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忍不住道:“陛下…这是个什么意思?”
他们几乎都要习惯了太子掌朝,心中也早已暗地将其当成了一国之君而非储君,陛下突然出山,莫非要和儿子夺权?
也有人道:“我看陛下没那个意思,这次…恐怕还是因着那几位最近不大安分,太子不好出手,只能让陛下…”他做了几个手势,旁人立刻明了他所说的是那几位皇子。
最终忍不住齐齐叹几声,这都是什么事儿,倒不如太后还在的时候安稳呢。
太子离京十日仍然未归,眼见三日后就是周帝寿辰,为免多出风波,周帝本不想摆宴,反正过不过这个生辰对他来说没什么区别。
架不住一些对他重新燃起信心的大臣和几位皇子太热情,道虽然仍在孝期一切从简,却不能直接略过。
两相争执下,周帝无法,只得应了下来。
而久未离府的幼宁,也因着这次寿宴,再次随容夫人入宫。
第57章
“幼幼。”容夫人牵着女儿, “待会儿跟着娘,别乱跑。”
宫宴人太多,只嫔妃和皇嗣就不少,更别说这次参宴的大臣来得出奇多。
不过热闹自然比不上前一年, 毕竟如今宫中禁舞乐,即便是寒暄敬酒,众人也不敢高声。
幼宁乖巧点头,容夫人想现今宫中和女儿熟识的也只剩周帝, 而陛下应该不会在这种场合胡闹, 心到底没再揪得那么紧。
再想到四万平江军就驻扎在城郊, 容夫人又稍微放松了些, 虽说宁安侯府因幼宁的身份目前有些打眼,旁人怎么说也不会那么肆无忌惮,她和容侯总还有几分威慑力。
容夫人本想今日让幼宁称病不进宫, 思虑之下又觉不妥,到时让幼宁孤身一人待在侯府大半夜,谁也不知会发生什么。
抬眼望过宴会百态,容夫人叹了口气, 自家小乖乖才多大啊,就没个安宁日子了。照她的打算,本是让幼宁及笄前尽情享受平安顺遂长大才是,没想到这种时辰来得这么早。
她做不出怪燕归的事, 便怜爱地摸了摸女儿小脑袋。小姑娘仰眸看她, 奶声道:“娘不要叹气。”
“为什么啊?”
“因为娘一叹气, 幼幼这里不开心。”幼宁捂着胸口,认真碎碎念,“幼幼不开心,哥哥就会皱眉头,我们和哥哥都不开心,爹爹就会发脾气。”
捋得如此清楚,且自有自己的一番道理,令容夫人扑哧笑出声,“不错,咱们幼幼真聪明。”
亲近之人间情绪相连最深,容夫人都忽略了这点,差点将自己隐隐的不安传给了女儿。
今日宴上大都为冷食,容夫人只随便挑了几样放到幼宁碗中,柔声叮嘱,“少食些,若饿了等娘回府给你煮面。”
容夫人厨艺好,却极少下厨,因此幼宁眼眸一亮连连点头,坐姿极其端正,乖巧的模样儿让不远处的容云鹤带了笑意,很快这笑意就敛回。
云庭仰首饮尽一杯,凑近道:“上好的梨花酿,不来些?”
头被容云鹤支扇移开,淡淡道:“若想做酒鬼,还请云火头离远着。”
云庭语噎,讪讪放下白瓷杯,“不过两杯,添些精神罢了。”
语毕他目光可惜地偷偷瞄了眼幼宁,看着小姑娘软嫩的婴儿肥就想捏捏,奈何最近被好友整治太多,让他不敢不守诺。
面上一副悠然闲适模样,实际云庭余光一直在盯着殿内外的侍卫部署和变动,同时握紧了袖中银哨。
云庭今日任务是观察宫内巡逻的侍卫,一旦察觉异动就必须吹哨示警,殿门前守着一人,听得他的动静亦会随之吹响银哨,再至宫门,至长街,逐渐传到守在四角宫门附近的平江军耳中。
平江军毕竟人数众多,混一两个进宫不难,要几十上百甚至上千,基本不可能,毕竟宫中禁卫不属他们管辖。
如此安排的缺点便在于,平江军进宫会需要一些时辰,若有紧急事件,很可能会赶之不急,这便要看云庭察言观色的能力和直觉。
说到底不能示警太晚,也不能稍有动静就急不可耐,这无疑十分考验眼力和耐性,与云庭之前的行军作仗完全不同,却让他血液隐隐沸腾,眸光越发锐利,精神十足。
容云鹤微微暼他一眼收回视线,继续观察宴会众人。他总觉得近日自己忽略了什么,可到底是什么…又说不大清。
容云鹤心知自己非圣人,定有思虑不周之处,他只盼莫危及家人才是。
上座,周帝不知不觉被敬了好些酒,不过他酒量好并不容易醉,陈总管却在拼命使脸色,低声道:“陛下,脸,脸——”
脸?周帝懵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忙暗中憋气,片刻后就满脸通红,配上略显浑浊的眼神,全然一副酣态。
皇子公主们所送寿礼与往年没甚么区别,周帝懒懒摆弄两下,刚想让陈总管把这些收回库房,三皇子就举杯凑了过来,笑嘻嘻道:“父皇。”
神态倒是让周帝认了出来,随意嗯一声,“做什么?”
