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话在十分钟后,但黎晓恰好空闲无事,便提前来到访谈室。
访谈室的门没有关紧,黎晓猜测班主任应该还没有来,便自行推门先进去了。
而后她便听到了班主任的声音,“……同学之间发生了这种事,你肯定心怀愧疚,但也差不多该走出来了。别忘了,你也是个受害者。你离她最近,比别人接受信息素刺激的时间都要长。说到底,这是alpha正常的生理现象,有时候不是你想控制就能控制住的。打起精神来,去向黎晓道个歉,让一切都过去吧。你一直都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如果因为这种事,就此消沉下去,就太可惜了……”
明明就很难对什么事感受到激烈的喜怒……可是黎晓的手还是忍不住剧烈的抖起来,脑子里嗡嗡乱响。她在为这一席话感到剧烈的愤怒,但是她居然无法从中找出任何逻辑和伦理上的漏洞。她只是情绪化的在心底嘶喊,如果他真觉得自己是个受害者,那请一定不要来道歉!就让这件事悄无声息的过去吧,她很好,她早就已经不在乎了,她才不要什么道歉。
这时夏懋从里屋走了出来。
看到黎晓就站在外面的时候,他下意识愣了一下——似乎要像往常一样避开她。但随即他的脚步停住了,挺了挺脊背,他像是想和黎晓说什么。黎晓僵硬的站在哪里,攥紧了拳头,生冷的戒备着他。
所谓的“心理阴影”确实存在。时至今日,面对夏懋她还是会下意识的感到颤抖。
但她知道这不是正常的生理反应——那天她毫无防备的吸入了超过正常浓度几十倍的摄情信息素,她的身体和意识被彻底的压制住了,偏偏感知还清晰的存在着。这个想要强制标记她的alpha给她带来的无助和绝望,于是被无节制的放大了。
现实中,omega对alpha的信息素并非完全没有反抗能力——至少不会像她那天一样,连抗拒的意志都被从生理上抹除,反之亦然——黎晓提醒着自己。
夏懋最终没有说出道歉的话,只指了指屋里,“……老师在里面。”
班主任正站在窗边吸烟,听到声音赶紧把烟掐灭。当然也立刻就明白——她对夏懋说的话,可能被黎晓听到了。
夏懋仔细的帮她们关上了房门。
班主任这才指了指椅子,“坐。”
黎晓沉默的在对面坐下。
班主任看了她一会儿,大概看出了她的抗拒,却并没有说什么。
她从一旁桌子上拿出一个档案夹,打开,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摆到黎晓面前——她的入学申请成绩、她的期末考试的成绩、她的军训成绩,她为班级申办校辩论会的准备的申请材料,然后是运动会的、艺术节的,她当选学生会高一部门主席的通知,她在校际对抗赛拿到的个人准优胜证书、团体优胜证书……
“我大学毕业开始当教师,到现在十八年。”她一边摆一边说,“很多人都觉得omega考不上我们学校,这是个偏见。我们学校每年都有omega入学,平均每年3个,多的时候能到6个。国家禁止公布未成年人的性别,连性别检测结果都是直接寄到你们家里去的。但班主任比较特殊,每年体检我们都会收到一份回执,告诉我们班里谁是omega谁是alpha,提醒我们做好性别引导。”
“但其实,这份回执是不必要的。入学——甚至直到高一毕业的时候,还根本看不出区别来的同班同学,在拿到自己的检测报告单后,谁是omega几乎立刻就一目了然了。我当了十五年班主任,每次在拿到回执前都会有一个初步的判断。教过的四十多个omega,一个都没漏下也一个都没多出来,全部判断对了。”
“当然,你是个意外。如果不是那天的突发事件,大概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想到,你会是一个omega吧。”
“omega是一个对当事者而言非常残酷的性别,残酷到能把他们建立了十七年的自我认知,一下子全盘推翻。有时候我会反思,在没有真正树立起omega的性别自信前就讲什么绝对平等,是不是会加倍撕裂他们对社会的期待和对自我的认知。直到你的出现,黎晓。”
“我从教十八年,见过四百多个alpha,但和你一样优秀又努力,积极又达观的屈指可数。而他们中所有人都考进了国立大和二军大,有不少人都已经在各行各业崭露头角了。”
而后她把两张志愿调查表放在了最上面,其中一个三个志愿写的都是国立大学,另一个只第一志愿里填了第二军事学院,剩下两栏都空着。
“这种志愿表我不是第一次见了。但我知道你是认真的,并且也相信,你肯定能考上。”
“身为你的班主任,那天却没能保护你,让你受到那么大的伤害,我一直很懊悔。”她看着黎晓,说,“但你不能因为这种意外就停下,你得想办法走出来。世界很大,你的可能性更大。等高中毕业之后,今天教室里绝大多数人,恐怕都不会和你生活在同一个圈子里。他们彼此之间也一样。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知道,今天看来多么天崩地陷的大事,实际上都远没有你想的那么影响深远。世上有留不住的人,但从来没有过不去的事儿。”
黎晓只说,“嗯。”
然后她拿起成铭的志愿表,问,“为什么让我看这个?”
