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雪君跃跃欲试,我狠掐了她一把。果然,吃痛,雪君叫出了声:“疼——”
我顺势抚摸着她微微凸起的小肚子,柔声道:“怎么这样不乖呢?瞧踢得娘亲多痛啊!”说着就架起雪君极快地离去。
第三卷:薄冰一步履 掌上舞(二)
在马车上,见再无他人,雪君两只黑白分明的大眼瞪着我,撇嘴道:“干嘛掐着我不让说话?不过就是要安慰人家一句,雷雷更健康!”
“同道人,同道话。”我沉声道:“可不同路…”
雪君奇道:“既然她和我们一样,为什么不相认?反而要隐瞒呢?毕竟大家难得有缘才一起到了这里。”
我眼角略微挑起,正色道:“这也是我要向你特别交代的,不要跟她说了我们的来历。记住,在她的眼里,你是龙夫人,我是柳公子,没有和她一样的现代人。”
望着雪君眼中的不解,我叹声道:“你肯定无法理解我为何如此冷情?”
“我告诉你原因,因为我、你、雨蕉与霜铃早已不是曾经的现代人了,我们在西华生活了近二十年,西华,不是以前的平等社会,它是一个真实的封建王朝,等级森严,刑法残酷,我们要生存,就必须处处小心。”
“贾宝玉除了和我们生活过同一个时空,其他的我们一概不知,她对我们而言就是一个彻底的陌生人,不知底细,亦不晓是敌是友?若贸然相认,也就等于我们将把柄自动告诉了她,因为我们同样是西华的异类。百姓眼中我们会是巫女,妖魅,该被火刑,该被祭天…”
还有没说出正真的理由,因为对于皇甫朔而言,这将是他除掉我们的最好借口,妖女转世,祸在上官,洛谦勾结,西泠傲龙助孽,皆必斩立决,上平天怒,下慰民心。
我沉眉道:“我不能让她成为我们生活的一处威胁,所以绝不与她相认,特别是你现在怀了宝宝。”
雪君忽地变得成熟起来,坚声道:“扶柳,放心,我绝不会露马脚!”
我会心一笑,却又加重语气:“你以后不要与贾宝玉说话了,她太精明,你应付不了。”
“既然如此,我们何不辞了她,这样永无交往,便不用担心任何事。扶柳,为什么你一定要留下她呢?”
慢悠悠地笑起,手不自然的握成了拳头:“因为只有她才能助我一月赚下三千两!”
手指缓缓滑过腰间的玉坠子,一片沁凉。
“很有趣的游戏呢,一环套一环。”
天朔九年,二月初三,天微晴。
清早我独自一人到怡心阁,昨晚给雪君分析了现处环境的厉害关系后,她今天倒没吵着要与我同去,反是留在傲龙堡安心养胎。
刚踏入在怡心阁的临时书房,玉娘就急急禀报:“公子,贾姑娘今儿一大早就找我说,要为了三日之后的登台事宜,与公子单独详谈。”
动作倒挺快的,我嘴角逸出一丝笑意:“那就请贾姑娘到书房商谈吧。”
很快,贾宝玉的身影就出现在书房的门口,我迎着朝阳,温柔笑道:“贾姑娘聪慧过人,一夜之间就已想出登台的相关事宜了。”
昨日见她之时,她满身污垢,遮住了本身容颜。今日梳洗打扮后,现了真实样貌,倒也是一名小美女。虽无倾国倾城之丽色,却自有一股韵味,似一株幽谷深兰,独自散发清冷幽香。再仔细一打量,又像与林黛玉有几分相似,几分文弱才气,几分娇怯惹人怜,几分看透浊世的清丽眸光。
贾宝玉行事谨慎,待流苏玉娘等其他人都退出书房后,方开口道:“公子过分夸奖了,宝玉昨晚与玉娘说了些话,知晓公子出自西泠本事大,心中想了几分主意,还请公子裁定。”
果真有些手段,看来昨夜从玉娘口中套出了不少话,我依旧洒脱摇扇,笑若春风:“不知贾姑娘有什么好法子?”
