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茹蝶不放心地看了眼如鸢,再疾步离去。
“冷白云?”如鸢呢喃,同时将手从端木蓝的大掌中挣脱出来,“皇上不是说过,她不进宫么?”
“她当时是这样对朕保证的。”端木蓝急忙抓住如鸢的手,“她进宫一定有什么事,应该不会久留的,相信朕。”
如鸢涩然一笑,“皇上何必自责,三宫六院木就是皇上的特权,更何况皇上为了我,从未召见过任何嫔妃,就算在宫外有一个…”
“如鸢!不要说让两个人都难堪的话。”端木蓝正色打断如鸢的话,看到她我见犹怜的模样,又缓下音调,拉起她朝外走去,“跟朕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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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于若恭敬地站在冷白云身后,不发一语。然而蹙起的眉,处处显露出她的不安与紧张。
终于,端木于若再也忍耐不住,轻而谨慎地开口,“娘,您突然要跟女儿进宫,是因为什么?”
“怎么?这皇宫是我这等人进不来的地方?”冷白云没有回首,望着满园花色,语气带着淡淡的嘲讽。
端木于若被冷白云的话刺得一阵心痛,低声道,“女儿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就不要问这些有用没用的废话!”冰冷严厉的声音宛如射出的冰棱,惊得两人身边翩然飞舞的蝶拍翅离去。
忽而,听到端木于若唤了声“父皇,皇后”,冷白云一震,直到端木蓝低沉的声音传进她的耳里,过了须臾,她才缓缓转身,垂首微微一福,“见过皇上,皇后。”
如鸢静静地看着眼前一身黑衣的女人没有开口,微微蹙起了眉,这个女人一身的阴沉气息,让她感到有些压抑。
多年不见的故人,突然相见,端木蓝倒有些感慨,毕竟是他误了这个女人的一生。他轻轻一叹,握紧如鸢的手,“不必拘谨,就跟在宫外一样,我们去那边坐着聊。”
然,在冷白云抬首的瞬间,端木蓝与如鸢同时怔住。
端木蓝怔住,“你的脸?”
冷白云倒是显得洒脱,淡然一笑,伸手覆上带着面具的半边脸颊,手背竟也有伤疤,“皇上当年离开,发生了一些事,这半边的脸被火烧了。”
端木蓝的视线落在冷白云的手背上,忽感心酸,一个未婚生子的女人究竟是在怎样的情况下将女儿抚养长大,想着,端木蓝不禁看了眼端木于若,深深地觉得自己这些年,对这个孩子的关爱真得少的可怜。
短暂的沉默,冷白云打破沉默,“皇上,还是坐下再聊吧。”
“嗯。”说着,端木蓝拉着如鸢朝凉亭走去,但是满腹心事的他,连如鸢最后从他的手中挣脱出来,都没有觉察。
“是朕对不起你们母女,让你在宫外受了那么多苦,难怪当初你不愿进宫,是无法原谅朕吧。”端木蓝望着冷白云淡然的眼睛,深深的愧疚笼上心头,他说的不是问句,而是浓浓的感叹。
冷白云摇摇头,“我,从未满埋怨过皇上…”从未进过宫,所以在称呼上,冷白云有些不知所措,但是端木蓝给予她一个安慰的笑容,她才将话说完。
如鸢含笑启唇,轻轻覆上端木放在桌上的手握住,“蓝,不如将她留下吧,算是对她们母女的补偿,这样于若也能经常陪伴在她娘身边,你说呢,于若?”
