳着到了上官勇的身边。
上官勇扭头看安元志,眼中的杀气还没散去,道:“你受伤了,先回军营去。”
安元志摇头,说:“我没事,姐夫,我们还要继续杀下去吗?”
撕杀一夜之后,他们如今仿若站在尸山之上,浴血之后的兵将们,个个凶神恶煞,脸被血糊着,看不出本来的样貌。
“愿降者不杀,”上官勇转身对一直紧跟在他身后的中军官道。
安元志看看已经被他们拿下的北城城楼,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身体也脱了力地往地上倒去。
上官勇伸手就把安元志抱住,安元志的身上全是血,他也看不出安元志伤在了哪里,只能是命左右道:“将元志先送回军营去,让大夫好好给他看看。”
安元志在昏迷中被人送回了连营。
而云霄关之战,连战了三天三夜。不肯降的项家军,在关内的大街小巷里跟朝廷兵马搏命,整座云霄关最后全城火光冲天,成了名副其实的修罗场。
上官勇在此时没有什么慈悲心肠,不肯降那就只有杀。在项氏的三将带着一队残兵打开南门逃出云霄关后,上官勇还亲自带着人追出关外百里之后,手刃了项氏三将,将这千人的军队斩杀数百之后,其余人都押解回关。
等三日过后,云霄关的百姓们听着耳边的撕杀叫喊哀嚎声消失之后,才战战兢兢地打开家门,看到的就是满地的尸体,和凝成红冰的血。
八万云霄铁骑,此役被杀近四万人,血染整座云霄关,引来无数的寒鸦啖尸。尸山血海,遮天蔽日的黑鸦,从此成了数代云霄关人的梦魇。
上官勇这个名字,也因为云霄关的这场风雪之中的杀戮,而被标上了凶戾之名。 
172少年张狂
两月之后,项氏仅存于世的两人被上官勇亲率大军押解回京,其实一人是项莫深最小的孙儿,现年只有八岁。
在离京城还有百里之远的官道上,太子与白承泽奉了世宗的皇命,前来迎接上官勇的大军。
“太子殿下,”看了看囚车里,一路上都被妥善照顾的小孩子,白承泽问太子道:“你要在这里处理掉他吗?”
就站在两位皇子面前的上官勇一愣,他听不懂白承泽的话。
太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囚车里的小孩,这小孩他没有见过,但既是项氏子孙,那这个小孩儿就是他的小表侄了。
“太子殿下?”白承泽态度很恭敬地催太子道。
“杀了他,”太子从牙缝里吐出了三个字。
太子身后的侍卫上前来,从囚车里拎出了项家的小公子。
“就在那里吧,”太子手指了一下他们身旁的一座六角石亭。
侍卫拎着在他手里哭闹不止的小孩子站到了石亭里,任凭小孩对他又踢又打也不松手。
“圣上有令,”太子看着面前的兵将们道:“用项氏子孙的血,祭此战死去的将士英灵。”
“白承诺!”另一辆囚车上,项氏的一位公子大喊起来,“你这么待我们项氏,就不怕被天打雷劈吗?!我们项氏满门,就因你而亡,你竟然来亲手杀我们?你还算得上是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