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琅全没看出阿狸纠结但不忍心纠缠的心情。见她点头,就将沈田子送来的草一把抓起来,“我用这些跟你换。”

阿狸:……

说真的,她其实一直觉得卫琅隐性弯来着——你看他两辈子了,就没找个能跟他好好过日子的女人。

仔细想想,这妖孽跟沈田子那实诚娃其实也很……微妙的有CP感啊。

于是僵硬的点了点头。

卫琅拿了沈田子送来的灯芯草,打了个结,胡乱团成一团。才回头宣告什么一般,霸道的对阿狸说,“不够用就管我要,今天不准乱收别人的东西。”

阿狸目瞪口呆。见卫琅一脸说不上是傲娇还是理所当然的表情,心里就过电一般乱颤——他不是玩真的吧!

这根本就是道明寺对杉菜啊!

她猛然想起,室友阿波说会申请跟她一起穿越——她不会是穿成什么奇怪的角色,给卫琅洗脑了吧?

这可真的,一点都不可笑。

阿狸闭门谢客了。

换一个人她大概能用考试的心态来面对——她真的非常想及格。已经受够了。再继续在这个世上徘徊下去,就算大脑能受得了,心也受不了。

但唯有涉及到司马煜的人,不行。这世上她最不能招惹的,一个是谢涟,另一个就是卫琅。

阿狸也已经快要抑郁到极点了。

她忽然发现自己简直四面楚歌——设定就是这样的,她这辈子注定了就逃不出这三个人的圈子。你看着她一周目其实就攻略了一个人。但是她的人生不是按“周目”来活的,对她来说这根本就是NP啊NP。道德负疚感太沉重了。

抑郁到都要产生自残倾向时,阿狸忽然顿悟了——她为什么非要按着设定走?因为她是王琳。琅琊王家的闺秀,注定不是嫁太子,就要嫁豪门。

但如果她不是呢?

阿狸豁然开朗了,她这么乖干嘛啊。人生就是用来折腾的,设定就是用来突破的,考试就是用来杀RP的。

作者有话要说:呃……卡文了。

本来想成长期直接略过去的,结果发现略不过去……

所以大概还要写三五小章……

不如相见(五)


但是人就是这样,一时大脑发热豪情万丈,等开始思考怎么实施时就会被现实不停的泼冷水。

阿狸想要离家出走。但是她算了算,等她长大到出门不会被人贩子抓了卖掉时,她应该就已经嫁人了。

万恶的包办婚姻。万恶的早婚早育。

不过这也不要紧,没有谁规定嫁人之后她就不能离家出走。反正比起最后BE了死在司马煜面前,还不如在相爱之前她先悄悄的消失掉。

——是的,司马煜。尽管不得不承认,但除非阿狸先把自己的名声败坏到没哪个好人家愿意娶她,不然她十有**还是要嫁给司马煜。

因为设定就是这么来的,司马煜他就是表?男主。

虽然攻克他很困难,但想不嫁给他只怕更困难。

虽然也可能有人抢在皇帝皇后面前,先一纸婚约把阿狸定下来。不过二周目里她跟谢涟间情势都已经那么明显了,谢涟都没那么早提亲。阿狸觉得,就她三周目里的消极处事来看,应该更不会有人着急。

离家出走之后的事也很关键——在这个农耕时代的乱世里,一个女人独自求生活没那么容易。

她还是得想办法找到阿波,看她那边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反正阿波穿来就是为了帮她,这么好的作弊条件,不用白不用。

阿狸想明白了,心情也就放松下来了。

虽然说到底她的“想明白”根本没改变半毛钱的现实,但人嘛,就这样,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压抑到了极点,很容易就会转向另一个极端——得过且过穷乐呵。

于是,自五月端午卫琅生日,被他在自家庭院里截住,一脸认真的说“我是不是做错什么,惹你生气了。如果我真的做错了,你说出来我改,不要躲着我”之后,阿狸终于再度恢复本性,从一个抑郁症宅女变回了天然呆吃货。

卫琅爱折腾就让他折腾去吧。阿狸是打定主意无视他了。她就不信,这厮真能忽然转性成情圣了。

皇后私下里打探清楚了王琰的人品,很快就寻了寻了个时候,将司马煜求他的事跟皇帝说了。

对皇帝来说,这也不过就是举手之劳。他就是稍微有些奇怪——“阿尨怎么忽然想起王琰来?”

