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纨喜极而泣,又忙摇头道:“我们也不大清楚,她那里有陈公公服侍,想来和宫里必定有些干系。有劳大爷了。”平儿在一旁听得明白,也落起泪来。
等那人走后,李纨和平儿才笑出来,只要这无辜的逃出升天,她们就放心了。昨晚的事情鸳鸯和她们已经悄悄说过,李纨也是鸳鸯让人去叫的,免得她一个人落了单,容易受辱。想来若是昨晚黛玉和她们在一块儿,必定事有不便,而且那会儿乱哄哄的只怕也拦不住。再则便是陈公公有什么法子,背着人总是便宜些,好歹给众人留点儿面子。
巧姐儿大概也明白几分,忙小声问道:“大奶奶,林姑姑没事儿了,要不要告诉姨奶奶?”
李纨和平儿想了一下,异口同声道:“不可!”说完又对视一眼,两人让了一下,还是平儿先说拉着巧姐儿小声说道:“让她安静的去吧。现在事情还没定,别吵吵出来有人乱说,到时候连累到林姑姑。”李纨也忙点头附和。
当下母女三个说好拐进来,赵氏依旧悲痛不已,无心顾及别的;思来想去,也不知道探春受了什么样的委屈和蛊惑,被折腾了一夜,竟然如没事儿一样,或者竟然还很享受。好好的一个千金小姐,怎么就能沦落到这一步?
只是千金小姐可是等着做王妃呢,哪里是她鼠目寸光能理解的?这会儿其他各人被赵氏一哭、探春一变搅得心里烦乱,唉声叹气抹泪的都有。惜春坐在赵氏旁边,也不开口;宝钗坐在另一边,这事儿也不好劝,因此也不说话。
李纨想了想,拐过去道:“姨娘别难过,凡事自有天定。林妹妹暂时还好,不用担心。”
赵氏喃喃自语道:“好…好就好…好…我自己作孽,我自己得了报应。你们好自为之,善恶都会有报的。报…业报…报应…”赵氏苦笑着,边哭边笑,神情呆滞。
李纨劝道:“姨娘别多想了,等事情过去也就好了。”
过去?被人轻薄了能过去吗?女儿恬不知耻…能过去吗?她自己多次作恶,能过去吗?赵氏不停的拿头撞着墙,苦不堪言。周姨娘和平儿看的明白,心下都有些同情赵氏,眼睁睁看着探春这样,而且看样子…斜眼看她现在的样子,坐在一旁很是沉醉,一脸银相…一夜之间,就变成这个样子,就算赵氏平时再恶,也只能落得被同情的份儿。
惜春和巧姐似乎都明白了些什么,想来是什么不堪的事儿,但既然不知道,大家又都讳莫如深,那就不管算了。反正她最有能耐,而且黛玉又没事儿了,她自然等着她的结果。
这里众人就这么哭着乐着,相互鄙夷同情着,外头一阵骚动,却是北静王驾到,四下里添了好多侍卫,还有哭喊声。片刻又静下来,当然,北静王到了荣禧堂,外头被两句怒喝,哪里还敢再胡乱惊驾?就算北静王要救人,也得像个样子,闹哄哄的像个什么样子?
北静王只当没听见他家奴训人,心情沉重的在荣禧堂坐下来,先让人将宝玉带进去,紫鹃两眼一亮,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来救他们;宝玉却无所谓,从神情到心下都是如此。
北静王见了这二人,还有宝玉的神情,深吸了一口气,想想宝玉必定无涉,便向赵堂官求情道:“皇上准旨小王可酌情处理,贾宝玉病成这样,若是再羁押在此,怕有不虞,到时候你我都难以交差。不如先送到城外卧佛寺去调养,再遣几个人去看着;小王也差人去,若是与案情有涉,到时候提审裁处也便宜,不知可否给小王这点儿面子?”
赵堂官将宝玉上下看了好几遍,脑子里转了好几圈,想想也并无不可,而且堂前这么多人,北静王又是携旨而来,他不过略微迟疑一下,便点头道:“王爷所虑极是。这里杂乱得很,要不这就安排送他们去?只是不知卧佛寺那边可方便?”
北静王道:“小王即刻准备手谕一道,委托他们代为照应周全些时候,想来应该无事。”
紫鹃忙拉着宝玉千恩万谢,谁知宝玉也不大当一回事儿,淡淡的道:“多谢王爷周全,我是很该到那里去了。红尘多惑,非我久留之地。日后有机缘再来聆听王爷教诲。”
北静王心下哀矜,点头道:“你安心的去吧,这是太夫人的意思,你且好自为之。这位姑娘想来就是紫鹃吧?太夫人让你去服侍他,你们的事儿也托付给小王做主了,你可愿意?”
