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香玉的眼泪溅在了冰冷的箭杆上,猩红一片。
突然我的手背感到温湿的灼热。她的眸水光漾漾,轻轻地说:“我爱你…”
如同蚊呐的细小声音,却沉似千斤,重重地敲打在我的心上。
真重!
我伸出手掌捂住了她的眼。
“不要看了,也许你将承受不起。”
搂着她纤细的腰,强行将她移到自己胸前。手掌处有微微发痒,是她的睫毛眨动着拂过。
“这算不算得上一次屠城呢?”
我沉默。她用上了屠城,可其实才不过死去百人。
“而我们本可以消弭这场屠杀,是不是?”
我蒙住她眼睛的手轻轻颤了颤,手掌缝隙里溢满了她的眼泪。
“其实,就算我们站在拓跋阳面前,他未必会杀我们,而我们也有机会可以再次逃脱,是不是?”
我只能无奈地叹息。
“那么多无辜善良的人死去,全是因为我们的自私,是不是?”
我冷漠道:“这只是他们的命,与任何人无关!如果这些人足够强大,谁也杀不了他们!”
手掌濡湿了大片,全是她滚烫的泪。
扶柳,如果可以救下他们,可是我却无法保证你的安全,该怎样选择呢?
我们都是自私的人,所以我希望我怀中的人有微凉的呼吸,有清泠的说话声,甚至有现在止不住的眼泪,而不是中了箭满是鲜血的僵硬尸体!
范大作死了如何?客栈鲜血浮箭又如何?
我洛谦只要怀里的人无恙!
就算天下人的性命都捏在我掌心,我亦自私!
她猛然抓住了我的衣襟,纤细骨指死死地抵住我的锁骨:“可他们会杀了我!或许在每天深夜里,范大作会出现在我的梦里,他站在沙漠的绿洲里微微憨笑,然后他的嘴角蜿蜒出僵黑的血,扑倒在我脚边,背后插着拓跋铁箭,血肉模糊。他会缓缓地抬起头,白森森的骨指深深掐入我的脚踝,狰狞笑道:妹子,为什么不救我呢?”
“——还有这浸满鲜血的客栈,我会徘徊在这里,永远也走不出去,身边到处都是怨恨的双眼,他们不停地吟唱: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如泣如诉。
我的另一只手掌覆上她不停颤抖的肩,一点一点地用力,直到稳住了她的身子。“上官扶柳,在天下的争夺中,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都将会有无数的人死去!不能心软,不能懦弱,不能犹豫,记住从今以后你要陪着我一路走下去!”
扶柳,将来迟早有一天你将会看见我的杀戮,毫不留情的杀戮,或许将比这场屠杀更加残酷——,所以,我需要你的坚强!
你会坚定不移地站在我的身边,是不是?
“为了我,学会舍弃…”
可不可以为我,舍弃你的善良?舍弃你的亲情?舍弃你的上官?从今以后只停留在我的怀中!
江山血路,由我一人踏平就好,只是你能否一直跟随在我的身后,当我疲惫时,回头便能看见你的淡淡笑颜?
铁箭破入酒窖。
烈酒泼洒,淋湿了我们的衣裳。酒水浸透,她细小的锁骨突现,微微颤抖。
“洛谦,知不知道,看着他们这样无助地死去,会想到自己是不是有一天也会像他们一样,死去的时候双眼会怨恨地瞪向天空?其实我也和他们一样不够强大,是不是迟早会看着自己的鲜血像花一样绽放,然后干枯地死去…”
然后干枯地死去?
土墙外的血花飞溅,我竟然感到莫名的害怕。
“不会的,我不会允许的!”
低哑地嘶吼,即使是天命,我也会劈天射日,夺回这命盘。
上官扶柳,记住,你的命只能我来取,你自己也休想掌控!
她似乎僵住,烈酒顺着柔美的唇线下滑。像是沾有剔透露水的素莲花瓣,蛊惑了我。不由自主,覆上了甜蜜花瓣般的柔唇。
烈酒似乎在舌尖跳舞,血脉贲张。
一点一点地占据,一寸一寸地侵入,深入灵魂,无法抵抗。
上官扶柳,你是我的女人!
