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乘客也都茫然无措——在接连两次爆炸之后,他们中大部分人都丧失了反抗的想法。毕竟劫|机犯看上去并没打算拉着满飞机的人同归于尽。如果他们不反抗,也许达到目的地后劫|机犯就会放掉他们。可如果他们反抗了,把劫|机犯逼得狗急跳墙,劫|机犯们很可能会真的炸掉飞机——这种顾虑困住了他们的思维和手脚。
所幸另外两边的状况都很顺利。
——洗手间里的果然是沙利叶,她在黎晓动手后立刻冲出来,锁住了机舱后方的劫|机犯的喉咙。
而成铭那边的战斗也在几招之内结束。
——他在掌心里藏了雷电,把□□踢飞之后,趁罗曼人还没回过神,他直接把雷电按到了罗曼人脸上,一瞬间就把那人击晕了。
罗曼人的同伴扑上来想帮忙,却被凌河伸脚绊倒,而后两名空乘同时扑了上去——成铭当然不会乖顺的听话,他料定了劫|机犯就算要检查绳扣,也必定从近及远的检查,所以绑最远的那个空乘时,他大胆的耍了花招。
那名空乘显然领会了他的意图。
成铭没有在这些人身上耗费太多的时间,他撕着罗曼人还冒着焦糊气的头发,粗鲁到近乎烦躁的几下就把他剥光,连内裤都踩了两脚。确信他身上没旁的机关后,便把他丢给凌河,“捆牢。”
而后他拾起刀具割开两个空乘手上的绳子,提醒他们,“通知驾驶舱。”
便快步向着黎晓走来。
他精准的,一脚便踩住了女劫|机犯刚从黎晓手下挣脱的肩膀。劫|机犯在他脚下惨叫得像一只濒死的猪,她半边身体立刻脱力瘫软而另半边疯狂挣扎起来。成铭踩着她,无动于衷的俯身将黎晓从她身上拉起来。劫|机犯很快便晕厥过去,不再挣扎。
黎晓明明终于脱离困境了,可大概因为先前劫|机犯的哀鸣太不祥了,她感受不到半点松懈,反而感到了陌生的惊恐——她看着成铭,成铭的眼神冷得像个准备行刑的刽子手。
她说,“成铭。”
成铭没有做声,他只偏执的伸出手去,想帮她把被扯开的领口扣好。他的手指冷得像冰,微微有些发抖。
黎晓用力的后退闪开,攥住自己的领口,提高音量,“成铭!”
成铭的动作顿了顿,他扭头避开了黎晓的目光,静静平缓怒气。
片刻后他才生硬的说,“……她身上可能有旁的起|爆物,记得搜身。”
而后他转身,快步向着舱尾走去。
沙利叶也已经解决了她的对手,正把他推在机舱上搜身。她一面搜一面饶有兴致的看向成铭,“导力回路是S?不对,beta的话应该是A+?战术系的?需要定制导力礼装吗?我可以给你打折。”
成铭说,“学校里有免费的。”
沙利叶“切”了一声,说,“那些不好用。你这种级别的回路,就得用特殊定制的。”
成铭没有作答,他上前撕开劫|机犯的上衣当绳子,把他绑好,接收了沙利叶的俘虏。
“这个交给我。”他避着目光不肯望向黎晓的方向,只大致指了指女劫|机犯的位置,对沙利叶说,“你去处理那一个。”
黎晓扣好了扣子。
她料想劫|机犯身上应该没有更多花招了——机舱内的爆|炸看上去猛烈,可实际上没对机体造成什么损伤,就只是炸坏了一点的消音棉和阻燃剂罢了。黎晓猜测他们用的东西压根就不是炸|药,而只是装了液氮的微型虹晶纽扣……校运动会常有花式障碍赛跑,黎晓采购过这种纽扣。它的威力只够掀翻一个人,用来当障碍赛里的隐形陷阱刚刚好,算不上管制物品。但如果调整一下晶壳的形状,就能让它释放出激烈旋转着爆开的气流——也能做出碎屑乱飞的爆炸效果。
发动机上的炸|弹姑且不提,能通过安检带到飞机上来的“□□”,应该也就只有这种威力了。
在做出了炸|掉一个引擎这么疯狂的举动后,引|爆这种□□,反而正暴露了他们的本质——他们不是什么亡命之徒,真正的亡命之徒根本就没必要虚张声势,玩心理战术。
他们真正的目的,应该就如罗曼人自己说的,只是飞机上的某样东西。
……飞机上究竟搭载了什么东西,竟引来劫机这么大手笔的犯罪?
