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眉头紧皱,这李氏实在没规矩,平时小闹也就罢了,在这么多人面前还如同泼妇一般,让那些丫鬟婆子们看笑话,真是丢了大房的脸面。
程王氏丝毫不奇怪,她早就知道这位大嫂是个什么性子了。说到底,李氏从来就没看清过大房与二房三房的区别,也不清楚阿绵这个安仪郡主封号的分量,只知拈酸吃醋,生怕别人亏了她什么。
老夫人不愿开口,其他人不好开口,朱月便来打圆场了。她下位去扶李氏起来,温和道:“大伯母这是说的什么话呢,阿绵虽是郡主之尊,可在我们这些姐妹面前从未摆过架子,对阿婉阿妍也向来和善。”她顿了顿,接道,“就连对我阿绵都没下过脸色,又怎么会怠慢阿妍呢。”
“老夫人也并非偏袒阿绵她们,实则今日这事确实不能怪她们。”朱月说得缓慢,条清理晰,将其中道理一一说给李氏听。
她没有去宴会,却能将这些事分析得一清二楚,可见是个十分灵活的。
老夫人不住点头,暗含赞许。她最喜欢的就是朱月的温和大气识趣,不止一次暗叹这并非自己亲孙女,否则也能替她谋个顶好的亲事。
程妍并不领情,没等朱月说完就狠狠瞪她一眼,“你算甚么?不过是寄居在程府的一个孤女而已,也敢来教训我阿娘?”
朱月被噎了一下,默然半晌,微微弯腰行了个礼,“是阿月僭越了,阿妍妹妹莫介意。”
她回到老夫人身边,面色如常,反正该说该做的都已完成了,剩下再发生什么也不干她事。
李氏期间又嚷了几句,话说得十分难听,说甚么阿绵被封为郡主另有内因,她小小年纪就和太子三皇子不清不楚的,不知羞耻等等。
老夫人听不下去,直接让婆子拿了布给李氏堵上嘴,道:“最近天儿凉,李氏怕是邪气入体,着大夫来好好给她看看。”
好歹身为大房主母,李氏被这样毫无形象地扭了出去,不少婢子都在偷笑,程妍脸上火辣辣的,头都不回地回去大房院子里了。
阿绵捏了捏脸色不虞的程王氏衣角,轻声道:“阿娘别气,那些话儿我都没放在心上。”
程王氏轻拍她头顶,缓声道:“阿娘知道,和疯狗咱们能计较什么。阿绵以后少和大房的人来往,若程妍再来找你,直接让陛下赐给你的侍卫拦着就是,她也不敢硬闯。”
阿绵点头,被程王氏抱入怀中搂了好一会儿。
老夫人正在着人传膳,阿绵小声道:“今日大伯母似乎有些不对,发生什么事了吗?”
平时虽然也尖酸刻薄,但也没有这么不顾形象的时候啊。
程王氏也凑在她耳边轻声笑道:“因为你阿爹升为太尉了。”
阿绵明白了,她爹一路升官成了太尉,大伯却还是担任户曹之职。
李氏心理感觉严重不平衡啊。
第十八章
不管其他人如何,阿绵向来心宽,十分会享受生活。
在家中待了十余日,除去每天要和几个姐妹一起学些画画弹琴什么的,阿绵过得是十分惬意。
整个二房中,只有程王氏对她稍微严格些。程宵新官上任,每天忙得基本见不着人,不过就算见着了也不会过多管束阿绵。他向来觉得女儿主要该由母亲教养,因此更多的心血是花在两个儿子身上,对阿绵则是宠溺颇多。
阿绵每日逗弄逗弄两个有些妹控倾向的蠢哥哥,偶尔和程嫣他们几个放放风筝看会儿鱼,顿时感觉重新找回了身为古代米虫的幸福。
午膳时分,阿绵正要去寻程王氏一起用膳,在门外却听到了程王氏的叹气和嬷嬷的安抚声。
“夫人也莫气,这些年来这样的小蹄子还少么,不过是仗着年轻些罢了。夫人是正房嫡妻,没有人能越得过你,更何况夫人还有二位少爷和小姐呢。”嬷嬷语重心长,阿绵听了会儿,似乎是她这个爹最近忙得脚不着地,每日一回来却是去新纳的妾室孙氏房中休息。