贾宝玉眼光微闪,缓缓说道:“昨夜经过大厅,瞧见公子命人搭建的华丽舞台,心里就有了最初的想法。”
为了尽快开张,我一接手怡心阁,就要人在大厅搭建华美舞台,为的就是让一位绝色女子在此表演惊世才艺。
“宝玉不才,想三日之后在舞台上跳一段傣娘妖娆。”
傣娘妖娆?傣族?孔雀舞?我轻挑眉尖,她那稍嫌瘦弱的身子跳得出吗,而后故作惊讶道:“何为傣娘啊?在下竟未听闻过。”
贾宝玉已抬起手臂,玉指捏成孔雀指,开始踏起舞步。只是轻轻地转了一个圈,就证明了她数十年的舞蹈功底,不可否认她的确抓住了孔雀舞的精髓,仅是手指的旋转,也是十足的傣家风情,七分张力,三分野性。
贾宝玉停下舞步,嫣然一笑,为我解释道:“傣族是南疆一个部落对自己的称呼,那里的人终日与孔雀为伴,视孔雀为他们的神灵。每逢重大节日时,傣族的少女们就会挑起这种模仿孔雀美丽姿态的舞蹈。而我准备跳的就是这种舞蹈,叫做傣娘妖娆。”
我面露赞色,笑道:“宝玉姑娘不仅舞跳得妙,见识也广博,柳某真是自愧不如。”
贾宝玉也晓刚才自己锋芒太露,忙打起圆场来:“宝玉只是道听途说,舞也是以前在教坊里学得,比不上真正的傣娘。”
顺着她的意,我也不再深究,另换话题:“贾姑娘能确保这支舞足可震撼西华?”
贾宝玉笑得一丝敏慧:“如果公子鼎力支持,宝玉自信这舞可以风靡西华。”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张薄绢,轻抖展开:“听闻玉娘言,公子与龙夫人都是天下第一秀坊伊水坊的当家,不知公子能否三日之内做成一套衣衫。傣娘妖娆一定要配合这身服饰,方能发挥最大魅力。”
我接过薄绢,上面是一个少女彩绘。这身孔雀舞的行头我是熟悉的,绚丽的孔雀羽毛头饰,缀着亮片的露腰小背心,彩绣大摆纱裙,无不体现出女人的娇媚。
扫视过薄绢,我皱眉为难道:“这身衣衫太过奇怪,我在伊水坊多年,也从未见过。”
贾宝玉忙道:“这是傣家女子的传统服装,与中原差异极大。”
“原是如此!”我点头轻笑道:“如果姑娘执意穿这衣衫上台的话,在下也就勉力一试,让伊水坊在三日之内赶出一套,但就是恐怕达不到姑娘画中的精细夺目。”
贾宝玉面露喜色:“能有一套就好。只是还有些许事麻烦公子。其一是,舞蹈配曲特殊,公子能否给我一支专门乐队,我想亲自□。其二嘛,就是舞台的灯光效果,最好是可以突出人的影子,将所有的灯光全部集中在一人身上。宝玉知道此事很难,但公子并非普通人,还望公子尽力为之。”
我摇头叹气道:“乐队好说,让玉娘将阁中会乐女子任你挑选。至于姑娘所说的灯光要求,前所未有,我无法保证,只能尝试一下。”
我心里清楚的很,她所要求的灯光是怎样效果,可这里是一千年前的古代,哪里给她变出些高科技设备?
贾宝玉开心笑起,福身道:“宝玉先在此,谢过公子了。”
我舒眉浅笑道:“不必多礼,柳某也希望宝玉姑娘一曲舞动西华,怡心阁才可沾光名倾四方。”
贾宝玉笑道:“如此宝玉不打扰公子办事了,先行退下。”行若绿柳,飘走至门口,忽回首,灿笑道:“差点忘了,还请公子嘱咐伊水坊调配出荧光粉,宝玉需此以画妆容。”
我只能无奈一笑,点头答允,唉,真是不好应付!