暗夜中对着墙,脑子里不断浮现出刚才的画面。
她唇角漾着笑,靠在上官去疾的肩头,亲昵无间。我站在很远的阴影处,看着两个贴近的身影,说不出的烦躁。
草地上的屑末已凝聚在了掌心,无声地旋转,酝酿很久,这一掌始终没有打出去。半空中的草屑纷纷扬扬地落下,铺满了整颗晦涩的心。
机械般地回到驿站,躺着,辗转难安。
心里长了一朵魔鬼般的莲,勾魂摄魄的南海素莲。它在不停地吸食着我的血液,微微地痛,可我却甘之如饴。
门框发出轻轻地碰撞声,顺着风传来幽幽暗暗的清香。
她没有再跨出一步,安静地如同不存在。
太静,似乎有獠牙在噬咬我的心。
一阵踉踉跄跄的撞击声,随后便是清脆的陶瓷破裂声,隐隐夹杂着凄凄苦笑。若断若续的冷笑,更像是绝望边缘处的嘶吼,是痛苦的挣扎。
上官去疾说:“扶柳,男儿总是志存四海——”
“原来你们都是一样的。”她几乎捏碎了玉牌。
这一幕闪电般滑过,还来不及细响,就听见极轻地泣声。
连哭,她也是压抑地为上官去疾而流。
只觉从手到脚,身子都僵硬了。
“你为什么在这里?”背后响起她讶异的惊呼。
转过身,直直地盯着她:“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去年我们穿着喜服一同拜过天地。
她慌乱地有些不知所措:“因为…这是我的房间…”
那从今以后也是我的房间!迅雷般地箍住她纤弱的手腕,好似担心下一刻她便转身离去。猛地用力,伴随着衣料的破碎声,她柔暖的躯体倒在我的胸前。
沁香层层缭绕,她细长的发丝停留在我的脖颈处,柔得像云。
她微微抬起头,纯黑的瞳望着我,支吾说:“洛文明明说…是为我收拾出来的房间…”
手指贪婪地覆盖住她的脸颊,一寸一寸地抚过,心里有烈火烧过:“铁铠胸前方菱铁甲的压痕,浓重的铁锈气味,还有未干的咸湿眼泪…”
都是上官去疾的味道!
因为上官去疾才勉强嫁给我,是吗?因为上官去疾才愿意凑齐十万两银子,是吗?是不是还会因为上官去疾离我而去?
无数的怒火在燃烧。
压迫着她离我越来越近,嘶狠问道:“上官去疾就那么重要吗?”
她一呆,极快道:“他是哥…”
并不想听到任何问答。上官扶柳,以后你将不能再为上官去疾分出一分心,因为你的整颗心都是我的。
强烈的索取中,她很安静,没有一丝挣扎,只是窝在我的怀里,固执地像一个一心取暖的小女孩。
彻底的一场沉沦。
她在描眉。
铜镜反射着淡金光芒打在她眉尖,将如柳弯眉完全淹没在一片暖金色中。
我停步在门槛。
这样的安宁大约不再长久了,或许多看一眼,回到长安寂冷时可以暖心。
不知为何,她突地拈了素绢,淡淡擦去黛眉。
“不要再画了,越画越丑。”
是好,是坏,已然画出,又何必抹去?既然棋局乱了,我们都淌过楚河汉界,踏入对方领地,那就不要退缩了。
她回首,将眉笔塞入我手心:“你会画,那就试一试啊,看到底谁画得好?”
如题字般我握住眉笔,她抿着唇细细笑着。
上官扶柳,经我画后,是美是丑,你都不能后悔了。
“这也叫好,一只长一只短,一只高一只低,一只浓一只淡。”她大概是尽量压住心中的嗔怨,可眼角的不满意还是道出了一切。
“可我觉得很好看。好了,去吃早饭。”
我拉起她,有些东西未必是最漂亮的,可是那是最暖心的。
跨过门槛时,她忽地止步,踮起脚尖,澄清的双眼望着我,越来越近,她搂住我的肩,几乎整个人都靠在我身上。
一笑,暗香弥漫。
“洛谦,生日快乐,你要当爹了。”
再笑,蛊惑神智,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双唇轻颤,说不出话。
后来回京,我与少维说时,少维呵呵一笑,洛老二,那个就叫被春雷劈了。春,暖入人心;雷,惊震人心。
“难道不值得高兴吗?”