王坦确实声望著于朝野。因桓净在朝中掌权,他虽只是大将军府的掾属,却也位低言重,是能主事的。但说到跟东宫的往来,那就疏远了。尤其司马煜还年少,尚未与政。

司马煜居然知道主动结交王坦的儿子,皇帝想想他素来的胡来,就油然而生一种欣慰感——也许儿子的不靠谱只是一种伪装?无数史书告诉人们,那些在坑爹的现实面前懂得装蠢、装混、装疯卖傻隐藏狡诈本性的皇帝,无一不是最后的胜利者。他儿子看来还是很有前途的,也许他只是是大智若愚,不是真蠢?

皇帝脑补得简直要子控了。

但皇后一句轻笑立刻就打破了他的幻想。

“十有**是看上王琰阿姊了。”就将从长宜公主那套出来的话向皇帝一说,“这边才求过我,那边就拉着长宜打听人家阿姊。”

皇帝:……他就知道!

但还是关切了一句,“姑娘怎么样?”

皇后想了想:“听长宜说着,是相当贞静温婉。然而如今的姑娘,有七分好,风评便能传十里。何况又是王家的闺女?这么藏着掖着不露面,倒令我疑惑了。”

皇帝就说,“王坦素来不爱张扬。”

皇后点了点头,“也就先瞧着吧。阿尨这性子,还真得挑个稳得住的姑娘,好好给他磨一磨。”

皇帝心有戚戚,忽然想起些什么,又道:“这些日子城里胡人多,你提点着阿尨,尽量少出门乱晃,出去时记得多带人。”

皇后自己也听说了,北秦和北燕近来局势都不安稳,逃难到南边来的汉人不少,也有胡人夹杂其中。只是侨民大都聚集在兖州、徐州一带,倒是没听过有进了建邺的。

却也不多问,只说:“我记下了。”

皇后记下了,也得司马煜肯听。

入了秋,徐州一代就传来消息。说是北燕遣使者带了国书来议和。领头的是燕皇的叔叔,名叫慕容决的。又有崔卢郑几家高门子弟随同。刺史庾明上书请示,准不准他们过江。

南边对胡人从来都是不妥协的。但皇帝是这么个心理——你好歹得知道仇敌是人是鬼吧?皇帝自己已经是南渡第三代了,从小没受过胡乱,还真不知道胡人权贵是什么修养学识。他很想见见这些使者。

连皇帝都好奇,就更不用说司马煜了。

因此使团一到建邺,司马煜就想尽办法往驿馆跑。

跟他一道抓耳挠腮的还有一个卫琅。

谢涟虽然看着淡漠,但司马煜跟卫琅胡闹的时候,他不但不阻止,反而默不作声的提供方便——这孩子闷骚。看着一本正经,骨子里却贼坏贼坏的。

可惜三个十一二岁的娃娃,又不想明亮出身份来,谁会让他们轻易出入国宾馆级别的驿馆?

被侍卫拎着衣领提溜出去时,三个人或沉思或乱蹦或虚张声势,真是十分的精彩。

恰逢卢轩和崔琛从驿馆出来,准备去集市上见识。两人一面交谈着,一面整备马鞍。听到动静就顺道斜斜瞟了一眼——也只瞟了这么一眼,就该干嘛干嘛去了。

但凡孩子,哪怕只大一岁,也会觉得自己是跟其他小屁孩不同层次的成熟人士。何况崔琛是上战场杀过人的,他可不会看到几个年纪仿佛的毛头,就平生亲切感。他压根没把三个人放在心上。

而司马煜三人也望见了崔琛。那连轻蔑都不屑给的淡漠眼神在三个人心里狠戳了一下。三个人同时安静下来,望着骑在马上渐渐行远的崔琛。

尽管不想承认,但那灰眼少年身上有一种慑人的气质,说不上是什么气质——具体来说就是他的个子看上去好像更高,背看上去好像更挺,肩看上去好像更宽,他翻身上马的动作简直帅爆了。

当然这三个人在本质上都不是会仰望同龄人的谦逊少年——这一刻,少年们同仇敌忾了。

三个人连眼神交流都不用,很快便上了牛车,一指前面,“跟上去。”

遇上好把式,牛车也能健步如飞。崔琛他们骑马观花,走得也不快,就这么一前一后。虽没追上,倒也没跟丢。

因腊日临近,到处都是卖年货的小摊铺。江南人闲,连喊价讲价都不急不躁。悠悠然挑着东西。集市热闹,倒也说不上喧嚣。

崔琛敏锐,不多久就注意到了,“后面有牛车跟着我们。”

