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淼淼谦逊道:“其他姐妹的诗还未呈上,公主过誉了。”
宁清惋不语,又看了看柳如锦的案作,“柳小姐的诗虽稍逊一筹,但画却极有新意,二者结合,更胜一筹。”
柳如锦只是微笑,她与云淼淼对视一眼,似乎并未因此心生嫌隙。
又过了半刻钟,所有人都写得差不多时。柳如锦才缓缓开口,“之前淼淼说到奖励,我倒是想到一件事。”
“今日我往云府来得早了些,不想,竟看到太子殿下车驾停在门口。莫非太子殿下此刻就在云府,淼淼所说的奖励与太子殿下可有关?”
这句话如投入水面的石子,顿时惊起一片波澜。众位贵女都惊讶起来,随之而来的是紧张心慌,太子此刻就在云府?他是否一直在暗中观察我们?
她们心中猜测颇多,个个都更加精神抖擞了些,试图将最好的一面呈给不知隐在何处的太子看。
阿绵偷笑,看着一群还没长大的小姑娘争奇斗艳什么的,着实有趣。
云淼淼不防柳如锦会说出这个,愣了一瞬马上道:“如锦说笑了,太子殿下是何人,我可没那个本事拿太子来作奖励。”
却是在变相承认太子此刻就在云府。
柳如锦眼波一转,笑道:“是吗?那是我想岔了。”
作诗时间已到,众人的画作被一一呈上供宁清惋和阿绵二人评判。
阿绵拿起架势来还是有那么几分模样的,有小厮拿来朱笔和宣纸,她便在纸上按照名次将诗名一一誊下。
阿绵的字真正说起来是由太子和三皇子亲自教导的,就连元宁帝兴致来时也会抱着她描上那么几笔。受这影响,她的字丝毫没有女儿家的柔美温婉,反而处处彰显率性英气,只是因年纪尚小腕力不足而欠些火候。
柳如锦赞道:“郡主的字却是能拔得头筹了,枉如锦练字六年有余,却比不得郡主一二风范。”
阿绵正色道:“柳小姐过誉了。”
很快便有其他人附和,称赞郡主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功力多么厉害云云。倒让阿绵有些哭笑不得,说好的嫉妒成性勾心斗角呢?
嗯…这些还的确都有,只不过都与她无关而已。阿绵再一次意识到,站到了一定高度时,有些喧嚣就会自动消弭,当然,要除去某些拎不清的人。
最终结果出来,柳如锦和云淼淼并列首位,一位太史令之女位列第二。当然报名次时报的都是诗名,待到第三名时,宁清惋坏心眼地停顿了一会儿,眼光在下面逡巡一圈,有紧张的,故作不在意的,风轻云淡的,她特别注意到阿绵那位大房的堂姐程妍,似乎是想表现得毫不在意,偏偏手中帕子都要被搅碎了。
看够了戏,宁清惋才悠悠报出诗名,并非程妍所作。
程妍无比惊讶,她早就想到会以菊为名作诗,几日前就缠着嫡姐帮自己作了两首。这诗连先生都夸赞过的,怎么会在这儿连个第三都得不到?
她从不觉得自家阿姐的诗不够好,思绪转了几番便想到了阿绵。她觉得阿绵作为评判之一,肯定暗中给五公主说了她什么话,才使得她的诗没排上名次。
想借这宴会出一把小名的打算泡汤,程妍又气又急,心中已认定了是这个堂妹和自己过不去,看向阿绵的眼神也不由带了些恶意和不满。
一些贵女注意到她的目光,又看向首位毫无所知的安仪郡主。也是觉得奇怪,心道作为堂姐妹,堂妹又是郡主之尊,她怎会用这种眼神来看这位郡主?
对于这位郡主她们想要讨好都找不到机会,偏偏同为姐妹的人不知珍惜。有人不禁在心中暗叹。
云淼淼似乎没想到这个结果,叹道:“这,这我可失算了。”
她命人呈上一副卷轴,缓缓展开,半无奈半笑道:“这是我为举办宴会特地从祖父那讨要的彩头,乃前朝大家柳悭真迹《寒水墨菊图》,本是给第一名准备的。这结果可叫我如何是好,总不能把画儿撕成两半吧。”
宁清惋眼眸一亮,直接站了起来,走到那副画前细细打量,点头道:“确实是柳七子真迹。”
她本人倒不怎么精通于画,只是她母妃容妃痴迷画作,更擅画,尤爱柳悭柳七子的画。可是柳悭画作本就少,真迹就更为稀少了,至今容妃还在为没有见过柳悭真迹而遗憾万分。
想到母妃的心愿,宁清惋不由有些动心,可是这是云府的东西,又是为宴会第一名所设,她强行夺来总是不太好听。
见她这为难的模样,云淼淼再次与柳如锦对视一眼,开口道:“如锦姐姐,既是不好将画分成两半,你觉得该如何是好?”