她淡淡的询问,掩不住的失望,垂下的浓密眼睫挡住了漆黑的瞳。
“高兴,当然高兴!”我有些不知所措,只能拥着她的肩,力道极大,似乎想给她信心一般,“扶柳,只是马上就要回长安了…该怎么办呢…我要当爹了。”
她又是笑,唇角弯弯。
一个傻丫头,不知前路的艰险。
朝阳在窗外冉冉升起。
“圣旨到。”
意料之中的圣旨按时到达,可宣读时,她一直蹙着眉,分外纠结。
终于,她蹲下不停地呕吐,泪珠大滴大滴地落下。
我几乎是动用了轻功,奔到她身边,她只是捂住小腹,闭上眼,软软地倒在我怀里。
“洛文,大夫!”
我的声音在抖。
屋内大夫离去,她无事,受了刺激,多休息便好。我坐在床榻边,将散乱的发丝一缕缕地顺到她耳后。
她幽幽醒来,唇色苍白。
“我将他们都打发走了,莫要再激动,大夫说是动了胎气,要好生静养。先睡着,我出去了。”我起身,见了我大约她又会忆起那圣旨,胡思乱想一番。
“洛谦,我要知道。”她抓住我的一角,倔强地望着我,不容拒绝。
我轻颤:“扶柳,你确定吗?”
“是的,告诉我平罗发生了什么事?回长安又会出现什么事?”
我深叹,瞒不住的,可是说过后,她的心是否还如以往?
淡淡地说完,我问道:“扶柳,你害怕吗?”
害怕将来,甚至害怕我…
“我怕,我从小就怕蛇虫鼠蚁之类的,除了这些,我一向胆子大,什么都不怕。”她在我的怀里,淡笑着说。
可是,傻丫头,回到长安你才能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害怕。你那腹中的孩子,是否会成为一道催命符?
那冷冰冰的斗争场上,他们是不会允许一个流着上官血脉的少主存在的!
“洛谦,那以后你会丢下我不管吗?”
我紧紧地搂住她,似乎下一刻她就化烟离去,“扶柳,那以后你会离我而去吗?…扶柳…”
如果将来在长安,我保下你和孩子,你就不准离开,好不好?
(老洛的白皮书四完)
下部:第五卷:长安夜未央 长夜宴(一)
看着流苏手中的大药丸,我皱起眉头,面露痛苦之色,试探性地轻声问道:“可以不吃吗?”
“我身体好的很,根本不用吃药。”我加重语气强调道。天天吞所谓的安胎丸子,一个个圆滚滚的,简直可以堵住大象喉咙。
流苏依旧很冷淡,毫无表情:“我无权做主,与相爷讲。”
咬了一小口中药丸子,我自言自语道:“得想个法子,不能再这样天天吃丸子。”
“医邪。”流苏突然冷冷说出。
我轻挑眉尖,淡笑道:“流苏你的意思是找医邪来为我把脉,这样就不用吃那些庸医开出的安胎丸子!的确是个好办法,神医医邪的话天下谁人不信呢?”
还是冷淡:“不会来。”
“医邪那个古怪脾气,自是不肯屈尊来的。”我眼波一转,勾起一抹笑:“可谁说我要请医邪,我要请的是雨蕉。”
流苏略拧眉:“使计,骗来。”
我觉得心情瞬间舒畅:“待会儿就给密部飞鸽传书,告诉雨蕉,我身患重病,在京城等她。”
天朔九年,腊月初六,飘小雪。
长安,玄武大街,一辆舒适温暖的黑木漆金马车内,我用小手指轻轻地勾起车窗帘一角,外面的寒气立即涌入,引得我的鼻子轻颤不已。
天色很青,压抑的阴郁,细小雪粒漂浮在阴冷的空气中。
看了一阵子车外风景,我慢慢放下车帘,浅笑转头回望流苏,叹道:“今日的长安可真冷清啊,玄武大街上行人寥寥无几。”
“很冷。”可我觉得流苏的声音却比空气更冷。
哦了一声,我轻笑道:“也对,下雪天的,谁愿意到街上乱走,都赶着回家烤火了。”
马车走得很稳,稳的让人忘记了时间。
“夫人,到府了。”车外响起恭敬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到好处。
到家了吗?我嘴角上扬,勾起一抹笑颜,将白狐毛大斗篷披上,全身都笼罩在了雍容的白狐皮毛之中,只露出一双眼睛。我一向怕冷,在这冰天雪地里,当然是把能遮住的都遮住了。
微眨一下眼,难道今儿在相府门口开“轿车”展吗?各辆豪华马车奢丽暖轿一字排开,直到街尾也看不到头。
相府门口可要比长安最为繁华的玄武大街有人气多了。颇具官威却身穿便服的各位大人都神色恭敬地站在相府大门两侧。我勾了勾唇角,心中一叹,这人数可真多啊,只怕金銮大殿上,上朝时也多不出几位大人吧!
