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重九脱身之后,担忧乐韶歌他们也遭遇了杀手,忙赶来救助。
——乐韶歌很确定,陆无咎派来的那俩人杀不了她。哪怕是想用同归于尽的禁招,凭他们的实力也没机会对她用出来。
若萧重九所说为真,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了。
“……你和九幽城有仇?”
“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萧重九嘴角抽了抽,无奈解释,“……在下出身修界风雷城,同幽冥界素无往来。”
四个月之后,萧重九便将被陆无咎满世界追杀——甚至他都失忆了,都坠入与世隔绝的香音秘境了,陆无咎把香音秘境翻了个个儿也还是要找到他、杀了他。可此刻,萧重九却说,他同陆无咎没有往来。
乐韶歌很信任萧重九的品行——他也确实没必要在这种事上骗他。
看来大仇是在此后结下的。
乐韶歌躲在浓厚蜃气之中,将弦线探入地下,以最笨的法子探听瀚海入口处的动静——陆无咎确实布下了重重关卡埋伏,基本可以确定,就算他没想杀了萧重九,也绝不打算让他轻易进入瀚海。
“那,陆无咎有什么志在必得的宝物吗?”乐韶歌也只能从萧重九横刀夺爱的方向思考了,因为《九重元尊》里有名有姓的男反派同萧重九结下死仇的原因,基本上不是女人就是宝物。萧重九的女人缘和宝物机缘,简直没道理可讲。明明到了他的手里就只是个排第三第五的女人、是派不上一次用场的法宝,别人拼上身家性命去争抢,最后却可有可无的落到他手里。
别人不恨他才怪呢。
而萧重九闻言,竟也真的动摇了片刻。
乐韶歌:……你倒很有自觉嘛!
萧重九却换了话题,“乐姑娘有什么志在必得的宝物吗?”
乐韶歌心想,有啊,她那个离家出走的小师弟啊!待她找到时,谁敢妨碍她把他带回去,她非弹烂那人的骨头不可。
不过想来只要她觉悟到了……也没什么人会、或者能同她抢吧。
“物,没有。”
萧重九居然错愕了,“那姑娘为何要探瀚海?”
乐韶歌无奈道,“找人。”又笑看向小阿羽,“顺便把这孩子送回去。”
萧重九似是明白了,又问,“那,姑娘要找的人,有没有什么志在必得的宝物?”
乐韶歌苦笑道,“……没有。”
阿羽没有志在必得的宝物,反倒有随时都能放弃一切,失去所有的觉悟。乐韶歌都不知自己究竟是哪里做错了,才将他养成这么消极、这么忍耐、这么自虐的性子。
这一次,萧重九没有立刻相信。
斟酌了片刻,才略有些苦涩的认可了,“……姑娘和你要找的人,必定都生在富足美满的世外桃源里吧。”
乐韶歌不能不承认,就算在《九重元尊》里,香音秘境的定位也是世外桃源不错。只不过正如文章憎命达,一切波澜壮阔的故事,也都憎恶世外桃源吧。
“是。”乐韶歌道。
萧重九便说,“所有来探索瀚海的人,都有志在必得——不惜以身犯险也想得到的宝物。陆无咎有,”他指向自己的心口,“萧重九有,姑娘要找的人,恐怕也有。”
乐韶歌难得见他如此真实的苦涩着的模样,一时竟有些被他的眼睛攫住了,“……是什么?”
“萧某不知旁人。萧某想要的,是苏摩甘露——能为修士洗髓延寿的,苏摩甘露。”萧重九道,“除甘露外,瀚海中得到的一切宝物,萧某都可以不取。唯独甘露,希望姑娘不要同萧某争夺。”
……
乐韶歌愣了片刻,才意识道,萧重九竟向她提出要求了!还是她完全力所能及的要求!
苏摩甘露?不用闯瀚海的!去战云秘境走一趟,舞霓就能给他炼出来啊!
洗髓延寿就更简单了!都不用去战云秘境的,跟她回香音秘境,乐韶歌自己就能给他凿脉啊!
乐韶歌一面琢磨着这么大的契约触发时为何她都没什么感应,莫非是要达成任务时才会有感应?一面按捺住内心激动,飞快的抓住了萧重九的手,“好,我答应你。甘露让给你,我保证不和你争抢!”