天朔九年,二月初六,炫霞铺天。
朔方城内炸开锅般的热闹,不为别的,只因传说了许久的怡心阁重新开张。如今又添加传闻,怡心阁广招绝艺女子,寻多日不得,终在三日前,偶遇丽人,色艺无双。或许这也算不上什么,西华境内秦淮河岸的名楼艳坊,哪一家没有国色天香的角撑着,可今儿不同的是,这位尚未露面的美人竟能让傲龙堡堡主龙傲天亲自捧场,试问天下坊间女子何其多,可有谁能吸引武林盟主呢?
是故,所有的朔方男人都想弄到怡心阁的一个位子,甚至西北的豪强们也不惜赶路,为一睹芳容!
暮色渐降,我完全陷入了怡心阁偏僻雅间内的软榻中,斜支偏颊,侧头遥望,清甜笑起,对上了远处龙傲天的寒霜星目。
龙傲天脸色肃沉,眼光含剑,直挺挺地扫视怡心阁,顿时四周噤若寒蝉。他每踏上一阶台阶,目光便增加一层寒意,睨着我,直至进了阁内的中央套间。
的确,我得承认,为了能够让怡心阁可以一炮而红,我利用他龙傲天,做足了宣传。但效果却是超乎意料的好,至少引来了西北各地荷包鼓鼓的名流人士。
端起榻玄上的茶水,润尽咽嗓,我懒懒起身,伏在好奇不已的雪君身上,笑问:“怎么说动龙堡主前来的?”
雪君笑嘻嘻地转身,故意拔高音调:“我厉害着呢,什么事能难倒我!”
“这叫什么法子来的?嗯,就是以柔克刚,说上几句好话,龙老大就跟着我到怡心阁,再小小的威胁一两句,他就愿意坐在中央看歌舞了。”
雪君说得眉飞色舞,可很快眉间就有了疑惑:“可为什么只有龙老大听我的话呢?像你,像二哥,每次都是我听你们的话。”
我温柔笑道:“因为我们不是你的钢,所以你的绕指柔也就栓不住我们。”
“哪里来得怎么多糊涂的道理,我还是不懂。”雪君捎了一下头,又撇嘴道:“不管了,扶柳,我把龙老大给你弄来,坐镇大厅,你答应的惊天表演可不许马虎哦!还有那借去的六颗夜明珠,是我最喜欢的,不要丢了!”
我又半躺在软榻上,浅缓笑起:“放心,答应你的一个都不会少。”旋即闭了眼,养神休憩,这段时日确实累的够呛,为怡心阁的名声绞尽脑汁地宣传,为贾宝玉的舞台服装精心选料,为闪亮的舞台灯光连夜设计,为最后能赚三千两不择手段!
玉娘莲步进屋,打了一个唱诺:“玉娘见过柳公子,龙夫人。”
雪君笑颜说道:“玉姑姑,到底是什么节目啊?”
玉娘瞟了我一眼,讪讪笑道:“夫人何必着急知道呢?待会儿亲眼一看,岂不要比说得精彩万分。”
随后,玉娘脸上止了笑,对我道:“公子,西北所有有权有钱的老爷公子哥们都到齐,宝玉姑娘也准备妥当,是否可以开始了?”