如鸢突然将话题转向端木于若,端木于若有些微怔,随即委婉一笑,“谢皇后美意…”
“不如就这样吧。”端木于若正要拒绝,端木蓝便颌首答应,而后对冷白云道,“留下吧。”
冷白云展颜,但表情中并无太多欣喜,彷佛多年来早已将她所有的激情磨灭殆尽,她仅是轻缓一笑,“这次进宫,本就想请皇上允许我留下,想要经常陪伴在于若身边,”她说着,拉起于若僵硬的手,“谢谢皇上,皇后给我们母女这个机会。”
事情敲定,端木蓝松了一口气,“那就这样办了。”端木蓝太多的注意力集中在冷白云淡静的脸上,几乎忽视了一旁的如鸢,连如鸢脸上明显的表情变化没能看到,只是含笑望着冷白云与端木于若,正要握紧如鸢的手,才发觉手中那熟悉的触感,早已消失,手心冰凉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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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烟淡雾还笼着山间的树木花草,阳光刚刚洒下,池月山的南峰上却一片热闹。
人头不断攒动在竹屋的四周,清幽的竹屋内堆满了华丽的衣裳,紧接着一个雕刻精美的桃花屏风被众人搬进屋内,取代了之前朴素的屏风。窗幔、窗纱也都换成了上等的薄纱,整间屋虽精致不少,但却少了之前竹屋特有的清新。
“子絮,你这是做什么?那些衣裳是怎么回事?”端木萱萱看到桌上精美的衣裳,急忙跑到外面抓住指挥众人替竹屋‘改头换面’的花子絮,捧着手里一件衣裳质问。
花子繁勾唇,“那些都是你最喜爱的样式,我让裁缝特意为你缝制的,去看看,你一定喜欢。”
“可是我在这里用不到这些!”端木萱萱蹙眉,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看了眼手中的衣裳。
花手絮看到她的眼神,轻声道,“我知道你喜欢。你不必为了迎合他而改变什么,既然你能为他抛弃那么多,他为何不能包容你的喜好?”
被花子絮一针见血地提及自己的担忧,端木萱萱神色一敛,“你不要乱猜,我不是怕他不喜欢。”
“我们相处这么多年,我会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花子絮了然地笑笑,显得空虚寂寞的眼望住她,“既然你恢复了记忆,知道那些事,还是选择与他在一起,那我也没有什么好争的。只是希望你能过得自我一些,不要为他牺牲太多。”
花子絮的话,让她有些不悦,“我并没有为他牺牲什么,反倒是他,一直在为我牺牲。”
“如果你这样认为,我也无话可说,但是不要委屈了自己。”花子絮看到另一间房走出来的柳锦,微微颔首,对萱萱道,“其他的东西不喜欢,我会让人撤走,这些衣裳就留下吧,我还带了些你爱吃的零食。”
说完,他跟在柳锦身后,朝竹屋的后方走去。
花子絮看着正色望着他的柳锦笑道,“没想到,你这么大度。”
“彼此彼此。”柳锦深深地望着花子絮,语气有着淡淡的怀疑。“我不希望萱萱再受到伤害,你放弃她吧。”
“你怎么知道我没放弃?”花子絮走近柳锦,望着柳锦认真的眉眼,轻叹道,“做‘哥哥’做到你这个地步,还真是不容易。”
柳锦不恼他的讽刺,相比花子絮的深沉,他的眼中多是清幽静谧,“你在查的事我都知道,如果你真的在意萱萱,就不要做出伤害她的事。”
花子絮神秘一笑,“会做出伤害萱萱的事的人,恐怕会是褚临静吧。”
“无论你做什么,最后你都无法得到萱萱,只会让她离你愈来愈远而已。”
柳锦语气的笃定,让花子絮微微不悦,然而花子絮却不是轻易表现真正情绪的人,他只是微微一笑,“那就等着瞧吧。”
鸟鸣雀嗓,竹屋的后方一方清地因两人的谈话气氛有些紧绷。
“不要把事情做的太绝,你要知道,这件事泄露出去,伤害的不只是两个人。”
“喔?”花子絮弯腰摘下脚边一朵花,放在鼻端轻嗅,抬起明眸望向柳锦,“看来你知道的也不少。”
柳锦不语,默默地望他一眼,抬步离开,在经过花子絮身边时,低低地道了句,“你好自为之。”
端木萱萱提起裙摆,穿越过吵闹的人群,走进幽静的小径,拨开丛丛树林,看到泉边大石上坐着的那抹雪白的身影,提高裙摆,悄无声息地走了过去。
修长而柔软的十指从身后覆住褚临静的双眼,他将手覆上去,“孩子气。”
“偶尔做点孩子气的事,会觉得自己还小啊。”端木萱萱从他身边绕过去,在大石上与他并排而坐,“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
她捡起一颗石子,投入泉水中,激起一片涟漪,“是嫌人太多了么?”
褚临静侧眸望着她,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今晨收到怡儿让无心捎来的信,她已经拿到子蒂花,近几日就会回来。”
“真的么?”她握紧他的手,兴奋地扑到他怀里,用脸蹭蹭他的胸口,满足的轻叹,“真好,这样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倐感他的身体僵了僵,她抬起明眸,“怎么了?”
