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书的蠢物”?皇太子一头细汗,亦或是树篱上落下的雨水打湿了后背,一阵风过,杨柳随风摇摆,点点水滴落下,后背透着一股寒意,不禁打了个冷颤。又忙捂着鼻子,唯恐惊了不远处的佳人。字字珠玑,声声如玉,难道,他就只能这么远观?
“风来枝摆素珠飘。杨柳忸怩不如意,枉怪姑娘太窈窕。”一个宫女随口吟了几句,又摇头叹息一回,娇笑道,“姑娘,我献丑了。不恭之处,还请姑娘见谅。”
“江城如画里,山晚望晴空。两水夹明镜,双桥落彩虹。人烟寒橘柚,秋色老梧桐。谁念北楼上,临风怀谢公。”才刚那个宫女毫不示弱,只等双思话音一落,便忙念道。
“你又淘气。看双思比你还小些,虽然…好啊!你们现在都学的淘气了。一个个拿我取笑,看我不教训你们一顿。陈公公,双思和红喙又欺负我,这回不用挨打,只叫她们每人抄金刚经一百遍。用才送来的黄锻,今儿必须抄完,否则明儿加倍重罚。别人不许帮忙!发现了每人五百遍!”佳人似乎真的动了气,但话中依旧带着一股娇羞,让人不由得心动。
“好姑娘,这会儿眼看都该天黑了,一百遍…”双思和红喙忙求饶道,“我们明儿一早起来抄完,也不误了姑娘的事儿,可好?皇太后只是让公主抄,咱们送去,皇太后和公主会不会…”也不知道是求饶还是钻空子,但听口气又正经了许多。
皇太子心头一动,难道这姑娘随口几句话,都带着些文章,而且又不曾真心责罚下人,倒果真是个宽厚之人,日后若能时常伴他左右,该是何等好事?如此聪慧灵透的人,还真是可遇而不可求,“求”,对呀,很该将她求到手,否则错过这个,日后还不知道上哪里再“遇”个相仿的。后宫佳丽三千人,也没有能及上她的。光那一股灵气及那种大度,就远非寻常人所能及。既如此,不如赶紧打定主意,前去一会,不论如何,他乃国储,如此也算屈尊。虽然之前竹殿总戒备着,但便是龙潭虎穴他今日也非要闯一闯,不得佳人誓不罢休!
思念朝朝暮暮,枕席反反复复,终日浑浑噩噩,只盼长长久久。
皇太子嘟哝几句,忙从树篱下退出来,一不留神,踩了一脚泥,又是雨后,一滑,沿着池畔一直往下…落水了。落水了!这下倒好,咕咚一声,一切就都露馅儿了。这里离竹殿极近,他躲在这里,还能做什么?池畔甬道离着池中还有些距离,他钻进树篱中…
更甚的是,他的侍从都不在跟前,连个掩护都没有,这借口都不好找。“借口”,落水那一瞬间,皇太子想的还是这个。他…堂堂太子,若是明堂正道登门也就罢了,偏还做这等登徒子之事,若是传了出去,兲呐!皇上近来似乎原本就对他有成见,若是这么一闹,可别到时候…都落到水里了,皇太子越想头越大,一时间竟有些慌乱。
第243节 第243章
真是倒霉时凡事不顺,那些侍从随着皇太子偷偷溜出来,这会儿见皇太子又要行“登墙偷窥”之事,不好打搅,便四散开玩去了,也有几个听见“噗通”声的,都没想到会是皇太子。玩的继续玩,乐得继续远远的笑着,不敢凑到跟前来,免得惊动佳人。