卢轩道:“我们初来乍到,能惹上什么仇家?估计只是顺路。他乡为客,不要生事。”

崔琛眯了眯眼睛,还是觉得不爽。见旁边深巷道路坑洼,仗着自己骑术好,一拨马头就拐了进去。

这娃虽年少,却比谁都霸道。只要他在,谁说了算就毫无疑问。卢轩无奈,也只好招呼人跟着他。

阿狸才从左佳思家里回来,特地赶到集市上来。

这半年里她没少到处跑——实在是这个年代信息闭塞,要找人只能靠眼见耳闻。幸好阿波是跟着她穿越过来的,应该不会穿成跟她不相干的人。所以阿狸便将周围她认识的人家都探听了一番。穿越也是有讲究的,最紧要一点,你不能顶了活人的位置,所以阿狸只需对比着,上辈子这个时候谁家没这么个人——不管是没生出来还是已经去世了——这一辈子却有了,那十有**就是阿波穿来的。

她找了一圈,最后就剩左佳思家里。

结果左佳思身边好像也没多出来什么人。

阿青跟她也是两辈子的姐妹了,都已经认识了,也就不怕顺便再拉她一把。阿狸记得,上辈子大概也是在这个时候,左佳思哥哥遭了难。一问,日子正对——左佳思哥哥赶了牛车,进城置办年货来了。忙带了人赶过来。

到了就见鸡飞蛋打,一雪肤少年扬鞭纵马,正脾气火爆的践踏东西。那马蹄几次差点就踢到人脸上去,四面到处是抱头躲闪的人群。不多时,整条街纷纷闭门锁户,没门户可避的也都躲在木桶、桌椅后。只留那少年恣意跑马,和马蹄下一地狼藉。

不是崔琛,又是哪个?

上一回只是听闻,此刻亲见崔琛的嚣张跋扈,居然是讶异多过气愤。阿狸三辈子的人生如此贫乏,她从未见过有人对人命漠视到此种地步。

他就像个挥舞着玩具,追打猫狗取乐的顽童。

阿狸略略掀开车帘,命车夫唤家丁来,吩咐道,“把人全带上,”她瞟了崔琛一眼,“去教训教训他,小的那个拖下来打屁股,大的那个……别打脸就行。”

家丁略有些犹豫——士族最是惜羽,讲究名声。大士族的家丁,仗势欺人是大忌。

何况,这怎么听着像醉汉打儿子啊……还打屁股。

阿狸道:“有我担着呢……我瞧着那骑马的像是胡人,虽是个孩子,也太欺负人了。”

家丁瞧瞧——还真是!一腔热血立刻被引爆了。

阿狸见他带人去了,又对车上陪她出行的大丫鬟珠翠道,“去找署丞,就说今日集上东西,咱们家全买了——”阿狸出门时就把零花全带上了,此刻全部交出来,“若不够,稍后让府上送来。”

不如相见(六)


牛车进不了巷子里,司马煜他们绕了一段远路才追上崔琛。

三人才下了车,就见崔琛在闹市跑马,一路掀翻摊铺,挥鞭打人,简直就跟恶霸强盗似的。

孩子三观都十分端正,立刻就蹙了眉头。

虽然司马煜自己也时常胡闹,但他的闹跟崔琛不是一个性质。最起码他有底线,讲分寸,不扰民。而且人都是有地域情绪的,自己闹时哪怕翻了天也不觉得有什么,但若外人来欺负你治下良民,哪怕只动了一手指头,你也想翻倍讨回来。

卫琅已经回头翻板砖了,司马煜却拉住了他,“先看市署丞怎么处置。”

生气归生气,这孩子还是知道尸祝不越樽俎而代庖的道理的。越是这个时候,他越要懂得自矜身份。

卫琅可不是当朝太子。只是司马煜拉他了,他还是略顾忌了一下——就从怀里掏出条三角巾来,把脸那么一遮。

司马煜/谢涟:做贼呢你!为什么会随身带这种东西?!

卫琅拾了板砖就要冲出去,终于谢涟也看不过去,抬手拽住了他的后衣领,“给我也来一条。”

司马煜:聚堆做贼啊你们?!

瞬间也扑上去撕扯,“不带上我,你们俩谁也别想去!”

