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钟粹宫之东、永和宫之北的景阳宫是东西六宫之中最为冷清的院落。按照康熙设立的大清皇子们种痘的规矩,胤祯在与康熙、德妃以及两位兄长一同用过晚膳后,在由钦天监根据他的生辰八字计算出的种痘吉时申时初刻便进入于景阳宫正殿内设立的一个封闭性的临时种痘护理所接种牛痘,除了四名太医昼夜轮班观察外,还有十几个嬷嬷、宫婢与小太监侍候着。
此外,按照宫中规矩,在景阳宫正殿次间内专门设堂,供奉天仙娘娘、痘疹娘娘、眼光娘娘、痘儿哥哥、药王、药圣、城隍、土地等,以祈求诸神的保佑。御医每天三次为十四阿哥把脉观察,及时将十四阿哥的脉象记录在案。胤祯与另外两位同时种痘的十六阿哥胤禄与十七阿哥胤礼需要经由经验老道的太医仔细观察半个月后,倘若并无其他状况,才能被确认渡过种痘的历程,而后方可走出景阳宫。
由于傅锦萱的容貌与柔嘉公主极为相似,康熙心中虽然仍有许多疑虑,但却依然交给了傅锦萱比较轻松一些的差事。因此,傅锦萱除了每日为十四阿哥做一顿晚膳以外,还需要做梅花糕、海棠糕、松仁椒盐夹糕、酥皮肉松饼四样点心,并且亲自送到乾清宫,并不需要做些近身伺候十四阿哥的琐事。
傅锦萱刚一入宫便得了康熙如此大的恩惠,心中不禁忐忑不安,愈加规行矩步,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走错半步路,以免一不小心铸成大错,给自己与胤禛惹来祸患。
康熙在傅锦萱第二日送点心到乾清宫的时候,并未让傅锦萱即刻离去,而是一边品尝点心,一边状似无意的询问了傅锦萱几个问题。
“朕看你时常穿着浅碧色的旗装,这是你最喜欢的颜色么?”
傅锦萱想到胤禛曾经提醒过她在康熙面前不可说谎,以免为自己惹来麻烦。因此,傅锦萱虽然觉得康熙所问的问题有些奇怪,却依然决定要实话实说。
“回禀皇上,奴婢最喜欢的颜色是湖绿色。”
果然一样。
康熙抬眼看了看傅锦萱,又接着询问道:“群芳绽放,各具风采。百花之中,你最喜欢什么花?”
傅锦萱低垂着头,恭顺的回禀道:“奴婢最喜欢的花是月桂花。”
竟然又是一模一样!
康熙心中一凛,又不甘心的开口问道:“你最喜欢的茶点是什么?”
傅锦萱心中觉得康熙的问题愈加怪异,于是斟酌着措辞,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奴婢自幼家境贫寒,从小到大吃到的茶点也就只有有限的几样,都是娘亲从主子府上得来的赏赐。其中,奴婢最喜欢的茶点便是杏仁茶与桂花糕。”
此言一出,康熙心中更加惊诧不已。傅锦萱喜爱的茶点竟然又与柔嘉公主翊萱的喜好不谋而合。
明明傅锦萱与翊萱两个人的身份背景天差地远,本来不该有任何交集,然而她们二人的容貌、身姿、厨艺、喜好却又惊人的相似。倘若凡此种种皆以巧合论断,也未免太过令人匪夷所思。
若是康熙不是清清楚楚的记得翊萱只有一个女儿,几乎都要认为傅锦萱是翊萱流落在外的另一个女儿了。可是,即使说傅锦萱是翊萱的女儿,似乎也有些说不过去。
康熙在翊萱过世之后方才知晓,翊萱与额驸耿聚忠婚后生活得并不幸福,不然翊萱也不会在与耿聚忠成婚的三年后才生下一个女儿,而后便再无所出,郁郁寡欢,过世之时不过二十二岁。按照傅锦萱的年纪,她根本不可能是翊萱的亲生女儿。
更何况,即使是亲生母女,女儿可以肖似亲生额娘到此种惊人的程度吗?与其说是相似,还不如说傅锦萱便是另一个翊萱比较恰当。
康熙微微眯起双眼,另一个翊萱么?
