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道,“绣心如今还在上学,过会儿下了学,便回来了。”
“哦?”孙大夫人扬了扬眉,“三姑娘如今还在念书?”
江氏道,“也不过跟着先生学一些女戒、女则之类,并不值什么,略通文书,看得懂账本罢了,免得嫁予人家去了,倒没得本事管家,倒真是笑话了。”
孙大夫人道,“也是的。女子无才便是德,没得弄那些个才女的名声儿也不甚好,识得几个字,通些文书便是极好的了。”
孙大夫人这话直指着谢家的谢玉澜,说起来这谢玉澜正正是她的外甥女儿,孙佩芳的亲表妹。然而孙大夫人却一向很不喜欢她,只觉得一个女孩儿家家成日间舞文弄墨,掐尖要强实在很不成体统。
两人又叙了一会子话,便听得明香掀帘子道,“三姑娘来了。”
孙大夫人抬眼一看,便见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女孩子走了进来,上身穿着淡绿色的背褂,下身是淡黄色的罗裙,外头披着一件白色的披风,眉眼倒是生得极好,只是两颊还有些鼓,显得稚气未脱。
江氏冲她招手,“绣心,还不快过来见过孙家大夫人。”
绣心便给孙大夫人请了个安,然后便垂头坐在了江氏身边,一时又有小丫头送过来暖手的小炉子。明香又将一杯热茶送到了她的手上。绣心抿了口茶,只觉浑身终于暖和过来了,通体舒畅,便将视线定在了桌上的几样吃食上去了。奈何有外客在,绣心也不敢放肆,只垂头听江氏与孙大夫人说话。
孙大夫人见绣心垂头,双手规规整整地搁在双腿上,端得是世家千金的风度,心下暗暗点头,便又问了江氏绣心的生辰八字等其他事情,江氏皆答了。孙大夫人便将话题引到了自家公子身上,“你们家的几位姑娘真真是气度非凡,哪像我家的小子,整个混世魔王,我这为娘的一刻就没放下心过。”
“夫人自谦了。”江氏笑道,“这京城有四大公子之称,贵府的次子正是其中之一,人品才华自是没得说的,哪里会是什么混世魔王,就连圣上都对你家公子赞誉有加呢。”
孙大夫人闻言自是开心,“那是圣上抬举了。”
听到这里绣心再笨都明白了,这分明就是孙家来相看未来的儿媳妇来了!绣心看了江氏一眼,心内暗暗想,原先母亲不是与我说过要将我许给榜眼李玉芝么?如今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事情有变?一时又想到琼林宴时在假山里遇见的那一对鸳鸯,那女子可不就是叫那男子孙郎么?会不会是那个孙佩芳?如若是的话,自己不是要嫁入火坑了么?
“三姑娘,平日都爱做些什么?”孙大夫人含笑问道。
崔绣心回过神恭谨地道,“平日要么自己呆在房内做些绣活儿,要么便是与自家姐妹在一处玩儿罢了。”其实,她闲着了要么吃着,要么在去找吃的路上。亏得江氏耳提面命,祝福她若有人为她便如此答,否则若照实说,哪里使得。
孙大夫人又道,“咱们在一处说话,三姑娘拘在这儿也怪闷的,不如放了三姑娘前头玩儿去,咱们也便宜一些。”
江氏心里有了底,便知孙夫人是要和她谈两家婚事,挥手道,“你不如去外头找你敏心妹妹去。”
“是,母亲。”绣心应了声,退了出去。兰香跟在绣心身后笑道,“看来姑娘近日要大喜了。”
绣心满腹心事,恍若不闻,过了一会子才道,“兰香,咱们今日溜到前院去瞧瞧如何?”
兰香打趣道,“姑娘纵使想见未来姑爷,也用不着这么急吧?”
绣心哪里是急,她现下真真是恍如热锅上的蚂蚁,“不成,我这便要去瞧瞧去。”
急急走了一刻钟,终是到了前院,兰香拉住二老爷身边伺候的小厮问到老爷正在前厅会见孙家的二少爷孙佩芳。绣心道,“有什么法子能见到里头的人?”那小厮倒是个活泛人,“正厅后边倒是有一间耳房,三姑娘随我来便是。”
绣心随着那小厮进去,透过门缝,果能把里头的情况瞧得一清二楚。里头崔正凯坐在正坐,旁边站着一个蓝袍的青年。绣心的心砰砰地跳,屏住呼吸凑近了去瞧,那蓝袍青年恰好转了身子,绣心瞧见了他的正脸,登时吓得面目苍白。
那个人果然是那日在假山里头瞧见的男人!