“姑,姑娘你——”不知误会了什么,萧重九脸上竟飞快的泛了红。片刻后清了清嗓子,“若,果真如此,萧某……承情,必当有所回报。”
小阿羽眨了眨眼睛,看看萧重九,再看看乐韶歌。
片刻后,将自己的手也握了上去。
萧重九猛然回神,立刻将手抽回去。扭头缓解了一下窘迫,才道,“不论陆无咎究竟为何要追杀萧某,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尽快进入瀚海。萧某去将这些人引开,姑娘便趁机……”
“不行,”乐韶歌立刻否决,“瀚海诡谲,若不一道进去,很可能便再无汇合的机会了!”
她还要找到甘露,然后让给萧重九呢!
萧重九脸上莫名的再度飞红,道,“那,姑娘是想同我一道杀进去吗?”
阿羽张了张嘴——他想以混沌幻境暂时困住这些人,他们趁机冲进去。
这法子明显稳妥、高效多了。
乐韶歌于是笑着点头,“好啊,就这么办吧。萧公子,准备好跟我一起冲——”
作者有话要说:①网上老段子
②百度说,改自梁实秋《雅舍谈吃》

第三十八章

小阿羽用混沌幻境淹没了海市。
乐韶歌于是左手牵着萧重九, 右手牵着小阿羽,勇猛无畏的冲进了瀚海中。
……而后,她发现自己进入了一个只能用“奇妙”二字来形容的世界。
并不像外头那些奸商所说的, 瀚海里全是树, 路都是盘旋的。
她眼前所见的瀚海, 很难用可以言说的物体来比喻。非要形容的话, 它就像是一首旋律瞬息万变,缥缈不定的歌——就像是她刚突破洞虚境界时, 初次深入自己的识海那一瞬间所见的景象。只不过识海中景象随即便化乱为序, 化繁为简, 化鸿蒙初辟为天清地浊。而此地的鸿蒙却在化归过程中乱了套,清者未必上升, 浊者也未必下沉, 于是便呈现出极致破碎的、违背常识的种种奇妙景象。就像一首拼接得很流畅, 却表达不清任何意义的歌。
乐韶歌几乎一瞬间就明白了——瀚海或许根本就没有实体,进入瀚海的人所见的景象,只是他内心的混乱映射。
……如此说来, 反倒是见识越少,心思越单纯简单,目标越明确的人,越容易在瀚海中找寻出道路。
这很有趣, 乐韶歌想。
看着这破碎呈现在眼前的无数意象,倒是勾起了她内心无数回忆——有入道时的困惑,有突如其来的领悟, 有一瞬间的感动和震撼,有细水长流的喜悦、悄然转变的兴趣,有她对这个世界、对身旁之人的喜爱和感念……
倒是很有助于她重新认识自己的内心。
不过,被这不分清轻重缓急的琐碎回忆和感受包围着,人是没法找到前行的路的吧。
——想要找到出路,便必须整顿、舍弃许多东西。
正想着,乐韶歌忽觉识海中变化将起——她那久无进境的修为,竟在此刻有所松动了。
她一时失笑,心想,原来自己的瓶颈,竟是出在固守与不舍之上吗?