因为抱着试探的心思,康熙刻意唤来从前服侍过柔嘉公主的赵嬷嬷为傅锦萱验了身,看看傅锦萱的身上是否有着与翊萱同样的蝶形胎记。
赵嬷嬷当年只是服侍过柔嘉公主沐浴的小宫婢,而今却已经是钟粹宫的管事姑姑,专司负责照顾参选的秀女与诸位答应小主们。赵嬷嬷为人和善,心思机敏,在宫中的小宫婢与小太监中颇有人缘。
赵嬷嬷一见傅锦萱,便被吓了一跳,只觉得瞬间时光回朔,仿若又见到了尚未出嫁的柔嘉公主笑盈盈的站在她的面前。虽然赵嬷嬷对傅锦萱极为恭敬,然而让傅锦萱在赵嬷嬷面前褪下衣衫,傅锦萱依旧尴尬的羞红了脸颊。
由于傅锦萱皮肤白皙,又极为娇嫩,极易留下印记,并且需要经过数天才会恢复原状。因此,赵嬷嬷在奉康熙的旨意为傅锦萱验身的时候,先是因为看见傅锦萱胸前暧昧的红痕而涨红了脸颊,而后又因为她背后肩膀处那枚与柔嘉公主一模一样的蝶形胎记而惊诧不已。至此,赵嬷嬷更加认定傅锦萱便是柔嘉公主转世重生,对傅锦萱越发恭敬有礼。
对于为傅锦萱验身的结果,赵嬷嬷自是不敢隐瞒,恭恭敬敬的将验身所得的结果尽数禀告给康熙知晓。
康熙听闻傅锦萱的背上果然有着与翊萱一模一样的蝶形胎记,心中不禁一喜,然而思及赵嬷嬷提及的傅锦萱胸前暧昧的吻痕,康熙又拧紧了眉头,冷哼一声,薄唇紧抿,面露不悦之色。
渐渐的,宫中之人都知晓了有一位刚刚进宫的婢女名唤傅锦萱的,也不知祖上积了什么大德,竟然仅仅用几样点心,便博得了皇上的欢心,深得皇上的宠爱。宫中之人有人羡慕、有人嫉妒,也有人想要利用此事做些文章。
胤禛身为男子,自然可以敏锐的觉察到康熙对待傅锦萱不同寻常的关心与重视,心中不禁涌起无数担心,越发猜不透康熙的心思。胤禛仔细回想着康熙初见傅锦萱时眼中一闪而过的震惊之色,再思及康熙竟然一反常态,接连吃下傅锦萱所做的几样点心,不由得皱眉思索半晌,唤来可靠的心腹侍从,命其尽快查出傅锦萱的身世,以便可以查清楚康熙对于傅锦萱如此关注的原因所在。
转眼间,傅锦萱已经入宫十日有余,而胤禛竟然也接连十余日独自一人住在书房,没有留宿于任何一位妻妾的院子里。乌拉那拉秀娴默默的算计着时间,想起德妃叮嘱自己的那些话,心中也渐渐有些担忧起来。
尽管心中十分思念胤禛,然而秀娴想到胤禛近来愈加冷肃的面容,决定还是先利用其他妾室探一探胤禛如今的心思,而后再做其他打算。
当日上午,侧福晋李氏与伊氏、张氏两位侍妾来向秀娴请安之时,秀娴便刻意将侍妾伊氏留了下来,命其回去好好沐浴准备一番,再将近日她新编的曲子多弹几遍,并且告诉她晚上贝勒爷或许会到她的院子里过夜。伊氏听闻此言,欣喜不已,满心欢喜的赶回自己的院子里准备去了。
晚膳之时,秀娴脸上带着温婉大方的笑容,对胤禛道:“妾身见爷近日忙于公务,十分辛苦,特意让精通音律、擅长歌舞的伊氏编了一支新曲。晚上,爷不如去伊氏的院子里坐坐,也好解解烦闷。”
胤禛略一沉吟,便点头道:“如此,也好。”
秀娴微愣,随即浅笑道:“伊氏一向温婉懂事,是个招人疼的。妾身刚刚还让张嬷嬷将爷送给妾身的碧螺春送了一些给伊氏呢!等爷今晚去伊氏的院子里歇息的时候,正好可以让伊氏泡茶给爷喝。”
28、流言起 ...