孙家的二少爷居然和谢家的姑娘有了私情!
倘若自己嫁了过去,哪里能有好?
这头崔绣心七上八下,那头却传出崔家二姑娘崔怡心被谢家三郎退了婚的消息。一时之间,流言纷纷,说什么的都有。兰香琴香几个素日便不忿崔怡心的张扬跋扈,骂了句,“恶有恶报。”崔绣心却是心有戚戚焉,大有兔死狐悲之感,反倒落了泪下来。
兰香误会了,替绣心擦了擦泪,“我的好姑娘,哪里值得为那种人落泪?她又哪里识得姑娘的好?”
“哎呀,糟了。”莲香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满脸惊慌之色,“不好了,二姑娘上吊自杀了!”

第6章 上香

第六章上香
绣心闻言,震惊不已,连忙穿上鞋带着兰香琴香两个往崔怡心住的小院子里去了。一路疾行,还未到院门口,就见院子里灯火通明,小丫头及仆妇三三两两聚在一处面露悲色。绣心走进院子,就见大伯父崔正俞,大伯母冯氏,崔正凯以及江氏等俱在。怡心躺在床上还昏睡着,颈边有明显的勒痕,冯氏抱着崔怡心哭得肝肠寸断。崔正俞的几位姨娘亦都在一旁陪着掉眼泪。
绣心到了之后,敏心、雨心等几位姑娘及崔正俞所出的庶女们亦都慌慌张张地赶到。一屋子人,有幸灾乐祸的,有议论纷纷的,有真心悲泣的,神态各异。绣心心内诧异便拉了怡心房内的蕊香至僻静处问道,“这谢家为何好好的要退婚?”这退婚对未出阁的姑娘来说可是天塌了一般的大事,若是夫家退婚那便是姑娘德行有亏,若是娘家退婚,那便是姑娘贪财忘义,横竖对姑娘的名声不好,再要寻一门好亲事只怕更为艰难。
蕊香道,“三姑娘,我也不知道啊。今儿个上午我服侍二姑娘才用了饭就听见谢家的往府里递了退婚书进来,原因上头亦没说,只听说写了些什么不堪匹配之类的官话。”
“这谢家真真是欺人太甚!”崔正俞面色如纸,跺脚道,“我崔家虽不是清河正支,在都城无论如何也算是豪门大户,居然如此轻慢!明天我定要前去讨个说法!”
崔正凯道,“大哥,莫冲动,这谢家也不能毫无缘由的退婚,且先缓几日,这谢家若是仍没个说法,我们再去不迟。”
崔正俞见崔正凯如此说也只能点头,“且先如此罢。”
第二日,谢家的大爷当今谢贵妃之父谢真清果然登门来了,一来便与崔正俞连连道歉,“此事实在是我谢家之错,只是我等也是事出无奈。十年前,我在锦州任刺史,我家小儿自小便与我的好友锦州知州钱伯森的二小姐订了亲,将一块同心玉一斩为二小儿与那钱小姐一人半块。原本这两人青梅竹马倒是天生一对,谁知这钱二小姐却在七岁那年被人贩子给拐走了,钱伯森派人在外头找了一年却杳无音信,钱伯森亦是伤心不已。我等亦自然以为是难觅小姐的芳踪了,谁知道就在月前,我儿在街上救了一个孤女回府,原本只是当个丫头使唤着,谁知那丫头手上竟有当初钱二小姐身上所戴之玉佩。我急信通知钱伯森来京城,谁知那女子竟真是钱二小姐无误。奈何我儿与钱二小姐的婚约在先,我只能写一封退婚书,还望正俞兄海涵。”
谢真清又道,“这件事错全在我谢家,聘礼我们一分不拿,另外我谢家也将把退婚原因公告天下,令千金的清誉绝不会受损。”
这一席话说得在情在理,崔正俞亦不可辩驳,只能叹口气怨自己的女儿运气不好。只是,无论如何,不管因什么原因被退了婚,这要再找一门亲事恐怕将会艰难得很,想到自家女儿跋扈自傲的性子,崔正俞就感觉太阳穴的青筋难以自抑地在一下一下地跳动。
除了崔正俞在头疼之外,江氏亦是头疼不已。华朝婚嫁次序极有讲究,兄长先,长女先,倘若家中还有位姐姐未订婚,做妹妹的决不能抢先订婚。民间幼女先出嫁这种事情倒是不少。可是在豪门世家,若这样做了就贻笑大方了。眼看着自家小女儿与孙家的婚事都商议得差不多了,陡然间出了这等事,倒真让江氏措手不及,只得派人委婉地示意孙家,推迟订婚日程。
绣心趁着这个机会与江氏把那一日在御花园的所见所闻说与了江氏。江氏闻言沉默了一会儿道,“女儿,那些个公子哥儿哪里有不偷腥的?且不说别的,这房里的通房就是少不了的,待娶了正妻进门,那些个姨娘亦是接二连三地进门,你当所有人都如你父亲和母亲这般?饶是你父亲,当初也是有两个通房,一个姨娘的。嫁过去,还是要看你能不能讨得丈夫和婆家的欢心。你就算不嫁给那孙佩芳,嫁给旁人,又焉能知他心里头有没有旁人?就算现在没有,焉知将来有没有?”