就这么半晌,唯一侥幸的是,皇太子会游水,奈何从树篱中间滑出来,又掉到水里这么一…“失足了…”“落水了…”“湿身了…”皇太子还没想明白,自己现在这副“尊容”,该怎么办?而且池畔砌着整齐的石头,很难爬上去,否则他也就掉不下来了。近处…唯有竹殿可以上去,否则让他游到对岸,非累死他不可。就在这当儿,就听得竹殿传来阵阵笑声,似乎有许多人在拍手大笑,还极是兴奋。
黛玉正在正殿高处与众宫女丫头戏耍,众人隐约听见一声响,转眼看池中,有个人正在扑腾,虽蹩脚些,但看样子是熟悉水性的,众人一愣,才想起那日的对词来,悠然淘气,先叫起来。其他的便一齐跟着叫。那些不曾随从到法华寺的,听见有趣儿,也跟着一块儿喊,一时间喊声连成一片,还真是有趣儿。
众人站在高处看了片刻,略微一想,那人独自落水,又无人在附近,必定是哪个小太监溜出来,不留神失足落水了,既然会水,也不替他担心,只不停的笑闹。倒是双思眼尖,等人渐渐游到岸边,树挡住了视线看不到,脑子一愣,忙道:“回姑娘,我怎么看他身上穿的是黄袍?难道会是哪个皇子?”皇上必定是不会的,谁都不会想着是他。
“我好像也发现了。陆儿,你快带人下去看看。若是哪个宫里的人,好生将他送回去。”黛玉愣了一下,想了想,忽然心下一惊,看着像是个大人,宫里的皇子,谁没事儿到她竹殿周围来闲逛,还是一个人?莫非?这一想倒不要紧,难道外头有人偷窥?虽然树叶密密匝匝,也未必如铜墙铁壁,而且若是靠近池畔,一带竹子,淡淡的影子还是能看见的。
而…能在外面偷窥的,除了皇太子,还能有谁?到目前为止,虽然别的皇子偶尔也遇见过一两个,但谁都不曾对她有非分之想。或者也不是不想,但不明她底细,又有皇太子频频示好,别人谁还敢插手?难道皇太子还不曾死心?他又为何要死心?
黛玉摇头叹息,又忙让人去叫陈公公,偏陈公公才刚出去有事儿,被雨一阻,只怕还得些时候才能回来。殿内其他人…哪里敢挡皇太子,这下可如何是好?而且众人才刚又那般取笑,虽然并无恶意,若是皇太子…想到这里,黛玉一个着急,眼泪扑簌簌往下落,一阵咳嗽,只觉得喉咙腥甜,幸而不曾吐出什么来。忙进殿坐在榻上,闭目养神,念着阿弥陀佛。指望这一刻阿弥陀能来保佑她,千万别出什么事儿。
不过世事难料,还得看皇太子的意思。更何况他原本便有心而来,虽然无备,但有了才刚的事情,他又熟惯这诸多权术,脑子一转,便有主意了。当下稳稳的游到竹殿,殿里已有好几个太监下来,见是皇太子,都是一惊。当下也不及多想,忙手忙脚乱将他拉上来,陆儿忙赔礼致歉,道:“奴才见过皇太子,不知皇太子因何移驾此处,又…”
皇太子一肚子气,这下更是火冒三丈,他因何来此,难道还需要向一个小太监言明?愣了一下抬腿一脚踢过去,骂道:“该是的奴才,这你管得着吗?”
