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嗯一声,望向夜空极北方,那里有颗明亮的星,传说可以指引迷路的人回家。
“回去吧!“泓先生转身,面朝远方连绵起伏的帐篷,低叹道:“丫头,流苏那孩子…没有去疾,她是最坚硬的盾…为了去疾,她就最锐利的矛…”
夜风拂起先生的长袍,勾勒出清瘦的骨架:“她有一点随我,感情太激烈,一旦深入不了自拔…丫头…不要怨她…”
“——只是一个寻求最初温暖的孩子!”
我面对泓先生的背影郑重点头。
他们是一类人,有着不顾一切的爱,从不问回报。
如果,我与他都有这样歇斯底里疯狂的爱,会怎样?没有想下去,跟着泓先生回到了王庭内的帐篷。
“丫头,十天后来考你的天权阵法。”泓先生离去,
大帐内空荡荡的,冷清无声,心头似乎有一群蚂蚁在噬咬,痛而灼热。
我知道心里生出了一种不知名的力量,开始被它牵引。
掀开毛毡一角,透过缝隙窥探外面走动的巡逻兵。高大士兵上的铁甲随着走动发出金属相撞的清脆声响,叮叮,没入了远处的深夜。
我猫腰踮脚步出帐篷,随后极快地隐身于长及腰间的草丛。屏气等了一会儿,数名士兵又是大步走过帐篷前。手心里冒出一层热汗,脚步迈得极小而慎重。这是我第一次单独行走在北斗辰阵内,也不知能否顺利通过来回交错的佩刀士兵。
心里默念起泓先生教得口诀:紫微转太徽,青龙变白虎,角亢西移…而后启动咸火阵,东南斜七步,正北五步,定于朱雀轸位…
长裙拂过青绿的草茎,有一阵微微的细响。路过之处,脚下的青草被踏碎,散发出幽幽清新芳气。黑暗里不知名的昆虫扇着翅膀,吱吱地响。偶然狭长的草尖掠过脖子,不禁轻吸一口凉气,忍住喉咙里的欢快笑意,以及稳住猛然加快的心跳。
像是黑夜里的一场私奔,带着慌乱的脚步,追寻心底的悸动。
清华的月光洒在草尖上,随熏暖的夏风,盈盈起舞。从一个帐篷奔向另一个帐篷,恍然间只觉自己像是很多年前的柳依依,不顾一切地逃亡进一个人的怀抱。
心跳在加剧,徘徊在厚厚的毛毡前。
手挑开一丝缝隙,又犹豫着放下,直到听见沉重的脚步声和铁甲的撞击声,我才侧身入了帐篷。
黑暗,沉静,几乎听不到人的呼吸声。
帐篷内黑得几乎不见物,摸索着向前迈了数步,暗夜里几缕若有若无的清水墨香冲击着嗅觉。熟悉的墨香似乎化成了无形的丝网束缚住双脚,再也踏不出半尺。
到底着了什么魔?自己会坐立不安潜入他的帐篷!
胸膛左边的一颗心好像困入了着火的屋子,进退不得,却烫得灼热。
缓缓地抬起微颤的手臂,手指在冰凉的空气里探寻,向前,向前,那如梦般的墨香就游荡在周围。
烫热的心中涌出异样的渴望,只想紧紧地攥住漂浮的墨香。
指尖突得受阻,指腹下是光滑肌肤,同时温暖的气息像流水一般,沿着我微凉的手指下的血脉,传入猛烈跳动的心脏。
“扶柳,是你吧?”
淡淡的声音就在近处的正前方,我的掌心可以感受到他呼吸时的温度。
极快地缩回手臂,连忙后退几步。
哐当,黑暗里似乎是撞到了什么,小腿一阵发麻。又胡乱地移动步子,根本不知道脚应该落在哪里?
脑子就像眼前的一切,黑洞洞的,没有任何想法。
慌忙中,脚裸处狠狠地磕上了刚才碰倒在地的家什棱角,一吃痛,便站不稳,整个身子直直向前倾倒。跌落时处于本能,几乎想也没想,双手抓住了前方的直立物。
手心一滑,他温暖的身体随着我一起跌在矮榻上。
耳垂处有柔和气息滑过,像是白羽在轻轻摩擦,生出莫名的燥热。随之便是一叹:“半夜里的笨贼,连站也站不稳,怎么偷东西…”
急急反驳:“整个帐篷没个值钱的东西,能偷什么?”
他轻叹,却带着某种满足:“那东西的确换不到金子,你偷去便偷去吧!”