当晚,胤禛于书房中忙着撰写关于河务治理的奏折,待到忙完之时,已经将近子时。
苏培盛看了看天色,小心翼翼的询问道:“刚刚福晋命婢女前来传话,说伊氏的院子里如今依然掌着灯,想必伊氏一直在等着爷呢!又说如今天色已晚,倘若爷想要在书房安寝,不去伊氏的院子里过夜,只命一个小太监前往伊氏的院子里知会一声便好,也好让伊氏尽早休息,不必一直等着爷过去。”
胤禛瞥了满脸忐忑不安、生怕一不小心触怒自己的苏培盛一眼,淡淡的吩咐道:“不必如此麻烦,爷这就去伊氏的院子里看看她。”
当胤禛带着苏培盛走到伊氏的院子附近,远远的便看见伊氏身着一袭浅粉色旗装,于夜风中盈盈而立,正向远处翘首盼望。胤禛走到近前,发现伊氏身上穿的单薄,竟是连披风也没有披上一件便站在风口里,原本并算不得十分细白的肌肤被夜间微凉的夜风一吹,竟然显得比平日里多了三分莹润白皙,微微颤抖的纤柔身子看起来尤为可怜。
伊佳萝看见胤禛,勉强按耐住心中的喜悦之情,连忙躬身下拜,恭敬的向胤禛行了礼。
胤禛皱了皱眉,沉声叫了起,却并未提及披风之事,倒令伊佳萝心中有些失望。
胤禛的脚步极快,伊佳萝几乎要小跑着才能勉强跟得上胤禛的步伐。等匆匆忙忙的跟随着胤禛回到屋里,佳萝犹在兀自喘息不定。
佳萝原打算为胤禛演奏自己前几日新编的琵琶曲的,想要凭借此曲博得胤禛的好感与怜惜,却没有想到胤禛竟然会来得这么晚。
此时,佳萝望着胤禛眉宇间的疲惫之色,心中十分为难,左思右想,才小心翼翼的建议道:“爷劳累了一天,必定十分辛苦。婢妾曾经跟张嬷嬷学多几手按摩的功夫,请爷宽衣,让婢妾为爷按一按,松松筋骨。”
胤禛看了佳萝一眼,微微的点了点头。佳萝心中大喜,连忙走上前去殷切的为胤禛宽衣解带,动作之间十分轻柔,仿若胤禛是一个易碎的瓷人一般。
胤禛身着里衣仰面躺在床上,久未与胤禛同房的佳萝见此情形,不禁有些脸红心跳。
佳萝颤巍巍的伸出手来,正打算抚上胤禛的肩膀,却听胤禛忽然开口吩咐道:“爷的头有些胀痛,你好好给爷揉一揉吧。”
佳萝微微一愣,随即开心的点头应诺,用心的为胤禛按揉起额头来。佳萝的力道虽然不算大,然而穴位却按得极为准确。胤禛轻叹一声,不愿再看佳萝满心期待的目光,索性闭目养神。
佳萝按了半晌,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纤细的手指也有些酸痛起来,却依旧强忍着不愿停手。
正当佳萝思量半晌,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要开口询问胤禛打算何时安寝之时,却听胤禛呼吸绵长,显然已经进入了梦乡。
佳萝愕然片刻,再想到自己之前的一番精心准备,香汤沐浴,涂脂画眉,还穿上了胤禛曾经夸赞她最适合穿着的浅粉色旗装,而这一切竟然得不到胤禛的半分垂怜,心中不禁涌起悲凉之意。
佳萝委委屈屈的掉了几滴眼泪。然而,任凭佳萝坐在床榻旁边哭的梨花带雨、好不可怜,胤禛也没有醒来安慰她半句话。
从那日以后,胤禛便时常来佳萝院子里坐坐,听听曲子、看看歌舞。即使不曾与佳萝共赴巫山云雨,这份恩宠也令佳萝万分欣喜。
于是,四贝勒近来对府中的侍妾伊氏十分宠爱的传闻很快便传到了皇宫里,就连傅锦萱也有所耳闻。面对宫中之人或同情、或嘲讽的目光,傅锦萱只是一笑置之,并未将其放在心上,依然老老实实的做好自己份内的差事,安静低调的在宫中继续谨小慎微的过日子。
这一日,傅锦萱照例做好了四样点心,亲自提着食盒送到乾清宫的时候,康熙正在伏案练字。
傅锦萱规规矩矩的向康熙请了安,从食盒中取出四盘点心呈到康熙面前,而后便欲行礼告退。
康熙却唤住了傅锦萱,向她招了招手,“锦萱过来,看看朕的这幅字写得如何?”