陆儿也是个伶俐的,对于殿里的吩咐,心中有数,少不得打落的牙齿往肚里吞,跪地求饶道:“奴才不敢。这就恭送皇太子回宫。若是不便,奴才这就备软轿去。奴才有眼无珠,不知是皇太子,救驾来迟,还请皇太子恕罪。”
“回宫?”皇太子心下暗恨,难道这竹殿他就一刻不能多呆?偏不信这个邪,大骂道,“这是哪里?也不知道你们主子是怎么教的,还有没有上下尊卑?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皇太子?竟然还敢在宫里聚众取闹,说那些淫词秽语,一会儿告诉戴公公,将你们都一顿打死,免得传出去丢了大明宫的面子,让皇祖父皇祖母受气。”
淫词秽语,自然是不应该,皇太子这会儿有了由头,也不顾一身落汤鸡般的形象,抬脚就要往殿内而去,看看那个“没王法”的主子,到底怎么纵容下人的。话说,“掉毛的凤凰不如鸡”,这落水湿身的凤凰,看着其实与落汤鸡也没什么两样。只是皇太子已经昏了头,哪里还管形象,非要挣到黛玉跟前去,与她一较短长。
陆儿众人忙拦住道:“回皇太子,这是竹殿,赐给林姑娘住的。姑娘宽厚,又非宫里人,自然不便深管我们,便是我们放肆些,乱了规矩,听凭戴公公处罚,并不敢连累姑娘。若是皇太子硬要责难姑娘,我们只好以死谢罪。”见皇太子似乎一心一意要往里硬闯,陆儿抱着他的腿,被踢了好几下,却也横下一条心,就是死,也要护住姑娘。
话说,皇太子之心,路人皆知,或者至少竹殿大多数人乃至大明宫许多的人都是知道的。这会儿又有这等由头,他岂有不借机生事的?黛玉素来不爱多事而,终究只有受气的份儿,只怕还不会和别人说,更不肯为难皇太子。别看竹殿众人才刚和黛玉有些狎近,若是有事儿,可清楚的很。他们众人既是特意挑出来的,又都看重黛玉,又多受恩惠,这会儿岂能不死护?
其他人见状也都扑过去,在前头跪了个结实,劝道:“回皇太子,姑娘前些时候跪经回来累的病倒至今还不曾痊愈,若是知道我们又闯了祸,必定气得病更重,我们罪过愈深,只怕万死也难辞其咎。而且皇太后一向疼爱姑娘,看着姑娘病重,只怕还要追究。还求皇太子开恩,饶了我们。皇太子龙袍湿透,再有风吹,只怕容易伤风;还请皇太子保重贵体,即刻移驾,回去更衣。奴才位卑,不敢擅入东宫,便是去递个话也使得。”
小太监话里有话,被踹两脚也不怕,左右做了太监就没少挨打,比不得侍卫,那还有人有些关系,能够幸免。而且,几个太监也是厉害,见皇太子的人不在左右,既然已经被他抓了把柄,不如继续畅所欲言,不怕他一罪两罚。
那话才说完,果真有一阵风吹过,皇太子不由得打个寒颤,有些发晕,脑子却不敢糊涂。略微想了一下,太监的话也有些道理,而且这事儿若是闹大了,他只怕也未必能得偿所愿。既然如此…皇太子脑子一转,骂道:“该死的糊涂东西,既然是姑娘的竹殿…”故意停了一下,又胡乱踹谁一脚,大骂道,“竹殿离东宫得一半个时辰,等我这么回去,只怕早受凉了。你们只管姑娘玉体,就不顾我死活?姑娘好歹也算我姑姑,我既然来了,前去请安也是该当的。还不快起来前头带路?”