“我不偷!”
“拿走了便不能还…”
顽固的争执中,脸颊上突然间覆上了几点滚热的液体,瞬间刺鼻的血腥味蔓延开来。心像是被一双大手扼住,止不住的疼,急忙伸手触摸到他的唇角,腥热的液体不断地流下。
僵硬的脑子突然运转,方才的比武,他倒下时衣襟处的鲜血,统统呼啸地挤入脑海,似乎深夜里来就是为了看一看他的伤势,让自己安心。
心没有安定,只有更加的混乱。
“我马上去请泓先生来,先生一定有办法治疗拓跋阳的什么无相大印掌…”
挣扎起身时,才发觉他的手臂环着我的腰,异常顽固。
“偷去的东西,要不要?”
“你受了内伤,在流血…”
“要不要?”
“要,我偷了再也不还了!”
他咳嗽着笑起,空气里的腥味更重了。
“这点小伤不必去麻烦无双公子了,我休息几日便可痊愈。”
我僵住,现在才意识到情急之下自己说漏了嘴。如果没有随泓先生夜探,哪里知道他与拓拨阳的比斗?
咬唇缓缓地问出一句:“你都知道了?”
黑暗中,我只能感觉到他似乎点了头,刚溢出的鲜血滴入了我的脖子,很烫。慢慢地压在腰间的力量消失,他的手臂软软地落在矮榻上,发出空洞的声音。
极快地撑起身子,跑到帐篷边缘,用力扯开牛皮帐子,月光一下子涌进,夜里的夏风吹冷了落在脸颊的血,也平静了猛跳的心。几乎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环顾周围,取了铜盘里的白麻布,再次回到矮榻前。
淡淡的月光下,他安静地躺着,犹如熟睡一般,似乎连呼吸也静得没有了。这样的静谧,我却觉得彻骨寒冷,目光游弋在他的脸上,苍白的面颊,唇角的累累鲜血,毫无生气的画面。手不禁颤抖,白麻布落在了他的胸口。
“难道无双公子没有告诉你,身受无相大印掌会气血郁结内力受阻,三日内必有淤血流出…”他半睁开眼,黑瞳依旧亮得像夜里的星辰,血却又溢出些。
有的时候人并不是刻意冷静便可心中漠然,所以我现在还同方才般乱如麻:“我又不懂什么武功,先生说春风化雨功也是绝世神功,怎么就挡不住拓跋阳的一掌呢?”
他眼眸微垂,眼睫下的浓重阴影挡住了眸色,只听见淡淡的叹息声:“果然是瞒不住无双公子…”
蓦然,我身子僵住,嗓音微哑,问道:“其实,你全部都知晓,是不是?”
“扶柳,这世上能困住你的阵法,除了无双公子诸葛泓还有谁呢?”他全身好似木头般僵硬,只有薄唇缓缓张阖:“你又没有任何功夫,能深夜里不惊动兵卫到这里,一定是破了这高深的阵法…想来也是联系上了拓跋国师无双公子…”
他的声音很轻,偶然还带着几声咳嗽。
“其实无双公子心中的疑惑并未完全解除吧?”他唇角上扬,几缕鲜血随之扭曲在白皙的颔下:“他明明知道你不会内息功,迟早会被我发觉,却依旧让你在帐篷外偷听,无非是想通过你来问出一些东西…”
手脚发凉,我努力不让身子发颤,忍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如果我问关于迦南教和白飞的事,你会告诉我吗?”
静得让人窒息,我端坐着,背脊绷得紧直,心里默默地告诫自己,无论怎样的回答,就算是绝情得像千斤大锤砸在心窝,也必须挺直了腰!
“不会!”他合上了眼,极淡的声音缥缈在掺和了墨香的空气里:“扶柳,我不想骗你…”
又是一缕鲜血沿唇角溢出。
我慌忙拿起掉在他胸前的白麻布,擦拭起来,却发现怎么也擦不尽,血依旧流,染红了素白粗布。
手背蓦然一凉,上面有一滴水珠在滚动。
我深吸气,眼眶有些酸:“我马上去求先生!”
