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天天欣喜地喊了一声,从床上坐起来,“我没事呀,只是有一点点痛而已,真的只有一点点。”
那男人收敛脸上的怒色,慈爱地摸了摸天天的头,柔声嘱咐他以后踢球要小心。
兮敏是第一次见到天天的爸爸,心里想着要不要打个招呼,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看一眼程钧逸,他正悠闲地坐在沙发上摆弄着手机,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好在这时候程云丽洗完毛巾从洗手间里走出来,边替儿子擦脸边说:“踢球的时候不小心摔了,医生说没有大碍。”
“云丽,我当初同意让儿子跟着你是因为你信誓旦旦地保证会好好照顾他,原来你就是这样照顾他的?你觉不觉得你这个妈妈当得有点失职?”
这样的话,连兮敏一个没当过母亲的外人听着都觉得刺耳,更加不要说程云丽是个十足的好妈妈了。她替儿子细细擦完脸,把毛巾在一边的衣架上挂好,说:“那你这个爸爸又当得有多称职?儿子受了伤进医院,我第一时间就打电话通知你,你要不要看看手表,现在是多久以后了?”
那男人一时语塞,顿了一下才开口:“我工作很忙,接到你电话的时候正在陪领导视察,我已经立刻赶过来了。”
“我知道你忙,听说你升职了?忙也很正常。可就算是国家领导人,百忙之中也能抽出一点时间陪孩子吧。最近这一年你来看过儿子几次?好歹我是天天陪在他身边,请问你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
那男人脸上露出一种既愤怒又尴尬的复杂表情,刚要接话,躺在病床上的天天却小声说:“爸爸妈妈,你们不要吵架好不好?我是小朋友,还生病了……”
稚嫩的童音里带着哭腔,兮敏听得心里好不舒服,赶紧上前轻轻搂一搂程云丽的肩,“算了大姐,让孩子好好休息吧,他也累了。”旋即俯身替天天盖好被子,笑着说:“你乖乖地睡觉,明天我带游戏机过来给你玩,好不好?”
天天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大概心里多少也明白她的用意,吸了吸鼻子,脸上又恢复了童真的笑容,“舅妈最好了。”

从医院出来,兮敏问程钧逸:“晚上想吃什么?我现在去超市买菜。”
“不用了,我还有事。”他拿出车钥匙,转头看了她一眼,“你自己一个人回家行不行?”
“嗯,那我先走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她还能说不行吗?反正基本上每天都是她自己一个人回家一个人吃饭,有时候还得一个人睡觉,她连抱怨都懒得,说完就往公车站走。从医院大门到公车站有一段不算近的距离,还要经过一个地下通道,她走到对面车站的时候,正好看见他的车从医院那条路上开出来,右拐之后飞快地消失了。

兮敏回到家,一个人自然没必要大费周章地准备晚餐,煮了一碗面,边看电视边吃,勉强吃掉了一半。电视节目没一个有意思的,她打开电脑上网,司琪和田甜竟然都不在,连个可以陪她瞎聊打发时间的人都找不到。
她无聊得只好登陆G大的网站,看看校庆的新闻。文学院的分站上有人上传了近几届的校友聚会照片,她一张张点开看,果然有今天他们那一大堆人的,个个笑得灿烂。看到最后是一些校园风景图,其中一张拍的是操场对面的那条林荫小道,树荫下的几张木制长凳上都坐了人,最东边的赫然是她和叶辰远。照片上,她嘴角含笑,微微仰头看着天空,而他正神色柔和地凝视着她。
兮敏的心瞬间好像跳漏了几拍,她太熟悉那个笑容温暖、线条柔和的侧脸了,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是用那样一个侧面牢牢抓住了她的视线。从那以后,她每看见一次,心底的防线就松垮一分,沦陷一分,直至无法自拔。
他们在一起的那一段时光,她无时无刻不在心里祈祷,希望有一天他能把那种温柔的目光转移到她的身上,如今她终于得偿所愿了,可惜,已经物是人非。