男子向来如此,刚进门的总要新鲜一阵子,程王氏平日也并不怎么介意妾室的事。但每年秋末她都会有一阵消沉时间,这件事将她的思虑放大了。
“夫君平日也从未做过让我没脸面的事,是我想多了。”过了会儿,程王氏柔声道,“只是有时看那些话本,竟也入了迷障,想着那些‘一生一世一双人’…”
嬷嬷笑道:“可不是,那些高门大户的男子,哪会有什么只娶一个的呢。不过夫人想想,大人他并不是沉迷美色的人,就是这些妾室,不是老夫人所赐就是同僚相赠,大人不好推辞才收下了。就是收下了,也向来谨守规矩,每月在夫人房内的时日必定过半,如此一看,大人对夫人您也是情深意重,便是和那什么‘一双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话说得粗糙,但程王氏听了后细细思索一番,竟觉得也是如此了。毕竟和其他显贵家中相比,程宵已经算是难得的爱重妻儿的好男子了。
她放下心来,笑道:“嬷嬷,还好有你开导我,不然我也想岔了。”
房内两人还在说些什么,阿绵已经听不到了。
她只带着香儿,走在府内假山群中,百无聊赖地扯着附近的花儿和垂下的枝条。
程王氏的话提醒了她,在这个奉行三纲五常的时代,女子地位向来不如男。男人也少有将那些女子放在心上的,就是娶回家也不过是需要她操持内院侍奉公婆,稍好些的会敬爱妻子,不好的便是宠妾灭妻什么的…
就算她是郡主,以后要成婚必然是招婿。但对方会是真心实意地想娶她的吗?又怎么确保他不是冲着她的身份来的,或者是冲着她背后的皇帝和程家…
阿绵蹲下身,两手拖腮。才七岁的年纪,就开始思虑起未来郎君,腮间生出一丝忧愁,这小大人的模样看得香儿好奇不已。
“小姐怎么了?在夫人那儿挨训了吗?”
阿绵摇摇头,她没有和香儿讨论这些事,毕竟两人观念不同,就算说了估计香儿也会是和那个嬷嬷一样的看法。
唉,她前世也没谈过恋爱啊。阿绵委委屈屈地想着,这辈子想和这些古人来一场真正的恋爱估计是更不可能了。
香儿见不得她家向来开朗随性的小姐一副苦闷的样子,正想着要用什么法逗她开心,小路间就走来一眼熟的侍卫。
阿绵了然,“陛下又传我进宫了?”
侍卫点头,“已经备好马车了,陛下让郡主早些动身。”
阿绵唔一声,反正午膳她也不想吃了,衣裳什么的也不用收拾,直接带香儿和小九走人吧。
和程王氏老夫人打过招呼,阿绵就坐上马车,一路都是熟得不能再熟的风景,红色宫墙,行走的宫人。
才到元宁帝平时办公的太极殿中,阿绵就被一阵风似大步走来的元宁帝熊抱了个满怀,“阿绵,总算回来了,可有想朕?”
阿绵:…呵呵。
似乎察觉到自己用力太过,元宁帝稍稍放松,将阿绵往上托了托。他抱惯了阿绵,即便如今小姑娘已经七岁了,仍没改掉这个习惯。
阿绵心情复杂,虽然她内心一直对元宁帝存有畏惧和警惕,但也不得不承认,平时这位帝王对她是真的好。有时阿绵自己都觉得这人是她的第二个爹了,可惜这个爹有点危险…
“今日朕准备微服私访,带阿绵你一起去可好?”元宁帝兴致冲冲,语气不容置喙。
去哪儿?阿绵还没将这个问题问出口,就被元宁帝吩咐的宫女换好了衣裳头饰,将她扮成了一个富贵人家的小公子。
路上内侍总管李安才对她解释,说一月前长公主才成婚,元宁帝此次便是要私下去公主府看看女儿过得如何。
阿绵觉得元宁帝还算正常,毕竟作为一个父亲关心女儿婚后过得怎么样,也不像是个疯子能想到的。只是她不明白,他看女儿为什么要拉上自己?