他拍拍她,“没什么。”
然而,她似是不信他的话,还是那么望着他,凤眸中流露出一种不可思议的情绪,眉间多了几道细纹,“你的眼睛…”
他脸色一变,“怎么了?”
“你的眼睛…”抓住他衣襟的手有些轻颤,她尽量稳住自己的音调,“颜色怎么越来越淡了…”
还没说完,他蓦地推开她,别过脸避开她的视线。他望着清泉中倒影出的面孔,纵使一如往昔的绝色,然而那双眼睛,却愈来愈空蒙,似蒙着一层薄雾。
以前,他还能控制自己眸色的变化,但是现在,竟然已经超出了他能控制的范围,连在她面前眸色逐渐变淡,他方才都无法感知。他沉默地站起身,转身离开。
她还陷在自己的震惊与猜测中,见他离去,这才跳起来,急忙追了上去,“这是怎么回事?”

第133章
端木萱萱提起挂在一旁矮树技上的裙摆,疾步追上他,伸开双臂挡在他的眼前,“今次我要听实话,不许隐瞒我。”
褚临静看着她,脸上是平静的淡漠,双眸中的朦淡已经渐渐逝去,然而眸色却比曾经墨黑浅了很多,呈现出一种淡琥珀色,“我没隐瞒什么。”
“你骗人!”她美丽的凤眸轻扬,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种妩媚的自然,然而唇角两侧却因抿起的唇浮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增添了一分的清纯的味道。
“我不会留你一个人的。”他冰凉的手掌覆上她的脸颊,在她的额上印下浅浅的吻,而后迈开步子离开。
她站在原地,双臂还呈现着张开的姿势,愣愣地抬手抚上额上仍旧残留的冰凉触感,回首望着他的身影渐渐远去,心里忽然地就浮现出一种恐慌感,连脚底都冰凉了起来。
满腹猜疑地回到竹屋,众人早已离去,只有花子絮与柳锦在屋内静默的喝茶,气氛在安静中有一丝迥异。
端木萱萱走进屋,随手拉过出门的戴青,“小戴子,你家主子呢?”
“不知道,说是有事下山,天黑前会回来。不用担心。”戴青说着还冲她眨眨眼。
“谁说我担心。”端木萱萱瞥他一眼,走进屋内,“子絮?”怎么还没走?锦哥哥的脸色怎么也有点奇怪。
“萱萱,等着跟你告别。”花子絮站起身,“那我先下山了,有事可以派人送信给我。”
“好的。”端木萱萱望着花子絮离去的背影怔了怔,走过去抢掉柳锦手中的酒杯,“你跟子絮有事瞒着我。”
柳锦起身,眉眼弯下,悠然一笑,用手指弹了弹萱萱的额头,“什么时候这么多心思了?我跟他能有什么瞒着你?”
端木萱萱认真地看了眼柳锦,“我真不喜欢这种感觉。”
“什么感觉?”
“感觉你们每个人都有事瞒着我。”端木萱萱转着手中的酒杯,若有所思。
“是你多心了。”柳锦拿过他的酒杯,一口饮下酒杯中的酒,转身离开,“我出去走走。”
端木萱萱望着消失在门外的背影,低低启唇,“果然有事瞒着我…转身都转得那么匆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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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啦的水声由擎天巨岩间冲刷而下,喷溅起一丈多的水雾,犹如仙境的氤氲水烟袅袅弥漫,朦胧而颀长的身影缓缓步入潺潺泉水中,光裸的莹白肌肤上凝结着晶亮的水珠,他过膝的长发因身体逐渐没入水中而飘散在水面上,在水面上弥散成一片如墨的痕迹。
“这是第一次。”箫凤没有回首,只是将头慢慢后仰,枕在身后的大石上。他的声音并不高,却冲破震耳欲聋的瀑布与水雾清晰地传入才立于草坪上的褚临静耳中。
“你告诉我那些,不就是想让我来找你么?”清澈沉静的声音,似秋叶飘落时带出的风声,不疾不徐。
悦耳浅笑自箫凤的唇中逸出,他缓缓转过脸,望向褚临静的眸子愈发的妖异,“我知无不言。”
“我要知道当年我母亲死因的真相。”
“用什么来换?”
“你果然还是没变。”褚临静眯起眸,说完转身就要离去。
身后传来一声轻叹,转身间,箫凤的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件衣袍,一阵哗啦啦的水声后,他已经立于草坪,“你打扰了我的兴致,一杯酒赔罪总不过分吧?”