柳如锦叹口气,“这般珍品,便是真的给我我也不敢收。”
她美目微盼,柔声道:“依我看,我们二人干脆都别要什么奖励了,这画儿,便给在场最有资格珍藏的人吧。”
最有资格的,便不是说地位最高的么,而在场除了五公主,还能有谁呢?
阿绵旁观半天,终于看清了云淼淼和柳如锦二人唱双簧的意图,居然只是为了不着痕迹地把画献给五公主?
的确,再过一段时间就是容妃的生辰了,而容妃在宫中也是个圣宠不衰的角儿…容妃外家更是手握实权的将门世家。
阿绵默然,觉得这些小姑娘心机实在太深,幸好她不用和她们玩心机。
不过这么一说出来,宁清惋只要稍一思索就也能看穿云淼淼她们的把戏了。但是这把戏耍得不错,倒没让她觉得反感,而且她确实在为母妃的生辰礼物而发愁。
是以宁清惋微微一笑,推辞了几下就收下了画,便算是领了云淼淼这份讨好。
到这时许多人才看出云淼淼办这场宴会的主要目的,无非是为了结交五公主和安仪郡主,讨好容妃罢了。
只是也有人不禁在心中纳闷,云家按理来说属于皇后那边的人,怎么会这么大费周章地去向容妃献好?而且还是只有一位公主的容妃。
她们想不通,便暂时不再去想,个个装作兴趣盎然的模样期待着接下来的奖励。
但,后续的事情阿绵是都无缘看到了。
因为在众人都向五公主道贺无暇注意其他时,她就被某人悄无声息地偷渡了出来,被直接绑到了大街上。
宁玄呁是实在看不下去了,他觉得这些小姑娘实在磨叽。赏几朵花作首诗说几句话便能用去半天,若真的等到宴会结束,估计就是月上中天了。
“好歹让我和五姐姐说一声啊。”阿绵不满道,这可是她第一次参加贵女间的宴会,突然失踪是闹哪样。
“反正小五儿知道的。”宁玄呁满不在意,“她自然会帮你解释。”
你是太子你说了算。阿绵气鼓鼓的,细胳膊拧不过大腿,这位祖宗任性起来,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宁玄呁是打算带她去京城有名的拾味楼用膳的,那里有几道菜尤其出名,阿绵曾表示垂涎已久,他便记在了心上,这次有机会就带阿绵来品尝品尝了。
只是等到二人坐进酒楼,阿绵也不愿和他说话了。
宁玄呁无奈,戳戳她的脸,“有什么可气的?难道你真想在那儿待一天?”
阿绵刚想开口,雅间外就传来熟悉的声音。她眸光一亮,也不管宁玄呁就直接下位推门出去。
“七叔叔——”
第十六章
宁礼依旧坐在轮椅上由侍卫推着,眉目冷然,只在见到阿绵时稍稍柔缓。
阿绵扑进他怀中,显然是做惯了的,开心道:“七叔叔,你怎么会出宫来。”
“有些事情。”他不紧不慢回道,伸手轻抚阿绵未挽起的秀发,抬眼对上了宁玄呁不悦的目光。
宁玄呁本就看他不大顺眼,这下就更不喜了,上前一步揪出阿绵,“刚才还对我说什么男女授受不清,怎么对着别人就没了,莫非这就不是男女了?”
他讥讽地看着宁礼坐于轮椅的下身,一个废人而已,阿绵竟如此依赖。
阿绵在他手下挣扎,嘟囔着,“那不一样,七叔叔是长辈。”
她奋力挣开宁玄呁的手,逃到宁礼身后,“在七叔叔面前,你注意些形象。”
呵。宁玄呁被她气乐了,但周围已有人注意到这边,便只能任阿绵将宁礼推进了雅间。
坐在位上,他看着阿绵殷勤地为宁礼拿这拿那,嘘寒问暖,眼神不善道:“宫外人多杂乱,七叔行动不便,怎么会想到出来?”
