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少爷,”周净帽沿压得极低,几乎将大半张脸都遮住了,从街右边的人群里挤出来,跑到了严冬尽的跟前。
“走,”严冬尽转身带着周净进了身后的茶楼。
确定包间的左右都无人后,周净跟严冬尽小声道:“信我交给睿王爷了。”
严冬尽给自己和周净倒了茶。
辽东那一块的军人都不是什么讲究人,周净拿了严冬尽给自己倒的茶,一仰脖灌了,嘴一抹就又跟严冬尽道:“王爷看了小姐给他的信,只说他知道了,不管日后事态如何,小姐的这个恩他记下了。”
“他要怎么做?”严冬尽问。
周净摇头,“王爷只说他自有安排,还说我知道了太多没好处,哦对了,王爷还说,请严少爷照顾好小姐。”
严冬尽点头,莫良缘给睿王的那封信他没看,但信的内容他昨夜已经听莫良缘说过了,现在听睿王的话音,莫良缘就算信中没写,但这位王爷也知道,他要带莫良缘回辽东的事了。
“明日小姐就要入宫,”周净担心道:“我们光等着就行了?”
“人手不够,”严冬尽极简单的说了一句。
周净瘪嘴,就他们这一百号不到的人,在京城里是什么事也做不了。
“你觉得义庄那里有多少睿王的人手?”一杯热茶下肚后,严冬尽突然问道。
“我没看见有什么人,”周净道:“棺材倒是很多,可睿王爷的手下不能是藏在棺材里的吧?”
“昨天晚上他的人手被抓了大半,”严冬尽低声道:“现在都在大理寺的天牢里关着,我估计这帮人都活不了。”
周净倒抽了一口气,上过沙场的人倒不怕杀人这种事,只是这可是京城啊,就这么不问不审的就将人弄死在天牢里了?这京城看来还不如他们辽东呢。
“京城的事我们管不了,”严冬尽转着手里的瓷杯,“明日我们只管走。”
“明白,”周净向严冬尽保证道:“明日谁要是拦路,兄弟们就砍了他。”
严冬尽往窗外看去,街道上的人流熙熙攘攘,骡马车辆川流不息,昨夜城里几处军营都是喊杀声不歇,火光冲天的,没想到到了白日里,京城的人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这是见惯了,还是不觉着那是什么大事?
“太平日子过久了,”周净在一旁冷笑了一声,撇嘴道:“我看这城里的人,非得刀架脖子上了,才知道要慌,要跑呢。”
“我想不出来睿王能有什么办法,”严冬尽看着窗外楼下的人群,小声自言自语了一句。
周净哑然,他也想不出来。
第34章 占尽春光与夏阳
这天入夜之后,京城又开始飘雪,积雪未化新雪又来,待到天光放亮,大雪停歇,晨光之下的京城,处处银白,如同抹了银粉,白得耀眼。
莫良缘化好了妆容,穿上了嫁衣。
老太君带着府中女眷来闺阁看即将要出门的姑娘,一眼瞧见盛装之下的莫良缘,老太君和刘氏夫人等人都是一愣,世族大家的门第,让老太君们自幼就见惯了美人,但莫良缘的美却仍是让她们心头一颤,不是那种温柔娴淑,端庄清贵,大家都认同的美,莫良缘的美惊艳张扬,你道女儿家应是水做的,温婉清浅,莫良缘却偏偏如烈火,将百花焚尽,独留我这一枝占尽春光与夏阳。
有异样的情绪从老太君的眼中一闪而过,随即老太太就笑开了,道:“哎哟,瞧瞧我们未来的皇后娘娘,往日里就是好颜色了,今天这才打扮,更让人都错不眼了。”
刘氏夫人等人纷纷附合。
莫良缘却只是笑,这笑从眼底渗出,任是谁也看不出,莫四小姐只是在演戏。
书房里,莫福将周净送进府的梳妆匣放到了护国公的书案上,小声道:“主子,这是周净今天天不亮就送来的,只是四小姐那时已在梳妆打扮,奴才就没让他去见四小姐。这梳妆匣就是四小姐命周净送去修的,已经修好了。”
护国公看书案上的红木梳妆匣,伸手打开这匣子,莫福上前替护国公摆弄,拧紧了轴承后,躺在匣中的小木人就立了起来,绕着一个固在匣中的圆盘上转圈,动作虽然简陋,但能看出,这小人跳得是胡舞。
“主子,”莫福说:“四小姐的这个匣子倒是精巧。”
匣中无物,护国公看着雕刻成垂髻美人模样的小木人看了一会儿,抬手将梳妆匣关上了,道:“给四小姐送去。”
“是,”莫福小心翼翼地捧着梳妆匣要走。
“周净走了?”护国公突然又问了一句。
“回主子的话,”莫大管家回话道:“周净今日过后,他就要随严小郎君回辽东去,这会儿这人应该是去寻严小郎君了。”
“嗯,”护国公道:“辽东那里还是没有消息?”