一席话说得绣心沉默下来,母亲说的一点不错,可绣心就是不甘心,一想到将来可能要嫁给一个心里没有自己的男人,绣心就一阵阵气闷。饶是在母亲眼里,这点子私情居然也不算个事儿,看来也就只有自己较真了。一时又想起在家中见过的李玉芝,不知道像李玉芝那般清贫出身的人是不是同其他男人一般风流多情?
怡心这回大受了打击,也不出门,只在院子里整日间打骂丫头出气。绣心恰巧遇着怡心房里的蕊香,见她脸上都有掐痕,不由得替她大为心疼。蕊香原晓得三小姐的脾气是最好的,兰香琴香他们几个大丫头自不用说,就连在三姑娘屋里做洒扫活计的小丫头都从来没被打骂过。这回,见绣心如此,越性跪了下来哭诉道,“三姑娘,我在二姑娘房里实在是呆不下去了,不管有没有错儿,便是又掐又打。”说罢蕊香撩起袖子,露出一道一道青紫的痕迹,“三姑娘,行行好,向夫人说说,把我要了过去罢!”
绣心刚要说话,就听得耳边一声冷哼,竟是怡心带着瑞香走了过来,蕊香登时吓得面无人色。
“哎呦,我说三妹,你姐姐我可还没死呢,你这就要抢我房里的丫头了?”怡心阴阳怪气地道。
绣心道,“二姐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蕊香找我哭诉了几句,我安慰她罢了。”
“用不着!”怡心从鼻孔里哼出一声,“我房里的人用不着你安慰。你且管好你自己罢了。”说完,又笑道,“听说你要大喜了?可是你别忘了,你姐姐我一日没嫁出去,你一日就得陪着我,我一年没嫁出去,你一年就得陪着我!”
兰香闻言再也按捺不住,抢先道,“你自己在府里做老姑娘还想拉着我们姑娘垫背。倘若咱们家真出了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咱们老爷夫人还真能让我们家姑娘陪着你不成?”
怡心登时大怒,“我们主子说话哪里轮得上你这下人插嘴!瑞香,给我去掌嘴十下!”
原本绣心体谅怡心今日受了打击,说话刺耳了些。加上,她又是个温吞的性子,并不准备同她计较,谁知道她居然如此得寸进尺,她若再不出声怕是会寒了兰香的心。于是往前站了一步,“兰香是我的丫头,用不着二姐动手教训,她若有错,我自会罚她,再不济,还有老爷夫人呢。”意思就是,哪里轮得上你来动手。
“崔绣心,有你后悔的日子呢!你等着瞧!”怡心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眼里发出仇恨的光,又狠狠踢了跪在地上的蕊香一脚,带着瑞香恨恨离去。
经此一事,蕊香恐怕更难在怡心身边呆下去了,但是呆在自己身边又不合适。绣心思来想去便去求了江氏,收入了江氏的房里。
过了十几日,又到了月初,崔府上下以大夫人冯氏、二夫人江氏为首,带着女眷照例去城外的正觉寺上香拜佛。一行人女眷加上丫鬟仆妇小厮等足有十辆车至多,浩浩荡荡地往正觉寺去。绣心与敏心同乘一辆马车,绣心从怀里掏出炸好的五香小鱼干儿吃得津津有味,间或拿了一条鱼递给敏心,“你要不要?”