谢涟和卫琅齐心按住他:“你是太子啊怎么能街斗?你留下来照应。不然一会儿官兵来了,我们跑不掉,脸就丢大了!”

司马煜:……你们也知道丢脸啊喂!

三个人正内讧着,就见十余个人卷了袖子迎上前去。

是大人,穿着整齐,看着就训练有素,三人以为是市署丞那边有动静了,忙齐刷刷挤到一旁去观望。

市署管理集市,既有文吏管理秤斗度量器物以保证交易公平,也有武吏巡视以免有人寻衅滋事。崔琛这么打砸,正是他们该出面的时候。虽然不能亲自上前扇崔琛嘴巴稍微有点令人失望,但是官方出头,保护商贩小民,更有理有据有立场,三个人都明白。是以也十分期待。

三人原本以为会看到官兵义正言辞的喝止,崔琛不肯就范,于是官兵英勇拿人的正剧。结果一群人冲上去,立时就武艺娴熟、配合默契的用草绳将崔琛和卢轩分头薅下马来。

司马煜:……虽然很帅没错,但对手是个小屁孩,你们会不会太认真了!

然后就看到当头的一个把崔琛往膝盖上一按,而崔琛也矫健的一个鲤鱼打挺——可惜没挺起来,因为那人拉住了他裤子,一扯,崔琛就露出了半片屁股……

崔琛懵了。

其实也不怪这孩子发懵,实在是在北边他悍名远播,没人真把他当孩子。纵然在战场上可能会小瞧他,人也是真刀真枪的砍杀。面对一切敢对他动手的人,崔琛也都怀抱着十足的凶狠去回击的,但是这群人,他们……他们居然扒他裤子!

这这这……该死啊!

崔琛头一次受这种屈辱,眼睛立刻就起了血丝。咬着牙,一手夺裤子,一手便挥马鞭回头乱抽。

其实这只是一瞬间的事,始作俑者还没发现崔琛的情绪——他正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即:教训孩子。

于是手起掌落。

在崔琛的马鞭抽下来之前,就传来清脆的一声“啪”。

司马煜、卫琅、谢涟就同时一个哆嗦。

打下去了,真的打下去了……崔琛被打屁股了……

司马煜脑子里立刻就跳出两个小人,一个笑的满地翻滚,另一个捂着屁股噤若寒蝉。

并且是第二个占了上风——那一声太响了,简直振聋发聩——好吧成语用错了,不过这个词十分能表达他此刻的心情。

兔死狐悲。打屁股真是大人手里最可怕的利器没有之一,对孩子最残酷的刑罚没有之一。是对身心两方面巨大的摧残,该作为威慑性武器,不得实际动用。

太可怕了……T__T

谁敢打他屁股,看他以后不打回来>__<!

——该怎么说:这孩子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知道很多时候他的作为,也很让人有打他屁股的冲动。

而短暂的吃惊后,谢涟就有些似笑非笑。心想:这一招教训崔琛,真是比什么先礼后兵、先兵后礼的都有用,不就是一个毛孩子在胡闹吗,那就用对付毛孩子的法子对你,看你怎么得瑟。

而卫琅则早笑得就差在满地打滚了。

崔琛这种人生来就是只狼崽子,从长牙的那一天就注定要咬人的。

他连恼羞成怒都特别的与众不同——不哭不闹不叫喊威胁,被按在膝盖上露着半片屁股挨打,却连挣扎都欠奉。

只从靴子里抽出匕首,安静利落的就捅了过去。

是谢涟先喊了出来,“小心!”

还好,王家的私兵当年也都是在西蜀、江北真刀真枪拼出来的。崔琛的冷刀子虽然捅得出其不意,杀气却是藏不住的。

那人早敏锐的推开崔琛,闪身避开了。他用戒备的目光盯着崔琛,心里也十分震惊——他也是上过战场的。但像崔琛这么大的孩子,怎么能因为这么点事就杀人,杀人又怎么能连眉都不皱一下?

