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得懂人的感情和心音。
——他记住了他所听所见的一切。
乐韶歌凝视着他的眼睛,那是赤子的眼睛,干净而懵懂,不憎美丑善恶。他对所有人一视同仁。
难怪那汉子委屈的控诉他“养不熟”。
他的家人唤他小羽毛,羽儿。虽含义不同,却恰和阿羽用的是同一个字。乐韶歌便道,“那我日后便唤你阿羽可好?”
他点了点头,道,“……阿羽。”
——依旧是混沌之声,可乐韶歌确实听懂了。
她便笑着,轻轻摸了摸他的头,道,“我叫乐韶歌,你可以唤我阿韶。”
不知何时四周的幻象已稳定了。
那汉子和小屋早已不见踪影,只萧重九面色微妙的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乐韶歌意识到自己看这少年是阿羽的模样,萧重九却未必——也许他看到的是他那个真爱未婚妻的模样呢?那她的亲昵,恐怕确实会令他感到很郁卒吧。
这感觉……略爽。
萧重九终于走上前来,“乐姑娘……我们离开吧。”
“卖你针的人呢?”
“突然起了幻象,我也不知他往何处去了。”萧重九道。
这时那少年又说话了——乐韶歌侧耳再次细辨了半晌,终于听出他说的是,“他去仙灵山,修仙。”
乐韶歌不由便又微笑起来,道,“真好。”
少年便也微笑着,点了点头。
萧重九:???
同少年沟通完,乐韶歌才再度转向萧重九,“那针你买了吗?”
萧重九面色便又有些尴尬,一时竟避开了乐韶歌的目光。
这可真是难得——不论是乐韶歌记忆中还是在《九重元尊》里,他一向都问心无愧,从来不缺少直视旁人的勇气。
乐韶歌想到他先前说“不选”,忽的就明白过来……若萧重九最终还是买了那针,看上去倒有些像是将两难的选择推给了乐韶歌,待乐韶歌挑去了可能会引来责难的选项,破解了困局后,他才坐享其成似的。
乐韶歌内心不由失笑,想,原来元尊他也是这么琐碎别扭的人吗?还以为他能更疏阔豪迈些呢。
正想着,便见萧重九已定了神,再度率直的看向她的眼睛,道,“是。”又解释,“萧某无言辩解,只是萧某也有非买不可的理由。萧某欠姑娘一个人情,日后必会偿还。”
乐韶歌不由笑起来,“我可不是为了让你欠我人情。”说是这么说,“可若你非觉着欠了,非要偿还,我也不好阻拦。”想想上辈子萧重九还她人情还出来什么结果,不免就又长了个心眼,道,“只希望你‘偿还’时能问一问我的意见。切莫好心办了坏事。否则到时我不但不领情,还要恼你,你岂不是会很难堪?”
萧重九:……
“……自当如此。”
乐韶歌笑着叹了口气——心想,到底还是落到萧重九手里了。
这下她不跟着他,也得跟着他了。
眼下的萧重九应当还没有一统四境的野心。但待日后他见识越广,所得机缘越多,迟早会立下此等壮志吧。
所以他越早提出要求,她面临的挑战应该也越容易达成。
她便说,“我想尽快进入瀚海,壮士若无人同行,不知是否愿意同我们二人组队?”
萧重九道,“这是理所应当。”
他心事重重,眼睛不时望向乐韶歌身旁少年。纠结了一阵子,终还是问道,“先前你说‘会把他送去他想去的地方’?”
“是。”
“你如何知晓他想去何处?”
乐韶歌才意识到,萧重九这是希望她来解惑。
这还真是不好解释——莫非该说她是乐修,她能听得懂人的感情吗?
可若不解释清楚,又怕萧重九想太多,日后不好沟通。
“他们住在海市深处,几乎就在瀚海边缘。”乐韶歌便道,“此地幻象一瞬百变,且不说瀚海中是否有危险,光每日出门回来还能否找得到家,都是说不准的事——可看他的举止,分明已在此地住了不知多少年了。若没有特别的缘故,谁会把家安在这种地方呢?”
“他说,这孩子生在瀚海,也算是他从瀚海中捡回的宝物。我便想,是否同这孩子与瀚海的关联有关?是不是因为这孩子必须得住得离瀚海很近很近才成?”