他心中存了一丝警惕,虽然宁礼应该毫无威胁,但这是他作为储君的本能,遇到任何事都忍不住多想几分,更何况宁礼身份又如此特殊。
宁礼平静与他对视,不慌不忙道:“待久了,便想出来透气。”
“莫非宫中让七叔觉得闷了?”宁玄呁眼神锐利。
闻言宁礼敲击轮椅的手指一顿,向来古井无波的面容竟露出一个极浅的微笑,“宫中,自是闷不了的。”
听出他言语下的隐藏含义,宁玄呁目光深了几分。这位七叔…似乎并不像他们想的那么简单,至少他绝不会像父皇当初赐的名字那般安分守己。
宁礼抬手对侍卫示意出去,侍卫有些为难,看了几眼宁玄呁,又看阿绵,终于还是出去守着了,雅间内只剩他们三人。
阿绵清脆的声音打破寂静,“七叔叔前几日和我说这里的冰糖肘子特别好吃,可是真的?”
宁礼点头,之前的笑容虽然转瞬即逝,却让他的眉眼有了些许变化。整个人不再笼在冰寒之中,投向阿绵目光中的温和也为他添了一丝人气。
阿绵为他端来茶水,看着他喝下才轻声道:“外面天冷,七叔叔向来畏寒,出来也不多穿点。”
宁礼摇头,伸手覆上她绵软的小手,以掌心的温度来证实自己并没有冷到。
阿绵这些年来和他亲近惯了,也不觉得动作有什么出格,只笑着在他宽厚的手掌上蹭了两下,撒娇的模样活像只向主人邀宠的猫儿。
宁玄呁冷眼旁观这些,这是他第一次看到阿绵和这位七叔私下相处的场景。他知道阿绵对宁礼比较同情两人也颇为熟络,但没想到这二人居然好到如此地步。看着阿绵对他人一副全心依赖的模样,他眸中阴郁渐多,竟有了一丝杀意。
宁礼身世不光彩,在宫中是个不算秘密的秘密,大多数人都对他抱着轻视的态度。
当初永献帝病状日益严重,在一次宫宴中竟看上了自己亲叔叔淮南王的爱妾。在宴会上他不顾众人脸色和皇家颜面,直接将这位叔父爱妾夺了过来,并当场封妃,连续宠幸了半月有余。
淮南王年过不惑,一直无子,所以热衷于收集各色美人。这次被自己亲侄子抢了人,气得不轻,回封地后郁气难平,最终中风而死。
而这位宠妾被永献帝宠幸了一段时间后就被诊出有孕,不能再侍寝,永献帝也就渐渐淡忘了她,直到她生下永献帝的第七子——宁礼。
宁礼最初并没有名字,那位宠妾在生他时就因难产而死,永献帝又对他不管不顾。直到宁礼三岁那年元宁帝登基,众人才发现先帝还有这么个儿子。元宁帝只随意看了他一次,道“希望这孩子今后知礼守礼”,便直接以礼为字取了这么个名。
这受人诟病的身世让宁礼在宫中备受轻视冷落,甚至连最底层的宫人都比不上。因为宫中还流传了一种说法,说那位宠妾在被先帝抢来时就怀有身孕,这前七皇子实则是淮南王的血脉。不过不管如何,都是皇族血脉,元宁帝也不在乎多养这么一口人,命人处置了些嚼舌头的宫人,这些风言风语也就渐渐平息下来。
宁礼也并非天生有疾,他的腿是在幼时从假山摔下又在冰冷的湖中泡了许久,没有得到及时救治才废了的。
但,别人不知其中内情,作为太子的宁玄呁却是知晓的。宁礼的腿实际是在元宁帝的授意下被宫人有意废掉的,毕竟宁礼身世存疑,若他是淮南王之子,先帝便和他有杀父之仇,元宁帝从不会给自己留下这样明显的威胁。只不过他仍存了一线善心,没有直接要了宁礼的命,只让他作为一个残疾人度此一生。
看着宁礼偶尔搭一句话阿绵仍能高兴得笑逐颜开的模样,宁玄呁思量着,反正已经是个废人了,早些帮他解脱也挺好。
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杀意,宁礼抬头瞥他一眼,不慌不忙收回目光,对阿绵道:“近日可有练字?”
阿绵对对手指,干脆缠了上去趴在宁礼腿上,“这几日太忙了,不是我不想练呀七叔叔。”
她笑得心虚,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小牙,宁礼不轻不重弹她一记额头,权当暂时放过了。
宁玄呁坐下,为自己倒了杯酒,悠声道:“太傅前些日子和孤说,七叔于经义一道极有天赋,过目不忘,见解颇深,孤本来还不信。”
他笑看宁礼一眼,“如今看来,却是孤小看了七叔,毕竟连阿绵这难缠的小丫头七叔都能让她服服帖帖的。”
阿绵偷偷朝他龇牙咧嘴,宁玄呁一弯眉,招手道:“过来。”
仗着有人做靠山,阿绵赖在宁礼身上就是不起来。她生得娇小,就是七岁看上去也没多大,倒不会显得十分突兀。
宁玄呁也不急,反正他心中主意已定,只不过让这位七叔再多活几日而已。
直到菜正式上来,阿绵才正经坐回座位,还不忘念道:“七叔叔,我前些日子拜托你养的毛球可还好?”