跨出一步,手腕就被铁锁固住似的,牢牢不动。
他双眼闭着,如同安睡般,可右手却紧攥着我的手腕,勒得手腕周围都红肿了。“静静地陪我一会儿就好…只要一夜气息就通顺…不会再咳血了…”
挣脱不得,只能安静地坐在旁边,听着他匀长的呼吸声,意识渐渐模糊。
第二日醒时,发觉自己蜷缩地如同母亲肚中的婴儿,依偎着他,像是寻求温暖的小孩。
我眼皮抽搐几下,无声无息爬起来,咬唇走到一旁的水盆前,拿起一方棉布沾了凉水,擦拭起昨夜滴在脸上的血迹,直到觉得脸颊的温度降到了正常水平,才掀起帐篷毛毡,准备呼吸新鲜空气。
帘子掀开,砰得撞头,我捂住额头猛吸冷气。
“果然在这里!”林宝儿也是捂住额头,疼痛中极力笑道:“大清早守卫忽然跑来说洛夫人不见了,我就想你能跑哪儿呢?还不是只有这儿…”
我冷道:“想怎么办?”
林宝儿叹息:“能怎么办?拓跋阳昨夜挨了一掌受了内伤,我守了一夜,哪有什么精力管夫人私自夜奔的事?只能多派些士兵看住了。”
我望了帐外,果然多了不少披甲执戈的拓跋士兵。最初他们仰仗着泓先生的北斗辰阵,困住了洛谦与我,如今我夜里私逃,无疑告诉了他们北斗辰阵已经无用,所以林宝儿才急忙调集了大量士兵围住帐篷。
“洛相安好?”林宝儿的目光越过我,向里面探寻。
我移步挡住她的视线:“很好!”
林宝儿浅笑:“我怎么闻着有股血腥味啊?”
挥袖扇了扇,我轻皱眉头,盯着林宝儿的眼睛道:“我闻着好像是你身上散出来的血腥味?”
“有吗?”林宝儿低头一嗅:“大概是照顾太子时沾上的血味吧?”
“太子既然病重,你怎会有心情在这里与我浪费时间呢?”
她脸色一变,转而蒙上一层哀色:“你我在这世间活得都不容易,好歹也算半个亲人,我对你说了实话,帮我出个主意。”她秀眉紧蹙,眼里流出几缕愁绪:“阿阳如今昏迷,根本无法顾及我,而我初来王庭时得罪了他的大老婆,估计这几天那女人便要想法除掉我了…”
“太子大约需要三七二十一天闭关疗伤,这段时间内你能保证我们的安全吗?”洛谦平静的声音从帐内角落徐徐传出。
林宝儿点头:“洛相能保证我无恙,我便能保证这里的安全!”
“很好!”帐内响起低沉的嗓音:“太子的正妻是拓跋大族桑格尔部酋长的嫡女,但一年前桑格尔酋长却请了一批神秘的西华打铁人在格塔山内锻造精铁兵器…”
一炷香后,林宝儿福身笑道:“多谢洛相指点!”
她离去时,帐外拓跋士兵的长矛锋刃处正发出阴冷寒光。
第四卷:漠上见柳色 杨柳心(二)
天朔九年,七月十五,夕阳如火。
很多天都是安宁的,现在住的帐篷没有原来的大,晃来晃去人也只有两个,可好东西却源源不断地送来。今儿说是右贤王的心意,明天就有林宝儿呈献的感激,总之,小毛毡篷子里挤满了各类豪华摆设,恍若还在长安的大宅深院里。
隔着黄花梨六扇屏风,听不到任何动静。
大概他在看书,或者运功疗伤。我放下算筹,身子歪歪地陷进宽大的躺椅中,闭上眼养神。当初拓跋士兵扛进这个躺椅时,我就两眼发光,终于,终于,不用再每夜提心吊胆地昏昏睡去,第二天清早睁眼看见一张咫尺之距的如玉脸庞,然后眼皮抽搐。
对于这中怪异的行为,我只能将它归结于非典型梦游,大概由于多年的娇生惯养,自己潜意识中不肯吃苦,所以入睡后,因不能忍受缩在角落而没有温暖床铺的折磨,会主动地挤上那一方小小的矮榻,然后…
一切在各种慰问物品进帐后发生改变,用屏风将帐篷一分为二,以刻苦学习阵法为理由闭关修炼,窝在躺椅里,果然再没发生非正常行为。
“丫头居然在偷懒!”清润笑声在头顶响起。
我急忙睁眼抬头,帐篷顶子上的一块毛毡已被掀开。泓先生纵身跃下,手指轻弹我的额头:“浪费光阴,不好好学…”
“晚辈洛谦见过无双公子。”洛谦绕过屏风,对泓先生施了一礼。
“岂敢令洛相折腰!”泓先生面容清冷,袖底生风,托住了洛谦下拜的手肘。“只不过有几句私话与徒儿一讲,还请洛相回避片刻。”
洛谦黑沉眼眸扫过我,淡淡浅笑:“那晚辈便不再打扰了。”说完就掀起毛毡出了帐篷。
我把弄算筹,吟吟笑道:“丫头学得可认真的,任先生考!”
