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不饿。”他转了个角度,面向她的正脸,屏幕散发出的蓝光映亮他的眼周,长睫毛根根分明,“你这么一说,倒还真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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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水机的水通常达不到沸点。为怕冲不开,常安便在柜子中找到水壶,刷洗后,装上水,放到电磁炉上,站在炉前等待水开。
“笃笃笃”声音从门上传来,她回过头来,看见抱臂站在门旁的男人时,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声音漠然地开口问:“你怎么在这里?”
“你不是很不怕我的吗?”木景尧一侧嘴角往上翘起,回忆起她曾当着他手下把热茶泼到他脸上的场景。
不知道怎样回应,常安目光同他在半空中对峙,身后的水壶这时倏然发出鸣叫。她转过身手忙脚乱关掉火,不知道是不是壶的问题,壶嘴和壶盖缝隙里滋出的水雾又浓又大。往上提壶把时,没看清楚,手不小心蹭到了烧得滚烫的壶身,她轻呼一声,本能地缩回来,眉毛眼睛挤作一团。
“没事吧?”木景尧冲过来拽过她的手,拉到水管下面冲,等痛楚稍缓,使得上力气了,她急忙甩脱他。
“亏你都是当妈的人了,怎么这么笨手笨脚的。”常安的动作抗拒得太明显,他很难不尴尬。但是调侃她,已经成了他这么多年下意识的习惯,一时是改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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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脚步声来自两个人,李嘉睿已提前放下手中钢笔。当看到常安面色有些发白,而木景尧神情也悻悻的时,他的眉毛不由拢起来。
感觉他气场不对,木景尧有点无趣地说:“嗳,你可别误会。我绝对不是有意打扰你们夫唱妇随。”顾忌地看了常安一眼,他表情严肃了几分,对李嘉睿继续说道:“是有点事,我想单独和你谈谈。”
李嘉睿点点头,请木景尧先去会议室等待。然后起身走来端着汤杯的常安身旁,歉意说:“你等我一下,不会很长的时间。”
“好。”看到木景尧已经走远,常安不想李嘉睿多心,于是对他说:“刚刚什么也没有。我不小心被烫到,他刚巧路过,帮了我一下。”
低眸看到她的手背果然红红的,他掉头立即从办公室的冰箱里取了冰块,用手帕包起来,轻压到她的手背上,嘱她说:“先敷一下,我回来之前不要动,知道吗?”
她点点头,目光默送他背影至消失后,心里开始抑制不住的担忧。木景尧不该是个不知会一声,就匆匆赶来的人。这次,他们又遇到了什么事情?会不会有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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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李嘉睿照常的忙,但比之前回来的早了些。
常安问起那天他们谈的事,他也简单说给她听了。
如单纯按照他的说法,的确不是什么大问题。可是他不时在无意中流露出的凝重神色,使常安放不下心来。
再过了五天,李嘉睿前往福建出差,中间需要停留一晚。白天时候,常安在花店和店长正一起制定用于重阳节礼赠的花篮套系,忽然接到了木景尧的电话。对方邀请她一起吃午饭。
上次从景德镇回来,她便对木景尧忌讳颇深。如果没有那一夜他的突然造访,让她好奇他和李嘉睿说过什么,她原本不会同意吃这顿饭。但这时,常安几乎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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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餐厅,木景尧早已到了。点餐之后,他也没有多耽误时间,极难得的用一种郑重表情面对她,说:“我知道你们夫妻分开了四年,再在一起挺不容易。”
“请直说你想说的,”常安往后靠到卡座的靠背上,不过上半身仍然下意识绷紧着,“我不喜欢兜圈子。”
“好吧,事情其实很简单。”木景尧摊了摊手,“李嘉睿现在是两家名副其实的决策者。因此在很多方面,他比我更说的上话。我在国外忙活很久,都无法取得成效的事,对他而言就很简单。不过这并不是简单的一两件事情,很多也很繁琐,需要去到不同的地方慢慢解决。如果真由他来替代我现在做的,那便意味着,即使你和你们的儿子到国外,也不得不面对和他聚少离多的现实。”
看常安表情木然,并没有太多起伏,木景尧继续劝服,“国外那些为两家守护资产的人,最少也是传承三代以上,非常顽固。”他摇头自嘲,“而他们对于主事人身份的承认属性,大约都写到了基因里。因此,李嘉睿这次是非去不可。不过,据我所知,他对你们母子似乎有过承诺,不会再长期的离开…”
他欲言又止,但到这里,常安已经完全明白是怎么回事。木景尧现在身份上是逊色李嘉睿的,他得不到承认,故难以成事,所以他想李嘉睿亲自出马。
“真的就只是这样?会不会有危险?”她多少松了口气,却仍然不敢掉以轻心。
“危险谈不上。只是需要一到两年时间。”木景尧端起杯子看向她,“常安,最多是两年而已。”
第46章 而今以后(三)
“我们真的没有别的选择了吗?”她再一次确定。
木景尧手里掂着只打火机,在桌上磕了下,“我没那么高尚,拿回属于我的那一份,也只是为了个人利益。可是在这上面,李嘉睿显然要比我更着急不是吗?”