“你看他对待自己的小弟,分明珍而重之。有什么理由非要让我们两个不知底细的陌生人带走?会不会是因为,我们两个实力出众,并且,正准备深入瀚海?”
“所以是不是光住得近还不够?会不会是因为某些缘故——譬如体质特殊,这孩子必须得回到瀚海里,才能平安无事?”
“他又拿出了九死一生才从瀚海里寻得的珍宝,要我们从这二者中选一个。”乐韶歌轻轻说道,“这么做必定不会是为了推卸责任,而更可能是他想考验我们。他想让异宝和突如其来的选择扰乱我们的心神,使我们暴露更多本性,以方便他评判我们二人究竟谁更可靠些。我想,他应当更中意壮士一些吧。只不过,似乎是我更早猜出了他的心思。”
可见有时善解人意,就是比实力强横更占便宜些呀!
乐韶歌笑看着萧重九,“所以我想,整个故事应该是这样的吧——这孩子在瀚海里诞生,他的体质无法在瀚海之外生存。为了照顾他,他的兄长便带他搬迁到海市深处。待瀚海终于开启时,便想送他回到瀚海。可是凭他的实力却无法做到,所以他日日游荡在海市兜售永南针,想借此寻找实力强横又品行可靠之人。并最终找到了我们。他并未抛弃和推卸——他应当是个很让小弟敬爱和喜欢的哥哥吧。”
而在少年这厢——大约也知晓哥哥一直想去仙灵山拜师修仙,却因要照顾自己而无法离开海市,离开青墟城。所以,当他察觉到哥哥带回了两个可靠的人,便主动要求离开……如今,他的哥哥终于能去修仙了,所以他也微笑了。
当然,乐韶歌也替那汉子感到庆幸。
——以陆无咎那变态的谨慎,知晓青墟城里能和他平分秋色的两个人来过这汉子的小屋,必定也会来探一探底细。
到时还不知会横生多少枝节。
如今宝物他卖给了萧重九,人又离开青墟城投奔“仙灵山”去了——应该能避开此次未知的劫难了吧。
萧重九怔愣了半晌,才艰难道,“原来如此……是在下浅薄了。”
乐韶歌笑了笑——所以说,同好人打交道,就是这点最轻松。
不过归根到底,萧重九只是才同她碰过两面的陌生人而已,她也没有义务开解他。
便也只笑一笑而已,又说,“公子若还有旁的东西需要置办,可先回青墟城去,我们可约定时间在瀚海入口处碰面。”
她也还得努力练习一番,才能尽快听懂阿羽所说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阿羽不在的第五天,师姐领养了一名新阿羽~失望这种事,总是要习惯的呀……顶锅盖逃
第三十七章
萧重九还有不少事需要处置, 约定第二日清晨再碰面。
乐韶歌不愿再节外生枝,加之小阿羽也不能离瀚海太远,便依旧带着小阿羽回到他和他哥哥早先居住的小木屋里。
——他哥哥走得很是干脆。他们二人回小木屋时, 他就已经离开了。
那小木屋里满是朴实的生活气息, 最多的是做给小孩子的玩具。
还有散了一地的识字卡和识物卡。
小阿羽进屋后, 便自顾自的取了鲁班锁——他的取却不是以手抓物, 而是隔空以意念唤取。那鲁班锁凌空飞来,便悬在屋子中央, 噼里啪啦的拆解组合着。识字卡和识物卡也跟夜空下的繁星似很快便飘了满屋, “桌”字和“子”字飞到了桌子的卡片下, “锅”子飞到锅的卡片下……片刻功夫各自找对了归处,便扫雪似的再汇成一堆。而后就如抽丝般, 一行行诗歌飞快的从里面被抽取出来“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弹幕似的排成行飞快的飞过, 一开始还有板有眼, 飞着飞着就飞出了“垂死病中惊坐起,笑问客从何处来”①……
乐韶歌:……等等!
待那字幕开始往外飞“无竹令人俗,无肉使人瘦。不俗又不瘦, 竹笋焖猪肉”②……乐韶歌终于没忍住,“……你要不要歇一歇?”
背书使人愁呐!