兮敏盯着那张照片看了许久,在眼泪落下来之前迅速关掉了电脑,去卫生间用冷水洗了个脸,回到客厅的时候看见茶几上的一串钥匙,迟疑了一会儿后换了衣服拿起钥匙出门。
她回到了自己的小公寓。这里保留着她结婚前的模样,她只是把一些必需品带去了新家,其余的都原封不动。衣柜里有一个很大的纸盒,她费了一些力气把它拖出来,里面整齐有序地摆放了很多东西。左边放着一本《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概论》和一份习题资料,她拿出来随便翻了翻,很多地方都写了笔记,却分明不是她写的,她上这类课从来都是睡觉或者看小说。
那些干净利落的字迹,是叶辰远留下的。
大二的时候学校开了这门枯燥的课程,兮敏第一堂课就听得哈欠连天,后来再也没有认真对待过,只等着考前临时抱佛脚。学期过了一半,学校破天荒地组织了一次期中考试,她这一科理所当然挂了。叶辰远知道以后,教训了她一通,竟然还主动提出监督她上课,只要他有空必定陪她一起去。她不喜欢写字,他无奈之下只好帮她抄笔记,有时候还会写一些变相的鼓励,例如:“乐兮敏,如果你下次再考不及格,就一个月不许来找我。”她又生气又好笑,很不客气地在下面回敬一句:“叶辰远是自恋狂!超级大坏蛋!”

兮敏深吸一口气,把书和资料放在一边,继续翻其他的东西。她看到一串红色的玛瑙石,那是叶辰远送给她的第一份礼物,曾经被她日日夜夜戴在手上,连洗澡都舍不得取下来。玉石这种东西,戴的时间越长就越有光泽,那串玛瑙原本红得耀眼,现在却黯淡无光。
她想,如果这种东西真的有生命,那它大概从他说要离开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死了,并且再也不可能活过来。
她伸手去触碰那一串玛瑙石,然而冰凉的触感让她瞬间收回了手,她坐在地板上,望着纸盒里的东西,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滑进嘴里,异常咸涩的滋味,一直渗透到心底。
她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直到觉得浑身都快麻木了才站起来,把拿出来的东西都好好地放回盒子里,然后推进柜子的最深处。
她对自己说:就这样吧,只有眼不见心不烦,才可能彻底忘记。

兮敏打开家门的时候,屋里一片漆黑,显然这个家的另一个主人还没回来。她刚才出去的时候没有带手机也没有带手表,不知道现在几点,不过看外面的夜色,应该不早了。她站在门口弯腰脱鞋,突然觉得有些不太对,赶紧摸到墙上的开关,室内霎时一片通明,沙发上坐着一个人,她被吓得浑身一颤,“吓死我了,你怎么不开灯啊?”
程钧逸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脸色很不好看。她注意到茶几上的烟灰缸里堆着好几个烟头,有一个还冒着点点火星,客厅里的落地窗大开,冷风一股脑刮进室内,她顿时打了一个哆嗦。
她换好鞋,先过去关了窗,然后才走到茶几边拿起烟灰缸准备去倒掉。程钧逸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沉声问:“你刚才去哪里了?”
“没去哪里,在附近随便逛逛而已。”
“这么冷的天你就穿一件衣服出去随便逛逛,真有兴致。”
他冷淡的语气里带着一种令人生厌的嘲讽,她听了立刻皱起眉头,说:“你喝得一身酒气回来,岂不是更有雅兴?”
他手下突然一用力,兮敏疼得低呼一声,“好痛,放开我!”她抬眼瞪他,这么近距离地看,她发现他的脸有些发红,大概是喝了不少酒,然而眼神幽冷,薄唇紧抿。他只盯着她,不说话也不放手,她从来没见过他此刻这副样子,一时间也有些被吓到,不敢轻举妄动。
僵持了一会儿,程钧逸总算放松了力道,缓缓松开了她,站起来的时候高大的身躯竟然晃了一下。兮敏这才察觉出异常,手腕上还残留着他身体传来的温度,她抓住他的手,果然很烫,“你是不是发烧了?”
他没理会,一下子甩开她的手,径自进了房里拿衣服去洗澡,见她挡在浴室门口,皱着眉问:“我洗澡你也要看?你是偷窥狂吗?”
“谁稀罕看你?我是怕你洗着洗着晕倒好不好?”她顿时红了脸,帮他往浴缸里放满水,伸手试了一下水温,“可以了,快洗吧。”

