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然而也许是他目光太平静了,乐韶歌竟看不出他的战意是真是假。
看上去他不会主动砍过来。
但同样的,看上去他似乎很相信,乐韶歌会不由分说的砍过去。
……这熊孩子莫非以为刚才那一剑是冲着他去的?
乐韶歌收了琴剑,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散心。”
乐韶歌见他依旧握着剑,想到昨日见面他也是不由分说一剑斩来,心下就有些疑惑。
略一琢磨,“你很想跟我打一架吗?”
阿羽依旧眸光剔透的看着她。也不知看出了什么,片刻后他便还剑为笛,收起了防备。
却依旧停步在郁孤台外,不离开,也不上前。
乐韶歌竟琢磨不透他究竟是在想什么。莫名就觉得,这次回来,自己和师弟间的代沟似乎加深了不少。
“过来陪我说说话吧。”乐韶歌便主动邀请。
阿羽垂了长睫,点了点头。
师姐弟二人并肩立在郁孤台上,看远处云卷雁飞。
乐韶歌琢磨不透阿羽究竟在想什么,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阿羽亦只是站在她的身旁,没多余的表情,更无必要的言语。
乐韶歌被他的沉默寡言给打败了,只能先开口,“适才那一记音刃很是凌厉。可有什么诀窍吗?”
她根基比阿羽强许多,那一剑之威也比阿羽的音刃强悍得多,却被轻易斩断,实在令她好奇。
“……杀气而已。”阿羽似是不解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她为何还问,答得很是勉强。
“杀气?”
“斩人之心。剑气固然蛮横,却并无伤人之意。”
“噢……”乐韶歌瞬间领悟,适才的剑气因意而生,杀机的盛与衰当然能影响其威力。只是杀气这种东西,对他们这一辈生于太平长于安逸的乐修而言,未免有些遥远,故而她一时没意识到。反而要阿羽点拨她。
她凝神思索了片刻,心想稍后不妨试一试。只是杀气这种东西,尚需酝酿。
随即忽的错神想到了什么,“……莫非适才你很有杀心?”
阿羽没理会她。
乐韶歌自知失言,便笑着岔开话题,“笛子借我一看。”
阿羽却又起防备之意,手上一转,竟是要将笛子收起。乐韶歌岂料不到他的脾气?一招捕月,已先将笛子抢在手中,还借力拉开了几步——调戏阿羽,真是每每令人心旷神怡。
只是以阿羽的资质和进境,若无什么意外,这乐趣也享受不了多少年了——倒是有些遗憾。
阿羽见已被她夺走了,却也没再徒劳争抢——只是看面色,很有些嫌弃她以长凌幼。
乐韶歌握着那笛子,细细观赏。
却只是寻常湘妃竹所制的笛子。九华山的制笛手法,纯熟,却也未十分用心。不功不过而已。料想那制笛的湘妃竹也是从后山顺手取来。
拿到凡间也算是一管难得好笛子。可对乐修而言,未免就太简陋了。
然而保养得却相当好——毋宁说,相对于笛子本身的价值而言,保养得过于好了。
似是以心法长久滋养,使原本并不通灵的凡竹也染了些灵气。日常以软玉脂擦拭,云罗香盒盛放,使其不腐不蛀不湿不燥,韧性足以承受乐修气劲激荡而不开裂。饶是如此,日常吹奏时也显然控制过气劲,以免损坏。
……是以保养本命乐器的规格来保养的。
用在这显而易见的凡器之上,是该说他浪费,还是徒劳?
阿羽一向自有主张,乐韶歌倒也不好草率规劝。
拿到手上转了转,略试了试所承轻重。而后笑问,“可以奏曲吗?”