沙利叶很快便来帮她处理女劫|机犯。
搜身的时候沙利叶啧了下舌——女劫|机犯的肩膀几乎被成铭踩碎了,胳膊软塌塌的挂在皮肉上,已经彻底变形。不及时处理的话,关节里的碎骨片就会要了她的命。
她扭头看了一眼黎晓。
黎晓没做声,只安静的把该搜的地方都搜过一遍——但沙利叶注意到,她尽量避免了会扯到那人肩膀的动作。
“没有异物。”黎晓说,“要把她绑起来吗?”
……总算还有个知道请示长官的。
“我来绑。”沙利叶说,“你先处理一下自己的情绪。”
黎晓没有异议。
她站起身,面朝窗外,深吸了一口气。
成铭的做法没有错,她告诉自己,对方是穷凶极恶的歹徒,而他要优先瓦解对方的行动能力。如果她的力气足够大,在成铭动手前她就应该压破那人的脾脏了。
但她依旧很清楚自己介怀的是什么——是私愤。成铭踩碎那人的肩膀时,胸中盘亘着无法遏止的愤怒,那愤怒令他在面对女性敌人时也依旧没有手下留情。成铭刚刚,其实已经失控了。
而这是她的错。
——她用omega的性别弱点设置陷阱,根本就没有顾虑到成铭的感受。
黎晓懊恼并且心乱如麻。她叹了口气,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乘务组很快便接通了驾驶舱里的密线,向机长通报了机舱里的状况。
片刻后,副机长打开驾驶舱的门,像扔死老鼠一样扔出最后一个劫|机犯——达瓦航空的机长全都曾是战机飞行员,他们驾驶的飞机也许乘坐起来不那么舒服,但绝对不会发生机长被人劫持这种事故。
而后她注意到,乘务组在召集他们。
她看向沙利叶,沙利叶一耸肩,“应该是怕舱内还有旁的炸|弹,想让我们协助排查吧。”
“可是,”黎晓有些手忙脚乱,“可是我一点都不懂啊。”
“我懂呗,他们冲我来的。”沙利叶露出烦恼的表情,“啊啊啊烦死了,难得有个假期能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结果连化个眼妆的时间都不给我。”
黎晓这才注意到——她的眼妆才画了一半,其中一只眼睛扫了眼尾而另一只没来得及扫,这让她看上去像是大小眼,又像是其中一只眼睛挨了一拳。随即她又注意到沙利叶的头发——昨天晚上她明明还是金棕色的长发,今天早上就变成蓝色挑白的短发了。
长发时她美艳不可方物,而短发时单看侧脸,那毫无瑕疵的中性美,更让她精致帅气得不像现实中会存在的美人。
“干嘛?”沙利叶留意到她的目光,“摘掉假发就不认识了?”
“嗯?”居然是摘掉而不是带上吗?!虽然一般说来,装备师留短发确实会比较方便……
沙利叶扛起女劫|机犯,“赶紧过去吧,我还想早点忙完去补妆呢。”
作者有话要说:应该还有个小尾巴,比较难写,就不急着赶完了。
长度恐怕不太够单独一章的。
所以看我明天能写多少,如果够多就跟下一个地图并到一块儿了。如果不够长,大概还会贴进这一章里。
就酱~
云之巅,森之海(六)
五
沙利叶对着镜子仔细的为眼睛上妆,她的身旁歪倒着五个劫机犯,窗外是6000米的高空。他们乘坐的飞机刚刚失去一枚引擎,而机舱内可能还有一颗炸|弹隐而未发。但一切都不能阻止她镇定而专注的把眼影刷扫在眼皮上。
晨星高中来的四个学生都有些小崩溃。
——根据军官守则,这种情况下,军衔最高的人应该主动担负起指挥这支临时小队的职责。这会儿正是他们最需要指令的时候,而他们的指挥官却忙着化妆,真不知该赞叹她处惊不变,还是该纠结她我行我素。
“不是说会让我们协助排查炸|弹吗?”一如既往,尽管所有人都心怀不满和疑虑,但最先开口提醒的还是黎晓,“我们就坐在这里没问题吗?是不是主动问一下比较好?”