“一日没见父皇,儿臣想得紧。”三皇子给周帝满上一杯,倾身放低声音道,“父皇看到大哥了吗?”
周帝一顿,缓缓摇头,忍不住道:“怎么了?”
“儿臣从昨日起就没看见大哥。”三皇子眼中带了忧色,“禁卫今日似乎也有些不寻常,统领和大哥那边的人有些关系,儿臣担心…”
周帝神色一凛,这确实不容忽视,当即招来一人去对容候等几人禀报。
只有陈总管边布膳边纳闷想到,三殿下不是知道陛下的毛病么,怎么一上来就问陛下有没有看到大皇子?就算陛下看到了也认不出啊。
想了想,他只当这是三皇子随口一句的话儿,便没在意。
内侍对容候等人传过话,不出片刻,云庭便醉醺醺起身,对身旁人道:“不胜酒力,先失陪了,诸位继续,继续…”
容云鹤随之四望,果然发现远处的侍卫有些变动,警惕之余不由觉得有些蹊跷。
大皇子?大皇子向来有心,可并没那个胆量,也没那个能力,谁会在暗中支持大皇子?
不容他多想,宴会众人已至酣时,向他和容候敬来的酒杯越来越多,“听说容世子前阵子亲历险地,破了江南一桩贪污大案,真是年少有为,着实令我等佩服、佩服。”“容候生得一双好儿女,还请容候屈尊,受下官三杯…”
好在不出多时,云庭便回席,睇来一眼,令容云鹤微微放心,下意识看向幼宁坐席,不由一愣。
幼宁正转着乌溜溜的眼眸四望,不时与容夫人说两句话儿,忽然后领被提起,整个人悬空,让她呜哇一声开始蹬腿。
三皇子不满道:“十三弟不在,就不认识我了?”
“三叔叔!”小姑娘喊得格外有力,拍着他袖口,“不可以这样提幼幼,衣裳会乱的。”
最关心的不是自己反倒是今日才换的新衣裳,容夫人哭笑不得,“不知三殿下找小女有什么事?”
三皇子笑道:“没什么事,只是带她去父皇那儿转转,容夫人放心,我很快就将人送回。”
说起来不过十几步的路程,容夫人略有迟疑,但是三皇子素日风评尚可,在众皇子中又与太子关系最好,着实没有怀疑的理由。
再看上首,陛下确实在看着幼幼。
容夫人依旧道:“小女尚幼,调皮得很,怕是会烦着陛下。”
三皇子满不在意,“无事,容夫人多虑了,父皇可喜欢这小丫头了。”
说罢不待容夫人再推辞,直接拎着人就走了,小姑娘还在一路蹬腿,看得容夫人总有不安,
见三皇子带着人来,周帝一愣,随即虎着脸道:“谁让你把她带上来的!”
说着小心把人接了过来,陈总管机灵地立刻端来矮凳。
“父皇眼巴巴都看了许久。”三皇子笑,“谁看不出您的心思,儿子不过帮您一把而已。”
整个寿宴上周帝最想要其陪伴的无疑是幼宁,开始还能忍着,饮酒过后眼神都是直勾勾的,让一些注意到的人差点以为他们陛下对容夫人有什么不可言说的想法。
被埋进凳中的小姑娘自己理了理衣裳,眼睛圆滚滚瞪去,像生气的小松鼠,两腮都鼓起来。
三皇子没忍住,俯首对着那脸蛋捏了又捏,力气半点没收敛,让小姑娘吃痛呜呜道:“三叔叔…欺负幼幼,十三哥哥和陛下,揍你。”
“揍我?”三皇子笑意散了些,目光忽然沉下看了看幼宁,又恢复爽朗道,“可惜十三弟今日不在,怎么欺负你他都看不见,可不得趁着今日多欺负些。”
说罢他将掌下柔软的面团翻来覆去的捏,一会儿皱巴巴一会儿又摊平,直把小姑娘弄得快哭出来,周帝皱眉欲把人抱来,不悦道:“多大的人了,还欺负她。”
三皇子没把人放开,微微一笑,“难不成父皇还记得儿臣多大了?”