紫鹃跪下谢恩道:“我就是紫鹃,多谢王爷成全,我会小心服侍宝二爷的。”
见赵堂官目瞪口呆的看着紫鹃,北静王只做不知,当下遣个可靠的家奴和赵堂官的人一块儿送宝玉和紫鹃往城西卧佛寺去,又将紫鹃安顿在牟尼庵。至于就近给他们买些田地房舍,如此这般,安顿下来;还有妙玉的事儿,且等过些日子再说,无需赵堂官知晓。
这里打发完宝玉,想想别人…北静王又和赵堂官商议道:“这里如今已查封,凡事不便,狱神庙地方宽敞,不如先将贾家众人押到那里。小王先着人去收拾一下,再好生供给饮食,便是坐卧也便宜一些。不知赵大人意下如何?”
赵堂官想了想,这些人本就不曾定罪,照例过些日子便可造册变卖,或者无罪开释,未必便要都入狱,如此也好。不过遣些人去看着,也便宜。
北静王又道:“府里各处想来都已经查封,小王也不干犯。但史太夫人的院子遵旨依旧如此,里边小王会差人服侍,外面赵大人若是不放心,但可着人看守,并不妨碍。”
看来果真是大来头,赵堂官忙应道:“保证太夫人安慰,下官义不容辞,还请王爷放心。”
北静王又坐了片刻,如今剩下众人都拿不了事儿,他也不便随意开脱,还得看最终问下来什么罪,才能设法。谁知御医进来回话,贾母还没醒,北静王只得再吩咐一番,一头让人去安顿宝玉妙玉紫鹃;一头让人去收拾狱神庙;一头又吩咐妥当的人来服侍贾母。想了想还是赶紧到大理寺去见见贾赦贾政等,才好商议对策。
当下辞了这里,便摆驾而去。
一路上将所知再想一回,还是有些没头绪,也有些惊疑,尤其是谋反的罪名,那可不是随便能往上安的。虽然皇上说的轻描淡写,但必定另有原因。还有一样,林姑娘怎么就享上长公主之礼了?这等赐封,不仅奇怪,而且太厚,林姑娘凭什么…唉,到底凭的什么?
还有那史太君,好好儿的,怎么就非要将林姑娘托付给他?别说林姑娘的人品才貌,绝不该屈居人下;而且她也是出身名门,祖上也是四代列侯,外祖又是国公,就算如今双亲不在,也不该如此欺她;再说了,她如今人在宫内,难不成他还有这面子和皇上抢佳人?嚇…
一路上水溶想破头也没想出个头绪来,尤其是混杂着黛玉室内的书墨香兰麝味儿,脑子也不大好使,一会儿就走神,恨不能立刻撩起她的帐幔一睹芳容,忽然一回神,是轿帘被掀开了:到王府了。水溶长舒一口气,赶紧从轿子里出来。走在廊下,想想快到晚饭时间了,不如去看看太妃,没准儿…对,这些事情老人家没准儿比他清楚。如此想好,便吩咐小厮先去二门上通传,这里先到书房换了朝服,便往上房而来。
虽然北静王府也是敕造,也规模恢宏,但细细看来,较之荣国府却多有不及,不仅地方没那么大,而且建造陈设也有些差距;然而清新雅致,倒也宜人。北静太妃年龄大些,不爱多事,寻常几个姑娘陪着她说笑取乐,倒也舒心。
第146节 第146章
水溶更衣毕,便留下小厮,穿花度柳过巷来到太妃房前,门口丫头已经候着了,忙打起帘子,水溶略微一行礼谢过,便侧身进去,给太妃行礼道:“给母妃请安。”
对面榻上坐着的正是北静太妃,年约五十左右,阔脸方额,倒是个福相。在家也不戴那许多首饰,随意梳着高髻,上面插着一对福寿簪,额上勒着抹额,耳上一对珍珠耳环,身上一件紫羯褂。脸色光润,精神抖擞,静坐的时候慈眉善目,说话的时候慢条斯理,极是温和。脚踏上坐着几个丫头,两旁做了几个年轻的小姐,见了水溶忙起来行礼。
北静太妃伸手笑道:“来,坐我这儿。怎么这会儿过来?吃饭了不曾?”其他几位小姐见状忙告辞退下,太妃又交代她们晚饭自去吃,想来是猜到儿子有话要说。