阿羽想说却没说,想拦却未拦。
——看来是在可与不可的边界。到底是可还是不可,就看她有没有胆量试探了。
乐韶歌当即不再犹豫,再退一步,将笛子纳于唇下。一试音色,便已了然。
于是奏起《云韶乐》。
——云韶乐是有前奏的。
其前奏名为《逐云》,正是横笛独奏。所描述的却不是云,而是一段风。
那风自林下起,初时欢腾无忧,它穿过了竹林、山涧,渡过了白水,催起了水波。它在河谷间追逐嬉戏,吹偃了芳草,吹动了木叶,卷起了花香虫语,不经意间抬头,它便望见了空中的行云。
那行云自在高远,无心却又美好。
风于是喜悦向往,它攀着高山一路急行向上去追逐他。它穿过山林、越过岩石,自鹿和虎的身旁一掠而过。它心无旁骛,直攀山巅雪峰而上。行至山巅它卷雪而起,向着高空行云伸出了手。他几乎扫到了云尾,那也是他们之间最近的距离。
……他没有抓住,云已行远了。
九韶乐里很少有这么欢快俏皮的章节,这一段笛曲算是唯一。
它和九韶乐中其他曲子的风格格格不入,甚至就算在《云韶乐》里也能算得上是节外之音——纵使没有这一段逐云,也毫不影响《云韶乐》的完整。倒是加上了这一节,反给这段瑶池云海之上超然脱俗的“仙乐”,添了些求之不得的怅惘凡心。
故而历代都有人说,这段《逐云》是衍章。本不该有的。
但谁叫九华山是九韶乐的祖庭?祖师爷乐正子留下的初版正本里明明白白记着这一章,九歌门的弟子们也就原原本本的学下来了。
对这一章的存与删,乐韶歌无可无不可。
但她深知这一章的妙处。
阿羽和舞霓不是香音秘境中人,是师父游历时从外境捡回来的。自幼没受舞乐的熏陶,便不比香音秘境所诞孩童那般天生亲近舞乐,能忍下练习之枯燥辛劳。尤其是阿羽,似乎哄他上山时师父连拐带骗给他留下了不妙的心理阴影,上山后他对谁都戒备抗拒,不声不响的一心只想逃跑。
还记得那次他逃出山门,迷路在后山深林里。
乐韶歌寻到他时已近黄昏,天寒风萧瑟,他似是遇见了猛兽,正屏息躲在岩石后面。
故而见到乐韶歌时,他反而松了口气——人总归比野兽可亲。
却也不肯轻易跟乐韶歌回去。
乐韶歌便陪他在山林间游荡。后来他走得累了,在山石上坐下歇脚。乐韶歌于是斫竹为笛,吹起乐曲为他平复心情,缓解疲惫。
——那时她所吹奏的,便是这一段逐云。
逐云的曲调轻灵欢快,流畅百变。乐韶歌年少时刚刚开始研修九韶乐,也常觉得这清正雅乐枯燥无趣得很,心生倦怠抗拒之意。那时师父便吹奏了逐云给她听。她听过了逐云再去听九韶乐,便觉得那堂皇雅乐似乎也没那么不近人情、深奥难懂了。
故而她也吹给阿羽听。
阿羽听着听着,果然便入迷了。
待她吹奏完,阿羽仰头望着她,终于开口说了他进山之后头一句话,“……这是什么曲子?”
那声音清澈至极,令人难忘。
……
后来舞霓来到九华山上,一心只是哭。阿羽便也如法炮制,给她吹奏了逐云。
舞霓不哭后,所说第一句话也是,“这是什么曲子?怎么这么好听?你是怎么吹出来的?”
——若想拐带天生乐感、却还没到能体悟九韶乐之美的年纪的熊孩子主动入道,《逐云》一章比韶乐九篇完整加起来,效果还好。
这一章《逐云》,是他们师姐弟妹三人共有的童年追忆。
而阿羽精心养护的这支凡笛上,所残留的气息中最鲜明者便是《逐云》。
他说是来郁孤台上“散心”,又携带这支笛子,可见他散心遣怀时最常吹奏的便是逐云。
这孤傲冷清的熊孩子居然这么怀旧……多少有些出乎乐韶歌的预料。
却也让她越发心软了。
她便将笛子还给阿羽。
阿羽接到手中,僵硬的握着——似乎是恼她吹奏了他的笛子,却因她吹的是《逐云》而发不出脾气。
乐韶歌便又笑起来。
这一次开口时就再无那许多顾虑了,她直言询问,“你近来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昨日他一剑刺来,虽也不妨解读为炫耀自己能凝意成剑,但想想他彼时的目光,乐韶歌就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似的。
阿羽抿着唇不肯作声。
乐韶歌便笑叹道,“你呀,到底是怎么长成这么沉闷无趣的性子的?明明小时候那么坦率诚实,活泼可爱。”
阿羽道,“总拿少时模样说事,才最无趣。”
乐韶歌见他是真的恼了,便笑道,“如今你什么都不肯告诉我,要我怎么拿此刻说事?自然是今不如昔,令我倍感冷落,才会怀念当初。”
阿羽既要惜字如金的人设,本性又孤高,自然说不过她这种脸皮厚的。
片刻后,终于不情不愿的承认,“……我在想师姐跳的云韶舞。”
“嗯……可有什么不妥吗?”