“不要扯开话题,他是什么人,你心里清楚吗?巴巴地向着人家…”泓先生琥珀眼眸颜色深沉,盯着我絮絮说了一会儿,忽尔叹道:“丫头人大了,心也留不住的!算了,还是先办正事,把天权阵法九九八十一种变化的图纸给我看。”
我依言将画过图纸的一册纸递给泓先生。
泓先生略略翻过几页:“丫头,起个誓吧!”
虽然不明所以,我仍旧照着泓先生的话,举起右手,对天起誓。
“好,我说一句,丫头跟着念一句。”
“丫头知道。”
“天权门弟子上官扶柳面北对诸神起誓,受之天权,宁死不滥用,否则天雷焚身,魂魄无存!”
“天权门弟子上官扶柳面北对诸神起誓,受之天权,宁死不滥用,否则天雷焚身,魂魄无存!”
泓先生缓缓放下手臂,抚过我的头顶:“扶柳,记得你的誓言,以后不论怎样切不可因为私情而枉用天权。”
我点头:“请先生放心!”
“也包括他。”
“丫头明白!”
“他的野心太大,所以记住今日立下的誓言,不因他而开杀戮!”泓先生淡淡地说,琥珀眸子却射出强大的压迫目光,盯着我不禁背脊生凉。
“丫头,可曾记得天权来历?”
“武乡侯言:此乃上天之权,吾等凡人慎用!”
泓先生轻拍我的肩膀,似乎是一种仪式的传递:“任何时候都要记得这句话,慎用,用之不慎,便有天谴!”
“丫头谨记一辈子!”
“好,那枚天权玉牌带在身上吗?”
“在,没有离身过。”我从胸前取出玉牌。两寸长一寸宽的羊脂白玉,一面雕龙,一面刻字。
泓先生接过玉牌,眼神复杂,手指回来摩挲一会儿,忽尔坦荡一笑:“真是年纪大了,担心这担心那,连性子也放不开!”又望向我,笑道:“上天注定也好,上天谴责也罢,我诸葛泓便将它传给丫头!管它天翻地覆海潮翻滚,我自问心无愧笑对天地!”
泓先生手掌一翻,露出一枚小巧银刀。刀锋淬寒,轻轻贴上先生手指,便立即有血丝涌出。泓先生面色肃容,用带血的手指轻轻描绘着玉牌上的“天”字。银刀突转,对着我,泓先生吩咐:“割破手指,血书权字!”
刀刃划过指尖,几乎没有丝毫痛感,血顺着锋刃滴进土里,很快不见,寒锋依旧,似乎不曾沾染血迹。
沿温润玉痕写下“权”字。
最后一笔落下,羊脂玉像是松软的土地,将鲜血吸尽。玉质清透,血丝丝渗入玉中的流程清晰可见。一点一点地晕染,最终将整个字浸成鲜红色。
天权!上天之权!
“丫头,跪下!”
我低头缓缓跪下,面容肃静。
泓先生将天权玉牌郑重放入我掌心:“先祖在上,今日天权门第十六代门主诸葛泓正式传位于第十七代门主上官扶柳!”
我猛然抬头,直直盯着泓先生:“先生,我…”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也不必推辞,其实我最初也并非想传给你的!”泓先生轻叹:“当初一心一意教导去疾,原本指望着他…可惜啊,深陷了官场,再也不是年少时不染污泥的人…”
垂下眼眸,握紧玉牌,我字字坚定道:“上官扶柳决计不以天权阵征战四方,乱造杀戮,换取自身权势!”
“起来吧!想用也用不了!”泓先生弯腰扶起我,他琥珀色的眼珠散发处柔泽光芒,像是雨后的湖泊。“丫头,学了所有的五阵,你觉得可以将它们融合成天权阵吗?”
“不能!五阵相互牵制,根本融合不到一起。若是强行糅合,怕是要…”我摇头。
“强行糅合,五阵相冲,逆天而行,必是阵毁人亡!”
我不解:“这样岂不是不存在真正的天权阵?”
泓先生浅笑,眼眸转向玉牌:“先祖武乡侯创了一套流回诀,引导五阵相融。只是这套口诀不传天权门主,而在公输家代代相传。所以几百年来,天权阵法极少现于世间。”
“公输家?”