兮敏翻出家里的医药箱找到退烧药,仔细看了看说明书,然后倒了一杯温水。回到卧室,程钧逸正好洗完出来,她把药和水放在床头柜上,“睡觉前把药吃了。”
他倒是没有反抗,顺从地吃了药。兮敏看在他是病人的份上,不跟他计较刚才的不愉快,让他坐在床边,拿过他手里的毛巾帮他擦头发,边擦边说:“发烧了还抽那么多烟喝那么多酒,你疯了是不是?”
霎时觉得空间旋转,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已经被他压倒在床上,因为发着烧又刚刚洗过澡,他原本就发烫的身体更加滚烫,连呼出的气息都是灼热的,“我不喜欢抽烟喝酒。”
“那你还……”后面的话被他突然覆下来的唇齿吞没。他从来没有这样吻过她,一会儿深入热烈,一会儿轻柔缠绵,甚至轻轻咬她的唇,手也没闲着,伸进她的衣服里,在她敏感的肌肤上一寸寸地点火。她被吻得意乱情迷,却没完全失神,推了推紧紧贴着的男人,小声说:“我还没洗澡……”
他不依不饶,在她身体上游走的手和唇却渐渐变得温柔,她愈发沉沦,心想算了吧,就这一次,随他去。然而他的动作从轻柔到缓慢,最后竟然停了下来,整个人趴在她身上一动不动。她等了一会儿依然没动静,拍了拍他,却发现他睡着了。
兮敏哭笑不得,但也因此一扫心里的阴霾。尽管他这么重的躯体压在她身上令她有点透不过气来,可是她凝神听着耳边轻而均匀的呼吸,莫名觉得很安心。她伸手抱住他宽阔的背,感受到他的体温正一点一点传到自己的身上,不由想,或许这份实实在在拥有的温暖才是她应该把握的,其余不过是过眼云烟,即便想抓,又怎么可能真的抓得住。



作者有话要说:前两天翻自己U盘里的文档,突然想起有朋友说过我笔下的女主没一个不别扭,于是我很认真地反省了一下,好像的确是这样,囧
我发誓我不是故意的,可不知道为啥,一写就写成了别扭,而且还是越来越别扭……所以在写小程家的漂亮老婆时,我每写一点就告诉自己一次:不要别扭不要别扭不要别扭不要别扭(重复一百次)……庆幸的是,到目前为止,还莫有人说她别扭,呼……
至于以后嘛,我会尽量秉承“不别扭”的基本原则,不过我觉得吧,有时候女主别扭点儿,才能衬托出男主的光芒万丈,咳

PS:看在我连着三章都是四千+的份上,潜水的姑娘们倒是冒个泡啊,否则当心我滚地不起>_<

 


第十八章

第二天早上,兮敏醒来的时候程钧逸还睡得很沉,眉头微皱,似乎不太舒服。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没昨晚那么烫了,不过温度还是有点偏高。
她轻手轻脚地起床,做好早餐后回到卧室里,看见他把右手搁在眼睛上,好像已经醒了。她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起来吃早餐吧,我煮了粥。”
“不吃。”他翻了个身,闷声道。
兮敏没强求,替他盖好被子,一个人去吃早餐了。今天的粥煮得异常成功,她在里面加了一些上次从婆家带过来的干贝和香菇,还撒上了一点葱花,咸淡适中,清香扑鼻。
结婚以后兮敏才发觉,程钧逸对于生活的品质高得近乎苛求,尽管吃得不多,但是在饮食上非常挑剔。家里的咖啡和茶叶永远只有一个牌子的,偶尔没买到,他宁可不喝也绝不换其他牌子。就连水,他也对产自国外某个小镇的矿泉水情有独钟。兮敏还记得,第一次来这个家时见到冰箱里满满几十瓶矿泉水的壮观景象。
在了解了他这么高端的生活追求之后,对于他经常嫌弃她做的菜难吃这一点,兮敏也就勉强可以理解了。此刻她一边大口喝粥一边想,难得做出这么美味的食物他却不赏脸,活该感冒发烧。

吃完早餐后,兮敏坐在沙发上看无声电视。快十一点的时候,程钧逸从卧室里走出来,问她:“今天是不是要去你爸妈家吃饭?”
“你还在发烧,下次再去吧,反正只是吃顿饭而已。”
“我没那么虚弱。”他扔给她一句干巴巴的话,转身进了浴室洗澡。