思考了七八分钟样子,常安抬起头来看着他说:“我愿意劝说他改变现有想法。不过我不能够保证他一定会同意。保险起见,我认为你不要放弃寻找其他的办法。”
“你不要离开我”、“我们再也不要分开”类似的话,她从在北京时便开始同他说起,经历了很多事后,换作他说的更多。出于自己的立场,或者是为些些考虑,他们都需要他尽量多的在身边。可是他已经付出了很多。这次,她反而希望他可以自私一点。
“没想到你比我想象的要大方。”木景尧说完看常安拿起包想要离开,笑说:“话是谈完了没错。可好歹,我名义上,也算是你小叔。你不用这么着急离开吧?”
他们会面的餐厅,在三楼,下面是商业区,周末时间,很多结伴而过的情侣经过。和他坐在这里,让她很不舒服,一直下意识地想要逃离。不过正如他所说,礼貌上的事情,还是不得不顾及,于是坐了下来。
分餐的西餐,如果不想,那便可以完全没有交集。木景尧少见的沉默,等到副菜上了,边用刀叉切盘中食物边挑了下眉毛,说:“我怎么觉得从景德镇回来后,你对我就不友善?”
心里牵挂着李嘉睿的事,她其实无心回答任何问题。但是想到这是个难得的机会,既能试探他的心意,也能言明自己的立场。
停下手中刀叉,常安说:“木景尧,四年多以前,我就知道有一位你很在意也很看重的女孩。我也曾利用她要挟过你。”
“你现在提起她,是想为了当初的事对我道歉?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你遵守承诺没有告诉李嘉睿她的存在。我再小气,也已经当这件事过去了。”
“那你对蔚岚也可以当作已经过去了吗?”她紧跟着追问,看到自己在提到蔚岚名字后,木景尧明显变僵硬的动作。
“常小姐,这似乎是我的私事。”他丢下刀叉,用餐巾纸擦嘴,不再绕弯子,“你请放心,我对你仅止步欣赏。李嘉睿多疑,你被他误导,我ok。但你实在不必借她来试探我。抱歉,失陪了。”
之前她对他的抗拒表现得很明白。木景尧何其聪明的人,不会看不出是怎么回事。她用这样的方式开头,的确不够合适。可常安也实在想不到更好的了。不过,现在看到的是他嫌弃的反应,那应该也代表李嘉睿猜错了吧?
“木景尧。”常安跟着站起来,对他伸出手,想同他最后握手,“我们今后应该还是朋友吧?”
如果那次不是他跑来告诉她李嘉睿赢了,还假装拿李嘉睿和喻以苑结婚的事刺激她,她可能不会那么快想要回来李嘉睿身边。
她对他的感激多过其他。
“朋友?”他下巴微抬着质疑,接着摇头笑了下,说:“这几年,偶尔地,我也想要找个人纾解压力。之所以是你,实在是别人都不如你更能让人尽兴。现在居然因为这个被莫名其妙的怀疑了…”他歪了歪嘴角,目光表现得十分不奈且可笑,“我看,游戏就到此终止,我可不想惹毛了李嘉睿,害得我们合作破裂。对我木景尧而言,钱可比感情重要多了。常安,幸会了。”
他说完,留给她一个浅淡笑容后,边系着西装扣子边转身离开。潇洒不迫,与她第一次在策展明式家具的会议室中见到的他,并无二致。
当在助手陪同下的木景尧走出餐厅,常安才重新坐到位置上。
刚刚的某一刻,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她差点就要把蔚岚的动向说出。但是听过他那一句,钱比感情重要多了,她十分庆幸自己忍住了。
面前的食物吃了一半。侍者见她的同伴走掉,过来询问要不要继续给她上菜,常安对其摇了摇头,将目光再次投递到下面的商业区步行街。
老式商场下未设停车场。木景尧的车约略停在远处。此刻他走在下面的街道,速度很快且不耐烦,助手几乎跟不上他的步调。而过程中,由于太横冲直撞,差点撞到一对情侣,幸亏对方及时躲开了。
这个年轻人似乎向来的容易受人干扰,太过鲜明的情绪在他身上频繁体现。但他世故归世故,人还不算太坏。
不自觉地,常安对着下方逐渐走远的身影勾起唇角。
木景尧,幸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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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手跟随木景尧上车后,迅速坐到了副驾,途中想起一件事要说,可看木景尧情绪不好,便不敢搭话。
他已在木景尧身边做事多年,曾听说李家小老板面虽冷,但处事多半柔和。可同他有着血缘关系的他家老板,几乎孑然相反。
助手心弦紧扣,为等下老板突然的发飙一刻,做着尽可能的准备,可是他没想到,打破车内凝重气氛的竟是木景尧的笑声。
木景尧叫了声助手名字,问他,“你说一个人,会当另一个人是朋友。那他在她心里,人品是不是还算过得去?”