褚临静止步,回首看着他,眼底有着不信任。谁知箫凤却并不在意他的眼神,只是笑意盎然地望着他,从他身边走了过去,“我答应会放过你,就不会再缠着你,你大可放心。”
微风轻拂的屋顶,箫凤惬意地闭眸躺着,而褚临静只是站在他的身旁,俯望着他。
褚临静蹙眉,“现在可以说了。”他没那么多的闲工夫跟箫凤在这耗着。
箫凤侧身单手撑额,扬起妖异的凤眸望着他,就着手中的酒杯喝下一口,“你母亲的死因,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褚临静眯起眸,觉得似乎被人摆了一道,“浪费我这么久的时间,就为了告诉我,你不知道?”
“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你父亲建立魔宫不久时,曾经派人进宫暗杀过一个人,但是没能成功。”
褚临静的银发扬起,在箫凤妖艳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你这是在暗示我,他暗杀的这个人,跟我母亲的死有关?”
箫凤不可置否地撇撇唇,继而站起身,“而且是宫里一个位高权重的人,不然也不会避开了那么多杀手。”
看到箫凤魅惑人心的俊颜靠近以及迎面而来的一股携带莲花香气的慵懒气息,褚临静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怎么还在怕我?”
褚临静冷漠地看着他,“只是不喜欢有人离我太近。”说完,他转身从屋顶轻跃而下,衣袍翻飞,银发也在身后扬起一片闪亮的光芒。
箫凤抬手,指尖只来得及触到银白发丝的尾部,指尖划过一丝冰凉柔软的触感,他收紧手心,熟悉的清淡中药香气让他极力抑制在心底的占有欲渐渐地膨胀起来。转念间,他望着褚临静的背影唇角勾出一抹有些邪恶的笑容,既然决定放弃褚临静,但是这样轻易地让褚临静与端木萱萱在一起,是不是太对不起他多年来的感情。
轻盈地从屋顶一跃而起,艳红的袍子在空中划开一抹红弧,落于褚临静面前。他妖冶地在唇边绽放出一抹笑,“我改变主意了,或许告诉你真相,能让你少走很多弯路。”
第134章
“小戴子,你主子回来了么?”端木萱萱拉住从屋里出来的戴青,看到戴青蹙起眉,心中起了疑惑,每次他下山回来都会先来找她,为何今天没有。
戴青顿了顿,“主子神色怪怪的。”说完,他转身离去,走了几步之后又回头,“你今晚最好不要惹主子。”
夜间的风,携着流水般的冰凉轻刷过的叶片传来彷若低语的声响,让端木萱萱打了个冷颤。
她轻声推开屋门,环视一周,并没有看到褚临静的身影。关上门,她紧接着想也没想的朝绣着桃花的精美屏风后面走去。
褚临静和衣躺在床上,双手交叠放在腹上,看起来安然地闭着眸,他雪白的面容在闭起眼时俊美冷漠,少了一分盛气凌人,然而看在她眼里,却觉得两人的距离似乎又远了一些,好像无论她再怎么努力,都无法接近他的内心。
端木萱萱走过去,伸出手轻轻地覆上他的眉心,像是怕打扰了他的休息。
在指尖触及他额头的瞬间,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用那双沉静的眸子凝视着她,看着看着,他的眼神似乎透过她看到了另一个人,冷淡的眼眸中骤然闪过一抹令人心悸的光芒。
她的心在那一瞬间,彷佛停止了跳动,“静?”
然而只是一刹那,他的眼睛又恢复了朦胧的淡漠,他抬手,移开她触在他眉间的手指,“睡吧,我累了。”
他重新闭上眼,须臾,传出平稳而有规律的浅浅呼吸,似是已经进入了睡梦中。
她站在原地,心依旧因为他方才那短暂的一瞬间而狂跳不已。她从未见过他那样的眼神,至少在面对她时,他从来没有出现过那种眼神,即使初识时都没有。
那眼神,有点嘲弄,有点懒懒的讽刺,甚至在他独有的忧悒中似乎隐着令人心惊肉跳的恨意…
恨意?