一旦意识到症结所在,内心深处便已然开始产生变化。
眼前景象竟也随之变动起来。
乐韶歌心下越发觉着有趣。
脑海中往事飞快流转着。许多她以为自己已遗忘了的事,竟再度浮现出来……原来年幼时她也曾羡慕旁人有父有母,被带上九华山时还曾将师父当人贩子,自背后踢他的腿肚子。原来师父当年引诱她弹琴时,提出的交换条件是帮她梳头扎小辫子。原来在水云间修习时,不光水云间的弟子暗地驱使鸟儿在他们头上遗矢,她也曾故意用弦音接连震爆他们头顶的橘子,喷他们一脸橘子泥。原来当年她还曾拐带了香孤寒偷逃出水云间,去云梦泽骑大鹅。原来为抗议水云间把香菇关起来,她和瞿昙子还曾奇装异服披头散发的跳进华音会场,抱着琵琶大跳大唱……嗯,她有些明白水云间那些老菜帮子为何要叫她小妖女了。
她还曾许诺,终有一天会把香菇从水云间救出来。
……
当时年少。无知又固执,认准了什么便一腔热血去撞南墙,颇有些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无畏。
而后,狂风平地起。
那些风吹吹就倒了的东西,于是便也毫无悬念的倒了一地。
——水云间有药,却坐视九华山上三位长老天人五衰而亡。
风长老弥留之际,两派之间挽回友谊的最后时机。乐韶歌的师父亲往水云间替他求药,尊严折尽,却被扫地出门。
风长老陨落。两派就此决裂。
七年之后华音小会。三大祖庭独水云间一家繁盛,水云间大言不惭要当天下乐盟盟主,乐韶歌于是独自杀上了云梦泽,单挑水云间满门——对手擅长乐法,她便同他们比拼乐法;对手擅长舞法,她便同他比拼舞法;对手擅长乐律,她便同他辩论乐律。比拼得烦了便干脆勾勾手让他们一起上,她一人执琴,便当对手百人结阵。
水云间笑九华山无人,她便他们知道,九华山乐韶歌一个便胜过水云间弟子三千。
一路连杀,所向披靡……直到水云间香孤寒代表师门,出首应战。
他说,“阿韶,我想念你。”
她怀决胜之意而来,他却报以欢欣相和。终令她心神大乱。
他将杀场化作久别重逢,她找不回自己的节奏,一路茫然混乱的被他牵引。决胜局终成一场琴瑟合奏,直奏得凤凰来仪,天花漫撒,灵潮翻涌,祥云缭绕。列坐各门派弟子接连有人感悟突破,纷纷以为这是祖庭赠与后进门派的与会福利。
于是无数人传讯师门——水云间同九华山琴逢知己,已捐弃前嫌,化敌为友。她同香孤寒也就此被冠以“双璧”之称。
水云间勉强挽回脸面,只能见好就收。她面对香孤寒清澈欢喜的金瞳子,一句话也说不出。
心底却清楚,这一场比拼是她输了。
她忘了同香孤寒的约定——自师门决裂后,便舍弃了同他的私谊。
可她也没守住九华山弟子该守的道义。水云间对长老们见死不救,令她的师父受辱,还大放厥词要压九华山一头……可她竟然依旧想要抛开一切,同香菇做朋友。
她无言以对,于是落荒而逃。
便在这一年,师父捡回了阿羽。
乐韶歌于是便也顺理成章的切断了自己同九华山之外的一切交往。
她将天音九韶修炼至巅峰时,师父曾说,“仔细想想水云间其实也不欠我们什么。先辈间的恩怨,也没道理强加在后辈们的头上。你和小梅花儿之间还是和好了吧。”
她随口应道,“早就和好了啊。”
不然“双璧”的称呼是怎么来的?
那会儿她确实已将恩怨放下了——你看她修为有成,有师父有师弟还有个小师妹,师父可靠,师弟可期,师妹可爱,修生堪称一片美满。师父都放下了,她何必没事找事自寻烦恼?
可其实……她一直都未曾放下吗?
乐韶歌一时失笑。
时过境迁了啊,她想。当年执着当年耿介,当年的青涩别扭,原来一直都还展开在时光与记忆之中,未曾收整,未曾完结。
她于是提笔画上句点,轻轻的将这一册书阖上,搁回到记忆的书架上。
当她做完这一切时,再回神时,才发现眼前瀚海竟已依稀可辨识出轮廓了。
——像是她的识海。主题依旧是海与天,是海中鲸与天上鹏。
只是那海却不是水聚成的海,而是意象之海。
也许因先前她以“书册”概括自己的人生的缘故,这海竟如同书中插画一般——海上的海浪、海中的游鱼,海底的珊瑚、海贝……都像是小阿羽用纸片拼接成的小人儿。有着海浪、游鱼、贝壳、珊瑚……的轮廓,却像是以画着海水江崖、圆月松鹤、雪梅、祥云、宝相画、缠枝莲……的纸张裁剪而成。且图案拼接得相当精巧。
那意象俱都令她熟悉无比,像是一首首无字的诗,无声的歌。
——看到游鱼身上花纹,她便知道它唱的是什么歌,杂糅了什么调子。
她感到无比新奇和喜悦,一时甚至想立刻取琴来弹一弹听……意外觉得自己也许还能继续突破。
而后她便觉衣袖被谁拉了一下。
她猛的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还拉着小阿羽和萧重九的手。
到他们三人一道闯入了瀚海——她却先在此收拾了半天识海。真是顾此失彼。
她忙看向小阿羽,却见小阿羽也微微仰头看着她。
——是“小”阿羽不错,是“仰头”不错。
眼前人分明比初见时小了一圈儿,是阿羽十五六岁时刚从华音会上夺魁回来的模样——琉璃净海闭锁山门,九华山长辈们各自退隐、凋零之后,华音会便也成了小辈儿人切磋争胜的场合。
她沉默片刻,又扭头看向萧重九。
而后一时竟差点儿没绷住。
萧重九的模样……该怎么说呢?