“还没有,”莫福摇头,说:“算着日子,老五应该还在回京的路上。”
“你去吧,”护国公也知道算日子,只是他也让军中的人算着行军的脚程算过,若是按行军的脚程,莫望北给女儿备下的嫁妆这会儿应该到京城了,现在辽东那里没有消息,是路上出事耽搁了?
“父亲,吉时快到了,”莫望乡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宫里来迎亲的人已经到了。”
“带他们去正堂,”护国公应声道。
“是,”莫大老爷又忙活去了。
护国公坐着搓了一把脸才从书桌案后站起,今日他们莫家出了一位继后,今日的护国公府一定是贵客盈门,毫朋满坐的,护国公整一个衣冠走出书房,屋外雪光剌眼,让护国公恍了一下神。
“主子?”两个伺候护国公的书童看护国公抬手捂眼,忙都出声唤护国公。
“无事,”护国公放下手,看一眼面前的白雪地,这么素净的天地不见一丝人间烟火气,更别说喜气了,不是个好日子,护国公在心中暗念了一句。
帝宫里,莫家的姑太太看着自己的孙女儿,小声道:“你这样给莫良缘没脸,会不会得罪了你外祖父?你这安排,跟他说过了?”
多日的少眠不休,让傅美景上了浓妆才将满面的憔悴遮住,听了祖母的话,傅美景一笑,道:“只是省得日后麻烦罢了,横竖莫良缘都是要做寡妇的,那早一日迟一日又有什么关系?我都将自己的儿子交出去了,这点脸面,外祖父他不给我?”
莫姑太太只是叹气,道:“娘娘,莫良缘的性子可不好,我就怕她日后找你的麻烦,她个没脑子的泼妇,真要闹将起来,我怕娘娘受了她的气啊。”
“不过一个小姑娘罢了,”傅美景笑道:“我只怕她有脑子,泼妇就泼妇吧,笼住了心,这人就能帮我整治了宫里的那些女人们。”
借刀杀人吗?
莫姑太太看着容颜没有大变,人却已经陌生的孙女儿,不放心道:“真能笼住莫良缘的心?我看老太君到了今日也没有将那姑娘的心笼住,边关长大的丫头,性子野啊。”
“祖母放心,”傅美景还是笑:“趁着她伤心的时候,我这个好表姐待她好点,莫良缘就算不拿我当姐姐,也至少不会将我当仇人吧?”
“娘娘做事,我有什么不放心的?”莫姑太太道:“我只求娘娘好。”
傅美景咬了一下手帕,胭脂印在了手帕上,颜色暗红。早在入宫伺候兴元帝一夜之后,情爱什么的,就被傅美景丢弃了,她不过就是皇帝的一个玩物,不拿自己当人,她就能在帝宫里活得好,否则除了自己伤心,没人会心疼她一分一毫。无情意可求了,傅美景看着手中印着唇印的手帕,她这辈子能求的也就只有权势了。
“我一向过得很好,”傅美景抬头看向自己的祖母,笑道:“祖母一直以来,还担心我不成?”
莫姑太太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不说这个了,”傅美景剐了莫姑太太一刀后,又拉住了莫姑太太的手,小声道:“祖母就是想顾我也没这个办法啊。”
莫姑太太眼睛差点就夺眶而出了。
“这帝宫里的女人那么多,成天斗来斗去的,最后我的儿子要当皇帝了,”傅美景道:“过去的日子我不去想,我只想着日后。”
“日后,宫里有个莫良缘…”
“祖母,”傅美景打断了莫姑太太的话,“不过一个无脑的泼妇罢了,我若是拿她都没有办法,那我是怎么在这帝宫活下来的?”