这…皇太子怎么能想出这么无赖的主意来?陆儿依旧不肯,磕头为难道:“回皇太子,东宫离得是远些,若是我们用软轿抬着,快跑回去,再即刻去传太医,只怕也无碍。我们竹殿…皇太子再一耽搁,只怕湿气侵体,到时候愈发容易得病难治。而且姑娘外人,哪里敢当皇太子姑姑之称,岂非折杀姑娘了?她又尚未痊愈,只怕多有不便。”
“该死的奴才,谁给你的胆子啰里啰嗦?将我这么挡在这里就便了?你们日常的衣裳给我找几件出来一换,又何必劳烦太医,唯恐天下人不知道我今儿落水了?姑姑当得当不得我一声叫,岂是你能管的?姑姑既然贵体有恙,我更该前去问安才是,你若是再这么糊涂,别怪我不近人情。”皇太子气的都快跳起来了,心下阵阵发寒,真没想到黛玉还有这么一群忠实的奴才,而且还都聪慧伶俐,说话软硬拿捏的都好,只怕他东宫也未必能及得上。
“这…奴才们的衣裳…”陆儿等已经彻底无语,看样子皇太子是打定主意了,连上下尊卑也不顾,若非他还拿着皇太子的尊贵体面,只怕早不讲理将他们痛打一顿了。
“什么这那的?非常之事当以非常之法处之,你们的衣裳一样能蔽体驱寒,又有何不可?还不快去?难道非要等我病倒然后将你们一一追究责任?”皇太子喝道。
唉…陈公公啊,这事儿,奴才可实在没法子了。陆儿心里哀叹一声,只得将皇太子领到前殿厢房,将自己几件儿不曾穿过的衣裳拿来,小心服侍皇太子沐浴更衣。又有小太监担心,忙去熬了姜汤取了药来,服侍皇太子用了。
第244节 第244章
“你们还挺细心的,这药难道也是现成的?”皇太子吃完,身子一热,似乎好多了,心下很是畅快,笑道。
“姑娘身子弱,神医给备的药,吃下去管保好得快。”小太监多嘴了。
皇太子正愁如何开口,这下倒好,忙接口道:“倒是多谢姑姑疼爱,我这就去谢恩。”
言多必失,人岂可不慎言!
虽说皇太子今儿是打定主意要见黛玉,可由着他自己想主意,到底失了个“理”字,而太过无理取闹,他大概还不敢。二来若是由着他自己想法子,也能拖延时间,只等陈公公回来,也好设法打发了他。陈公公受命,便是硬挡,皇太子也不便明着将他怎样。唉…
这会儿,皇太子理由充分,从厢房出来便往正殿而去,一边儿四处打量、留心黛玉在哪里坐着;一边儿啧啧称赞,这殿真是个好地方。纯朴天然,错落有致。才刚若非冒险挤到树篱旁边,只怕也未必能窥到一角,而临路一侧,来回多少趟也从不曾见到过里头一点花色。如此宝地,静是静些,小也小些,却悠闲自在,世间难求。
众位太监这会儿便是想拦,也实在有些不便,毕竟皇太子要给“姑姑”问安,又要谢恩,这可不比水溶,说拒见就能拒见的。而且名义上他们原本是姑侄,皇太子就可以随意出入兰林殿,来这里也算不得太过。唯有看着他的样子,实在有些好笑。
黛玉坐在暖阁间儿里,雪雁和双思正在服侍她吃药。才刚一难受,黛玉竟有些哽住,脸也有些发白,紧咬着嘴唇,不停的听着小太监来回递话,知道这回是躲不过了。心下一横,见就见,还能将她怎么样?双思等忙服侍黛玉在榻上靠好,又悄悄吩咐外头摆好架势,才小心的等着,似乎强敌入侵,都是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儿。
听见脚步声,一抬头,黛玉一脸哭笑不得。只见皇太子穿着陆儿他们谁的衣裳,大小还算合身,可一身青袍,偏系着他自己的玉腰带,头上头发刚洗过,顶发稍微盘了一下,用个玉扣固定,和底下的头发一块儿松松的编个辫子拖在背上,底下用根黑带子绑着。这副形容,与殿里的太监真是…人靠衣装,就算皇太子威仪万方,可没了那身龙袍,也要逊色许多。
更绝的是脚下,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虽然是新布鞋,但似乎有些大,穿着皇太子脚下,有点儿踢踏,就这么一滞,行动的时候又少了三分气度。说实在的,只怕连英武些的侍卫都比他精神些。倒也难为他一番心意,为了见黛玉,竟然连体面都有些不顾,着实难得。