黎晓总觉得这件事还没完——头一次坐飞机就遇到劫机事件,她觉得自己太倒霉了。她是个善于总结和检讨的人,她认为有必要弄清楚自己到底为什么被牵连进这种事故里,弄清楚她被蒙在鼓里的时候,那些知道内情的人在做什么。
沙利叶扣上小镜子,微微凑前,对她勾了勾手指。
黎晓的提问显然让她很满意,那双浅灰蓝色的眼睛一弯,越发的魅惑和危险。黎晓心想这些天生的美人真是毫无自我收敛的美德啊,但还是乖乖的凑过头去。
沙利叶却不是要和她说悄悄话。她勾手抿起耳边的碎发,摘下了一只耳塞,直接给黎晓带上。
尽管黎晓早有准备,却还是立刻就红了脸颊——她一直都很羡慕那些在课间休息时共用同一个耳机分享同一首歌的朋友,但从小到大她都是同龄人敬而远之的对象,根本就没人邀请过她。为了被邀请,她还曾故意坐到落单的同学身边把耳机线露出来,但旁人不但不问她反而以为她在练习小语种听力,而更加不好意思打扰她。
她不太习惯这种自然而然的亲近。
但这种时候她当然得表现得习以为常,不能像个没见过世面的loser。她便咽下疑问,学着自己以前见过并且在想象中练习过的动作,单手掩住另一只耳朵,直接开始听。
……是机长和塔台之间的对话。
黎晓有些凌乱。
她飞快扫了一眼四周,压低声音提醒沙利叶,“飞行时不是不让开无线电吗?①”
“嘘,先听完。”
黎晓纠结了一会儿——最终好奇心和不能辜负友谊的责任感压过了罪恶感,这个从来都没违法乱纪过的优等生,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听了下去。
机长刚刚向塔台汇报完他们压制住劫|机犯的事,正在申请返航,“……飞机上可能还有隐藏爆|炸物,请提前安排好排爆小组。另外,我们准备在返航途中简单排查一遍。协助镇压劫|机犯的五名二军大的学生里,有一人是礼装‘谛听’的持有者,我们想请她协助排查,准备临时解除导力屏障,请确认附近空域导力状况。”
“收到,正在申请,请等待。”
黎晓低声问道,“你是‘谛听’的持有者?”
“嗯。”
黎晓捏了捏耳机——“谛听”是最著名也最年轻的橙字装备,五年前由一位匿名的天才装备师打造,两年前才得到认证,至今仍饱受争议。因为它是一件彻头彻尾的“专属礼装”。旁的专属礼装虽也都是为特定的人量身定做,但只要导力回路满足礼装的发动条件,就算不是持有者也一样能使用它。想要达到“只有持有者才能使用”的效果,往往要添加额外的锁定和验证系统。而“谛听”不一样。它穿在持有者身上是一件神器,可除此之外的人甚至连发动它都做不到。
当初为了测定它的等级,导力协会从全社会招募试用者,招募了三年,没找出第二个能发动它的人。不少人因此质疑,这件礼装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局。它引起的争议如此之大,以至于在它拿到橙字评定那年,《装备师》杂志专门为它出了一期外刊,向公众解释这件礼装为什么得到这么高的评价,以免公众怀疑导力协会内部有什么黑幕。
那会儿黎晓还在读高一,没开始怀疑自己是beta,当然更不知道自己只是omega,她还是个有着迷之自信的中二少女。她一边读外刊,一边想这也太酷了吧,这家伙是被礼装选中的人呀!
而“被选中的人”,现在正跟她分享同一个耳机。
考到二军大真是太好了,坐这趟飞机真是太好了,答应跟人换座位真是太好了!黎晓想,人生怎么可以这么苏……不知道那件传说中的神秘礼装的一端,现在是不是就塞在她耳朵里——不不不,就算是沙利叶,应该也不会这么轻率吧。
“‘谛听’的本体不包含耳机。”沙利叶仿佛听到了她的心声一般,不问自答的解释,“别紧张。”
“……哦。”黎晓松口气的同时,又稍有些失落。
“如果你喜欢,下飞机后我可以让你试用一下谛听。”沙利叶又微笑道。
黎晓:……所以说,不要这么草率啊!
耳机里再次传来呼叫声,黎晓和沙利叶忙收声细听。
“……申请已被驳回,指挥中心禁止你解除导力屏障。但我依旧可以向你通报周边道理状况,还需要吗?”
短暂的沉默后,机长询问,“你是否提到——飞机上可能还有隐藏爆|炸物,劫|机犯已经炸掉了一个引擎,我们迫切需要立即排查?”
“是。”塔台回答,“指挥中心允许你们进行手工排查,但不允许‘谛听’介入。”
“手工排查还用他们准许?”机长恼火的顶了一句,“给我接指挥中心。”
“……已接通,请转加密频道。”
短暂的杂音之后,耳机里传来一片白噪音。
“切频了。”沙利叶无辜并且惋惜的解释。
黎晓扶住额头,感到百味杂陈——她当然知道切频了,问题是为什么要切频,为什么不允许“谛听”介入啊!