班主任说,“你们两个不是在交往吗?”
“嗯。”
班主任过了许久,才说,“我将要说的话,会违反职业守则,但作为你们的班主任,有些事不能不说。”

黎晓走在教室前的回廊上,正是社团活动时间,四面都是嘈杂的人声。
可她的脑海中就只回响着班主任之前说的话。
“……成铭是个beta。”
“我不是要告诉你beta和omega就一定不会有结果,但成铭显然还没成熟到,能正确的看待和对待这种感情的地步。他的心态已经快要失控了,如果你们继续这样走下去,不管对你还是对成铭,都将产生毁灭性的打击。”
“分开吧,给各自一点成长的时间。”
无法排解,没有出路——黎晓想,她的感觉果然没有出错。
那一天被信息素压制的痛苦记忆再度浮现了,直到此刻,它对她的身心造成的伤害才真正清晰起来。
原来所谓的“严重伤害”,是这种感觉。
那是一种绝对的压制,无论怎样的理智和意志都克服不了的,无论怎样的努力都是徒劳的——越是不屈,越是想要反抗,就越是清醒的认识到自己的无能的和无能为力的,无法排遣、没有出路的,绝望。
原来将成铭推向狂乱和失控的,就是这种东西。
原来他燥乱的根源,在于她的性别。
她回到教室里的时候,发现成铭在和夏懋打架。
他困兽般凶狠的目光,他暴虐得完全不知节制的招式告诉她,这不是成铭以往打过的架——他是真的想杀了这个人,他是真的憎恨世上竟然有alpha这种性别。
泪水立刻从她眼中滚落了。
这时廉易齐看着她,似笑非笑的说,“他们在为你打架呢,omega。”
黎晓凶狠的,一拳打歪了他的脸颊。
她天性厌恶打斗,但在他们学散打的武馆里,她是唯一一个能和成铭打得平分秋色的人。这也直接导致了所有人对她性别判断的失误。不过现在她倒是明白成铭懒得向她解释的事了——她的力气确实变大了,但这并不是因为她的肉体大幅度超出了omega的平均水平,只是因为她的导力回路比大多数人都更早觉醒了。
但是她身体自有的力气也好,是导力强化过的也好,在打人很疼这方面,没有任何区别。
黎晓把廉易齐击倒在地,压在他胸口上,狠狠的又给了他一拳。
她大概打裂他的腮骨了,本应沉闷的肉体击打声,居然“砰”的响得很大声。
然后她站起了身。
廉易齐倒在地上,已经彻底失去意识了。
黎晓看到凌河站在那里,便说,“送他去医务室吧。”
教室里所有人都看着她。
就连成铭和夏懋都停下了。
作为他们的“班长大人”“Miss.Right”,除了那次的事件外,黎晓从来都是阻止别人起冲突,告诉别人不要打架要讲道理的那个。
但这一次她把人打晕的凶狠,和打晕后无动于衷的冷静,吓住了所有人。
然后黎晓走到了夏懋的面前,说,“来打一架吧。”
夏懋说,“……我不会跟你动手的。”
但是他失言了,因为黎晓毫不犹豫的就击向了他脖子上的结。
就和omega脖子上有标记区这个命门一样,对所有alpha来说,结都是他们的命门所在——那里是他们分泌信息素的主要腺体,是他们本能会优先保护的部位。
他还手了。然后就在一个回合间,黎晓的拳头便击中了他的左脸。他比廉易齐硬挺些,歪了歪身子居然没倒,然后一本大字典就扇在了他的脸上。他被字典打得有些懵,摔倒在自己椅子上。
他大言不惭“我不会跟你动手”,却忘了在那天翻地覆的一天之前,他一直仰视着黎晓,从来没有任何一件事做得比她强。甚至都忘了,高一军训课上,她和成铭一样一枝独秀,有着能碾压所有同龄人的绝对武力。
“道你妈的歉,早就想揍你了。”她说,“滚吧!”