其他众人不过斜眼打量一下,忙躬身行礼,倒也不用跪,长公主宫里众人寻常见了后辈,也能托大,也真难为了皇子他们。但礼不能废,黛玉忙挣扎着要起来见礼。皇太子忙过去一把将她按住,手扶着她肩头,脸一红,却还不能失态,忙道:“见过姑娘!姑娘贵体有恙,启儿斗胆来探望,冒昧之处,还请姑娘见谅。”说着话,手却迟迟不动。
“皇太子言重了,我微贱之躯,又是些微小恙,不该劳皇太子惦记。皇太子乃国储,很该以天下为重,心系天下之病与困,则天下之幸。”黛玉刚受了一气,这会儿气色是有些不好,可底气还足。不仅病已无大碍;而其打定主意,不怕他。
皇太子愣了一下,看着黛玉的形容,玉肌如凝脂,著粉则太白;红唇比樱桃,施朱则太赤;黛眉如远山;皓齿如含贝。淡淡愁绪,隐隐刚强,高洁不可欺。一愣之下,才发现自己已经失态,却又愈发喜爱,缓缓收回手,恭敬的应道:“姑娘说的是。然则姑娘位比我姑,若是尊长尚不能孝事周全,又如何能兼济天下?所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我更该尊敬亲长,为天下先。不知姑姑有何教诲?听闻姑姑自跪经回来,一直抱恙,不知是何症候?不如宣御医来诊视一番,也好早日康复。”
黛玉看了一下,倒也有些敬佩,摇头道:“我不要紧,不过是些微小疾,有他们服侍,又托赖天恩寄身于此,已是万幸;不过歇息静养几日,也就该好了。倒是国事繁重,皇太子很该以天下为重。事有轻重缓急,难以面面俱到,孰轻孰重,想来皇太子自然能分得清。天下仰明主如久旱望雨、饥者盼食;皇太子神武世所罕见,还望以大任为重。虽有皇上操持,然而为人子若不能分父忧、为人臣不能解君愁,又何来忠孝可言?
我些微小疾,人皆常有。若是皇太子以此为由,费尽心机,甚至不惜陷万金之躯于险地,不顾容仪威严,看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子?知道的说皇太子孝顺,连太上皇赐封的外姓孤女亦如此敬重;那不知道的,不知会说皇太子别有所图,还是会觉得皇太子本末倒置、轻重不分、婆婆妈妈,有失人主气度?难道要让天下失望,皇太子才肯悔悟?”
“这…”皇太子愣了,彻底呆了,过了好一会儿,擦着一脑门的汗,点头道,“姑姑教训的是。我日后必谨记于心。然而天下不可无主,也不可有二主。如今父皇春秋尚富,皇祖父都不肯轻易参政,启儿也不敢多插手涉足,以免天下起二心,为乱之源。
父皇嘱咐启儿偶尔帮着批阅奏章,熟悉朝政,又多看经史,相互佐证,领悟精要。但读死书还不如不读书,以免陷入刻板迂腐。以前总听闻姑姑才华馥比仙,一直未能当面求教,实为憾事。今日凑巧遇上,听姑姑一席话,果然是胜读十年书。若是能得姑姑时常耳提面命,启儿感激不尽。只怕天下也能获益匪浅。不知姑姑意下如何?”
顺着一句话,好个皇太子,竟然就如此直接的提出来。眼里满是期盼和爱慕,只等黛玉一言,似乎就可以聘入东宫,日后常伴左右,却是人生一大幸事。知己难求,如此才华横溢胸有丘壑却又凡事不管的佳人,简直是上天的珍宝。越是这么想着,眼光也炙热起来,借着要吃茶,回头就要将众人打发了,好与黛玉一诉衷肠。
不过竹殿的人只听自己主子的命,别人…任他是谁,也都先怀疑三分。更何况听见才刚那句话,更加如临大敌,哪里肯留下黛玉一人来应对?佛爷的事儿,现在已经不止一二人知道。若是皇太子再插—进来,这事儿,也够搅和的。
黛玉看了众人一眼,红着脸,扭头看看外面,天色已暗,既然皇太子这么直接,她不如也直接些,一回就将他堵死,想了想,道:“子曰:‘君子可逝也,不可陷也;可欺也,不可罔也’。《孟子&p;8226;万章上》中有子产舍鱼的故事,以为‘君子可欺以其方,难罔以非其道’。皇太子聪慧,不知这又作何解?还请不吝赐教。”
皇太子…这会儿,诚惶诚恐,再没想到黛玉会拐这么大一个弯儿笑话他随口胡说,真没想到,小小女子,竟然出口成章,而且深刻入理。但转念一想,如此佳人,下嫁其他人终究可惜,不仅不能得尽其才、利天下。而且若是遇人不淑,她这等胸襟气度,如何能轻易为人拘束,如此岂不是要吃亏?