小阿羽飞快的、开心的点了点头。便见那些纸片混在一处如潮水般翻涌了一阵,而后一个个纸片小人手拉着手,如弹幕般从那潮水中排成串飞了出来。瞬间绕屋三圈, 便在他们头顶上蹦蹦跳跳玩耍了起来。
那鲁班锁也终于拆开了,那些小人儿便蚂蚁似的开始搬运鲁班锁上拆下来的小木块。从这一头传到那一头,开始拿它盖房子。盖着盖着, 便有个小人儿不留神被木块儿绊倒了。不知是不是错觉,乐韶歌似乎瞧见小阿羽嘴角流露出了愉悦的笑意。
乐韶歌:……
乐韶歌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她想,小阿羽的妈妈和哥哥,肯定也都是非常耐心非常有趣的人,才能将这个生来便无法好好与人沟通的孩子,养得这么一本正经的胡闹着,自得其乐着。
她抬手拍了拍小阿羽的肩,道,“明日离开之后,大约便不会再回来了。你可有什么想带走的吗?”
小阿羽摇摇头,那纸片雪变成一个大箭头,指向她的手。
她疑惑的伸开手指,随即了然——是小阿羽的哥哥扔给她的储物戒指。
她摸了摸戒面,展开储物图录——这屋子里每一样玩具、识字卡识物卡……甚至书册,戒指里都有一模一样的。
原来他的哥哥早已为他准备好了行李。
除此之外,里面还有大概七天份儿的干粮,一堆大小和形状切割得很规范、品质也很均匀的灵石——乐韶歌估计应当是此地的通用货币,和……一只永南针。
不是拿来糊弄探险客的赝品,也不是拿来考验她和萧重九的法宝,而是朴实无华的、以未知矿石制成的类似司南的东西——一只真正的永南针。
那司南的指针正指向瀚海深处。乐韶歌不确定它的运作原理,但她直觉,这该是真货无疑。
她看向小阿羽。
小阿羽于是也抬起那双懵懂的、并不注视任何东西的眼睛,以类似回视的方式看向了她。
乐韶歌心中百味杂陈,一笑,道,“无事。”
小阿羽一个人在屋里玩耍。
乐韶歌独自出门去,开梅花印联系香孤寒。
却始终不能接通识海。
——似乎是因离瀚海太近,混沌之气浓厚阻隔的缘故。
看来进入瀚海之后,也不能再同外界联络了。
青鸾也很不适应此地混沌之气——它以乐音为食,而混沌之音阻隔了一切,令它难以获得外界给养。单凭乐韶歌体内修为灵力滋润,对它而言还是略嫌寡淡单调了些。进入海市之后它便便仄仄的有些烦闷,一声不吭。
乐韶歌便唤它出来,喂一粒星砂给它。青鸾啄了星砂便又缩头回去,闷闷的道,“本座要睡一会儿。此地灵力浑浊,你勿要轻易导灵入体。紧急时可用星砂、灵石补充灵力……从本座身上调用亦可。”
说罢不待乐韶歌应答,便往牡丹花丛中一扑,睡了过去。
乐韶歌:……
她本意是想让青鸾回九华山上,替她将银针的消息送给师父。看来它是不愿离开了。
昨日她才同师父和香菇联络过,外间所得情报除银针外都已传达过了,银针的主人也将由她亲自跟着,倒也不是非联络不可。
既无旁的事可处置,便只剩下练习沟通一事可做了。
小阿羽依旧在指挥空中飞着的小纸片人儿们盖房子。
乐韶歌便也不打扰他,只在他身旁一坐,怀抱了琵琶开始弹拨。
她修的是韶音,对那些取乐逗趣的俗乐并不是很精通。
所幸总还有当年时带着阿羽和舞霓玩耍的经验,倒也不是接不上他的故事。
她便边弹边问,和小阿羽一道为他的小人儿们一一取了名字,定下人设,而后便开始给它们配乐。
它们手举着小木块接力抛接,她便交错的敲着背板拨着弦,奏出鼓乐相交、如卸船工喊号子似的鲜明欢快的调子。
传着传着,阿二那小莽撞便又绊了一跤,抛起的小木块儿敲在了阿三的头上,乐音便高高的一弹。阿三没接住,小木块儿如石子滚下台阶般在小纸人儿们的头上跳跃翻滚起来。那乐音便也叮叮咚咚悠扬急促的一降到底。
阿九终于将木块儿接住了!小人儿们有些恼火了,他们再次将木块儿传递回去。那乐音一路重重的一弹一弹升回去,传递到阿三手上时突然停了下来。原来阿三夹拿着木块儿,开始指着阿二叽里咕噜的讲起道理了。它的嗓音叽叽喳喳,于是琵琶单弦声转如抛豆。阿二是个慢性子,它的声音瓮里翁气,琵琶便长长的一声“铮~~~”。
这吵架的配乐似是令小阿羽分外喜欢。他眨了眨那双赤子般清澈懵懂的瞳子。
于是阿三再度回嘴了。
阿四也加入了!