所有人都说信息素是反抗不了的。Alpha在omega发作时标记他们的冲动被看作本能,被广泛的原谅。
但黎晓不能认可。
古代的精锐部队,75%以上的将军士兵都是alpha,现代军队的的比例应该也不遑多让。几乎自古至今所有战争的胜败,都是alpha决定的。如果omega的信息素真的那么难以抗拒,那么只需往对手营中投放少量的发作中的omega,就能彻底瓦解一支军队的意志。
但是从古至今,从来没听说有哪支军队在阵前争抢omega自取灭亡的案例。瓜分omega一直都是在战后才发生的事。
什么控制不住,什么受害者……就只是局面没有紧迫到瞬息生死的地步,他们无需努力控制自己的本能而已。
过于激烈的情绪,令她有些气喘吁吁。
她发泄够了,长舒了口气,安静的整理好了自己的仪表。
然后回桌子上拎起书包,平静的对成铭说,“我们回家吧。”
拐过街角后,她放下自行车,默不作声的领着成铭去了那天他们互相表白心迹的山上。
下过几场雨,天稍有些凉了。桂花落了满地。
他们翘掉了社团活动时间,提前回家,所以这时天色还很早。
从山坡上向下望去,只见天朗阔高远,整个城市都掩映在色彩斑斓的树海之间。秋天到了,又到了肆意绚烂而后凋谢的季节了。
她说,“成铭,我喜欢你。”
成铭仿佛已料到了什么,只静静的看着她。
她说,“那一次发作只是意外,omega正常发作不是那样的。就算我保护不了自己,至少也能反抗、逃跑、求救。而且我也不会再让自己发作当众发作了。我会好好的吃药,控制住自己的生理周期。”她翻自己的包给他看,“你看我还带了紧急喷雾,就算有意外,也能立刻就压制住。”
“但是,这些对你而言,依旧不能让人放心吧……可是,”她停顿了好久,才说,“可是对我来说,这就已经足够了。”
她说,“成铭,我们分手吧。”
成铭怔怔的看了她许久,沉在他眼底深处野兽一样的光渐渐熄灭了,变成一种放弃之后茫然无方向的黯淡。他说,“……好。”
像是有无形的负担从肩头卸下了,在那一天过去之后那么久,他终于抬起手,再一次露出了想要碰触他的意图。
她静静的等着,但他的手在她脸颊旁停留了那么久,最终还是什么也没做,就放下了。
—他和她的“青春期” 完—
作者有话要说:估计很多人会对成铭最后的回答感到失望、不解吧。
啊啊啊想想就心疼他啊

天授之人(一)


七曜历187年2月,唐历正月十五日,元宵节。
达瓦。
陆清源从市政厅里走出来,沿着挂满灯笼的步行长街,走向停在广场尽头的黑色车辆。
他刚刚过完十八岁生日,身上独属于少年的青涩纤细尚未完全褪去。伊岚公学那身强调稳重感的黑色绣金的制服穿在他的身上,也显出了别样的孤高与禁欲。这少年是如此的醒目,他悄然无声的自欢度节日的人群中穿过,所过之处路人纷纷为他让出道路,目光追向他的身影。
当终于有胆大的少女冲上前向他搭讪时,他轻轻压低了帽檐。礼貌的伸手扶住了她,温和的回她一个颔首礼,而后便毫无耽搁的离开了。
搭讪的少女捧着脸颊望着他的背影,她的伙伴们蜂拥而上,向她询问他的样貌。少女这才记起,他抬手时挡住了自己的眼眸,他们甚至都没有目光交汇。但她依旧记得他唇边温和的微笑,他完美的下颌线条和他被领巾遮住的脖颈——那已是她所见过的最优雅英俊的少年。
陆清源终于来到车辆前,搭档安德烈摘掉墨镜,朝他吹了声口哨,调侃道,“真是引人瞩目啊,紫瞳的alpha。”