水溶上前谢过座,才在北静太妃的榻上坐下来,笑回道:“这几日忙,不曾来给母妃请安,今儿刚回来,便赶紧来告罪,还请母妃宽宥。”
北静太妃拉着他手道:“你忙你的,我天天在家,大概也就是这样,三两日不见也不碍的。王儿从哪里回来,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看你一会儿高兴一会儿愁的,必定是有烦心事儿,还说是给我请安。都是以前骗老太妃骗惯了,改不了的毛病。”
水溶笑道:“先给母妃请安,这是最要紧的。至于那些事情,容后再说。若是母妃不高兴,等吃晚饭再提也不迟。”说着便吩咐人传饭,想来是准备留在这里吃饭了。
北静太妃摇头笑道:“是不是又累了一天,饿坏了?”看着爱子,也不计较。
当下母子二人吃过饭,丫头奉上茶来,水溶才将贾府的事情还有今日之事略略告诉北静太妃,免不了疑惑道:“我怎么都不相信贾府会谋反。虽然他们是奢靡跋扈些,但谋反是何等样大事,哪里是随便犯得的?而且看着他们的样子也不像。”
北静太妃安静的听完,想了好一会儿,点头道:“我也不相信,说实在的,他们府里那个是成器的?光那点儿祖业都受不住,还谋反?天下又岂是他们能奢望的?但皇上既然亲口说给你听,就一定有些缘故,你打听到没有?而且,这么要紧的事情,皇上怎么会告诉你?”
水溶忽然明白过来,自语道:“是啊…我当时着急,就问出了,谁知皇上还真告诉我,还让我听着忠顺亲王复旨,岂不是有些…”不合常理!
北静太妃道:“是有些不大合理,此事如此要紧,又非你管,而且才开始查抄,尚未定罪,如何能告诉你?便是忠顺亲王复旨,皇上大可将你遣走,又如何能让你听见,莫非…”
这下母子二人都吃了一惊,面面相觑,想了好一会儿,北静太妃才道:“欲抑先扬…除非这事儿不大想让你插手,皇上已经打定主意,而且罪名非同小可。若是有证据,谋反的罪,谁插一脚进去都可能受牵连。王儿…依的我说,就照皇上的意思,既然皇上有意放过史太君,我们尽管将她照应好,别的还是少管些。”
这会儿水溶也想明白了,一头冷汗,点头道:“不是咱们背后议论,贾府前些时候是闹的有些过,也怨不得天威震怒。若是这么说起来…母妃,我怎么觉得贵妃娘娘的事儿…”
北静太妃忙摆手道:“说不得。你也不小了,怎么还这么信口胡说。就算贾府于咱们有天大的恩情,我们也得量力而行。若是圣意已明,你就算拼了你的王位也未必能保住他们,还不如暂且看着,再伺机而动。这种事情,要从长远打算。先让他们吃些苦头,等到要紧时或是救助他们子孙,或者减轻些刑罚,也算尽到我们的心意了。”
水溶点点头,想想还是问道:“母妃,还有件怪事儿,史太君的外孙女儿林姑娘,太上皇竟然赐她享受长公主礼遇,却不曾听得说册封她为公主,这又是什么道理?和贾府眼下的事情又有何干系?今儿一早又接她入宫,这…”
事儿一件比一件奇怪,提到林姑娘的时候,水溶不禁脸红了一下,又赶紧接着往下说,但并没有逃过北静太妃的眼睛,想了想问道:“哪个林姑娘?是不是贾敏的女儿?”见水溶点头,脸又红了,北静太妃停顿了一下,自语道,“史太君就这一个外孙女儿,我见过的,人品才貌都格外出众,当时贾府那么些姑娘,虽然个个非常出众,但唯有这个,最得我心意。”
水溶忽而有些高兴起来,拉着北静太妃道:“母妃说,她真有那么出挑?”