莫姑太太这才笑了起来,道:“娘娘说的是。”
傅美景看一眼窗外,喃喃道:“圣上还是有好福气的,临了身边还能再多一个美娇娘,要不怎么那么多人都想当皇帝呢?”
莫姑太太讪讪无语,这话她不敢接,也接不了。
傅美景松了手,手帕掉在了地上,原本还崭新,漂亮的打眼,这会儿就如被扔的废物一般了。
第35章 莫四老爷说,脏
“四,四妹,我送你出门。”
莫良缘看着一脸拘束,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人,四房莫望南唯一的嫡子,府里排行第六的少爷莫天青。前世里,也是这个五哥将她背出的国公府,跟一门男丁都是读书人的模样不太一样,莫天青长得高大,剑眉星目,比较自幼就病弱的四老爷莫望南来,这位更像是他们二房的人,这或许就是老太君安排这少年来的原因?
“劳烦六哥了,”莫良缘冲莫天青点头示意。
莫天青见莫良缘这样,似乎更加手中无措了,冲莫良缘摆了摆手,结巴道:“不,不劳烦的,我,我送你出门。”
“吉时到,”门外传来喜娘报声音:“四姑娘出阁了!”
莫天青转身看看敞开的房门,慢慢地走到了莫良缘的身前,半蹲下身,小声道:“四妹,上来吧。”
莫良缘将手搭在了莫天青的肩上。
莫天青起身,他看着莫良缘个头不矮,是府里小姐里个头最高的那一个,真正将人背在身后了,莫六少爷才发现,莫良缘竟是轻飘飘的没什么份量。
门外响起了锣鼓,鞭炮声。
莫天青背着莫良缘往前迈了一步,又停下来,咬了咬牙,似是下了决心一般,跟莫良缘小声道:“四妹,你入了宫后要,要自己小心,虽说那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地方,可总归不是辽东的大将军府,家人都不在你身边了,你,你万事都要小心。”
莫良缘没有作声。
“若是出了什么事,”莫天青说:“你多想想我二伯,还有四哥,为了他们,你也要好好的。”
前世里,莫天青也跟自己说过这样的话,只是那时一心想着入宫之后,一国之母尊荣的莫良缘说什么来着?莫良缘重活了一世也是记得的,她说这个六哥不会说话就闭嘴,不要说这种咒人的话惹人讨厌,她以后的日子好着呢,她问莫天青是不是看不得自己好,到了最后,老太君将莫天青骂走,换了三房的莫文青背她出门。
“四妹啊,”莫良缘的久久不言,让莫天青更是紧张了,“我,我不是不想,不想你好,我只是…”
“谢谢六哥,”莫良缘手往前伸,环抱住了莫天青的脖子,低声道:“我会好好的。”
“哎,”莫天青勉强一笑,道:“你好好的就好,一定要小心。”
昨天晚上,莫天青久病在床的父亲喝了酒,莫天青听见父亲嘀咕,一门的男子,却算计一个女孩儿家,就算得来了富贵又如何?脏!就这么一句话,让莫天青开始担心莫良缘了,他们四房在府里一向没有在意,也就是远在辽东的二伯不时会请名医,寄药方到府上,希望能治好他父亲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虽然父亲的身体一直没有起色,但莫天青记着二伯莫望北的恩,若不是要看顾父亲,莫天青早就去辽东的军中效力了。
莫天青恨不得带着莫良缘逃走,只是他没这个能力,别说离开京城了,他连带莫良缘离开护国公府的能力都没有。
“六哥也要照顾好自己,”莫良缘小声道。
莫天青正要迈过高高的门槛,听了莫良缘这话,又停了下来。
“若是想,六哥可以带着四叔去辽东,”莫良缘说:“辽东虽然没有御医,可辽东也是有好大夫的。”
张着嘴,过了好半天,莫天青才应了一声:“好。”
“哎哟,”喜娘在门外看见莫天青一脚在门槛里,一脚在门槛内,站在那里不动,忙拍手笑道:“六少爷这是舍不得四小姐出门了!”