傅锦萱连忙告了罪,连连推辞道:“奴婢才学浅薄,怎敢妄加评断皇上的字!”
康熙见傅锦萱忐忑不安的模样,竟也不恼,只是微微一笑,温和的问道:“认得字么?”
傅锦萱点了点头,“认得。”
康熙也不问傅锦萱是如何习得的字,只是对她吩咐道:“写几个字来给朕看看。”
傅锦萱点头应诺,低垂着头走到康熙面前,刚想执笔书写,望着宽大的御案却又为了难。这可是皇上才能用得的御案,只怕就连太子殿下都是用不得的,而她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婢女,如何能够有福气使用皇上的御案写字,这岂不是生生的折了她的寿嘛!
傅锦萱正在愣充之间,却见康熙已经铺好了宣纸,将沾好墨的湖笔递到傅锦萱的手中。“就写你自己的名字傅锦萱三个字吧。”
傅锦萱蹙着眉头,轻声道:“这是皇上的御案,奴婢不敢僭越。”
康熙微微一愣,心中却是恍然忆起在他刚刚登基为帝的时候,翊萱还时常跑来乾清宫找他玩耍。年长康熙两岁的翊萱还曾经坐在康熙的身边,手把手的教康熙练字。而康熙有时候则会故意将字写得略差一些,留下明显的缺点等着翊萱为他一一指正,而他再按照翊萱的指导将字重新写好。每当此时,翊萱都会笑弯了明亮的双眼,清丽的俏脸上带着愉悦的笑容,明媚若朝霞。
康熙见傅锦萱手中的湖笔前端已经滴下墨迹,在洁白的宣纸上留下两点墨痕,便故意绷起面容,对傅锦萱沉声道:“君无戏言,朕的话可是圣旨。众人只能听令,不可违背。你若是再不写,朕可就要治你抗旨不尊的重罪了!”
听闻康熙如此说,傅锦萱哪里敢有半点违背?纵然心中仍然有些惶恐不安,却只能听从康熙的旨意,用湖笔于宣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康熙看着傅锦萱写下的名字,微微勾起唇角,夸赞道:“笔画圆劲秀逸,平淡雍容,疏朗匀称,典雅静穆之气充盈卷上。写得不错!”
傅锦萱红了脸,尴尬的自谦道:“皇上谬赞了!奴婢的字哪里有皇上称赞的那般好?”
康熙从傅锦萱手中取过湖笔,在纸上挥笔写下傅锦萱三个字,位置便在傅锦萱刚刚写下的名字旁边,“你的字写得不错,只是这个萱字还可以写得更好一些。”
康熙说罢,竟然站在傅锦萱身后,宽大的手掌握住傅锦萱的小手,手把手的教她一遍遍写着萱字。
正在此时,李德全弓着腰身走入殿中,看见康熙正在亲自手把手的教傅锦萱写字,平日里威严的面容此时却柔和了线条,唇角微扬,噙着一抹愉悦的笑容。
李德全仅有片刻愣神,连忙恭敬的低下头去,轻声向康熙禀报道:“启禀皇上,四阿哥在殿外求见。”
29、解情缘 ...