我陡然睁开双目,笑意盛盛:“既然该来的人都已来到,那就开始吧,毕竟不应让贵客久等的。”
玉娘点头一笑,便扭着腰肢离去。
很快,玉娘风情万种地登上厅内的舞台,妩媚福身行礼,引得台下一群男子盯着她不放。顿时厅中鸦雀无声。玉娘轻抬手腕,一抹发鬓,便媚态横生,慢启朱唇,声若黄莺出谷,娇滴滴地直酥骨头:“玉娘先给各位爷行礼了,感谢爷今晚到怡心阁捧场。”而后勾唇一笑,秋波频传:“只是待会儿宝玉姑娘舞完一曲之后,各位大爷可不要忘了玉娘。”
台下立刻响起细碎笑声,玉娘依旧巧笑媚视:“宝玉姑娘舞姿的确惑人,不过,玉娘先提醒一句,宝玉姑娘跳舞时会命人将灯火熄灭,到时候大爷们可不能丢了男子气概,惊慌失措叫出声来。”
“爷们,岂会是个胆小鬼!”
“不如快些叫宝玉登台,大爷或许会高兴地叫出声来。”
男人们顿时嚷吵起来。
玉娘丝帕一甩,抿嘴吃吃娇笑,又再几个媚眼,让男人们安静下来后,才扭腰下台。
大厅内的蜡烛瞬时全部熄灭,漆黑一片。因为方才说明,所以厅内还算安静,并没有人大吵大闹。
第三卷:薄冰一步履 掌上舞(三)
舞台上曼布散开,一丝悠扬笛音响起,声音由小到大,由轻入高,好似远在天际之声飘然的就近了身旁。
此时,舞台中心陡然亮起,亮点逐渐扩大,光线普照之处事物亦逐渐显现。整个厅内只有舞台后方有一人高的圆形物体散发着柔泽和光,恰似一轮明月翱挂黑夜,月中几株绰绰竹影,摇弋生姿,最妙的是,清傲竹枝畔的少女身影,俏立月辉之中,曼妙侧姿,犹如月宫仙子。
她静若闲花,忽然间,笛音骤停,万物皆静,叮咚一声响,若天晓露珠滴散青竹,脆音袅袅。少女仿佛被惊醒般,手指轻微一颤,双指巧捏,形如孔雀翎,劲力上扬,置于头顶。忽尔,笛音大动,似无数露珠敲打竹节,滴答水流,少女手臂也随之杻舞,声若珠打玉盘,急急雨声,少女亦翩翩舞姿,快若旋风。
俄倾,笛声渐缓,泠泠琴音和起,少女舞动合拍柔曼,如浮云飘逸。
台下低呼不断:“莫若月宫仙子下凡乎?”
我嘴角逸笑,调整姿态,端坐身子,睇眼欣赏难得一见的舞蹈。贾宝玉果真舞艺精湛,倒不枉费我辛苦营造气氛。
雪君早已是坐不住,凑过头问道:“扶柳,你是怎么做到的啊?”
我轻声道:“看似复杂,其实简单,最主要的是把握时机。这几天我先做了个大屏风,将其中间挖出一人高的圆,然后铺上白纱,再在上面画上几株瘦竹。表演时,屏风后搭有小斜坡,将夜明珠固定在一个小木板上,木板顺着斜坡滑向白纱,这样,人在白纱前舞动,犹似明月中,纱上竹枝也像被风吹动。”
随后,乐声戛然而止,少女的身影也停止舞动,舞台的灯光熄灭,厅内又恢复漆黑。
还未等人群惊呼,厅中光线又起,与明月柔白光线不同,四周发出绿色浅光,碧绿,青绿,粉绿,不同的绿色交错重叠,全部洒向了舞台中的艳丽少女。
不及雪君发问,我先行回答:“一样用的夜明珠,只是蒙了一层各色绿纱,放在大厅四周。”
人群惊呼一片,却并非为这变幻莫测的灯光,而只是为舞台上的人。
贾宝玉定于台中央,身姿犹如高傲美丽的孔雀,虽然她连手指都没动一下,但她的袅娜静姿就告诉人们,我才是现在厅内最魅美的女人,你们的目光必须追随于我。