到了兮敏的父母家,妈妈果然又准备了一大桌子菜,见他们进屋,很高兴地嚷嚷着让他们先看会儿电视,很快就可以吃饭了。
刚一进门,爸爸就拉着程钧逸要下棋,被妈妈皱着眉制止:“还没吃饭下什么棋?你这老头子,一天到晚就只知道下棋,也不管孩子们是不是乐意陪你。”
程钧逸一笑:“不要紧,我也很久没下过棋了。”
“你看你看,当事人都没说什么,就你这老太婆啰嗦。”有了女婿撑腰,爸爸更加理直气壮,拿着棋盘兴冲冲地去书房了。
妈妈无奈得直叹气:“瞧瞧你爸,年纪一大把了还这么不懂分寸,我真是拿他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书上说老年人应该多参加一些娱乐活动,比如下棋、打麻将、跳舞什么的,有益身心健康。”兮敏推着妈妈进厨房,笑着说,“妈,不如我帮你去报个交谊舞班?或者老年人健美操?”
“你这丫头,居然开起妈妈的玩笑来了!”
兮敏“嘿嘿”一笑,站在一旁专心地看妈妈切菜,正想着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练出这种刀工时,发现妈妈偶尔回头,眼神古怪地把她全身上下都打量一遍。她又好笑又纳闷:“妈,你在看什么呢?是不是越来越觉得你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很惊为天人?”
“你这嘴皮子倒是越来越惊为天人了。”妈妈放下刀具,转过身看着她,神情认真之中还带了点儿莫名其妙的期盼,“你们结婚也有好几个月了,有没有商量过生孩子的问题?”
原来是这个,兮敏无奈地笑了,“妈,我才二十四岁,现在生是不是太早了?”
“早什么?趁年轻赶紧生,否则年纪大了身体跟不上,到时候有你受的。你早点生,我和你爸还可以帮着带几年,等我们老了,想带都力不从心了。再说你是还年轻,钧逸可比你大了几岁,我不急你婆家也会催。”
“他也才二十八好不好?男人跟女人不一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比我还年轻。”兮敏说,见妈妈似乎想继续教育她,于是赶紧换了种态度截住话头,“好好好,我答应您,今天回去就跟他商量总可以了吧?”

兮敏早上喝了一大碗粥,还没完全消化,吃中饭的时候自然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一点就吃不下了。程钧逸也吃得很少,只挑了一些清淡的菜吃。兮敏猜想他可能还发着烧不舒服,于是吃完饭后去自己房里拿了感冒药,刚回过身就见他站在门口。她没听到任何声音,理所当然被吓了一跳,暗自平复了一下,走过去把药塞到他手里,“我家只有纯净水,你将就一下吧。我去帮我妈洗碗。”

午餐时间一过,家里人人都有安排,爸爸迫不及待地去了楼下花园下棋,妈妈坐在客厅看她喜欢的家庭伦理剧。兮敏忙完厨房的工作,回到自己的房间,见程钧逸正坐在床上翻看着什么东西,她走过去一看,居然是相册。她大窘,赶紧用手遮住其中一张她婴儿时期洗澡的照片,“别看了别看了,我小时候很不漂亮。”
“岂止是不漂亮?”他拿开她的手,继续翻下一页,边看边说,“女大十八变,这句话果然有点道理。”
“如果你不解释,我就会把你这句话理解为,你觉得我现在很漂亮了。”兮敏见拦不住他,索性坐在他身边一起看。他只淡淡一笑,没有答话。

“这张是几岁?怎么瘦成这样?”
“大概七岁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两个月没去学校,班里的同学再见到我都不认识了。”
“原来你小时候是单眼皮。”
“是啊,我十岁以前一直是单眼皮,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成双眼皮了,眼睛也大了很多。我妈那时候还骗我,说因为我单眼皮的样子太难看,所以她请仙女用仙女棒往我眼睛上施了魔法。”
程钧逸笑了:“的确很难看。”
兮敏不满地“哼”了一声,“你小时候肯定也好看不到哪儿去。”
他没反驳,继续往下翻。
这本相册里放了兮敏从出生到大学毕业以前的所有照片,是父母相当珍视的一本纪念册。工作以后她的生活较之以前忙碌了许多,很少拍照,而且多数情况下不会冲印出来,都存在电脑里了。
相册的最后几页是兮敏大学时参加各类社团和学校活动的照片,那时候的她跟现在差不了多少,只是模样略显青涩,但是眉宇之间明显比现在无忧无虑多了,连笑容都有些没心没肺的。
兮敏看着曾经的自己,想起了很多大学时期的往事,那一段时光大概是她这么多年来最开心也最难忘的,有欢笑有泪水,酸甜苦辣,几乎尝尽了青春期里所有可能的滋味。后来她扪心自问过,如果一早知道结局,当初还会不会那么孤注一掷?她的答案是:会。
这世上有多少人能时刻保持理智?有些事情,本就不是由大脑来判断要不要去做的。而且人大概都必须经历一些什么才能成长,兮敏并不后悔,甚至心存感激,如果这是她必须经历的,那么她乐意把它当成是上天安排的考验,通过了,也不失为一种财富。