洛谦面带微笑,如沐春风的微笑,优雅地登上台阶。
“洛相,恭喜。”
“丞相,安好。”
“相爷…”
此起彼伏的各种声音已将他包围。
同时,在相府右侧第一辆镶金豪华马车旁的少年开始瑟瑟发抖了。少年很年轻,大约只有十四五岁,身子单薄,可眼睛却很亮,像是清朗夜空中的星星。或许是因为穿的太少,或许是因为在风雪中站得太久,他已经冻得嘴唇发紫了。
终于,在我经过马车时,他再也坚持不住,僵直地倒了下来。流苏双肩一耸,身形快闪,挡在我身前,用手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少年。
“死奴才,敢冒犯夫人,还不快拖下去杖责。”身后一名锦服奴才斜窜了出来,高声喝斥,随后便立即换了脸色,满面堆笑道:“奴才看管不周,夫人,可受到惊吓?”
冷眼看了那名奴才,我微微一摆手,挥退侍卫,略皱眉清声道:“流苏,给这孩子找一件棉袄,别冻坏了。”然后抬头瞥了一眼相府大门,依旧是热闹非凡,看来这场小小的混乱并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
只是为什么我觉得似有一双清冽的眼注视着一切呢?我不禁拉紧了白狐斗篷。这天越发的沉了,雪粒也变成了片片雪花。
天朔九年,腊月初七,阴冷朔风。
冬日长安的天空微微扯出一片白,在暖阁中我手捧暖手炉,斜倚在榻上,懒洋洋地问道:“流苏,什么时辰了?”
流苏的声音还是一样的生硬:“辰时三刻。”
那岂不是早上八点多了,可天色还是有些暗:“都准备好了吗?”
嗯了一声,流苏这次连说一个字都省略了。
披上斗篷,我踏着昨夜落下的雪,咯吱咯吱地响,恰似悠闲地走向后门。
清晨的冬日还带着薄薄的雾,让人感觉眼前的事物都不大真切,但在这一片朦胧中,我还尚可辨认一辆马车停在了相府后门。
我带着一丝浅笑,缓步走向马车,只是到了马车前,脸便僵住,讶道:“不是上朝去了吗?”
是洛谦,在这朦胧的雾中带着朦胧的微笑,清声道:“皇上恩典,长途跋涉特准休假一天。”
哦,我淡淡道,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马车,小声说:“我见昨夜雪下得好,所以早晨出来走走,看看雪景。你有事要出去吗?”
洛谦嘴角滑出一声嗯,似笑非笑地盯着我的眼。
被洛谦盯得发毛,我虚心地垂下眼帘,将视线转移到飘渺远处。
唉,冬日清晨看雪景,这个破理由连雪君都不会相信!我平常几乎不会早起,更何况还是寒冷的冬天,一般肯定是要挨到午时才下塌的。
“扶柳,帮我看一下这是什么意思。”洛谦依旧温柔地问道
嗯,轻点着头,从他手中接过一张宣纸。
瞥了一眼宣纸,我轻摇一下头,正启口时却发现从马车后走出一名少年。
少年脸色苍白,眼亮如星,他抬头瞟了一眼我,又懊恼地垂下头,怯怯地叫了一声:“四小姐。”
我身子一震,喃喃道:“小亮子,没事吧?”