陆清源垂着眼眸,没有理会他。他打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座,对安德烈说,“护城水晶运行正常。去洛珈山吧。”
安德烈没正形的比了个军礼,笑道,“领命,‘长官大人’。”
从市政厅去洛珈山,直线距离七公里,实际路程二十五公里。
嘉洛林区就是这么个地方,八山二水,边边角角抠出点还算平缓的谷地来,就建成了首府达瓦城。然而路也是绕了这山绕那山的盘来盘去,生生盘成了迷魂阵。据说连粮食都种在峭壁上。
导力革命之前,这里是名副其实的穷山恶水。一百多年前,帝国在北边扛着大兽潮,在南边还要应对嘉南人一波又一波的侵扰。国力不堪支撑时,内阁甚至曾讨论过是不是干脆放弃嘉洛林区得了。偏偏嘉洛林区有个不合时宜的洛珈少将,认不清自己是流放之身,一次次带着嘉洛林的悍匪弱兵击退嘉南人,一次次准时的在内阁提起相关讨论时往帝都送捷报,才总算把嘉洛林区留在了帝国版图内。
在导力革命之后180多年的今天,嘉洛林区也渐渐繁华起来。但无可争议的,它依旧贫穷弱小,在帝国辽阔的版图中,是毫无存在感的一角。
然而正如帝都令所有alpha趋之若鹜一样,这毫无存在感的一角,却是几乎所有omega的精神家园。
陆清源透过车窗望着外面的市景,灯光映照在他深邃幽远的紫色眼眸里。冬日天黑得早,赶上灯节,达瓦城里早早的便亮起了灯。那灯光如漫天繁星流落人间,沿着山谷的走向凝聚成河,又随着道路渐高而再度散落成星。宛若天空的倒影。
在这座千山之城,纵使是人造的美丽,也是由自然来书写轮廓的。而自然是从来都不在意欣赏者的眼光的,这城市自我又纵情的、摄人心魄的美丽着。
“跟帝都真是截然不同啊……”他喃喃自语着。
“这就是你跑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小山村来做毕业巡查的理由?”安德烈扭头问他。
陆清源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说出声了。
他便回答,“不是……我来这里,是妈妈的要求。”
“……哦。”安德烈稍有些不自在,一时没有接话。好一会儿之后,他才又重拾话题,“……周夫人在嘉洛林区生活过吗?”
“没有。”陆清源很配合,“……她说这里是洛珈守卫过的地方,她一直很想来看看。”
“洛珈?”安德烈显然是在记忆中搜寻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想起来,“……噢,那个反叛者啊。”
“嗯,是她。” 陆清源无动于衷的回答。
是的,嘉洛林人的精神图腾洛珈——对于帝国和alpha们而言,她是个毫无争议的反叛者。她拒绝了帝国的征收令,不肯把她身为omega的妹妹交给国家来分配。为此不惜放弃自己光明的前途和英雄的荣耀,向整个帝国、向所有alpha举起了反旗。
当然,她最终还是失败了——她的妹妹选择向帝国投诚。在失去了为之战斗的理由之后,她很快放弃了抵抗。而后在最巅峰的年纪,她被流放到了嘉洛林区,从此远离功业和荣誉,直至生命重归星海。
但她其实也不算彻底失败——她的反叛迫使内阁将《平权法案》提上了日程。时至今日,嘉洛林区依旧是平权法案推行得最彻底的地区。除帝都外,它培养了最优秀的非alpha生源,据说今年部分考生的素质甚至同时引起了国立大和二军大的关注。
“这样啊……”安德烈显然也理解了,但依旧没话找话的说着,“……你和周夫人经常见面?”