北静太妃明白儿子的心意,摇头叹道:“长相姑且不论,便是天底下所有我见过的姑娘,大概也没一个有她那股气度。最难得的是她的人品,大方稳重、进退有度,却又单纯淡然、聪慧伶俐、心思细腻,言辞中没有丝毫的矫揉造作。虽有小女儿的争强好胜,但不争荣竞富,冷眼瞧去,见到我和别的公主太妃王妃等,也都自自然然,不媚不傲。
但是,这种人必定有一种恬淡真气和一种清绝傲骨,并非常人所能欣赏,一般人也不能将她收服,到时候犹如青莲一支,若是随便攀折,必定折花不得,独留遗憾。而且…她如今在宫里,凡事大概还有宫里做主呢…”说到这里,忽然打住,奇怪的盯着水溶。
水溶则是一脸凄色,也有些倔强与羞涩,他也听说了那许多的传闻,没想到宝玉看人评论竟不如北静太妃透彻,而且其结果…虽说贾母已经允诺,但宫里肯不肯,还是个未知数。而且,他也不是那种轻薄之人,若果真如北静太妃所言,到时候她不能服他,岂不是要落得个花落人亡两不知?他可不忍心看着她枯萎,绝对不行。
北静太妃见儿子想入非非,晃着他道:“王儿,我先问你,你是说,她…被赐享长公主礼?但原因非常牵强?”看来这事儿必定有缘故。
水溶回过神来,忙点头道:“是啊,听见的无不说奇怪。忠顺亲王也觉得奇怪。就算她如何出众,大不了选入宫中,赐封嫔妃,再不行立为皇后,就够了不得了。凭什么赐个这,还只有礼,没有册封,大概也没有爵禄,便是行礼时也得口称‘林姑娘’,说轻又太重;说重又太轻。说白了,不过是给外人看的,并没有什么实质…”
这个话头,也亏得太上皇能想出来,谁听见了都头大。北静太妃想了好一会儿,自语道:“不对…对…她…就是给外人看的…大概是给你我看的。”忽而正襟危坐,看着水溶道,“王儿,你还记不记得几年前的那件事儿?”
水溶愣了一下,一时也想不起来了,或者事情太多,不知道北静太妃指的是哪件儿。
北静太妃道:“就是…盐的事儿,难道王儿忘了不成?”
盐?那么大的事儿,怎么可能忘记,大皇帝也一刻不敢忘记,别说他水溶。忽然想起来,大为惊恐,瞪着两眼看着北静太妃道:“那事儿都这么多年了,也不见动静,难道皇上还能翻出来?而且…无凭无据,就算猜到了…”忽然不敢说了,皇上做事情,难道还需要什么证据?谁能保证干干净净,凡事不留下尾巴?随便找个理由就将你谪贬了。再则说,便是没理由随便给你安一个,大概也逃不过去,便是抄家也容易的很。想到这里一身冷汗。
北静太妃点头道:“王儿总算想起来了?为得那件事情,多少人提心吊胆,又总想着没事儿了。但王儿想想,为何时隔多年,却如此厚待他女儿?”看水溶有些不大明白,北静太妃揣测道:“当初让你别掺和,你年轻气盛,偏不听。贩卖私盐是何等大事,皇上能容得了?贾府趁林如海才上任不熟悉,半哄半骗,又借贾敏和皇上的名头,林如海才签发那道手令,听说事后愧悔难当,想着林家多年洁身自好的令誉竟然毁于一旦,又巡盐御史一职清官难做,积忧成疾,夫妇俩先后都英年早逝。如此事情,皇上又怎能不痛心?”
水溶疑惑道:“竟有这些后事?我怎么不知道?贾敏和皇上又有什么名头?”
北静太妃摇头叹道:“都说你年少无知,还不信。那事儿闹成这样,我也不想让你为难,而且想着事过境迁,也不用再告诉你了,谁知道这么多年过去,竟然还是躲不过。”当下将事情大略告诉水溶,母子二人皆惊恐不已。
贾敏与皇上之事前文已经叙及,不曾想黛玉都五岁了,贾府还旧事重提,言说当日皇上就有言,不论贾敏欲做何事,他都尽力成全。林如海若非出任巡盐御史,无这般厚利,也不在意,谁知竟是天缘凑巧。当下贾母去信,巡盐御史如何能清守?与其让别人取利,不如给了自家人。贾敏被贾母纠缠不过,便劝了林如海一回,林如海有爱妻婉言相劝,三两下自然允了。谁知贾敏却是已经打好的主意,当下已经得病,虽然不重,却不肯好生就医;加上对母兄失望,想来若是再活下去,只怕贾府会欲求无度,倒不如以死相谢。
第147节 第147章
再说这林如海为官清正,虽系钟鸣鼎食之家,然而到了林如海这里,除千万藏书外,别无可称之物,贾敏也是个高洁之人,从不劝夫君徇私枉法。大皇帝正是看中这些,又信任贾敏,故而几经思量,让林如海出任巡盐御史,虽然品级不高,然而手掌天下盐税大权,占国用太半,非比寻常,也算的是封疆大吏了。才到任不久,事体不熟,又有贾敏一番话,而且贾府只说偶一试之,谁知那一试竟然试走几十船的精盐,获利巨万。