毛球是一只雪白的小狗,阿绵本想亲自养它,无奈她这身体对动物毛过敏,阿娘令她丢掉,她想来想去,只有送给信任的人养了。
宁礼筷子一顿,道了声“很好。”
“它没有调皮吧?有没有给你惹麻烦?”阿绵有些担心,毛球可是活泼得很。
思及那只小狗和阿绵一样水汪汪的眼神,宁礼眸中荡起一圈涟漪,“没有。”
“食不言寝不语。”宁玄呁忽然开口,“阿绵可是将先生教的话都忘了?”
“反正先生和阿娘都不在。”阿绵一点都不怕,笑看他,“太子哥哥也不会说出去的,是吧?”
宁玄呁颇为无奈摇摇头,似乎想拿筷子敲她,“你呀,就是和小五在一起待久了。”
五公主算是宫中最调皮不受拘束的公主了,阿绵又生性活泼,这两人在一起便是连元宁帝有时也得叹息。
阿绵吐吐舌不再说话,专心致志地攻克美食,在场大概也只有她是真心在享用菜肴了。
“孤久未去太学进学,看来过几日得去看看,顺便向七叔请教了。”见阿绵吃得专注,宁玄呁放下筷子欣赏她这吃货模样,口中也不忘讽道。
“太子过誉。”宁礼不轻不淡回道,自幼的残疾与苦痛似乎将他心性磨砺得极为坚毅。纵使面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他也从未露怯。
阿绵当然察觉得到这两人间的暗潮涌动,但一来他们并没有发生明面争执,二来以她的身份她也不好开口。她知道宁玄呁一向也瞧不起宁礼,若非这次正巧碰上,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希望这两人聚在一起的。
慢吞吞啃着凤爪,阿绵漫无边际地想些事情。
“外面怎么了?”听得酒楼外动静,阿绵好奇道。
宁玄呁站起身开窗看了会儿,满不在意道:“不过是有一疯癫老妇想要闯进酒楼被拦住了,生出事端而已。”
阿绵哦了一声,她对这种事情并不感兴趣。
宁礼滑动轮椅至窗边,看到下面的情景,垂下眼眸来,眼睫在他脸上打出细小的阴影。若是有人能在此时细细观察他的表情,便能发现他眸中蕴含的讥讽。
第十七章
酒楼外争执声越发大了,酒楼老板也是一脸无奈。这妇人也不知什么来头,疯疯癫癫的硬闯酒楼还有人护着,但是看衣着神态又不像什么大户人家的。偏偏引来了许多百姓,就是为了酒楼声誉,他也不好手段太过粗暴了。
妇人发髻散乱,发间灰白交加,显然年纪不小了。口中还在不住嚷着什么话,酒楼老板凑近一听,只觉得魂儿都要被吓飞了,又看这妇人两眼,也不再管什么声誉年纪了,挥手叫来几个身强体壮的小二,“赶紧把她架出去,今日雅间可有贵人呢,勿惊扰了他们。”
宁玄呁在窗边皱眉又看了会儿,“这酒楼管事也太拖沓,半日都没将人赶出去。”
他半张脸掩在窗边,但仅露出的一只眼便可让人感受到其中凌厉。妇人赖在地上被人半抱着拖出酒楼,无意抬头之下看见宁玄呁的半边脸,顿时更激动地手舞足蹈起来,口中想要叫什么,却被人及时封住嘴,唔唔着被拖到大街上扔了出去,之前还护着她闯酒楼的人也没了踪影。
“着实扫兴。”宁玄呁回到座位,略带怒意。
阿绵安抚道:“反正已经赶出去了,也没怎么影响我们,这种突发事件也不能怪老板和管事啊。”
知道阿绵不喜欢看到他发作别人,宁玄呁暂将这怒气压下,等着阿绵享用完美食。
宁礼淡定自若,他这次出宫仿佛真的只是如说的那样来透透气,用完点心后陪着阿绵一起在街上逛了会儿就回宫去了。
宁玄呁却要亲自送阿绵回府,阿绵连忙阻止。他偷带自己出宴会已经不好了,再被人看到她是被太子送回府的,即使她名义上是他妹妹也说不清了。
尤其是还有程妍那几个嫉妒成性的表姐们,她还想在家舒舒服服地窝着呢,并不想接下来几天都在小姑娘拈酸吃醋的话语中度过。
阿绵坚持,宁玄呁也只得作罢。
果然,回府时阿绵就得了好几处诘问,想来和程妍的添油加醋少不了。
香儿急得不行,直拉着她手道:“小姐你突然不见可急死了香儿,要不是五公主告诉奴婢你没事,我就要回来告诉老爷夫人了。”
阿绵奇道:“你没说出去,那阿娘是如何知晓的?”