敏心低头看着绣心手中那油乎乎的鱼干,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不用。”
“好罢。”绣心得了个没趣儿,自己咔哧咔哧地吃起来,待得到了正觉寺,绣心用手娟儿包着的鱼干儿还有小半没吃完,绣心便将剩下的重新包好,揣到怀里。
想到这几次每每出府总碰到那人,绣心亦步亦趋地跟在江氏身后,心头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这回总不会那样巧又遇见他罢?于是拜菩萨的时候,绣心对着菩萨磕了三下头,口里念念有词,“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千万别让我再遇见他。”
拜完菩萨,冯氏与江氏两个一齐随着主持去了禅房品茶。七岁的雨心拉了拉绣心的衣角悄声道,“三姐,咱们去后山玩怎么样?”绣心点了点雨心的鼻子,“我可不敢带你去,你是最爱乱跑的。我顶多同你去寺里的后园子里走走。”
“好姐姐,你就同我去嘛。”雨心开始撒娇。
绣心挑了挑眉,“不如我们去后堂瞧瞧有没有什么点心斋饭之类的?”过些时候,就是饭点了,正觉寺内的素食还是很不错的,虽然材料全是素的,但胜在做法精致。
“还是不要了。” 雨心皱了皱鼻子,将视线转到一旁的崔敏心身上,“四姐,不如你陪我去如何?”
敏心向来谨言慎行,怎么可能答应?最后还是崔怡心道,“算了算了,我带你去好了。”这才算完。
而此时此刻,后院的厢房内茶香四溢,李玉芝将煮好的茶替对面的人斟上,神色恭谨,“老师的意思是将学生安排到吏部?可是历来的榜眼和探花都会先被安排做翰林院编修啊。”
王甫生轻轻抿了一口茶道,“规矩总是死的。”
李玉芝闻言喜不自胜,抬手作揖道,“多谢老师提拔。”能进吏部着实是比进翰林院前途远大。顿了顿,李玉芝又道,“只是不知朝宗如何?”王甫生道,“我是他的父亲总该避嫌,他的差事我不好插手,恐怕要看左丞相崔进易的意思了。”李玉芝迟疑,“这…”王甫生满含深意地笑笑,“他不比你,锦衣玉食长大的,性子又率真,也该让他下去历练一番才是。”
李玉芝道,“老师说的是。”
又说了些闲话,李玉芝听得三声钟响便知道寺里开了饭,便道,“老师稍等片刻,学生这便去后堂拿些饭食。”

第七章

第七章
华朝向来看重男女之大防,即使是在寺庙这等地方男女之间的界限也是极其明显。就连用膳的后堂都是如此,男子在东院,女子在西院。
绣心人还未踏进西院便闻到了一阵阵清甜的香味,顿时让人食指大动。奈何今日的香客实在太多,西院内人头攒动,派饭食的地方拥挤成一团,绣心眼见着雪白的馒头、黄黄的玉米、嫩白的豆腐,还有各色精致的点心一点一点被人拿光,顿时心急不已。无奈她身量尚小,人又生得娇弱,哪里能挤得进去,在外围站了一会子便失落地往后边的小花园子里走。
园子中央是一棵许愿树,上头挂满了红色的丝带,随着风轻轻飘扬,漂亮极了。绣心见许愿树下有一块白色的大石头,表面光滑洁净,遂爬了上去,在上头坐了下来,两只腿悬在半空中晃晃荡荡。脚上穿的软底绣花鞋亦露了出来,精致又娇小。
她百无聊赖,遂随意地翻看许愿的丝带上头的文字,其中一个上头写着,“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字迹娟秀,颇有风骨,绣心猜定是某位名门千金所写。原来期冀一份纯真爱情的姑娘不在少数啊,可是现实中有哪个真能如此?哪个世族家中不是三妻四妾呢?即使给了正妻一份尊重,但到底意难平啊。
“崔姑娘。”
绣心正胡思乱想,猛然听得一个男子的声音,心头一跳,心想,这男子的声音真似清泉入口,水润清雅。
因坐在高处,又被垂下来的红色丝带挡住了视线,故而往前探了探身子把眼前的丝带拨开绣心才看清面前人的容貌。青色长袍,黑色的头发用一根玉钗简单地束住,姿容高雅,面容清秀,正是李玉芝无疑。
绣心吃了一惊,脸颊不可抑制地就红了,迟疑了一会儿从大石头上爬下来,行了一礼道,“李公子。”
李玉芝近日耳闻崔家与孙家有意联姻,既痛苦又无奈,也只能悲叹自己身世凄凉罢了,如今在这正觉寺小园中巧遇了绣心,更是满心酸涩,原想着自此撂开手来,忘了她。临了还是舍不得,出声唤了她一句,能多见一见,也是好的。
“自那日一别,姑娘最近可还好?”