悚然一惊,她倐地收回被他拨开的手,心底因自己的猜测狠狠地颤了一把。
她缓缓地摇摇头,不,一定是他看错了,无论她方才看到了什么,一定是她看错了…她什么都没做,他怎么可能会…恨她?这太可笑了…一定是她太紧张自己的病情,所以情绪不稳定导致出现幻觉…
她回身,镇定地做着深呼吸,而后轻手轻脚地上床,在他身旁静静地躺下。
屋内重新回归安静,静谧地彷似方才一切的情绪涌动,都只是一场幻觉。
直到她的鼻端传来清浅而有规律的呼吸,他的双眸才缓缓睁开,望着头顶的雪白床纱,怔怔地出神。
他微侧首,带着淡淡孤意与冷漠的眼睛望着尽在咫尺的娇颜,眼神交错闪烁,在那朦淡的眼底最深处,开始隐出曾经没有过的复杂、嘲讽、痛苦、挣扎…
他蓦地闭上眼,再睁开,犹如风起云过,连带那万千红尘都一同随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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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萱萱还是整日留在池月山上,脚边不远处总会跟随着的一个胖嘟嘟的雪白兔子。
她偶尔会帮着戴青整理药草,偶尔去柳锦的屋里聊天谈心。然而更多的时候,她是跟随在褚临静的身后,看他俯身采药,看他修长的身影游走于山巅云雾之中,荡涤着一身的微冷。
与曾经不同的是,他回头看她的次数越来越少,她总是在身后看着他的背影,追逐着、追逐着,追上了,他也只会缓缓地放慢脚步,只有在追丢时,她才会在最慌乱的时候,看到他出现在乱山雨雾中的身影,然后他会牵起她的手,不发一语的带着她离开。
她敏感地发觉,他变了。
自从那日清晨出去,傍晚回来后,就变了。
她不知道他那日出去究竟做了什么,不知道他是否见了什么人,总之他不再是以前那个会吻着她的额头,说会永远陪着她的那个人。他碰她的次数越来越少,偶尔的牵手,偶尔亲吻,就连身体间最亲密的接触时,她也感觉不出他曾经的温柔。
她想过无数种可能,却始终找不出合理的解释。
他的眼角眉梢在曾经的孤傲冷漠中,又多出了难解的讥诮与嘲讽。在看着她时,眼神会变得空幻而迷离,彷佛在透过她看着另一个人,然而那种迷离又会很快的消失,在消失的同时,他就会收回视线不再看她。
但是她知道,他还是在意她的。虽然他的行为矛盾而无从解释,但她知道,他的心从未变过。
直到一个下着雨的夜,漫山起着云气,迷蒙得一阵阵谁也看不见谁。
他很晚回屋,她已经熄了灯,她以为他今夜又不会回来,直到听到门外的动静,她才燃起灯,疾步走到门前,惊讶地发现带着一身的雨水的他站在门口的位置,幽幽地望着她,屋外的雨风撩拨着他的衣袍,吹出阵阵冰凉。
他的银发湿淋淋地贴在身后胸前,雪白的衣袍因雨水的拖拽重重的垂下,脚边汇流出一片水洼。
她震惊地吸口气,急忙转身取来帕子轻柔地擦拭着他的脸颊,“怎么湿成这样?”她记得,他曾经在雨中弹琴都可以丝雨不沾的。
悠悠的烛在桌上摇曳,他的眼睛变得愈来愈朦胧,氤氲着他眼底深处的伤。他注视着她.没有言语,优美莹薄的唇抿得更紧,他的脸上依旧淡漠,却又似在平静之下正用着全身的力量,强忍着某种的撕裂心扉的疼痛。
擦拭半天,他没有任何反应,雨水不住地从他的发下滑落,根本无法擦拭干净,只能换下这身湿透的衣服。“静?”她担忧地又唤了声,温软的小手抚上他的胸膛,娇小的身躯贴近,“把衣服先换了。”
那声呼唤,似是触动了什么。
他突然之间有了动作。
‘砰’地一声,他反手一甩,竹门被重重地关上,接着他单手一抄,将她揽进怀里,同时转身,几乎在瞬间就将满脸错愕的她腾空抱起固定在门板与他不断起伏的胸膛之间。
他的动作让她不得不用双腿圈住他的腰身才能固定住自己的身体,她紧紧地环住他的颈项,“你…”
来不及说出第二个字,红润的唇瓣在迎面而来的清透气息中被他封缄。
她震惊地承受着这个强烈地近乎掠夺的吻,他冰凉的手紧紧地箍着她的腰,隔着单薄的衣料贴着她的肌肤,让她忍不住一阵颤栗。他像是沉浸许久突然之间迸发的猛兽吞噬着猎物般,几近饥渴地吻着她,将舌喂入她的口中,吞咽她急促的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