阿大想让他们静一静不要吵,谁知阿二这个慢性子木头木脑,又回了一声“嗡~~~”
这下所有的小人儿都恼了,他们蜂拥上前七嘴八舌开始争执。
先是众口一词斥责阿二,吵着吵着矛盾就扩大了。互相看不对眼的开始各自捉对儿争吵,立场一致的则合伙儿同旁人对吵。阿大焦头烂额的安抚这个安抚那个,阿二事不关己的坐在地上摸摸它的小光头,“瓮~~~?”
空中鼓儿、磬儿、铙儿、钵儿……排排坐,乐韶歌手上指法眼花缭乱……几十个小人儿一同争吵起来,背景却是一片充满戏剧性的高亢又略带滑稽的战歌。有名有姓的角色时不时蹦出一二串单音,各有个性,杂而不乱,竟丝毫没让它们崩了人设。
小阿羽拨拨这个、动动那个。他显然从未意识到哑剧还可以这么玩儿,在乐音中情绪越发的欢快活泼起来。
于是——小人儿们开始对扔木块儿了!它们打起来了!
乐韶歌:……你这小熊孩子是有多喜欢混乱啊!
她于是长长的吹了一声口哨。让鼓槌飞起来,加入了小人儿们的行列。
那对儿鼓槌一分为二,右锤咚咚咚的敲了敲小鼓,左锤在阿二、阿三……阿九的小脑袋上依次敲过,便又是一串清脆连击的滑音。小人儿们有些懵,终于安静下来。
左槌一晃一晃打起了拍子。小人儿们左看右看,各自发出疑惑的单音。
左槌便推了推阿大、阿二和阿三。阿大会意,将阿二往前一推。阿二摸了摸小脑袋,琵琶于是为他配声“嗡~~~”。
阿三傲娇的扭开头去,“噔~”
阿大发怒了,竹哨一吹,“哔哔——?”
琵琶声便如落珠一顿,“……”片刻后玉珠一转,“噼噼啪啪。”阿三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阿大于是牵了阿二阿三的手握在一起。
小鼓咚咚咚再度敲响起来。
小人儿们喊着整齐的号子再度热火朝天的搬运起小木块儿,继续摞房子。
这配乐的小哑剧令小阿羽欢喜不已。
房子终于盖好了,故事暂告一段落。
小人儿们手拉着手绕着房子跳了一会儿,便百无聊赖的各自偷懒起来。
乐韶歌失笑。心想,真不愧是小“混沌”啊——能无序时,丁点儿秩序都维持不住。。
小阿羽捏着下巴想啊想——他显然还没有玩够。
乐韶歌便笑道,“这一次我们来演你自己的故事,可好?”
小阿羽似是有些疑惑。
乐韶歌正要解释,却忽在外间嘈杂的寂静之中捕捉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立时便警觉起来。
小阿羽眨了眨眼睛,脸上露出了兴奋期待的表情。
瀚海中蜃气再度如潮水般拍打过来,瞬间将房屋外的一切都冲刷淹没了。
潮水退去后,便见纸片小人儿们重新聚集起来,愤怒焦急的排成了方阵,开始守卫它们新建起来的小房子。
而纸片人的对面,则多了两个修士——是真的修士不错,尽管他们的尺寸和舞台上面目模糊的纸片小人一般大小,但眉眼俱全,心音扎实,乐韶歌甚至能通过他们骤然调动起来的真元,判断出他们各自的修为如何。
——小阿羽他把大活人整个儿缩小,捉到舞台上陪他玩过家家了!
乐韶歌几乎都要替这被抓来的两人呐喊一声——这是什么恐怖游戏啊!