院中的人都笑了起来。
莫天青涨红了脸,狠狠瞪了喜娘一眼。
喜娘只当自己没看见莫天青瞪自己的这一眼,继续笑道:“四小姐是有大福气的姑娘,六少爷还是快些送四小姐出门吧,女孩儿家大了,都有这么一天的。”
莫天青背着莫良缘跨过了门槛,因为不情愿,所以步子僵硬,脸上的表情也僵硬,一看就不是家中办喜事的模样。
“你这是怎么了?”老太君的声音隔着绣着并蒂莲的红盖头,传进莫良缘的耳中,“今天可是四丫头大喜的日子,你这样我就让…”
莫良缘环抱着莫天青脖颈的手一颤。
莫天青忙就背着莫良缘往前走了,嘴里跟老太君道:“我送四妹出门。”
莫天青的步子迈得很稳当,耳畔响着喜乐声,那些吉祥话莫良缘每一句都听得分明,却都没往心里去。反而是莫天青说话,声音极小,有些吐字还含糊不清,但莫良缘却都听进心里去了。
前世里,莫天青是被护国公打死在府中的,他想去报信示警,让莫氏父子不要进京城,结果被护国公发现,先是打断了腿,最后干脆打死在府中的柴房里。这个账,老太君在进宫逼莫良缘死时,算在了莫良缘的头上。
“六哥也要记住我的话,”莫良缘悄悄开口跟莫天青道:“带着四叔去辽东吧,这会儿算不上太平时节,所以六哥堂堂男儿,不要让儒冠误了终生。”
莫天青的神情变得愕然了,全府都知道莫良缘没是个没脑子的笨蛋,但笨蛋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吗?
“是不是快到门前了?”莫良缘问。
莫天青还在惊愕中。
“六哥?”莫良缘小声喊。
“啊?啊,我记住了,”莫天青回过神来,忙就应声道。
莫良缘笑了一声。
“也,也快到门前了,”莫天青忙又应了一声。
“我离了这府了,”莫良缘幽幽地一叹。
莫天青回头看伏在自己背上的女孩儿,有些惊疑不定地道:“你,你知道?”
莫良缘答非所问:“六哥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四叔就好。”
“我爹这会儿就在门前坐着,”莫天青看一眼坐在轮椅上的父亲,跟莫良缘道:“他,他也担心你。”
“四叔在哪里?”莫良缘问。
“就在我们的左手边。”
莫良缘面向了左边,将头抬头,又深深地低下。
瘦削苍白的莫四老爷看见了莫良缘的这个礼,愣怔一下后,便是一声长叹,他有一双能看透世事的毒眼,却又被困在一个由院墙围成的四方天地里,他什么也做不了。
第36章 护国公的心慌
“日后好好伺候圣上,我的孙女儿必然福佑天下的,”护国公站在请高僧祛过晦的正门前,跟莫良缘道:“去吧。”
莫天青等了片刻,没听见莫良缘说话,便转身背着莫良缘下台阶。
按规矩,莫良缘是要说些舍不得家人,请长辈保重身体的话,再流些眼泪,以示自己舍不得家中亲人的,可莫良缘就愣是未发一言。护国公脸上神情未变,看莫良缘的目光仍是不舍,但心里对莫良缘是又一次不满意了,果然是武夫养大的女儿,粗鄙,不识礼数,若不是这次对家族有用处,这样的女孩儿简直就是一无是处。
莫天青送莫良缘上花轿。
人群里不知道有谁喊了一声:“下雪了!”
有雪被风吹着,从红盖头的下方吹进来,落到了莫良缘的脸上。
人们纷纷抬头看,方才还是阳光正好,碧蓝如洗的天空,就这么刹那的工夫就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的,遮天蔽日。
“起轿!”
漫天大雪中,描着龙凤的花轿被抬起,风将轿帘高高地吹起,很多人都看见了,端坐在轿中的新嫁娘。
雪将嫁衣洇湿,正红变成深红,这红暗沉之后,竟似陈年的旧血。
护国公站在府门前的门廊下,心头就是一慌,不是内疚,就是单纯的慌张,这感觉还是当年殿试面对天子时有过,这是命不在自己掌控之下的恐慌。
八个壮年轿夫抬着花轿往前街走去,后面跟着的莫家为莫良缘备下的嫁妆,最前方的已经被人抬头走了,后面的还没有被扛上肩。
人群里不由就有人发出惊叹,这样的出嫁,京城的人们多年未见了。
护国公看着花轿远去,他不觉得莫良缘能脱离他这个祖父的掌控,那方才的那阵心慌又是从何而来?