周帝当然不记得,他连自己的岁数都要记不住,只得皱眉看去。
三皇子道:“父皇向来不关心我们这些儿女,皇祖母也不愿亲近我们,除了被选为太子的十三弟,恐怕宫里这些兄弟姐妹,你们谁也记不清。”
“老三,你在胡说些什么?”周帝越听越不对劲。
三皇子面上依旧带着没心没肺的笑,谁也猜不出他说的是这些话,“可是父皇知不知道,您和皇祖母选出的太子有一个致命的缺陷。”
“…什么?”
“这大概有些不可置信。”三皇子摸了摸手下的小脑袋,含笑看去,“但是父皇您的太子,我的十三弟,他的的确确,是靠着这个小姑娘才能像寻常人一般活着。您难道不知道吗?原本的十三弟,可是冷漠残暴、毫无人性的一个人。”
三皇子想了想,“您大概没见过他十岁那年亲手弄死一个小太监的模样,啧…简直要把儿臣吓死。”
幼宁仰着头,似乎听懂了三皇子在说燕归坏话,急急辩解道:“十三哥哥才不是那样的。”
“在你面前自然不是那样。”三皇子随手弹了弹她额头,接道,“父皇,您是不是忘了十三弟身上还留着另一半卑贱的异族蛮夷血统,天性注定如此。”
周帝眼神已经冷了下来,终于明白了这个儿子意欲为何。
与此同时,殿中待人少了些,云庭终于得以对容云鹤道:“外面确实守了几十人,不过已被拿下,大皇子不知所踪。”
“几十人?”容云鹤重复,云庭颔首,“我也觉得不大对,但只有这些。”
容云鹤直觉不妙,思及这消息是从周帝那儿传来,立刻抬首望向前方,果不其然看见幼宁被三皇子抱在手中,三皇子正低声与周帝交谈,而周帝脸上已没了笑意。
“幼幼…”他低喃,忽得起身,却被来人一把按下,正是李阁老之子李秀。
李秀生得膀大腰圆,惯练外家功夫,力气极大,一只手便足以让容云鹤不得动弹。他不着痕迹往后瞥去,云庭使了个眼色,让他莫轻举妄动。
“容世子。”李秀皮笑肉不笑,“早就听说容世子得太子赏识,是不可多得的当世之杰,秀早就想领教一番。”
思及三皇子所说的好言相劝,李秀心生不屑,他最瞧不起的就是这些只会动嘴皮子的文人,嘴上功夫厉害又如何?此刻还不是得乖乖待在他手下。
不过李秀却是真心敬服自己父亲,妹妹与三皇子定下婚约后,父亲就时常请三皇子入府相谈。之后李秀才知父亲一直对十三皇子不满,认为立其为太子是混淆皇室血统的大不敬之为。父亲面上从未表露过,私底下却在一直劝导三皇子。
就算三皇子起初并没那个心思,在父亲的巧舌下,还不是动了心。思及此李秀心中一阵得意,若三皇子登基为帝,妹妹再嫁给他,自己不就是国舅爷了。
虽然李秀并不觉得容府那个小姑娘对太子会有三皇子说的那么大影响力,不过三皇子部署了,他照做就是。在李秀看来,手边的容云鹤和云庭才威胁更大。
注意到殿中许多人都醉得有些不寻常,容云鹤轻声道:“李公子天生神力,威武之躯,京中谁不称叹?云鹤自觉不及,便不讨人笑话了。”
李秀露出笑容,“怪不得都说容世子聪明,果然很有自知之明。我也不和你绕圈子,周围这些人容世子也看到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只要你和容候老实些,那个小丫头就会没事。”
然而这几句话,容云鹤一个字都不信。三皇子拿住幼宁肯定不只是为了威胁自己和父亲,恐怕更多是为了使陛下屈服,未来也好拿捏太子。
陛下心纯而直,他管不了那么多,若三皇子拿幼宁威胁几句,指不定当场就能写下禅位的圣旨。
只要两刻钟。容云鹤心道,云庭此时不能吹哨,但他们还有约定的其他暗号,只不过所需时辰要长一些,最快两刻钟可以赶到。
以李秀和李阁老的能耐,此时他们安排在宫中的人定不出三千,只要他们没有察觉到平江军的存在,定能出其不意。
思考时虽然依旧从容,容云鹤目光却一直紧紧看着上面的幼宁。
他注意到三皇子神色有异,而以三皇子以前的性情来说,要做这种事很显然要些推力和刺激。
是以容云鹤猜想,李秀父子给三皇子用了药,恐怕就掺在酒里。
而被药物所控的人,谁也不能确保他下一刻会做出什么,何况幼宁在他手中。
李秀却一直在看着容云鹤,道:“容世子还记得吴芸姑娘吗?”