她一时哭笑不得,都不知这舞台上究竟谁才是该被打倒的反派了。
但她当然还是清楚的——那二人是陆无咎派来监视他们的。
用百十个几乎没什么战力的纸片小人儿,来对抗两个货真价实的修士——小阿羽压根就没有要人命的心思。
他也并不在意这二人是善是恶,是来做什么的。他只是觉着这样更身临其技,更好玩儿罢了。
那么,乐韶歌跃跃欲试的、欢快的想,她就努力让这个游戏变得更跌宕起伏、妙趣横生吧。
……
那二人终于甩脱了纠缠不休——或者该说顽强不屈的纸片小人儿们,虽未伤筋动骨却也着实吓破了胆的落荒而逃了。
在艰难的战斗中最终领悟了精诚合作的精髓,合众为一,变成一个披坚执锐的威武巨人成功守卫了家园的小人儿们于是雪崩般分裂开来,重新变回手捉纸剑、纸盾的个体,声如潮水的欢呼雀跃起来。
乐韶歌便也缓拨琵琶,给这一场一波三折的战斗收了个流畅圆满的尾声。
小阿羽面色兴奋红润,拽了拽乐韶歌的衣袖,张了张嘴巴,“……下次还要玩。”
是混沌之声。
乐韶歌笑道,“好啊。但下次可不要再这么多人了。”
——小混沌喜欢鸡毛蒜皮,动辄便要从浑然如一的场面中轮番挑出不同的人物来,一哄而上要求加戏。
叙事太多了!
令乐韶歌很是应接不暇。
“好呀。”小混沌欢快的回答——看模样,哪怕只有两个角色他也有排出鸡毛满天飞的自信。
乐韶歌再度失笑。
从这一番游戏来看,小阿羽应当能驱动瀚海中的混沌之力制造幻境。自保之力还是有的。
只是他一片玩心,却也不必指望他能成为战力。
正想着,忽见小阿羽似是又被什么勾走了心神。
——在此地乐韶歌的感知大受限制,远不如小阿羽敏锐。只是小阿羽虽敏锐,却并无警觉心。
若还如先前那般,是两个胆量和实力都很平庸的修士也就罢了。万一是高手……
乐韶歌便道,“我出去看看。”
太幽城派来的探子终于脱出了幻境,却也一刻都不敢再久留了。
他们在旁人乐音的操控下,同一堆玩具似的纸傀儡打了半天。在最后时刻,才终于明白自己是真被捉进了玩具屋——那自高处俯瞰他们,捏着他们的衣领将他们捉出幻境放生的巨人少年,容貌俊美清绝,却有一双不将人当人看的干净天真的眼睛,捏着他们就仿佛捏着两只可爱的小耗子,因他们的挣扎丰满了他的游戏,于是奖励了他们一条生路一般。
越发令人毛骨悚然,生不出丁点儿反抗的勇气来。
他们狼狈奔逃。
眼看距离瀚海越来越远,四周混沌蜃气渐渐稀薄起来,正庆幸自己终于逃出生天,便猛的察觉到杀气扑面而来。
他们只当那少年又反悔了,心肝儿颤巍巍的一抖,手脚僵硬,竟是连杀气都抗拒不住了。
便见银光一闪三折,颈下刀锋凉薄如水。意识尚未断绝时,便已身首异处了。
乐韶歌追出门来,便见两腔鲜血喷涌,两道尸首扑倒在地上。
萧重九收刀归鞘,见她平安,忙迎上前来,道,“此地不宜久留。快带上小弟同我一道离开。”
……乐韶歌一时竟不知该用什么表情应对。
小阿羽不知何时已从屋里出来,眨了眨眼睛,拽住了乐韶歌的衣袖。
小混沌确实不在意什么喜怒善恶。但乐韶歌能感觉得到,萧重九那不算低的初始好感度,在这一刀双杀之后迅速跌落归零了——这二人陪他玩耍了半日,小混沌似是很中意他们。
当然这二人本身未必喜欢陪他玩就是了……
萧重九见他们很在意地上尸首,便又解释,“他们是九幽城派出的杀手——你我二人已被九幽城主盯上了,我已遭遇过伏击……事情紧急,我们边走便说——你们可还有行李需要收拾?”
原来,陆无咎派往瀚海深处的鬼傀儡送回了情报。
虽不知具体消息是什么,但陆无咎立刻动身,亲自进入了瀚海。
临行前将九幽城中主力埋伏在瀚海入口处。萧重九想回青墟城,路过彼处,便遭到了不计代价的伏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