“巧手夺天功的公输家!将来丫头有机会遇见将玉牌交给公输传人看看,他自会辨认真伪。只是他说不说出流回诀,却是他自己的事,天权门主也勉强不得半分!”
“难怪天权阵几乎没有现世过…”
“我也遇见过公输家的倔老头子,只不过他看我不顺眼,不肯告知我流回诀!”
低头瞧那天权玉牌,已经恢复成了白如玉的模样,再也查不到一丝血痕。大概是武乡侯认为天权阵杀气过重,所以才弄了许多怪规矩…
“洛相怎么单独在帐外吹冷风呢?”声音娇脆,是林宝儿。
“看看拓跋拜火节的胜景。”
“洛夫人没有陪着吗?”
“她有些乏,不想吹风。”
一问一答,有条不紊。
“竟然是她来了。”泓先生神色一变,纵身一跃,抓住帐篷顶上的绳索,双脚轻巧一勾,便靠着绳索定于空中。
我也立即正身坐下。
帐帘随后就被人掀开,林宝儿款款行来。
我轻翻着案几上的书,低头浅笑道:“宝儿妹妹怎么不陪着太子参加宴会,却反而到我这冷清之地。”
林宝儿并没有反驳,甚至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将秀眉皱得极紧,似有沉重心事。她欲开口说话,却又是不发出半点声音,如此反复几次,终是一咬嘴唇,将一卷羊皮纸抛在长桌上,切声道:“罢了,你我到底有些情谊,还是给你吧!”
我摊开一看,密密麻麻的线条:“给我地图做什么用?”
林宝儿目光如炬,直视于我:“你又何必假装,反正不是准备要逃离王庭的!”
我冷声打断林宝儿:“我的确有心逃跑,但凭我一介弱质女流,他又有伤在身,我们如何逃出这铜墙铁壁?”
林宝儿冷笑道:“上官扶柳,你这话拿去骗骗他人或许还有效果,但你我知根知底,又何必用这假话来唬我。那日你写诗让我转交葛先生,请他指点一二。我是没有看透其中玄机,但我却是能肯定诗中一定有问题的。如果我猜得不错,你与同样来自西华江南的葛先生应该以前熟识,你想借此联系上葛先生,商议逃脱大计。而今日又是拜火节,大家都守备松懈,现在就是逃脱的大好时机,你…”
一条青影从天而降,两根白玉指急速地封住了林宝儿的全身大穴。泓先生微微笑道:“你也是个聪明的丫头,只可惜你知道的太多了。”
泓先生右手化掌,掌边隐含白光,砍向了林宝儿的脖颈。
我急急道:“先生收下留情!”
泓先生叹道:“丫头,她可是知道了我们的秘密,况且她乃拓跋阳之人,若留下她,将此事告知拓跋阳,我们就逃不掉了。”
我缓缓走到林宝儿面前,盯着她的清丽双眸,笃定道:“先生,她并未将此时告诉拓跋阳。若是如此,就不是她单身一人来此,而拓跋阳带领军队将我们包围了。”
泓先生掌中白光渐消。
“丫头还请先生解穴,有句话想要说清楚。”
林宝儿目光一沉,咬牙道:“上官扶柳,休想因为你的一点恩惠,我就会听命于你。”
我幽然长叹:“林宝儿,若不是你选择拓跋阳,或许你我将是难得的知己。”
林宝儿一愣,随即无奈一笑:“一定会成为朋友的。”
我深吸一口气,坦然直言:“成一刻朋友也好!作为朋友我将实情全部告之,葛先生其实就是我的授业恩师,我们计划在今晚逃离。”
林宝儿似有极大的震撼,眼光复杂,明暗闪烁。
“丫头,时辰已不早,我们快走。”泓先生催促道。
或许是相处久了,竟产生了一丝奇怪的相惜之情,我望着林宝儿的娇颜,失落道:“保重,后会有期。”
林宝儿眼眶中忽闪有光芒,一行清泪滑落脸颊,却是恨声道:“最好后会无期,日后你我相见定是各为其主,到时莫怪我不再留情!”
我亦咬牙道:“再会若是敌人,我亦全力以赴,决不留情!”
一掌落下,林宝儿闷哼一声,随即到地。泓先生叹道:“自古多有互为欣赏的敌人,少有心意相通的朋友啊!”
“快走吧,我只用了两层的力将她打晕,待她醒来时我们就难得离开了。”泓先生边说边带着我走出帐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