我淡笑,眯起双眸,盯着台上的贾宝玉。舞台使得她变成了另一个妖娆的女子,若说台下的贾宝玉似一颗幽兰,那现在的她就是一朵艳光四射的牡丹,引得男人们为之疯狂。
头戴孔雀羽头饰,亮闪闪的银片点缀在前额,与杏眸水润交相辉映。露腰的小背心,镶有一圈耀目银片,随腰肢扭摆,叮铃作响。胯间的碧绿纱裙,绣有五彩孔雀纹饰,金丝银线,在夜明珠的光泽之下,闪着魅人彩影。
不似平常的清淡妆容,她浓妆艳抹,精心雕琢,高挑入鬓的远山眉,迷蒙闪亮的浅绿眼影,娇艳欲滴的红唇,还有身上的彩绘。在裸露在外的手臂及腰肢上绘有碧色荷花,等待绽放的花苞,用荧光粉细细描画,应音乐而动,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千万风流。
无可否认,现在的贾宝玉就是每个男人心目中的女神。
旋转,跳跃,踮足,扭肢,贾宝玉完全化身为竹林中最美丽的孔雀,流转含情的眼波,娇艳如花的笑容,萤光闪闪的手臂,柔软似柳的腰肢,旋动张扬的裙裾,整个人就是原始野性的美丽。
贾宝玉随音乐而舞动,乐音渐至□,舞蹈也越发欢快,牵引住台下每一个人的眼球。
曲调越拔越高,直冲云霄,陡的升至顶端,便直转急下。
这是,厅内灯光也随曲调下落,而逐渐消失,最后只剩下一束光从厅内上方直射在贾宝玉身上。
贾宝玉亦停止住狂野的舞姿,动作慢慢趋于柔和轻盈,清越笛音独奏,似回到了闽南竹林深处,似一名情窦初开的纯洁少女,用她的丝丝轻旋,表达着甜蜜情愫。
乐曲渐渐细不可闻,贾宝玉的舞姿也愈发柔情,缓缓的立于开场时的孔雀造型。
最终,曲停舞毕。
丝竹已止,厅内旁立侍从众人四周涌入,手执火星,点燃香蜡。
只是观舞之人尚沉醉于舞乐之中,久久不能自拔。
良久,偌大花厅竟无任何声响。
无奈,贾宝玉勾唇薄笑,双臂微展,优雅压沉腰畔,娉婷一拜,娇言软语:“宝玉谢过各位爷不辞辛苦前来怡心阁捧场。”
这时,人群的激情才被燃烧爆发,纷纷畅言。
“宝玉姑娘,面若桃花,姿动撩情,真乃人中仙子!”
“甚矣,倾国倾城者乎!”
“绝代佳人也不过如此耳!”
男人们已经开始争相向贾宝玉献媚了。
贾宝玉怯怯甜笑,似乎被人们的热情吓住,不经意小退数步,等着玉娘上台。
玉娘满笑入场,俏目瞪了几眼急切的人群,微恚道:“大老爷们都没见过世面似的,猴急成什么样,可惊吓了我家的小宝玉。”
玉娘经验老道,出口几句,打情骂俏,压住场面却又恰到好处的勾起男人对宝玉的渴望。
“好了,玉娘再说上一两句,只怕就要成为破坏月老红线的婆娘。怡心阁还是照旧,按着行里的老规矩,银子说得算!”
“宝玉姑娘的表演各位是看在眼里,玉娘想识货的老爷们,心里也是有数的。那玉娘爽快开口,在座的哪位爷出价越高,就可与宝玉姑娘同处雅间,共唱今夕!”
话音刚落,就有人开出价格:“我愿出价十两!”
“真是穷鬼,十两也敢丢人现眼,爷出五十两!”立即有人参与竞争,叫起板来。
“五十两也想一亲芳泽,我出七十两!”
“宝玉姑娘,在下张生,愿出百两白银搏美人一笑!”
“一百二十两!”