公主府修建得不远,帝后都很疼爱这个女儿,怕她进宫劳累,特意选址在最近的街道。
说好了是微服私访,元宁帝在对门房亮出身份后就令他不得惊动他人,自己带着阿绵和李安在公主府走起来。
公主府修建得奢华精美,在修建时其实有超出依制。本来有御史想进谏一本,但还没呈上去就被截了下来,被人教育一番后也就熄了心思。这可是长公主,帝后唯一的女儿,府邸修建得豪奢些又怎么样。
当初嫁女儿时,元宁帝和皇后都十分舍不得。但这个驸马是公主亲自看中,加上长公主年纪也有十七了,便不得不择了吉日让他们完婚。
阿绵看过这位驸马,确实生得儒雅俊秀,气质不凡。听说还是什么京城中有名的才子,又是致远侯的嫡幼子,也怪不得长公主一见倾心。
“阿绵可别出声。”元宁帝牵着阿绵,“朕要好好看看那小子是否善待了清悦。”
阿绵嘴角抽了抽,这傻父亲的模样还真不太符合元宁帝的形象,不过他这样总比做那些毫无意义又血腥的游戏好。
由于没有通报,又对府邸不熟,三人一时并没有找到长公主身在何处,驸马的身影也暂时没看见。
“不如找个侍女问问?”阿绵提议。
元宁帝微一沉吟,又看了眼阿绵的少年扮相,“那便阿绵去问吧。”
他抬首示意前方正走来的一个侍女,见阿绵不情不愿还故作发怒。阿绵只得拍拍灰,刚要蹦跶出去就被人抓了回来。
原来另一边出现了一个男子身影,看其衣着身形,应该就是驸马了。
驸马正在看书,他似乎来了兴致,正拿着书本看得入迷,边走边念,偶尔伸手洒一些饵料入池引得鱼儿争抢。
侍女走近,对驸马说了些什么。只见驸马微微一笑,敞开手来,而侍女上前为其解开腰带,二人动作颇为亲密。
元宁帝眼神立刻变得不善起来,但他仍蛰伏着,忍耐着并没有动作。
原来驸马的外衫沾了泥土,侍女准备帮他脱下换掉。看出缘由,阿绵松了口气,心道换衣服不知道回室内嘛,这样多惹人误会。
可事情还没完,那侍女手中拿了外衣并没走人。而是指着驸马的脸说些什么,二人一同笑起来,驸马微微低下头来,侍女则踮起脚尖用手帕为他拭去了脸上的东西,顺带眼角似嗔含媚地瞪了驸马一眼。
元宁帝眼力极好,本来两地隔得就不远,他将驸马的神态和侍女的妩媚神情看得一清二楚。
阿绵觉得肩膀有些疼,她抬头一看,元宁帝嘴角紧绷,神色肃然,按在她肩膀上的手不停收紧,已经是要发怒的模样了。一旁的李安紧张得不行,不住对阿绵使眼色,似乎在暗示她安抚住元宁帝。
可阿绵也不敢开口啊,她从来没主动去安抚过什么,因为每次元宁帝发病只要在她身边就会自动渐渐平静下来。
而且,他现在也不像是那些发病时的模样。
另一边,驸马和侍女的动作越发大胆了。驸马放下书,手搂在了侍女腰间,低头微笑说些什么,逗得侍女娇笑不止。二人走到亭间,离阿绵他们近了些,能隐约听到几个词句。
驸马说了句什么“外边、添香”的话,那侍女立刻羞红了脸,不住捶打驸马胸膛,却没有抵挡驸马缓缓低下来的唇齿。
“嗯~”侍女嘤咛一声,软在了驸马怀中。
阿绵都要捂住眼睛了,她不时偷看一下元宁帝,却发现元宁帝脸色竟越来越趋于平静。心中不由咯噔一声,总感觉大事不好。
果然,元宁帝缓缓放开了她,对李安道:“你和阿绵在这里呆着,朕马上回来。”
两人不好跟上去,只得听令,心中着急得不行,也不知道元宁帝到底要去干嘛。
没过一会儿,元宁帝就大步走了回来。令人心惊胆战的是,他手中提了一把没有鞘的剑,剑光闪烁,刺得阿绵腿都有些发软,她试图去扯住元宁帝衣角,轻唤了声,“陛下…”
元宁帝没理会她,亭中的二人已经打得火热,侍女被抱趟在亭间的石桌上,衣衫半褪,香艳无比。
元宁帝冷笑一声,惊回二人神智。驸马回头一看,立马吓得魂飞魄散,忙放下衣摆,“陛下…”
“朕将公主托付于你,你便是如此对待公主?”元宁帝冷声质问,帝王威势大开,直逼得驸马双股发颤。
“儿臣,儿臣…”
不待他将话说完,元宁帝继续道:“既是不忠,公主也无需你这个驸马了。”
语罢,他猛然出手,锋利无比的剑刃正刺中驸马脐下三寸。
驸马怔了一瞬,直到剧痛传来,才抱着下身翻滚起来发出惨叫。
“啊!————”
第十九章
元宁帝提着沥血的剑在公主府中行走,长公主宁清悦看见他还没来得及高兴,下一刻就被告知驸马被一剑废了命根的事情。
长公主身形一晃,眼皮一翻,晕了过去。
等再度醒来,她已经回到了皇宫,所在处是她无比熟悉的皇后寝宫——凤仪宫。
皇后神色关切,让宫女扶她坐起,“清悦,可好些了?”