“…嗯?”容云鹤随意思索了番,心思根本无法集中,微微摇头。
李秀冷笑,“也是,容世子风流倜傥,是整个上京贵女的春闺梦里人,哪会记得这些。”
李秀靠近了些,口中的气息扑撒在容云鹤脸上,令他不适后退,“就是被你亲自抄家的将军府,吴老头的女儿。”
这便让容云鹤有了印象,李秀笑容显得有些狰狞,“早先我看中了她,将军府不识相,还不肯把女儿许配给我,那小贱人还亲口说什么心慕容郎,最终怎么样?还不是被你抄了家充入教坊,好在我怜惜她,做了她第一个恩客,本想把人养起来,谁知道那小贱人不识相,念得还是容世子你。本公子心痛极了,没办法,只能看着她随自己的心意被千人枕万人骑,唉~也不知那滋味她可还喜不喜欢。”
容云鹤收回视线,与李秀对视一眼什么都没回应,显然他意识到和神情不清或激动失智的人没什么好谈。
他越是平静,李秀心中就越发嫉恨。不止吴芸,他的父亲、太子和三皇子都极为欣赏容云鹤,连他刚议亲的女子都去特意收藏了其字画。
怎不叫他妒,不叫他恨!
胶着间,上首形势已有了变化,不知发生了何事,周帝捂住手臂似受伤的模样,幼宁依旧在三皇子手中拼命挣扎,哭得小脸花成一片。
容云鹤心中一紧,下意识迈进两步,李秀锵得一声拔出剑来,抵在他腰间阴森森道:“容世子切莫乱动,不然秀可不保证会不会手抖。”
除这两地,殿中只有诡异的寂静,众人不是醉倒匍匐在桌,就是被侍卫守着不敢乱动。
所有人都没想到,逼宫的会是三皇子。
“三叔叔,不要打陛下——”小姑娘满脸泪水,努力扒着三皇子手臂,“是幼幼错了,幼幼不该说你坏话,打幼幼,幼幼坏,不要打陛下…”
三皇子松开破碎的酒杯,眼中闪过一丝无措,其实他没想过伤这二人,刚才…刚才他自己都不知是怎么回事。
小姑娘的哭声让他愈发心烦,随意一甩就把人扔到阶下,冷冷道:“吵什么,难道我还会弑父不成。”
幼宁结结实实摔在石板上,趴在地上四肢都疼,却不敢再大声哭出来。
“幼幼!——”几声大喝同时响起,容候几乎要不顾一切,比他更快的却是容云鹤。
顾不得再想什么,容云鹤无视腰间冰冷的触感,提步就要跑去。李秀露出狞笑,低声道:“我早说过——”
兹拉——布料被刺穿的声音,容云鹤也在瞬间停住。
李秀摇摇头,接道:“早说过不要乱动,容世子不听话,秀还能怎么办呢?”