这样的孩子你得拿着剑,折断手脚教训,巴掌他是不会听的。

这群人面色也不觉沉下来了。

司马煜三个人心里受的冲击更难以言表。

跟崔琛比起来,就算卫琅,也是枝温室里开出来的小白花。不用说这种小事,就是哪一天真的天下大乱了,他们此刻也未必有杀人和被杀的觉悟。

场面一时僵住,而官兵恰到好处的迟到了。

卢轩虽然没崔琛这么悍勇,但也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趁着官兵来时王家家丁们短暂的分神,终于挣脱出来,拍了拍身上的泥灰。

有些人哪怕你扒光了他的衣服丢到泥坑里去滚一圈,他身上的气质也能让他轻易与其他草莽区别开来。

而卢轩就有这么种能镇得住场子的气质。他就这么往官兵跟前一站,那个常年巡视建邺城、跟不少世家子弟打过交道的校尉先就摆低了姿态。

卢轩虽然没被人打屁股,也没让人打脸,但他今天受的待遇也是生平头一遭了。他仗着自己跟崔琛武艺都不差,没多带护卫,吃这种亏,此刻不说懊恼,也只是脸面使然。心情自然好不到哪儿去。

开口就质问,“光天化日之下恶徒行凶,还不抓起来?!”

曹校尉差点就从命动手了。

可惜卢轩这一回面对的不是左佳思阿兄。

世家大户的家丁,比寒门庶士姿态还要高。何况平日里世家跟外边打交道,往往就是他们这些人出面,市井里三教九流,他们哪里说不上话?听卢轩恶人先告状,原本那么一点以多欺少、以大欺小的心虚就都烟消云散了。就这么当着卢轩的面,大大方方的问候,“是曹老弟啊,近来可好?”

曹校尉先被卢轩闪到眼了,没注意,此刻一打量,居然是熟人,马上也笑道,“原来是王兄,托福托福。”又四面张望,“王兄这是……”

“夫人出门,跟着护卫来的。”这位王兄反应也快,立刻就狐假虎威,把卢轩扣过来的帽子扣回去,“路过这里,看有人在闹事,让过来问问。谁知狂徒就上手了。”

曹校尉立刻就有些惶恐,“没冲撞了夫人吧?”

“夫人见过场面,不妨。就是小娘子年少,被惊扰了。”

卢轩反应再迟钝,也明白自己是踢到铁板了。他自然明白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却也不是被吓大的,“惊扰了女公子,卢某日后自然会登门致歉。只不知是谁不由分说上来就动手,我还是头一遭碰到这种狂悖的奴才。也得好好议论。”

“自然是要好好议论的。”

两边各执说辞时,就听到一清柔女声不卑不亢的说道。

吴音宛若莺啭,卢轩不由就循声望过去,便见一十五六岁的少女走过来,亭亭玉立,眉目如画。

卢轩此人几乎无懈可击,你看他出身高,学问好,见识广,有头脑,最最无敌的是,他没有身为世家俊秀的自尊和矜持,脸皮厚度堪比无赖流氓,天然就是一道久攻不破的城墙。很多人见他一表人才,风流儒雅,都觉得他不会这么阴损无耻时,他偏偏就能这么阴损无耻。是以无论什么场合,都能混淆是非,颠倒黑白,从不吃亏。

但就这样的卢轩,他也是有缺点的——他见不得美女。

这人滥情,太怜香惜玉了。

那少女走到卢轩面前,屈膝行礼。卢轩嗅到她衣上梅香,先就神思荡漾了。态度自然就放软了。

少女道:“到府上赔礼便不必了,倒是若有人光天化日之下打砸了公子的财物,公子该不该上前讨理?”

卢轩道:“自然应该。倒是不相干的人无故上前对你动手,小娘子说,这也有理吗?”

少女道:“若是有人打砸了你的财物,你上前讨理,那人却纵马伤人,你该不该还手自救?”

卢轩反应还不算太慢,回道:“若是我糟蹋自家东西,有人上前说三道四,这也有理吗?”就当街说道:“今日集市上的东西,摆出来,没摆出来的,我全买了。”

少女就笑着迎风将契纸一展,道:“真是不巧,公子晚了一步。”一面也依样当街说:“有署丞作保,东西我家已买下了。谁家的货,只需去市署登册领钱。”又对曹校尉说,“当街纵马伤人,损毁别家财物。还要反诬一口,不知官家是如何定罪的。”

卢轩忙抢了一步,“货未清银未讫,哪来的你家东西?买卖讲究你情我愿,你单方面拿契纸出来算什么?”立刻就说,“我出两倍的价格。”

少女就似笑非笑的望着他,将契纸收好了,道:“两倍我可出不起。只是公子说的也有道理,你情我愿最要紧。你我竞价也没什么意思,就问问这货主的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