“我一直以为师姐是乐修,不料师姐舞法竟也如此高深。”
“噢……”乐韶歌觉着自己有些明白了,坦率承认,“我算是舞乐双修吧。九韶乐皆为舞曲,乐修可领悟,舞修亦可领悟。师父教我时曾说,舞修与乐修所领悟的‘九韶’各有不同,问我想修哪一种。彼时我年轻气盛,便说‘我全要’……虽比旁人多费了些功夫,却也全都修成了。”
“……”
她笑看着阿羽,“好歹我也指点过舞霓,纵然有舞修的根基,也没什么可惊讶的吧?”
“为何早先从未听你提起过?”
乐韶歌想了想,道,“大概是因为不值得特意一提吧。”
“纵然对我……和舞霓,也都不值一提?”
“不值一提的事,对谁都是不值一提啊。”然而难得阿羽竟肯开口沟通了,她若不说出些以他平日作风绝对无从得知的秘密,未免浪费了他难得的心血来潮。乐韶歌想了想,便笑看着阿羽,“不过既然提到了,说一说也无妨——我年少时盛名在外,也并不比你差多少。你是你这一辈的绝世奇才,我在我那一辈也和人双璧并称。日后你出山门可向人打探,九歌门下乐韶歌一人独挑水云间满门才俊的壮举,应当还有不少人记得。”
不知为何,听她炫耀自己少时威风,阿羽看上去像是更孤愤了。
然而黑瞳子里清光一转,那些已形于色的激荡情绪便如蒙了一层冰雪般,他整个人又变回了先前平静无声的模样。
——阿羽似乎在竭力平复心湖,既像是戒备着自身一切情绪波动,又像是戒备着旁人借此窥探他的内心。
乐韶歌心下更疑惑,却也没有当面点破。
只随口继续说下去,“其实师父在师父那一辈乐修中,也被称作不世之才——江山代有才人出。所谓的奇才,每十年一遇,每百万人一出。归根到底不过是一捧沙子里最大的那粒砂,一口井里最大的那只蛙罢了。纵使在香音秘境独领风骚又如何?香音秘境之外还有天龙、战云、幽冥三境。四境之外还有六界,六界之外天分九重。宇宙层出不穷的广阔,有穷之外还有无穷,已知之外更有未知……”
想到《九重元尊》所记载的香音秘境之外人和事,她不觉便说得远了。回神时才发现话题已收不回来。
但谁叫她是师姐呢?
强硬的一转折,便说道,“所以,日后你纵然遇到了更不可思议之事,也不必觉着荒谬。纵然遇见了远超过你的人,也不必急于攀比。守心即可——这么一想,是不是觉得我有深厚舞修根基,却不曾告诉你和舞霓,其实也只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乐正羽:……
“……那么你呢?”
“我怎么样?”
“若你遇见了远胜过我的人,你将如何待他?”
“嗯……”这乐韶歌还真得仔细想一想了,“远胜过你?不知是怎么个‘远胜过’?才能远胜过你?势力远胜过你?容貌?性格?见识?力量?……”
“巧言令色,讨人喜欢远胜过我。”
乐韶歌脑中莫名就想起了萧重九,一时就噎了一噎——其实萧重九是人中龙凤,自有他的非凡之处。可若说他比阿羽明显好在哪里,似乎还真能用这八个字概括。当然,换一种公平些的说法,该说他更疏朗豪迈,周全可亲吧。
“也就是问,遇到了比你可爱的人怎么办吧?”乐韶歌笑着反问。
阿羽显然又被她气得不轻。
乐韶歌便笑着叹了口气,“在我眼中,世间再没有比你和舞霓更可爱之人。纵然遇见你所谓‘巧言令色、讨人喜欢”之辈,我也……我也将待之如常人而已。——只是,你为何要这么问?”
阿羽凝眸看着她,淡漠的反问,“你先前又为何要这么说?”