他享受着利剑刺中痛恨之人的快|感,甚至在里面轻轻转了转,听得容云鹤闷哼一声,才满意抽回,接过布条擦了擦剑身,状似惋惜,“真是可惜了,世人口中难得的天纵之才…”
明明一直就想这么做,只不过正好借了这个时机,李秀脸上的得意之色几乎都要溢出来。
容云鹤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给他,最后担忧看了看幼宁,随着利剑抽出时倒向地面,头部重重磕在青砖。
但李秀的神情没保持太久,因为就在容云鹤倒下的那一刻,从殿外涌入大批着甲胄的人马,将他的人给重重围了起来。
大局方定,幼宁几乎是颤颤巍巍跑向容云鹤,她极力忍着哭意,看着容候容夫人的神色似乎懂了什么。
太医匆匆赶来,诊过容云鹤脉搏,再探向他颈侧,摇头叹息。
容夫人几乎是崩溃般倒地,怎么也没想到,形势变化会如此之快,迅速到她甚至无法保住自己儿子的命。
幼宁抿着唇,蹲下来轻轻推了推兄长,“哥哥…”
没反应,她又道:“哥哥…有人欺负幼幼。”
死一般寂静。
幼宁终于“哇”得一声哭出来,趴在容云鹤胸口,“哥哥骗人,哥哥说过不让别人欺负幼幼的…”
小姑娘哭了许久,谁也拉不开,一要动她和容云鹤便会被小姑娘胡乱咬去,没有那几位开口,没人敢强行动她。
待到大部分人渐渐离开,趴在容云鹤胸前的小身体也几乎要僵硬,一道许久未出现的声音在幼宁心底响起。
【幼幼,你想救他吗?】
第58章
系统不能起死回生, 就算它所在时空科技再发达,也没有攻克这种生死难题。
但容云鹤目前并没有死。
李秀的剑是自下而上刺去,穿透了他的肺泡,这才让容云鹤倒下前甚至一句话都没能说出。太医诊出他虽然气息尚存, 但伤势太重,他们无力挽救,只能对容侯夫妇摇头叹息。
系统几个月没出声,并非不想提示幼宁, 而是它犯了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错误, 导致内部设置不允许它扰乱事情的轨迹。
在外力的干涉下, 燕归这个注定的帝王可以有千万种人生轨迹, 登基的方式同样各式不一。但其中最为明显不同的,便是容云鹤的辅佐和容幼宁潜移默化的引善。
这是两条截然不同的路,原本在容云鹤的辅佐下, 燕归会成为一个毁誉参半的暴君。即便系统按原计划绑定了容云鹤,也只能改变他这一世某些关键大事的做法和导向,而不能彻底改变燕归的性情。
幼宁却可以,有她的陪伴, 燕归会成为与那个暴君截然不同的君王,甚至可以说完全是两个人。
可无论容云鹤和幼宁作为原定和现任两位宿主,还是作为燕归两条不同帝王路的引领人,他们都不能同时存在于燕归身边。
系统以前的任务中从没绑错过宿主, 也就无从了解这种错误会带来的影响, 等它知道了, 也为时晚矣,容云鹤注定有此一劫。
若换个说法,便是上天要求同时存在于燕归身边的幼宁和他,只能存一。
系统不能阻拦这个过程,但它陪伴幼宁多年,看着小姑娘长到如今,它不想看到她哭。
因此系统郑重道:【幼幼,你想救他吗?】
小姑娘自然在心中急急回应,【想,救哥哥——】
她从未用过这种听起来便让人揪起心肠的语气,【幼幼要哥哥…】
系统早料到这个回答,得了宿主应允后终于有了将能量用与他人的权限,【幼幼,握住他的手别放。】
幼宁茫然抬首,下意识望了望四周,抿唇慢慢握起兄长的手。她的手是如此小,甚至要伸出双手,努力之下才能握紧容云鹤一掌。
系统“看”到这个景象,本不具备人类情绪的它竟也有了丝柔软的感觉,轻轻道【幼幼,别哭,他会回来的。】
但是这一救,它就不知要沉睡多久才能醒了。系统没有告诉幼宁这点,它停顿片刻,随即冰冷的机械声响起,【能量开始传输,倒计时开始,五,四,三…】
微不可见的白光从两人相握的掌中闪过,幼宁很快合上眼,昏了过去。
………
两日后,容侯神色复杂地看着仍在昏睡中的一双儿女,不由道:“当真要把幼幼也送走?”
“送。”容夫人毫不迟疑,“那日情形你也看到了,太医本来已诊断云鹤无救,是幼幼不知做了什么,才让云鹤伤口止住,回府后得以保住了性命。那日虽然在场人不多,看到这情景的更寥寥无几,但我可不敢拿女儿冒险,你是想让我们幼幼被当成妖怪吗?”
“这种无稽之谈,想要压下还不是…”容侯讷讷几声,没了话儿,容夫人狠狠瞪他,“何况你也见着了,在我们眼皮底下幼幼和云鹤都能伤着,太子身边多危险难道你不知道?幼幼才六岁,你想让她从现在起就活得如履薄冰、不得欢颜吗?”
“话也不是这么说…”容侯内心舍不得女儿,忍不住辩解一二,都被容夫人拦下,“幼幼现在什么都不懂,待在这儿也是被欺负的份,别说你一个侯爷,太子都不可能时时刻刻护住她。好歹也要等幼幼及笄了,再让她对上这太子妃身份带来的麻烦。如今云鹤没个几年难以休养好身体,正好让他们兄妹二人互相陪着,我们再多派些人手跟去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