鉴于她们刚刚在搞窃听,黎晓有理由怀疑她们被抓包了。沙利叶很可能是个惯犯,并且已经被官方列入信用黑名单。而自己没有抵抗住诱惑,踏上了和她同样的路。清白的优等生履历已经向她挥手道别了。
“师姐……在官方眼里,你是不是比炸|弹还危险?”
沙利叶居然严肃认真的思索了片刻。
“……这种事请务必立刻否认!”黎晓本来是开玩笑,被她这么一作,居然真有些精神紧张了。
沙利叶笑起来,“逗你的啦。我看是装备界的新星,帝国军工大佬们未来三十年的订单保障。他们爱我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觉得我危险。”
笑过之后,她们心不在焉的各自思考着,但谁都没有把耳机取下来。
黎晓想多听一些。
她其实已经隐约察觉到真正的原因了。
——是飞机上的那件东西。恐怕这件东西很见不得人,官方不想让外人知道。
之前劫机犯向塔台喊话,塔台肯定会联系能担负起责任的人。
机长想要解除导力屏障时,说的是“准备”而不是“申请”,但塔台回答的却是“提交申请”——恐怕就是向这个人请示。
所以,禁止机长解除导力屏障的那个所谓的“指挥中心”,应该就是这个人。
而根据劫机犯的话,这个人应该既知道飞机上有什么,也知道“‘她’的真相”。
……黎晓总觉得,自己好像卷入了了不得的黑幕里。
她换了话题,“‘谛听’连静物也能听到吗?”
——如果她的推测没错,那么这件东西肯定被严密收藏和保护着。但官方依旧不允许“谛听”介入,唯一的解释就是,“谛听”可以穿透货舱壁甚至保险柜,“听”取到这件东西的位置乃至它的内容本身。
黎晓想缩小一下范围。
“要看这件静物有多远,多大。”沙利叶说,“理论上,比导力因子大的东西,都能‘听’到。”
黎晓:……
她忽然想起,在唐人的传说里,谛听是菩萨座下神兽,通灵达意,能聆听万籁并借此辨识万物,尤其擅长倾听人内心的声音。是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间连你心里在打什么小算盘都一清二楚的狠角色。能以此神兽命名的礼装,狩猎范围不会也这么广吧!
“……人心也能听吗?”
沙利叶笑看着她,“你想听谁的心?”
黎晓脸上一红,下意识便扫向成铭的方向——却发现成铭正跟凌河凑在一起,俩人都一副正在窃听敌台的专注模样。
……他们耳朵上,分明也带着同一副耳机。
黎晓:……
忽然两人都表情一变,很显然他们终于找对频段,听到声音了。
黎晓正要提醒他们,自己的耳机里忽然也响起杂音——塔台强行把频段切回来了。
“达瓦航空149,紧急情况——西北14千米处发生蜃楼,导力乱流正向四周扩散。请立刻下降到2000,调头南向。重复,请立刻下降到2000,调头南向!”
“……收到。”
黎晓和沙利叶对视一眼。
——是蜃楼,只会发生在大树海上空的,宛若实景一般的厚重虹潮。
机舱里有什么东西关她们什么事?天塌下来,也让她们先看一眼蜃楼再说!
她们同时望向舷窗外。
这时舱内广播也响起,是机长广播。
“我们已越过长城,目前正在大树海边缘飞行。坐在飞机右手边的乘客,恭喜你们,你们可以通过舷窗欣赏到大树海的风光。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看到蜃楼。当然就算看到蜃楼,咱们也没时间飞近欣赏了——飞机即将180度大调头,全速返回百合花机场。返程可能有些颠簸,请系好安全带,别被甩飞出去。”
伴随着这个声音,飞机开始加速转向和下降。
掠过稀薄的云层,最先进入视野的,是远及地平线的、宛若龙吸水般贯穿森海和云层的柱子——那柱子位于大树海的中心,是人类一直在前进却至今未到达的所在。它被唐人称作不周山而被希伯来人称作巴别塔。不论是游荡在北疆的牧民,还是漂流在南海的海民,一切知晓或不知晓大树海的民族,都有关于森海中心通天的石柱的传说。并且在所有传说中这根柱子都不是完全体——要么被撞断了,要么修建到一半就停工了。
但事实上就算从几千米的高空望去,也依旧看不到它的尽头。
在平时人们是看不到它的。因为越是晴朗、越是适合登高远眺的日子,大树海上空便越是会被虹潮覆盖。那柱子虽高可通天,但它太远了,据推算它距离大树海边缘有两千多公里的路程。丁点儿扰动便会让它消失在视野中。
这一日天气依旧晴朗,但大树海上空却丁点儿虹潮也没有。空气清澈得甚至可以分辨出底下每一颗树木的轮廓,他们才能依稀望见远方的天柱。
没有蜃楼。
不光没蜃楼,事实上连虹潮都没有——黎晓有些小小的失望,心想难道她看到的不是大树海?