不问还好,一问香儿本焦急的神态就忍不住一变,噙着笑意,“还不是妍小姐她…”
她忍住笑,尽量平静地将程妍回府后做的荒唐事说了出来。
程妍自小就被她娘李氏养得骄纵无脑,但凡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就爱在别人身上挑毛病,这次也不例外。听香儿说,傍晚她一回府就哭着直奔李氏而去,向李氏哭诉自己在这次宴会中备受冷落,诗作也没得了名次,程嫣和程青反倒比她更受欢迎。还说这次肯定是阿绵在暗中做了手脚,阿绵向来不喜欢她,所以煽动公主不让她夺得名次。
李氏闻言又气又怒,也没多思考就拉着程妍去了老夫人那,还硬拉了程王氏一起,说是要老夫人评评理。
老夫人头疼得不行,李氏头脑不灵光不说,又十分小家子气,和她说道理也是说不进去的。偏偏程王氏在旁边一直微笑以待,李氏话说得再难听也没动怒,真正显出世家主母的风范,两相对比之下,老夫人就更不愿搭理李氏了。
阿绵皱眉,“祖母最近身体不适胃口不好,大伯母还去闹她,我们去看看。”
两人到时正是晚膳时分,老夫人那里却还未传膳,热闹得很。
李氏出生商户,家中虽富庶,但真正起家也是从她父母那一辈开始,所以一家子都没什么文化。也就是在李氏及笄后赶鸭子上架似的找了个先生教了些礼仪规矩,李氏就嫁入了程府。
她为人好强,偏偏事事又不懂占个理字。起初大家还当她是大房主母敬畏几分,如今闹得多了,就连老夫人身边的扫地丫鬟也跑来看她的笑话。
李氏还在喋喋不休,“我知道大房不是嫡出,母亲向来要轻看几分,这也罢了。但如今事关阿妍她们的亲事,我也不得不来评评理,这赏菊宴聚集的都是京城的贵女们,咱们阿妍去也不过为博个好名声罢了。二房三房倒好,自己得了好处还要来害我家阿妍,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失了颜面,唉我苦命的妍儿啊,这下整个京城都在看你笑话了…”
阿绵听得一头雾水,转向香儿,“大伯母在说什么?”
香儿解释道:“妍小姐的诗被人认出是婉小姐所作,说她盗用亲姐诗作。妍小姐抵死不认,和那位小姐争执后还想动手,嫣小姐和青小姐上前拉她,不慎之下让妍小姐跌到了泥里,污了脸面和衣裳。”
想到那位向来趾高气昂的程妍摔个狗啃泥的模样,阿绵也忍不住笑了。她咳了两声,止住脸上笑意,走入堂中唤了句,“祖母,母亲,大伯母。”
程王氏招手让她过来,看似慈爱地抚了抚她头顶,实则小声道:“你那话糊弄秋嬷嬷也就罢了,还想来敷衍阿娘我?”
阿绵讪讪,心道姜还是老的辣,秋嬷嬷才刚转述,阿娘就察觉不对劲了。
老夫人笑逐颜开,“阿绵可算回来了,怎么,不是和你几位姐姐一块儿回来的呀?”
阿绵走到她身旁,与朱月对了个眼神,扬起孩子特有的软绵笑容道:“那是之前我有些累了,便让人带我去云府客房中歇息,不想一觉睡到这么晚,也忘了和几个姐姐打招呼,这才落后了。”
老夫人内心不知信没信,面上连连点头,“那些个什么宴会啊诗会的,确实伤神。阿绵若不喜欢,以后少去些就是,免得累坏了身子。”
在场众人默,心道这有些宴是多少人求之不得去参加的,哪有像您这样纵容孙女的。再说就去坐坐说几句话哪累得起来,以这位小姐的身份,也没人敢让她累啊。
见她们祖孙二人其乐融融,李氏哼了一声,怪声怪气道:“伯母这声不敢当,二房小姐贵为郡主,又哪里看得上这些。是我们阿妍想岔了,还觉得你一人在府中会寂寞,特意邀来一起参宴,如今落得这么个下场,算是我们阿妍好心不得好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