兮敏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思绪游离了好一会儿才回到现实,她摇头笑了笑,刚想跟程钧逸说话,却发现他的视线定住了,她顺着望过去,两张并排放着的照片映入眼帘。
她还记得,那两张照片都是当年同宿舍的好姐妹偷拍的。
左边那一张是大一的时候,有一次她和叶辰远恰好在同一间教室自习,他就坐在她的斜前方,那时候他们还不认识,第一次离得那样近。整整一下午的时间,她始终保持着以手托腮,看着他侧脸的姿势。后来回到宿舍,她兴高采烈地说起下午的巧遇,睡在她对面床的姐妹却突然亮出一张照片来,主角赫然是她和叶辰远,以侧面的角度,把他清俊美好的侧脸和她一脸花痴的模样记录了下来。
右边那一张则是他们正式确定关系的那天。背景是沐浴在阳光下的G大人工湖,角度同样是侧面,她踮起脚亲吻他的脸颊,表情害羞而甜蜜。这张照片其实是兮敏特意叫室友躲在暗处拍的。那天她下定决心跟叶辰远摊牌,如果他接受,她就以吻定情;如果他拒绝,她就把亲手折给他的一千只纸鹤一股脑扔到他脸上。
那时候的乐兮敏,有种不顾一切的孤勇,决定了就不退缩,还很傻地想,不管是成功还是失败,她都要记录下来,作为曾经年轻的证明。

和前男友的甜蜜照片被现任丈夫看到,任谁都会觉得尴尬,兮敏也不例外。她不敢贸然去抢相册,只好说:“后面没有了。你要不要睡午觉?不然我们出去逛逛吧,今天天气很好。”
程钧逸合上相册,起身放回书柜里,看着她,目光深邃得令她辨不清情绪,“我要回公司处理事情,晚上过来接你。”他说完,绕过她就往外走。
兮敏咬着唇站在原地,直到他伸手握住门把的那一瞬间,她终于鼓起勇气冲过去,从身后紧紧抱住他,“我以为我们已经达成共识,谁都不提过去的。”
“我并没有提。”
“那你这是为什么?从昨天开始就摆臭脸给我看,我到底哪里惹到你了?夫妻之间不是应该互相信任、彼此坦诚吗?你这样……真的让我觉得很累。”
他顿了一下才开口:“这么快就让你觉得累,看来我真的很失败。”
兮敏一下子被他触怒,松开手绕到他面前,仰头盯着他的眼睛,“程钧逸,你老实回答我,你真的想跟我生活一辈子吗?如果是,请你以后别再为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生闷气,如果不是……”
“如果不是,怎样?”他问。
她想了想,赌气说:“如果不是,请你现在就卷铺盖走人!”
“我的确要走,”他幽黑的眼睛里竟然浮上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是你拦着我。”
她彻底被激怒了,猛地拉开房门,大声说:“走走走,我才不拦你,有多远走多远!”
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的妈妈闻声转过头,一脸担忧地问:“怎么了?小敏,你这语气可太冲了,好好的怎么突然发脾气?”
兮敏扭过头不作回答,程钧逸说:“没事妈,我有工作要赶回公司,晚上过来吃饭。”
“行,你忙你的去吧。”

听到他这么若无其事的口气,兮敏顿时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一屁股坐在床上,没好气地赶他:“快走啊你,晚上也不用过来了,我今晚住这里。”
程钧逸不但没走,反而一步一步朝她走过来,还伸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唇角染着淡淡的笑容,“乐兮敏,我现在很肯定,你不但长得不好看,脾气还很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