康熙听见李德全的禀告,瞥了身旁蓦然僵直了身子的傅锦萱一眼,淡淡的对李德全吩咐道:“传四阿哥进殿。”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依然不紧不慢的教傅锦萱写着字。
李德全见此情形,更深的低下头去,连忙前去通传。
傅锦萱不安的望了康熙一眼,轻声请求道:“四贝勒前来求见皇上,想必有要紧的事情要与皇上商议。奴婢留在此处只怕会妨碍皇上与四贝勒谈事情。奴婢还是先行告退比较妥当。”
康熙微微一笑,意有所指的说道:“你留在此处是否恰当,自然应该由朕来论断。如今朕还没有让你退下,你又急个什么?”
傅锦萱微愣,却不敢再说话了。
胤禛走进正殿之时,正好听见康熙浅笑着向傅锦萱询问道:“你的字温婉秀丽中又透着几分风骨与灵气,应该临过董其昌的书帖吧?可是四阿哥拿给你的?”
傅锦萱斟酌着措辞,如实回禀道:“都是先前奴婢的字太丑,所以四阿哥才会看不过去,因此才借了书帖给奴婢,让奴婢将字练好。”
胤禛想到自己府中康熙安插的眼线,心中无奈苦笑。他亲自教导傅锦萱习字一事,根本没有刻意对府中之人严守消息,因此,贝勒府上下早已知道他曾经亲自教过傅锦萱写字。既然如此,康熙又岂会不知道这件事情?此时故意当着他与傅锦萱的面前问出此事,只怕正是想要试探一下他们二人对此事的反应罢了。
胤禛垂下眼帘,按照规矩恭敬的向康熙行了礼。康熙微笑着道此时并非在朝堂之上,让胤禛不必多礼。胤禛却面色严肃的回答称君臣父子,礼不可废。依然按照规矩向康熙行了全礼之后才平身。
被康熙握住右手教导写字的傅锦萱此时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生怕胤禛误会她意图勾引皇上,而对她心存芥蒂,渐渐疏远厌恶于她。
若说此时此刻,傅锦萱心中对于胤禛有着多么炽热浓烈的爱慕之心,此事就连傅锦萱自己都无法相信,然而不知何故,傅锦萱心中就是有一个极为强烈而清晰的念头,那便是胤禛的信任对她而言至关重要。她必须尽量留在胤禛身旁,成为胤禛最为相信之人。至于原因是什么,傅锦萱此时也尚未想清楚。
康熙见傅锦萱被自己握在手掌中的小手竟然有些微微颤抖,心念一动,便开口对傅锦萱吩咐道:“你曾在四贝勒府当差两个月有余,又曾经做过四阿哥的近身侍婢,想必对四阿哥的喜好十分了解。今日,便由你为四阿哥上茶吧。”
傅锦萱下意识的望了胤禛一眼,又连忙收回视线,虽然不解康熙有何用意,然而,傅锦萱琢磨着总之自己小心谨慎、用心做好自己份内的差事总是没有错的。
傅锦萱原打算自己为胤禛冲泡一杯碧螺春,然而乾清宫的奉茶宫女菁芜却直接将只摆放着一杯茶的托盘递到傅锦萱的手中,笑眯眯的说道:“这是我刚刚冲泡好的碧螺春,如今温度正好可以入口。你只管拿去直接呈给四阿哥,岂不是正合适么?”
傅锦萱看了看手中的茶,笑着解释道:“姑姑的好意,锦萱心领了。只不过,刚刚听闻皇上的意思,似乎是想命我再重新按照四阿哥的口味为四阿哥泡一杯茶。因此,还是不劳烦姑姑了!”