乐韶歌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阿羽亦不求解答。
见她无话,便垂下长睫,握紧了竹笛,点头向她行礼。如来时一般安安静静的离开了。
乐韶歌轻唤道,“青羽。”
脑海中便传来青鸾回音,“何事?”
“你悄悄向白翎打探,阿羽近来可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我总觉着他仿佛遇上了什么事。”
“可。”青鸾回音,“但白翎是你那小师弟的共命鸟,我可不敢保证它会替你瞒着那小崽子。”
“无妨。”乐韶歌想了想,无奈笑道,“……师姐弟之间,没有什么事是一句‘对不起’解决不了的。”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更大概是明天早上八点吧。然后——
上一章的评论评论数接近之前一章的四倍。
你们这些人,是不是作者不哭着喊着求评论你们就誓死不留评啊!
真的会每章都哭给你们啊我跟你们说!

第八章

东方既明,新的一日又来到了。
第一缕晨光投射到含微楼上,晨钟荡响,恢弘的雅正之声回荡在九华山群峰之间。
不多时,寂静的楼阁间便渐次缭绕升起香烟,各司弟子们各自沐浴振袖,开始一日之晨课。
乐韶歌阖上书册,倦怠的揉了揉额头,起身前去沐浴更衣。
通宵达旦之后,桌案上遗留无数典册笔记,她手画的阵法图零零散散弃了一地。
全是关于《大武》。
天音九韶和旁的乐修心法不同,谁都能修,却不是谁都适合修。因为天音九韶所修成的真元并不存于丹田气海,而是凝在喉间玉中。若不先修成喉间玉,纵使修炼天音九韶,所凝成的九韶音也将化消在丹田气海之中。虽说也同样能增长修为,可乐修修的就是“真音”,只能增长真气却无助于修炼真音的心法,到底有些鸡肋。
——这既是九歌门内门弟子为何如此之少的主要原因,也是九歌门很少向外门弟子传授天音九韶的主要原因。
《大武》盛名在外,各门派都有修习,自然就传下许多变本。
但九歌门所传的《大武》,无疑是九韶乐之一的《武韶》——亦在天音九韶乐律的纲领之下。
如今她既有心将《大武》列入必修,若要令门中弟子欣然接受,就必须对《大武》加以改进,使其成为乐修的普适心法。
——做起来还真不大容易。
但在翻遍了弦歌祠,闭关研习了小半个月之后,总算是初步完成了。
她亦可稍稍松一口气。
水雾弥漫,香烟缭绕。
锦绣衣衫逶迤落了一地。
乐韶歌泡在温泉水浴之中,放松心神肢体,闭目修养。
这时耳畔青鸾传音过来,“消息已替你传达了。”
“他们怎么说?”
“瞿昙觉明有要事在身,不能赴约,却也承诺等事情办完立刻就来九华山见你。”
“嗯。”以瞿昙子的性格,他说有事,必定就不是小事。他说会来,必定就不会爽约,“香孤寒呢?”
“他被师门下了禁令,不得和你有‘任何’私人交情。”
乐韶歌失笑,“这些老菜帮子,都快过去二十年了,还在记恨我吗?——香孤寒自己怎么说?”