“母后?”长公主疑惑,“我怎么会在宫中,对了,驸马,驸马呢?”
她想起昏迷前的事,顿时激动地要翻身下床,被皇后命人制止。
皇后略带犹豫,看着这个她一向宠爱并引以为傲的女儿,轻声道:“清悦,母后…母后会再给你选个更好的驸马。”
“那,那是真的了?!”长公主神色大变,“母后,驸马他真的、真的被父皇…?”
皇后轻轻点头,怕她大受刺激下生出什么想法,便拉上她的手,“你父皇也是为你好,驸马人品不端,才与你成婚一月便寻花问柳,光天化日之下在公主府内就和侍女做出苟且之事。你父皇责问他时他还不知悔改,所以你父皇一气之下便…”
见长公主神色呆怔,皇后不再多说,让宫女端来一杯安神茶,“如今事已发生,你也莫再想。总之…他要再当驸马是不可能的,我和你父皇会择日为你再定一个好夫婿。”
“清怡晚些会来看你,你若有什么不痛快的,姐妹间说说也好。”皇后见女儿不答话,便忍住了还想言语的念头,吩咐宫人好好照看公主便出去了。
刚出寝殿大门,皇后一个趔趄,扶住柱子,终于流下泪水,“本宫苦命的清悦…”
大宫女上前安慰,“娘娘莫急莫气,以咱们公主的身份容貌,还怕找不到另一桩好婚事吗。”
皇后摇摇头,“我并非急这个。”
她气的是陛下这件事做得太过随性,丝毫没有顾及长公主的声誉。
即便驸马真的在成婚一月时就与侍女在府中…他也可以当场处置了那侍女,再寻个由头敲打驸马,令驸马不敢再犯就是了。可陛下偏偏用了这么个办法,毁了驸马,与致远侯府生了嫌隙不说,还毁了清悦的声誉。从今日起,大概会有好些长公主貌若无盐或生性跋扈毫无女儿家温柔,让驸马成婚一月就忍不住和侍女偷欢之类的话传出。
而且这样一来,以后还有谁敢迎娶宫中其他几位公主,有个这么可怕一言不合就废人命根的老丈人,恐怕那些世家显贵们谁也不敢让儿子孙儿娶公主了。
想到成婚前长公主谈起驸马时娇羞期待的模样,皇后心中担忧不已。她身为皇后,夫君是这世间至尊,注定要与诸多女子分享陛下。但她的女儿贵为公主,她本来满心希望女儿可以过上与自己截然不同的生活,无论出嫁前还是婚后都可以享尽宠爱。
没想到,没想到才一个月就出了这种事。
皇后对元宁帝又怨又怒,即使他做的这件事完全是为了长公主好,可后果却是得不偿失。
皇后的想法丝毫影响不到元宁帝,废了驸马之后他心情大好,命人将驸马丢回致远侯府再把公主带回皇宫,就带着阿绵策马奔了出去。
阿绵被他这前后反差吓得有些不敢说话,心中想着这到底是发病还是没发病呢。
“阿绵莫非觉得朕做得不对?”元宁帝心情很好地问她。
阿绵看着他,试探性软声道:“陛下突然这样,恐怕大姐姐会伤心,她好像…很喜欢驸马。”
元宁帝一怔,显然没想到这一茬,随即不在意笑道:“这有什么,不过是个油头粉面的小子,朕会为她寻个更好的。”
阿绵不说话了,元宁帝接道:“日后你成婚,朕自会让人看仔细,省得再遇着驸马这样不堪的纨绔子弟。”
如果驸马这样就叫不堪,那你都不知道不堪到什么地步了。阿绵默默腹诽,不说别人,就说柔妃和铃美人,这两人是姑侄,而且铃美人还害得柔妃差点没命,元宁帝明明都一清二楚,却仍能毫无芥蒂地左拥右抱。
阿绵前世今生都过得没什么心机,对政治敏感性也弱,所以除了觉得元宁帝这做法有些偏激了之外,丝毫想不到会有什么严重后果。
更何况她才受过‘古代男子都妻妾成群’的刺激,看到驸马的下场,心中其实是觉得有些大快人心的。
他们散心散得融洽,致远侯府却炸开了锅。
一个月前高高兴兴和长公主大婚成为驸马的幼子,陡然被人粗鲁地敲开府门扔了回来,还是下身血淋淋的姿态,侯府中的老太爷气得差点没晕厥过去。
“我,我的孙儿啊…”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老太爷焦急地询问,“我孙儿如何了?可有性命之忧?”