傅锦萱原以为听见她如此说,一向待人和善又善解人意的菁芜姑姑一定会同意让她自己为胤禛泡茶。然而菁芜却是微微一笑,转身又端来五杯已经冲泡好的热茶,微笑着解释道:“除了洞庭碧螺春以外,还有西湖龙井、六安瓜片、铁观音、普洱茶、云雾茶。这都是我按照皇上的吩咐提前为四阿哥冲泡好的热茶,你只需要按照四阿哥的口味挑选一杯呈上殿就好。”
见傅锦萱瞪着大眼睛愣愣的望着自己,满脸惊诧的神色,菁芜莞尔一笑,对傅锦萱眨了眨眼睛,故意拉长声音叹息道:“你这个傻丫头,莫非你以为我故意在这茶中动了手脚,想要害你不成?你可别忘了,假传圣旨可是重罪,我如今的差事可是做的好好的,我还打算留着小命平平安安的做到二十五岁出宫嫁人呢!因此,你放心便是,我才不会去做那假传圣旨的蠢事呢!”
傅锦萱尽管入宫时日尚短,但也知晓李德全与菁芜是康熙身旁得宠的近侍,此时见菁芜如此坚持,也便不再推脱。
傅锦萱端着托盘,浅笑着向菁芜道谢:“多谢姑姑费心张罗。也不必呈上其他品种的茶,只是这碧螺春就很好。”
望着傅锦萱离去的身影,想起那杯皇上刻意命她为四阿哥准备的碧螺春,菁芜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心中暗道:可怜的小丫头,你可怨不得我。这可是皇上命我在给四阿哥泡的茶中动了些手脚,等一会儿若是出了什么岔子,那也是皇上的意思。正所谓皇命不可违,我所能做的也就只有等会儿为你向菩萨求求情,请她保佑你顺利度过这次难关了!
傅锦萱将宫中奉茶的规矩重新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不动声色的深吸了一口气,低垂着头走到胤禛身旁,将茶杯呈到胤禛面前,恭敬的说道:“四阿哥,请您用茶。”奉茶的规矩倒是没有出一点错处。
胤禛对傅锦萱微微颔首,端起茶杯,用碗盖拨了拨茶杯里的茶叶,低下头刚抿了一口茶到口中,便已经觉得茶的味道有些不对劲儿。胤禛心中暗忖:这萱儿到底是放了多少茶叶进去,这杯茶简直已经浓烈到了苦涩的程度了。莫不是萱儿刚刚紧张过度,因此才会失了以往泡茶的水准?
康熙浅笑着望着胤禛,语气轻松的开口询问道:“老四,锦萱泡的茶味道如何?”
但凡是傅锦萱所做的饭,就算是糊的胤禛都可以吃下三大碗,更别提仅仅是泡得稍微浓一些的一杯茶罢了,胤禛根本不会介意此事。
胤禛浅笑着夸赞道:“锦萱泡的茶,自然是极好的。茶香浓醇、馥郁甘美,正和儿臣的口味。”
胤禛说罢,又面不改色的接连品了三小口茶,才将茶杯放到桌子上,微微上扬的唇角犹噙着一抹愉悦的浅笑。
傅锦萱疑惑的看了胤禛一眼,心下狐疑,胤禛不是一向最喜爱清淡的茶么?今日为何要在皇上面前说自己喜爱浓茶了?然而菁芜姑姑冲泡的茶向来都是清淡甘美的,今日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岔子才对…
康熙目光微闪,也不再多问,只是浅笑着对满眼疑惑之色的傅锦萱说道:“这会儿也快到晚膳的时辰了,你还要赶回永和宫为十四阿哥准备晚膳,你便先行退下吧,也省得一会儿太过匆忙。”
傅锦萱躬身告退以后,康熙盯着胤禛严肃的面容,忽然问道:“你可知晓朕传你入宫所为何事?”
胤禛恭敬的回答道:“儿臣不知,亦不敢妄自揣度圣意。”
康熙微微眯起双眼,直言问道:“你可是心悦傅锦萱?”
胤禛默然片刻,坦然的直视着康熙深邃的眼眸,坦言道:“儿臣不止心悦傅锦萱,儿臣还对傅锦萱志在必得。”
“志在必得?”康熙冷哼一声,幽深的双眸闪过一道利芒,“可是,朕不会容许傅锦萱嫁为妾室。而且,身为傅锦萱的夫君,不可娶平妻,亦不可纳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