“还好。”
因绣心近来遇着好几次陌生男子,倒也不如先头那般见着陌生男子就红云满面。这次绣心虽仍然微微低着头,但却悄悄地用余光瞥了李玉芝好几眼,看他文质彬彬,且瞧着自己的目光含情脉脉,心内暗想,那孙佩芳喜欢的是如谢玉澜那般有才情的女子。绣心默默自己微微鼓起来的小肚腩,人家谢家女那是满腹墨水,我是满腹肥肉,怎么能比?这李玉芝是母亲相中的,孙佩芳是父亲相中的,而眼前的李玉芝显然对自己有意,相较于孙佩芳实在是好得多。
李玉芝望着面前的女子,低眉颔首,虽则见不到全貌,但仍可见道下巴圆润的弧度,还有微红的耳尖,一时情动,也未深想便道,“听闻姑娘近日大喜了?孙家二爷我是见过的,面容生得极好,又是世家公子,前途自然不可限量。”
绣心闻言抬起头来,连连摇头,连带着耳边的水晶坠儿都划出漂亮的弧度,“这些事儿可还没影儿呢。不知你知不知道,我家的二姐与谢家退了婚,如今还未定人家,二姐都未订婚,又哪里轮得上我?况且…”绣心垂了头,欲语还休,这未尽之言,相信以李玉芝通透的心思定能猜得透。
绣心自小生在蜜罐子里,不曾接触宅斗这类的乱事,但也正因如此,她生就比旁人大些胆子,没有那些顾虑。
李玉芝是何等人,立刻便明白了绣心的意思,一时喜出望外,连日来积累的阴郁之感尽数退去,顿时彩云霁月,曙光初绽,冲着绣心深深地作揖道,“姑娘的意思,李某明白,姑娘且放心,李某一定尽力争取,决不让姑娘失望。”
李玉芝的意思说得那样明白,绣心一时红了脸,低着头道了一句,“那便好”,便提着裙摆疾步走了。李玉芝站在原地望着佳人的背影久久不曾回神,直到回了禅室,脸上的喜意仍未退散。
王甫生见李玉芝眼角眉梢都舒展开来,再不复近日来的阴郁愁闷,不由得问道,“玉芝方才可是遇着什么好事了?”
李玉芝摇头,“不可说,不可说。”
王甫生大笑一声道,“玉芝你得中榜眼已然大登科,能令玉芝你喜上眉梢,也只能是小登科了。我猜,你方才恐怕是遇上哪家世家千金了吧?”
李玉芝闻言大窘,“老师,莫再取笑学生了。”
王甫生道,“不知你看上哪家千金,为师倒是可以替你去提亲。”
李玉芝拱手作揖道,“学生这厢先谢过老师了,只是事情未定,过段时间,学生再麻烦老师,还望老师定要帮学生这个忙。”
“古人云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自幼失怙,我替你去提亲也是应当。”
李玉芝再次拜首,“多谢老师。”
话说回来,绣心自遇见李玉芝后心内大定,直觉方才拜的菩萨有用,没有遇到那个登徒子,反而遇上了风度翩翩的李玉芝。大喜过后又想纵使李玉芝去了府里提亲,只怕爹爹也不能同意,他可是一门心思想要我嫁入孙家的,只能期盼母亲能从旁提点。瞧如今的锦心姐姐过得多好,赵子辰与锦心姐姐这一对可不羡煞众人么?话说回来,就算夫妻失睦,赵子辰还要仰仗崔家的势力呢,他又怎能不好好对姐姐?
低嫁有低嫁的好处,女子出身高,自然好拿捏丈夫。
吃过了午饭,江氏便拉着绣心去拜月老。绣心双手合十,暗暗祈祷月老能给她赐一段从一而终的好姻缘,默念片刻之后,摇晃出一支签。绣心拿起那支签,只见上头写着一句诗,正是:
雀桥高架待良时,守得云开见月明。
江氏亦拿过签来笑道,“哎呀,是上上签呢。”
绣心于诗文上不算很通,只大略晓得其中的意思,便道,“咱们要不要去请慧缘大师替我解签,看看何解?”
江氏道,“也好。”
江氏问一个小沙弥道,“小师父,不知道慧缘大师现在何处?”
那小沙弥双手合十,弯下腰道,“女施主,大师正在禅室会客,施主若想见师父,不如先随我去禅房旁边的茶室稍等片刻?”
“这样也好。”江氏正想随着绣心一道去,明香却拉住了江氏的衣袖在她耳边悄声耳语了几句,江氏的脸色即刻就变了,碍于有外人在场不好明言,强自压下惊怒,勉强对绣心道,“绣心,你先随小师父去茶房休息一会儿,我随后就来。”
崔绣心道了声好,便随着那小沙弥去了茶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