小亮子眼眶立即红了,呜咽道:“小亮子没用,任务失败,还被人抓住了…”
小亮子是西柳山庄总管家福伯的孙子,这些年来一直跟着霜铃学习经商。我无奈浅笑,柔声道:“不要紧的。”
小亮子一抹眼泪,继续哭道:“我还害怕…泄露了任务…秘密…”
我从怀里掏出帕子,擦去小亮子脸上的眼泪,轻声道:“不是什么秘密,没事的,现在就先跟着流苏姐姐回去,免得让铃姐姐担心了。”
小亮子眼角还淌着泪,吸着鼻子点头,跟着流苏骑马而去。
我轻叹一声,回头对上洛谦含笑的眼:“我知道纸上的字是什么意思。”
反正全部都揭穿了,我就实话实说。昨日小亮子混入人群,特意假装昏倒,然后趁机将一张纸条塞入流苏手中。
我又细细地看了一遍宣纸,的确是小亮子的字迹,也难为他竟能记得住这一长串古怪字母。“上面说的是,明早巳时,汇通钱庄书房,要事商议。”上面是用拼音写的一段话:明天九点,钱庄书房里,有重要谈判,事情机密不可让外人知晓。
我斜望着洛谦,嗔道:“拷问完了,可以让我走了吧?再晚就要迟到了。”
腰间骤紧,双脚离地,我已经被洛谦抱进了马车。洛谦温润的气息停留在了我的颊边,一声轻叹:“以后不要再装神弄鬼的,让我担心。”
我则不再争辩,闭上眼睛倒在他的怀里,补睡上一个回笼觉。
很快便到汇通钱庄。
推开书房门,熟悉的场景映入眼帘,书房内的一桌一椅都没有变动,与两年前无异,甚至连书桌上的那盆文竹也没变化一枝一叶。
霜铃正低头打着算盘,噼噼啪啪作响,没有抬头瞧我一眼,就平淡地问了一句:“回来了?”平淡地就恰似我今早出门,现在刚刚收完账回来般。
“嗯。”我嘴角逸出一声,然后解开斗篷,放在了质朴的黄花梨木椅上,“这几天挺冷的,待会儿要他们加个火盆子,你也要多穿些。”
霜铃手握毛笔快速的记着账,淡然说道:“小亮子一夜未归,刚才同流苏回来时,还哭鼻子说任务失败了。”
再一次打量久违的书房,亲切依旧,我浅笑道:“我已经处理好了。”
搁下毛笔,霜铃抬头望着我,喃喃道:“没有瘦,比以前反有气色些。”
你倒是清瘦不少,我的话还未出口,霜铃的视线已经越过我,聚焦于身后一点,淡眉拢起,叹道:“扶柳,难道你还不相信我,竟请了一个账房先生来查账啊!”
我回眸望了一眼洛谦,他身穿半旧的墨绿色长袍,用同色布带束发,就那样淡然的站在书房一角。全部的气势收敛于内,这样的洛谦也顶多只是一名温文尔雅的账房先生,难怪霜铃会误会。
洛谦站着不动,清雅的淡笑,既不回答也不否认。
他倒是无所谓的表情,我莞尔笑道:“嗯,是多年前京城中最好的账房先生。”
霜铃一挑眉,又仔细打量一番洛谦,而后冷色道:“那你先退下,我们有要事相谈。”
这时,吱呀一声,门扉打开,一名优雅公子从容步入书房。
似很熟悉,径直地坐在了书桌下方的高背木椅上,那男子尔雅笑道:“柳三小姐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啊,连杯茶水也没有。”而后用修长的手指弹了一下略皱的衣领道:“不知柳三小姐考虑怎样?在下实话说,这件事实在是不能拖了,上次答应柳三小姐缓了十日,这次是无论如何都要有个结果。”
霜铃闭口不言,自顾自的算着账,只是俏脸更加冷淡,甚至有些阴沉了。
那男子我见过一面,是长安第一钱主商少维。
我随后斟了一杯茶,端到商少维身旁的茶桌上,淡笑清声道:“真是多有怠慢了。”
商少维望了我一眼,优雅地勾起唇角,又用眼角余光瞟了一眼角落里的洛谦,笑意更深了,疑道:“敢问夫人是?”
我把头发盘起,做妇人打扮,自是夫人了。
我淡然地坐在了商少维的对面:“西泠柳家人。”然后瞧了一眼仍在记账的霜铃,继续道:“商少爷也应该知晓汇通钱庄有三位老板,小女不才正是其中之一。如果商少爷有什么生意上的事,与我谈也是一样的。”
“可惜,可惜。”商少维口中连呼可惜,可脸上却没有一丝的惋惜之色,反而有一抹欣喜笑容:“原以为会是柳二公子呢?却不想来得竟是一向神秘的表小姐。”
我轻笑道:“倒让商少爷失望了。下次一定让二表哥与商少爷谈生意。”
“此可惜非彼可惜。”商少维轻摇着头,望着我叹道:“可惜表小姐已嫁为人妇了,不然商某定立即上门提亲。唉…可惜了…”
霜铃很快地挡在了我的面前,瞪着商少维,怒道:“就算没嫁人,也不会便宜你的。”
商少维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霜铃你这副模样倒很想吃醋的小媳妇啊…哈哈…”
霜铃顿时气得俏脸发红,一把抓住茶碗,向商少维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