“哎呦,花掉白灿灿的真银,就只听美人唱几支小曲,看来朔方城内到处都是有钱人啊!”一道笑嘻嘻的声音从哄闹的人群中传出,音量不大,却偏偏又压住了众人的声音,徐徐传入每人的耳朵,听得清楚明白。
人群冷了下来,被这狂妄之语惊住,四处张望,寻找说话之人。很快,便发现厅内右角一名绯衣公子慵懒靠柱,双臂抱怀,亮着一对桃花眼,眨巴中望向众人,笑容无辜可爱之极。
“难道只是听曲?”
“不是老规矩,抱得美人归吗?”
台下顿时议论纷纷。
绯衣公子不闻争吵,仿若置身事外,偏起头,向上张望,甜甜笑着,像是在寻找一人,不急不躁,渐露颊旁深深酒窝。
过了一会儿,绯衣公子打量完楼上所有雅间,眼流失望,低首浅笑转向玉娘,脸上讥讽之色表露无遗:“如果我会意不错,这同处雅间共唱今夕,就只是宝玉姑娘陪着喝喝茶,听听曲吧?”
玉娘被挤兑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勉强开口道:“宝玉姑娘是我们怡心阁的头牌,规矩难免特殊了一些,只是卖艺不卖身而已…宝玉唱曲可要胜过舞蹈千百倍,绝不会让各位爷失望的…更何况能与美人同室饮茶的机会也是…千载难逢的…”玉娘早已辞不达意,一时支吾,根本招架不住绯衣公子的言辞犀锐。估计玉娘干这一行许久也是第一次遭遇,头牌姑娘卖艺不卖身,无法措辞打上圆场。
“什么还真的就只唱两句小调?”
“谁要花银子,就和美人喝一杯茶?”
“傻子才只看美人,不碰美人呢?”
台下人群更是轰闹,混乱场面一触即发。
“二哥到底搞什么嘛?”雪君瞧得沉不住气,愤然大声叫起:“不帮忙就算了,居然还惹乱子,与我们对着干!”
这名舌璨莲花的绯衣公子正是西柳的二少爷柳云。
“扶柳,怎么办呢?现在要是砸了,今后就一定挣不到银子。”雪君霍然起身,急忙走向门口,嘴中依旧说个不停:“我下去跟二哥去说,要他回堡,不要在这捣乱了。”
我也急忙奔至门口,拉住怒气冲冲的雪君,安慰笑道:“没事的,老天爷一定会帮我们度过难关,你身子有孕,我来处理这事。”
突然间,走廊上斜窜出一名小僮,望了一眼我与雪君,小心翼翼的慢慢行来。
我稳住雪君,交给流苏道:“先扶二小姐进屋。”
小僮随即奔来,匆匆说道:“少爷要我传话给表小姐,赌约只定一月之限三千两之数,所以其间做任何事,不论是帮助或倒戈,都不算违背约定。”
小僮一口气说完,咽下口水,胆怯抬头,似乎等着我大发脾气。
长叹息,婉然一笑,侧过身,凭栏而立,我俯视众人,寻找到那双带着桃花艳的清澈水眸,定然直视,单纯地挂上惯用温柔浅笑,背对小僮淡雅道:“就这样回禀二少爷,一个字也不要弄错了。”
“扶柳,早已设好戏台,请云表哥务必唱完这段好戏。”
随后,我手弹木栏,一节一拍,断续间竟成了戏中曲,不由得清唱和起《苏遮幕》。
柳云从小便爱看戏,常说戏中人物活得性格鲜明,错即错,对即对,哪有尘世中那么多理不清的理由?他最爱唱上一段《苏遮幕》,却不想他长年在我耳畔高歌,竟连我也记入了心中,能够随时唱出。
“俗,俗,真是一群俗人!”高亢之声突然从人群之中响起,顿时,所有人都停止了争论。
一名灰衣文士从容起身,环视众人,洒意撑开纸扇,缓缓摇动,长袍随风微摆,一身的书生意气浩然而生:“宝玉姑娘犹似月宫仙子,清灵高洁,岂能被你们这群俗人的龌龊念头给玷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