助手知道他的问题是由餐厅中常安刚刚的问话而来,故回答得格外小心,“老板,我个人认为是这样的。”
木景尧得到满意答案,再次沉默下来,看向窗外。
此时在他的眼前,一会儿是蔚岚的脸,一会儿又是常安的脸。
前者,若执意寻找,恐怕并不难找到。可他却明白,蔚岚离开他,同常安离开李嘉睿的原因是不同的。
他也一直抱着希望等待,但愿她有一天能够回心转意回到他身边。他对自己说,只要她肯回来,他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可是七年多的时间,等待渐渐失去了本来意义,只剩下虚有其表的空壳。那么这种空泛不着边际的事情再坚持下去,或都是枉然了。
而对常安,是连他自己也说不清的感情。由欣赏而起的在乎,但是绝对不到谈喜欢谈爱的程度。
他的确嫉妒李嘉睿。因为他想不通,同样的出身,为什么他可以找到全心对自己的人,而他却不能?是他不如他,还是从一开始便选错了对象?
路况不理想,他们的汽车被堵在了半路上。他看着车流外的人流,心里却渐渐豁然。
不要紧,他还未至三十岁。从今以后,再去遇到对的人,也许,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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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个周末,常安收拾橱柜里的零零碎碎,突然找到了那只他们在景德镇共同完成的杯子。说是做给些些,但害怕孩子摔坏,就一直藏在柜子里。后来她和他太忙,几乎遗忘了它的存在。
摩挲着上面的“我心长安”四个字,她脑中似有道电流涌过,倏忽间,有了很不同的见解。想要马上告诉他,谁知打电话过去,却始终占线。
常安没太多想,换了身衣服,提醒郁姐等下记得出门买菜后,去幼儿园接儿子回家。
李嘉睿现在频繁在国外奔波,偶尔回来一趟,十分难得。
他们每天都通视讯电话。些些能借此看到爸爸,她已经很是满足了。不过偶尔也会因为他太忙,抽不出时间,落下这些功课。
如今晚便是这样。等待拨通过来,她已上床打算睡觉,也早就忘记了原本和他要说的话。
为了让自己更加清醒地接电话,常安从床上站起来,故意拉开窗户,谁知居然被冷风激地打了个喷嚏。电话里李嘉睿询问她怎么了。她忙说没事。
但是说了没几句,电话就因信号不好,临时中断了。随后李嘉睿发来信息表达歉意。她回句没关系,又再加多一条,嘱咐他赶紧休息。然她自己的睡意完全没了。
常安在心里盘算着在春节前夕,花店应该会很忙。不过“十一”过后的这一两个月里,却是花店的淡季。或许,她可以好好利用这段时间。
想着自己的计划一整夜未睡。到了第二天早上,常安拨通了李母那边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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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身份证明,收入证明,还有保险单等等,她全数提供给签证代、办公司,不过三五天时间,便拿到去往台湾的签证。
李嘉睿现在就在台湾的花莲,寻找一位重要人物。具体为什么要找,她并不清楚原因。
他一时脱不了身,派人在花莲机场接到了她。
司机雇佣的是当地人,因此和以前她见过的那些李嘉睿身边的人很不同,一路向她这位“李太太”喋喋不休介绍花莲美景、美食。
不好辜负对方好意,她偶尔地应和一两句。但她和李嘉睿足有整整三个月未曾见过面,此时,她的心思早像长了翅膀一样,扑到他身边了。
被载到一处风景宜人的生态度假村中,竟然还看得到旅游团在参观这里。下车后,常安一身疲惫被清凉又不失温柔的风一吹,散去大半。
她进屋时,看了眼表,是下午的四点钟。而电话里他说过要到晚上才回来,所以她洗完澡,吹干头发,用手机定好了一个小时以后响的闹钟,安心躺在床上补眠。希望可以在他回来后,不会因旅途中的疲惫而呈现出非常不好的状态。
可是让常安没想到的是,她这一睡,远远不是一个小时的问题了。等到她睁开眼睛,屋里已是漆黑一片。
突然想到那次在苏州,他受了伤,阿全送他们去到一处神秘的医馆。自己明明因害怕而非常清醒,却很奇怪睡了过去的事。
那么这次,会不会也是出了什么特别的事,他不想让她面对,所以又再次动了手脚?