——有些像她师父的涂鸦。
他师父有独门绘画秘技,他自认为高明无比,可惜全天下除了他徒弟乐韶歌,别人都看不懂。
——譬如他就算画人的侧脸,也非要把人的双眼双耳全画上。美其名曰:立体。譬如他要表达人的扭捏,可能会把人的鼻子和嘴巴画在不同的方向。他能让一切颜色出现在人的脸上,绀青、重紫、玫红……甚至分色块同时出现,美其名曰:抽象。很多人都说,他就算不是个乐修,是个画修,也能登峰造极。因为他的画分明就充满了不明觉厉的巨匠气息。你说他画得不好?那视觉冲击力实在太强烈。你说他画得好?小孩子涂鸦都画不了那么乱八七糟!
而此刻,立体并且抽象的萧重九正看着他。他脸上的表情,用分析她师父画作的方法分析,应该是茫然而后震惊,而后镇定下来。
很好,乐韶歌想,看来她并未耽误他的时间——他应该也刚刚经历了一次内心调整。
“如何?”乐韶歌问道。
萧重九的嗓音略有些哑,“眼前所见,应当是识海在混沌中的映象。”
乐韶歌道,“我也这么想。”
她所见是平和美好的景象,未查见有什么危机。
可看萧重九的面色——恐怕他眼中所见,未必也一派平静。
这也是理所当然——比之于她,萧重九遭遇过太多磨难。内心固然有一股不屈正气,却也有无数不平、郁愤之意难以化消。
瀚海之于她的难度,和之于萧重九的难度,恐怕是不一样的吧。
两人眼中所见的景象不同,若要不相互走丢,还真不那么容易。
乐韶歌道,“你可有联结之法?”
萧重九思索片刻,道,“有……但可能要以法宝连同你我之识海。”
乐韶歌愣了愣——倒也不是说不信任萧重九。可不知为何,她很排斥和萧重九的识海有任何关联。
她正不知该如何作答时,小阿羽突然插入到他们之间,强硬的分开了乐韶歌和萧重九的手,由自己分别握住。
眼前幻象在一瞬间消失了。
乐韶歌看到了四周古木参天,地形破碎,路螺旋着向前后左右上下同时延伸……
而她正讶异的和已回复了本来面貌的萧重九对视着。
小阿羽淡定的张了张嘴,“——连好了。”
乐韶歌于是也无辜的眨了眨眼睛,指了指小阿羽,解释,“……他说连好了。”
萧重九:……
不知为什么,萧重九似是露出了些失望的神色,“哦……哦,这就好。”
他一言难尽的看了看小阿羽。
而后道,“此地平整,萧某手上有些道具或许对姑娘有所帮助。我们不妨暂且在此地扎营,整理、分持各自物品,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总算保住了今天的小红花,撒花~~
然后,感谢Alsaaa和seer.江的地雷,感谢牧云和沦沧灌溉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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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萧重九安放好结界石时, 小阿羽正伏在乐韶歌膝盖上打盹儿,乐韶歌抚摸着他的脊背轻轻哼唱着歌谣。
那歌声温暖又随意,就像是穿透了瀚海的混沌落在人身上的暖暖的阳光。
萧重九便没有打扰他们, 只架起了炊具, 嵌上灵石开始煮饭。
瀚海诡异得很, 他们这些早已辟谷不知多少年, 久不进用谷肉的修士,在此地待久了竟也会生出饥饿、疲惫的感觉。
而浑浊的灵力也令他们无法吐纳运气。虽说可以靠吸纳灵石中的灵力补足, 可他们身上携带的灵石也有限。既然谁都不知道还需在此待多久, 那灵石当然最好还是留待紧急时动用。
因此他们不但需要在此进食, 还需要靠睡眠来养回精神。
这感觉就好像自己重新变回了凡人一般。