想到这里,皇太子羞惭惊叹道:“姑姑一言,启儿骑着快马追三年也未必能追上。虽然本朝严禁后宫干政,然而姑姑心性纯正。历代皆有聪慧女子辅政的美事佳称,若是能辅弼朝政,启儿三生有幸,也是天下苍生之幸。烹鱼之时是有欺心,现在却是一片诚意,还请姑姑成全。”说着话又躬身给黛玉行礼,很是恭敬。
怎么?今儿是怎么了?越是客气的拒绝,这…软硬都吃的家伙!黛玉气得脸色发白,咬着帕子,想了好一会儿,恨道:“皇太子所言差矣。皇太子既然不想死读书,连我姑娘之言都愿意听,若是能广开言路,愚者千虑必有一得,若能善待之,何愁没有辅弼之人,又何须我背着国之约制涉政?既然屈尊称我为‘姑’,如此之事,岂非有违伦常?皇太子虽贵为皇储,也不能需要圆时说圆,需要方时说方。想见我是称‘姑’,有求时又视我为异姓。如此自欺之事,虽愚者也不该任意为之,遑论皇太子之尊?”
众人听了个大概,虽然黛玉的话拐的快,但大概意思还是清楚的,或者偷偷打量皇太子的意思,就知道黛玉厉害,无不心下得意,恨不得跳起来拍手称快。至于皇太子咬牙切齿恨不得吃了他们,只要他吃得下,也没所谓了。
皇太子被这番一说,脸也憋得通红,或者是羞的。但黛玉言辞凿凿、在情在理,他断没有勉为其难的理儿;更何况跟前还立着这么多木桩子,也不知道他们哪里来这么大胆子,竟然敢不听他的话,丝毫面子都不给。如果不是他们在,没准儿黛玉羞涩一下,或者他再主动一些,那又会是一番什么样的情形,可就难说了。可现在话就堵在这里,怎么办?
第245节 第245章
怎么办?天底下的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正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正当众人都心下着急的时候,救星来了。不止一个,而是许多,多得很。
“奴才见过皇太子。”戴德一头大汗,赶紧小跑着进来,差点儿撞在门框上。后面紧跟着九儿,忙上前扶着他,与刚来的众人一块儿见过皇太子,又见过黛玉。“刚来的众人”,自然是将皇太子“弄丢了”的那是侍从,最后才是陈公公,且等着看戏收场。
皇太子那些随从刚才四下里转悠,各自说些体己话,或者随意松散一下,玩起来时间过得快,等回过投来再找时,皇太子竟然不见了。树篱下泥土被踩得稀烂,并且顺着池畔一直滑进太液池。这下不得了了,众人着了慌,忙将其他人也找来,确认皇太子去哪里了,或者落水的究竟是谁。几个老奴知道皇太子会水,虽然天色有些暗,但寻个地方出水还是可以的。
就这么着,一边儿遣人回宫去打听,一边儿让人去驾船出来打捞或者搭救,一边儿…转了半天,想想竹殿离得最近,虽然皇太子没明说,可谁不知道他心思?除非傻子。可竹殿一向看守甚严,而且谁的面子都不卖,众人一想,少不得,还是去请戴德出面。顺便将皇太子“可能”落水的事儿告诉他,赶紧找人,否则万一果真淹了可了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