“嗯。”
“真羡慕你啊。”安德烈抓了抓脑袋,好一会儿才故作无所谓的说道,“我和我妈啊……医生说,为了避免刺激她的情绪,最好尽量不要见面。虽然其实见了面我也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好,但直接被医嘱禁止见面,还是……”
陆清源说,“……都是一样的。”
他能理解安德烈的感受——他们这些贵族出身的世家子弟,不管是他们的母亲还是他们未来的妻子,都是家族精挑细选的omega,首要保障的是能诞下血统优秀的继承者,至于双方的意向则属于可牺牲的选项。成婚后夫妻和睦的当然很多,但酿成悲剧的也并不在少数。不幸的是,他的母亲和安德烈的母亲都不属于前者。作为继承了父亲血统、享受着家族特权的那一方,他们在面对不幸的母亲时,或多或少都会感到无所适从。
“完全不一样好吧!……所以才说你这家伙格外令人讨厌啊。”安德烈说,“所有好东西都占全了,该有的不幸都回避掉了,还完全意识不到自己的优越——你其实是神的私生子吧!”
陆清源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长城般绵延不绝的路灯,答道,“不是啊。”
“这种吐槽就不要一本正经的回答啦!”
陆清源笑了笑。
他想——神的私生子,那个充满救世精神的圣人早已被钉死在十字架上。“被神所宠爱”,从来都不是什么值得羡慕的事。
这时安德烈忽然抬手指向路边的建筑,“啊,晨星高中——我们到洛珈山了。”
陆清源望过去,先看到主校路上成荫的桂树,而后才是临街那个挂着校名的不起眼的朴素校门。低矮生锈的铁栅栏沿着长街延伸开去,越过栅栏可以看到里面各色杂植的花木、开放式的操场和老旧却整洁的教学楼。
和伊岚公学优美典雅的校园风景截然不同,这座学校纯然为实用而建造,教室就像集装箱一样层层堆叠排列成教学楼,花木园林完全是就地取材,每一个细节都透着资金上的捉襟见肘和审美上的因陋就简。
确实如人所说,它从骨子里就是一所属于平民甚至贫民的“名门”学校。
并且,这座就算在帝都也广为人知的名门高中,似乎就建在“兽巢”的旁边。
他便问,“——距离‘兽巢’还有多远?”
安德烈低头确认了一下路程,“晨星在北麓,巢在南麓。直线距离两公里,山路……东西都是四公里左右。”
陆清源打开市政地图,“从东麓绕过去吧。东边是居民区,今晚七点半,附近的景点会定点燃放烟花,应该有很多游人聚集。”
安德烈吹了声口哨,“……嘉洛林真是民风彪悍啊。——还是说你们唐人都这么不把‘兽潮’放在眼里?”
陆清源随口否认,“不会啊。魔兽的肉非常美味,我们很关注‘兽潮’。”
“……”安德烈无语的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意识到什么,“等下,你不会是认真的吧?你居然是认真的!你们唐人是在用生命养舌头吗?!”
——每年唐历正月十五日前后,不论距离“大树海”有多远,只要是有护城水晶存在的城市,都必定会遭到魔兽的袭击。
没有人知道魔兽从何而来,也不清楚它们确切会出现在什么地点,只知道它们如海潮有信般、必定如期而至。
大多数时候魔兽都会出现在一个大致的范围内,这个范围便被称作“兽巢”——当然实际上它并不是真正的魔兽巢穴。人类的城市里,是不可能容许真正的魔兽巢穴存在的。
每年兽潮来临时,全帝国的军队和警察都会严阵以待。但这只是从一百年前“大兽潮”时延续下来的传统而已。
如今导力武装的威力越来越强大,兽潮已很少能造成什么实质性的灾害。只要没有出现过于超出规格的魔兽,凭地方警力完全就能压制得住,已很少需要惊动军队。
这些年,巡检各地护城水晶、协助地方警力镇压兽潮,甚至成为伊岚公学应届毕业生的例行毕业课题。
——当然,伊岚公学每一个毕业生都出身贵族,必须经过严格的军事训练和考核。理论上他们都是预备役军官,“兽潮”来临时他们也有待命的义务。但归根到底他们都只是应届高中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