萧重九自认是个顽强的人,然而在此地待得久了, 也不免日渐生出焦躁感。
可他眼前这位乐姑娘, 不能调理好她自己的心态, 还能时不时以抚琴、哼歌,安抚到他的情绪。
相处这么久——虽因瀚海中时间感模糊,不知具体有多久, 但若以一日一眠来估算,恐怕已近半个月了吧——萧重九也渐渐了解了一些事。
眼前这位乐姑娘,如无意外,应当是一名乐修。
并且她所修的心法, 几乎无一招是用来伤人或是杀人的。反而更多是为了安抚救助。她修的应当是无悔道,但叩问本心而已,而她的本心无疑是温柔和光明的。
最初萧重九对她犹有保留, 毕竟认识的时日太浅了。
他觉出她修为高深,故而近前试探——他莫名得罪了太幽城,自然希望能有个实力相当的盟友。就算当不成盟友,至少也不能让她被太幽城拉拢。
然而三次试探——
第一次他出手相救,却未收到预想中的好感,只得了一枚灵石为谢礼。第二次他拒绝了卖针人的提议,自认为拒绝选择才是最合乎道义的选择,可她却洞察了那兄弟二人身处困境,做出了看似不合道义却能救人于困顿的选择。第三次他提议分持各自物品,他拿出了在瀚海中她必然会需要的种种装备,那些法宝对他而言虽派不上什么用场,却都非凡品,他敢说对绝大多数修士而言都足够慷慨。而她,大大方方的拿出了干粮、灵石、灵药……和瀚海永南针。
萧重九不信她不明白拥有一只永南针在瀚海中究竟意味着什么。
只能承认,他越试探便越一败涂地。
——这姑娘和他认识的所有人都不一样,她想什么便说什么,说什么便做什么。坦率光明得很。
试探她,只徒然显得自己以己度人,琐碎虚伪罢了。
他于是也不再保留,也拿出了自己持有的永南针。
她似是有些惊讶,却很快便从容接受了——丝毫没有追问他先前为什么没拿出来,似是也没觉着他这么做有什么不厚道。
……自母亲去世之后,这是这世上头一个让他觉着,在她面前他不必有所防备,也不必有什么负担的人。
小阿羽很快便枕在她膝上睡着了。
乐韶歌于是收起歌声,阖上书册,将那些先前化作鸽子扑哒哒在空中飞的识字卡、识物卡收回到储物戒指里。
前些日子小阿羽靠着她睡觉,萧重九还曾委婉,不,其实是相当直白的提醒她——虽说小阿羽心智未开看上去十分懵懂,可身体毕竟已长成了,还是该保持适度距离比较好。
不过最近几日他已不再啰嗦了——随着他们越来越深入瀚海,小阿羽身上的变化也越来越明显,身体日渐稚嫩幼小起来,内心却越发活泼俏皮起来。如今看来已纯粹是个八九岁的孩子了。
萧重九总算还没别扭到靠对小孩子吹毛求疵来强调自己的存在感的地步。
不过,乐韶歌却能察觉得出来,小阿羽年岁虽看似越来越小,感情上却越来越……倒也不是说成熟,但确实是越来越接近人类了。
作者有话要说:……总之日更比较重要啦。
明天会尽量多更,今晚我先睡会儿……
下次争取上午开写

第四十章

“很好听。”萧重九在她对面坐下, 手里捉一根探灵枝,似是不经意的夸奖道。
乐韶歌毫不谦虚的一笑——那当然的,她可是个乐修。
“让我想起了我阿娘。”萧重九又道。
乐韶歌:……
曾有人——好吧, 其实就是想对瞿昙子以身相许的那个书生啦——对她说过, 当一个男人向一个女人说起他阿娘时, 他在那女人面前便不再是个男人, 而是个寻求疼爱的小男孩儿。
上辈子她是将阿九当英雄来喜爱的,原来阿九内心也有这样一面吗?
倒是令她感到很新奇。
萧重九用很慈爱的目光看向小阿羽, 解释, “——我小的时候, 阿娘也常这么哄我入睡。”
便伸手想去摸摸小阿羽的头。
小阿羽在梦中不满的翻了个身,背对着萧重九, 抱住了乐韶歌的腰。
萧重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