“他说‘凤鸣高岗,梅生南渚。既非同路,何必相知?寒花已有信,还请凤君自守其德吧。’”
乐韶歌噗的笑了出来,只觉一身疲惫都被笑意给驱散干净了,“这只香菇,活得还真是不容易。”
青鸾“嗯mm……”了一阵,听上去深有同感,“本座琢磨了一路,也没想明白他到底是答应还是没答应。”
“寒梅有信,自然是答应了。”乐韶歌笑道,“小寒后,一番风信梅花开,他让我在九华山上等着。”
青鸾无语,“……他们这些跟花儿结盟的,说话儿真没意思!”哼了一声,旋羽离去。
这一日便是小寒,再等几天也不算晚。
她刚好趁机料理自家事。
乐韶歌养足了精神,便自温泉中起身更衣。
每隔半个月,九歌门门内都有一次大课。由讲经阁安排修为深厚的仙长为门下弟子讲解乐律,内、外门弟子皆可以来听。
小寒日,冬至之后第一节令。小寒日的大课也就是新年之后第一课,由来就格外受重视。
早些年乐韶歌的师祖还没离家出走,九歌门还是名副其实的乐修三大祖庭之一时,九歌门门内大能遍地,门外结交的也都是一境之中德高望重的泰山北斗,讲经阁脸面大过天,动辄就能请到自家七大长老、水云间二十四香主、琉璃净海十二檀主前来讲课。九歌门新年讲经第一课盛名在外,不远万里赶来听课的修士不计其数。
师祖离家出走之后,七大长老中三人陨落,两人归隐,其余两人不知所踪。九歌门开始衰落。
其后琉璃净海闭锁山门,不再干涉红尘。水云间也因种种缘由同九歌门断了往来。
三大祖庭陆续沉寂。新兴门派如雨后春笋接连冒出,却根基浅薄,良莠不齐。
再之后,乐韶歌他师父就离家出走了。
讲经阁也就彻底不复往昔辉煌,再也请不到可以称作“惊喜”的讲经人选了。
——虽说今年请到了他们家代掌门乐韶歌,但乐韶歌是被接连的变故硬推上前台的少主少少主。论辈份就是讲经阁自家律讲师们的徒子徒孙,怎么都算不上惊喜,充其量算换个口味吧。
——而乐韶歌主动请缨去主讲大课,当然是为了夹带私货,向门下弟子宣讲《大武》和《大武》之阵的妙处。
巳时,乐韶歌来到观止楼前。
——出乎她的预料,台前竟是座无虚席。不止门内弟子悉数来到,就连讲经阁十二律讲师也无一缺席。弦歌祠和礼仪院也各派了人前来护持。
乐韶歌执掌九歌门七年,还是头一次得到自家长辈如此整齐划一的站台,颇有些受宠若惊。
好在他们修天音九韶的普遍都很稳得住,并没有感到紧张,当然更不会因此发挥失常。
讲经阁中虽无人修炼天音九韶,却无不对九韶乐了如指掌。又都是通晓乐律的律讲师。拿到乐韶歌提交上去的课纲时,就已知晓乐韶歌对《大武》的原谱做了改动。此刻前来听她宣讲,寥寥数言之间,便已领会了她改动的意图。
一时间各有所思,面色都有异样。
宣讲结束,前来听讲的弟子们兴奋激昂的围堵在讲台前,排队等着向乐韶歌询问请教。
——毕竟讲的是《大武》啊!且听代掌门的意思,似乎是要将《大武》改编成外门弟子亦可修行的普适心法?
试问投身九歌门门下的乐修,有谁不想修韶音正法?
……
乐韶歌没被自家师长们齐齐出面站台给吓住,反而被外门弟子们的热情给吓到了。
而讲经阁律讲师们却无一感到喜悦,趁着台上群情激昂时,无声无息的悄然离去。回自家地盘关起门来开始商讨。
乐韶歌正在答疑解惑,耳边便有秘音传来——讲经阁十二律讲师们邀她去莲花峰开会。
乐韶歌料想必是为她改编了《大武》正传的缘故,师门尊长们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于是欣然应允。
阿羽见状,默不作声抬步跟去。
舞霓听宣讲时打了一路哈欠,好不容易等到枯燥的讲经课结束了,正要去缠磨乐韶歌单独给她开小课呢,便见乐韶歌向个三尺高的白胡子老头做了个揖,随即出观止楼,驾上青鸾,径往后山莲花峰去了。
那三尺丁白毛老头乐舞霓认得,是莲花峰讲经阁的传音鸟,原形是只圆滚滚的白头鹦鹉。乐舞霓刚到九华山时还捏着玩过,谁知没几年后它就修成个豆丁儿也似的白毛老头。也不知是不是为了报复她当年轻薄之举。
比起那只讨喜的鹦鹉,讲经阁十二律主就可怕多了。这十二人都是她们师祖和师父一辈的长者,主要掌管外门弟子的修行,除了每年二十四次大课,基本不同内门弟子打交道。可只要一有机会打交道,就必然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哪怕她喘口大气眨眨眼,他们都能挑出毛病来训|诫她。若仅这么对她也就罢了,她大师姐何等英明神武、劳苦功高,累死累活、一次养俩,竟也每每被他们横眉冷对。简直岂有此理。
乐舞霓觉着,他们就是想推阿羽接任掌门,故而处处打压她们师姐妹两人罢了。
因此见他们请乐韶歌过去,她便觉愤愤不平,生怕她师姐此行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