眼前的森之大海无限广袤,宛若深秋阔叶林一般五色斑斓,一直延伸向目力所及的地平线。能从几千米之上的高空分辨出轮廓的树木,必然每一棵都是巨树。也许每一棵都跟课本里说的一样,有数千年的树龄,超过百米的高度,自上而下每一层枝叶间都生长着不同的动物、植物和魔兽……
这应该确实是大树海没错啊。
飞机还在转向和下降,天际的石柱渐渐消失在视野中,大地上树木的轮廓越来越清晰。
忽有一刻,似有树叶窸窣招展的声音传入黎晓耳中。
阳光似乎被什么遮住了。
黎晓不由自主的抬起头。
宛若天空突然破开,有巨大的阴影自裂隙中缓缓的驶出,进入视野。
万籁俱寂。
那是一座遮天蔽日的、硕大无朋的浮游岛屿。
有那么一瞬间,黎晓以为他们就要撞向这岛屿了——舷窗和岛屿底部倒悬的山石紧擦着错开,黎晓甚至可以听到碎石和树藤落在铁皮上的声音。当行至极近处时,有谁的声音猛的灌入她的耳中,如海潮般清晰,又如梦中远方的钟声一样飘渺。明明完全没听清楚,可不知为什么,黎晓竟理所当然的认为,和她说话的是一位跟她差不多年纪的少女。
但下一瞬间,那岛屿倏然间消失了。
如在梦中的寂静和嘈杂也消失了。
黎晓定了定神,发现空中确实有一座浮游岛屿。但它并非近在眼前,而是清晰可辨的,悬挂在遥远的彼方。
“啊……是蜃楼!”“天啊,就跟真的岛子似的!”这时机舱里的惊叹声此起彼伏的响起来,“快看,快看,再不看就看不到了。”
飞机还在大转弯。
那浮游岛屿很快便消失在视野中——他们最终的航向,刚好背离浮游岛的方向。
看到了传说中的“蜃楼”,但不知为何,黎晓丝毫也提不起精神。
那声音还在她的脑海中回响,意味不明,却令人茫然又在意。
好一会儿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依旧带着沙利叶的耳机。她摘掉耳机还给沙利叶,却发现沙利叶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她们两个对视着,隐约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什么,又都依稀有种想要向对方确认的心情。
但到底想确认什么,黎晓却说不清。
是沙利叶先问,“你也听到了?”
黎晓不知该怎么回答。不论飞机是否和浮游岛撞上了,她的思维都无疑遭遇了空难,她想,这一夜太漫长,自己确实是身心俱疲了,“……好像是。”她说,“但我不确定那是不是我的幻觉。”
那潮水一样的声音,似乎又在她耳中涌起了。
“说说看是什么样的幻觉。”
黎晓疲惫的把自己刚刚看到和听到的东西告诉沙利叶。
沙利叶灰蓝色的眼睛饱含了同情,她拍了拍黎晓的背,“别害怕,你刚刚应该是被导力乱流侵袭了。”
黎晓想了想,这个解释确实说得通。她感到好受多了。但——
“你听到的又是什么?”
沙利叶笑了笑,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你能猜到的。”
直到下了飞机,黎晓才终于想到——导力乱流能侵扰到她,显然击穿了导力屏障。沙利叶该不会趁此机会,用谛听探查了整个飞机吧?她“听”到了飞机上那件东西?
但等她终于想起询问沙利叶那件东西到底是什么的时候,沙利叶早被一眼看去就是大贵族家仆人的人恭敬的接走了。
而她和成铭四个从嘉洛林区来的乡巴佬,站在帝国最繁忙的候机大厅里,正在研究他们该坐哪一路机场大巴、到哪儿去坐,忽然就听到了手机提示音。
学生会发来消息,让他们到二号出口——学校为新生安排了校车接送。
他们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跟着汹涌的人群走出机场,而后一眼便看到了学校派来接他们的人——时隔半年之后,陆清源少尉似乎又长高了一些。脱掉伊岚公学那身低调稳重的冬季制服,换上二军大那身被誉为最能凸显肉|体和气质之美——简而言之就是收腰修身的——夏季制服后,陆少尉行走在人群中便如风行走在草原上,所过之处没有一个人的眼神不倒向他。
他也已经发现了他们一行人,正微笑着向他们走来。
-云之巅,森之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