“主子,”莫福跑到了护国公的近前,小声禀道:“程将军来了信,帝宫那里他已经布置好了。”
护国公点一下头。
“赵将军也亲自去了西城,东北南三门,也都由赵将军的亲信把守了,”莫福又道:“赵将军派人来问,若是睿王爷进城?”
护国公看了莫福一眼,道:“这事我跟赵深说过,他怎么又问。”
莫福哈着腰道:“许是对着皇子殿下,赵将军有些发怵?”
护国公又看向花轿走的方向,道:“告诉赵深,依计行事。”
“是,”莫福又下台阶,跑走了。
花轿没了影子,国公府门前的嫁妆队伍却还没有走完。
护国公转身要进府,看见自己的四子坐在轮椅上看着自己,那目光如刀一般。护国公顿时就是眉头一皱,走到跟前,跟伺候莫望南的小厮道:“让你们主子回去,身体养好了么,就出来吹风淋雪?”
两个小厮诚惶诚恐的。
莫望南低头掩嘴咳了一声,抬头看着护国公,轻声道:“父亲真觉得一个孝字,能压得二哥不恨你?”
“你是病糊涂了,”护国公冷冰冰地说了一句。
“哈,”莫望南笑。
“还不快送你们主子回去?”护国公冷声命两个小厮道。
两个小厮却看着自家老爷不敢动弹,四老爷虽然一直久病在床,脾气古怪,两个小厮一向都是怕这个主子的。
“送我回去,”莫望南扭头看向了别处,道:“富贵险中求,可又有多少人能求到这富贵?”
一旁有听到父子这对话的人,都假装自己什么也没有听到。护国公有着国公的爵位,还是内阁的首辅,门生故吏遍布朝堂,还有一个儿子坐镇辽东,手握重兵,这样的权势,哪怕是皇室中的人都敌不过,更何况他们这些不是龙子凤孙的人?敌不过怎么办?那就只能避让了。
两个小厮推着莫望南走了。
又有人笑着上前恭贺护国公,护国公笑着受礼,气氛一下子就又热烈起来。
莫四老爷回头看上一眼,冷哼了一声,催推轮椅的小厮将轮椅推得再快些,小厮还没及应声,莫四老爷就又掩嘴大咳起来。
听见撕心裂肺一般的咳嗽声,护国公往四子那边看了一眼,莫望南缩在宽大的轮椅上,整个人看上去就是干瘦的一团,除了骨头就是一层皮。这是护国公最聪慧,学识最好的嫡子,只可惜没有一副好身体,人也古怪不合群,护国公微摇一下头,扭头又与客人谈笑起来。
“主子,”小厮推着莫望南回了后宅,见四下里无人了,才跟莫望南小声道:“方才奴才又试过一次了,还是被护院拦了,奴才就走不出府外的这条街去。那护院说国公爷有令,没他的点头,没大管家带着,谁也别想离开国公府。奴才想跟求求情的,没想到差点就挨了打。”
“信呢?”莫望南问。
小厮忙从袖口里拿出莫望南写给莫望北的住,交到了莫望南的手上,委屈道:“那护院还说,谁都不能出去,就是主子也不行。”
莫望南看一眼还完好的封印,问道:“这信被人拆开看过了?”
“没有,”小厮忙摇头:“他们没搜奴才的身,只是让奴才滚回来。”
“唉!”莫望南长叹一声,将信揪成了一团,事到如今,莫良缘的花轿都往帝宫里去了,他又能怎么办?
严冬尽站在人群里,看着花轿从自己的眼前走过,轿门紧闭,轿帘低垂,严冬尽看不见花轿里的人,只听身旁的人要么惊叹,要么赞叹让他们看花了眼的一台台,看不到头的妆。
“好漂亮的花轿,那龙和凤凰是金子做的吗?”
“是啊,这是一国之母的花轿啊。”
不远一位老妇人跟自己的小孙女闲话,小孙女儿满眼的羡慕,倒是老妇人走过了大半人生路,面对着黄金龙凤的花轿,面对着十里红妆能淡然一笑了,贵人有贵人的活法,寻常人有寻常人的活法,羡慕何用?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才是正经。
严冬尽将帽沿往下压了压,拼出了人群。
几个衣着普通的汉子看见严冬尽走了,忙不着尽量不着痕迹地跟在了严冬尽的身后,双方一前一后,相隔不过三米。严冬尽一步步走得安稳,几个汉子倒是神情肃穆,显然对严冬尽带着十二万分的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