致远侯脸色黑沉,不得不答话,“爹,良瑾并无性命之忧。”
老太爷长长舒了口气,就听致远侯又道:“只是他被人伤了下身,恐怕…恐怕今后难以有子了。”
……
老太爷还是昏厥了,致远侯府一阵混乱。致远侯来到房内,看到脸色惨白的幼子握紧了拳,“大夫,我儿真的没办法…”
大夫摇头,叹气道:“二少爷被一剑刺中下身,刺得极深极重,只剩一层皮还连着,老夫着实无能为力啊。”
“圆木!”致远侯厉声道,“将之前的事再说一遍,仔仔细细的,不可有一处缺漏。”
名为圆木的小厮匐在地上,叩首飞快道:“是。当时小的正要给少爷拿书去,在路上就有人将少爷扔给小的,并道‘驸马无状,触怒陛下已被严惩,陛下命你将其带回致远侯府,永不得再回公主府’。小的见少爷浑身是血,也不知伤了哪里,又见公主府中突然有带刀侍卫出现,便忙雇了马车将少爷送回来了。”
“少爷犯了何事?”
“这…”小厮低声道,“小的来时曾模糊听人说过,似乎是,似乎是少爷光天化日之下与婢女偷、偷偷偷偷…正好被陛下撞见,陛下大怒之下就…”
他本想说偷情,可一意识到面前的是致远侯,便有些不敢说出口。
致远侯不可置信,“良瑾向来谨守礼仪,又敬爱公主,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
他一甩袖,来回踱步,神情悲痛交加,“纵使良瑾真的做出此事,陛下大可将他发落一番,怎能下如此…如此…”
他停下脚步,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的致远侯忽然红了眼眶,看了眼还在昏迷中的幼子,叹气摇头,大步走出房间。
才过一日,几乎整个京城都知道了这件事。毕竟当初驸马被送回致远侯府时在京城转了大半个圈,据好事者说,马车上淌下的鲜血滴了一路,染得街道都红了半边。
听说了前因后果,众多世家显贵们觉得不可思议。不过是和一个侍女有些不清不楚而已,他们这些人家的男子哪个没有四五六七个小妾的。就算致远侯的幼子娶的是公主,陛下教训教训也就罢了,怎么能下如此狠手,莫不是…又犯病了?
顿时人人自危起来,有人猜测忍了这么些年,陛下终究还是忍不住了。
御史的折子如雪花般飞到元宁帝案前,有谏元宁帝行事太过暴虐的,有劝元宁帝给驸马进爵以示安抚的,还有暗示元宁帝去看病的。
看着这些奏章,元宁帝哈哈大笑,对李安道:“怎么,他们都以为朕疯了?”
李安见他神色自然,便上前笑道:“哪能呢,只不过致远侯年纪大了,听说府中老太爷又因此事中了风。诸位大人们不希望陛下留下残暴不懂体恤下臣的名声,才来规劝陛下。”
元宁帝冷哼一声,“朕何错之有?驸马身为臣子,整日只懂风花雪月研究些yin诗艳词,不懂为朕分忧,此为一不忠;身为驸马,与公主成婚一月便于青天白日下与婢子*,罔顾皇家颜面,此为二不忠。你说,如此不忠之人,朕又何须对他留情?”
李安见他越说越怒,自是连声应和。
“长公主如何了?”元宁帝终于想到这个女儿。
“公主…公主这几日茶不思饭不想,日渐消瘦,听说已经连榻都下不来了…”李安面带忧色。
元宁帝拍案站起,怒道:“怎么,这么个驸马她还惦记着不成?还是说她对朕的处置心有怨言?”
“当然不是。”李安忙否认,见元宁帝已经转身要去凤仪宫中,追了上去,“公主恐怕只是因为失了颜面又觉得遇人不淑才…”
元宁帝肃目不语,大步赶往凤仪宫。
凤仪宫中,太子正在看望这位受了刺激憔悴不已的皇姐。
太子与长公主是嫡亲姐弟,他对这位皇姐比旁人要多几分耐心。
“皇姐何必伤心?父皇不过是帮你废了个负心人,让你早些认清他的真面目而已。”太子显然十分赞成元宁帝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