贾敏以死谢罪,林如海想着林家着实无人,兼之他素来清廉,交往之人自然也少,无妥当之人可托付;又贾府如此利用,更兼当日有那和尚一番话,便将黛玉送入都,希望贾母能善加教养,顺带借借老人的福泽,压压邪气,除掉林家的晦气。再则,贾府竟然借那道手令要挟,林如海也是无奈,只等黛玉入都之后,他勉强熬了几年,心力交瘁,一病而终。当时欲借病将黛玉接回来,另作安排,谁知贾母忧闷之余,定要贾琏送她,到时候仍旧带回来。
北静太妃叹道:“如此只能让林如海速死,史太君还有些不高兴。倒是林姑娘的脾性,寻常之人不适合,林如海不敢勉强,史太君也不敢勉强,因此才拖到现在,也没敢给宝玉。真没想到,皇上竟然还记得这件事儿,如此格外加恩林姑娘,意思难道还不明显?依的我说,王儿竟就此罢手,先静观其变,等皇上想开恩的时候再出头,免得违了圣意,步人后尘。”
水溶惊得无不可,嗫嚅道:“母妃怎知这些事情,我竟丝毫不知…”
北静太妃道:“我与史太君多少年的交情,有些事儿也帮着一块儿商议拿主意,再加上风言风语,还有既然出了那等事情,又怎能果真放心,他们府里的事情,我多少还是知道些的。王儿还是少管一些,且看看皇上的意思再说。大概也不至于都问罪,但未必不会计较,日后若是有了错处,就难挽回了。”
水溶点点头,叹道:“幸好才刚没到大理寺去,若是见到他们的模样儿,大概又免不了要出头…母妃,我已经让赵实将其余众人押到狱神庙,可有不妥的?”
北静太妃想了一下,摇头道:“这倒也罢了,皇上有话在先,而且犯官家属关押狱神庙,也有旧例,但是大理寺王儿眼下切记不可再去…依的我看,皇上让你到贾府酌情处理,未必不是试探你,或者是警示,王儿既然不知道,做也就做了。后面的事儿,每一步都要小心。”
水溶道:“咱们和宁荣二府素来交好,难道就此罢手不管了?史太君交代我的两件事儿,又该如何?宝玉我已经照着她的意思,送到卧佛寺去了,这林姑娘…”想起贾母的交代,水溶还挺盼望的,若是能一了心愿,未尝不是件好事儿。
北静太妃看在眼里,劝道:“宝玉的事儿,既然已经吩咐下去,断没有改的道理,反而显得心虚。至于林姑娘,我不赞成,而且反对你再想下去…”北静太妃忽而想起个缘故来,又见水溶颇不以为然,忙劝道,“王儿,你听我说,你想过没有,史太君为何要将林姑娘托付给你?她如今在宫里好好的,又有什么值得担心?你王妃子女都有了,她来了能做什么?”
水溶叹道:“史太君说宫里并非她久留之地…”
北静太妃摇头道:“王儿别执迷不悟了。她为何就不能久留宫中?若果真不能久留,又何须你去求皇太后?林姑娘如今父母双亡,史太君是她至亲,自可做主她的终身之事,又何须如此大费周章?王儿好生听我一句劝。林姑娘年岁尚幼,又无娘家依仗,留在宫里便是封为嫔妃,也不能致高位,如此便难以辅助贾家。而且林姑娘的性格史太君深知,若是她不愿意,留在宫里若是得罪了哪位,还可能害的贾府雪上加霜。
王儿则不同,若非史太君此前打听到,便是当时发现王儿对林姑娘有意,又是性情中人,又惦念她旧恩,若是再得佳人,必定好生珍惜,又能尽全力帮助贾家…王儿明白没?她为外孙女儿打算是其次,为子孙考虑才是最主要的。至于你,不过是想拴住你…
而且大概她也知道,凭着林姑娘的人品,进了宫就没有轻易出来的理儿。林姑娘的婚事除了史太君之命,就担心宫里插手,若是你替她求得皇太后允准,就相当于懿旨,日后自然就顺利了。但是,这事儿王儿有必要和宫里对着干吗?其次,就算你得了林姑娘,难道真想将自己还有祖上的基业拿来和皇上对着干?得了她,你又准备置于何地?”
水溶哑了半天,还是不想轻易放弃,但北静太妃也言之有理,再不想,史太君拿着女儿谋事,如今又要拿外孙女儿谋事,一时间倒是有些两难,靠在北静太妃肩头,叹气道:“母亲,既然是史太君所托,不如…我去宫里求求皇太后,也算是意思尽到了。至于她为儿孙考虑,母妃也为宗庙打算。不如等事情平息之后,我们帮着善后,也不算辜负了她,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