常安后背沁出一层细汗,紧张且恐惧得正要从床上挪下去,不料,被子中竟猝然伸出一只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第47章 指尖莲花(一)
她有意挣脱,但手指回碰到对方指节下端时,熟悉的触感让她动作不由滞住,这是…
刚睡醒思考速度本就慢些,再加上过去不好经历的印象实在深刻。非常多而复杂的原因,使常安对于自己的判断不太相信。
“嘘、嘘——”床上的人坐起来,松开她的手臂,把手挪到她的头发上安抚,“别怕,别怕…”他连续说了好几声,声音越来越低,是在安慰她,可何尝不是在表达自己的思念。
“嘉睿?”她全身松懈下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常安对味道敏感,他身上沾了草叶子味道,这个程度,是在上面碾压过才会有的。她神经再次因此绷紧。可是太黑了,她看不清他,回身去打开台灯,却被他直接拽住,压到了下面。
“我回来推开门时,你手机刚好响着。”他的眼睛很亮很亮,像是她小时候顽皮的把父亲从新疆带回的葡萄冻到冰箱里拿出的样子,那黑润润的色泽让人企及,“既然铃声一时都叫不醒你,说明你很累。我就没有叫醒你。”
常安下意识地低了低下巴,“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是有危险。”她双手搭到他的背部开始摸索,想判断那里是否有何异常。此外,心里头也在害怕和担心他现在表现出的亲密,是不是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以为刚刚拽住我的人是坏人。”
背部衣料干燥,没有任何的异常,她的手再摸到他身侧,同时很轻很慢地移动上身,小心无比地感知他的正面。
“我不是坏人,”他呼吸声变得有些急促,“不过你再这样下去,我就保证不了了。”
她羞窘得即刻不再动弹,用手指轻轻点了点他肩头位置,小心商量说:“那,能不能先放我出来?”
他没回答,也没移动,笑了声问,“你知不知道狼什么时候最危险?”
“什么时候都很危险。”常安想了想说。
“不对。”他把她挡住额头的头发往旁边拢了拢,“是饿的时候。我饿了,常安,所以我不会放开你。”
她后来的话,全被他堵住了。开始意识较为清醒能推开他时,她以为他的亲密动作不会维持很长时间,也就由着他来了。可后来,当她被脱得就只剩下里面的衣服,才知道为时已晚。
只觉得全身血液好像都流的不太正常,任他予取予求。不过睡前有进食,又得到了充足的休息,她尚承受得了。然因为心疼他,比起以往,她主动了许多。李嘉睿感受的到,也没把过程拖得太久。结束后,常安被他抱着再去洗了次澡。
洗澡时,她确认他身上没有受伤的地方,好歹松了口气。
而当两人一同头发半湿的下楼,被下面摆餐桌的人看到,看他们的眼神便多了模模糊糊的暧昧。常安难为情低下头去,李嘉睿握住她的手,目光澄澈,和光线黯淡屋中那个不知餍足的男人判若两人。
情绪有些复杂,她吃饭时没吃下去多少,饭后和儿子通过视频电话,竟感到有点饿了。不过怕麻烦,她想,忍忍也就过去了。可等到他们在外散步回来时,进门闻到了很清淡的粥香味。
“今天太忙,没有吩咐他们要将晚饭做得清淡。你晚上吃的太少容易伤胃。”他拉开椅子,把粥碗推到她面前,“这是另外让他们准备的百合莲子粥,很清淡,多少喝一点。”
常安用汤匙搅拌了一下碗里的粥,发现粥没有熬得很稠,上层浮着米油泛着清亮色泽,让人看见了就很有食欲。送一勺到嘴里,莲子和百合都到了入口即化的程度,本身的清苦味道被米香调和了。米粒则被熬得很软,她喝的时候只须舌头用功,牙齿几乎不必费什么出力气。不过唯一遗憾是粥有点烫,需要慢慢吹,慢慢地喝。
“你从小不爱吃猪肉。”李嘉睿坐在旁边看着她一勺勺喝粥,说道:“我小时候,是讨厌喝茶,讨厌吃豆腐。”
“为什么呢?”常安拿了只碗,也给他盛了一些。
“怕苦。”他用勺子搅拌碗里的粥,垂着头苦笑。
“怕苦?”不可思议,在她印象中,他似乎生来就是什么都不怕的。
“是,不过很多场合,尤其是茶,你没办法拒绝喝。慢慢觉着,苦之后,总会有甜味,也就不再讨厌。”对她的目光似有所感,李嘉睿也侧过头看她,“后来逐渐成了喜欢。新鲜的生豆腐,吃起来淡淡的带点苦味,吃时就想,这也许就是生活。小时候不懂,喜欢夸大这种苦。其实,能有什么大不了的。”
“嗯,苦之后总会有甜。”她亲了他一下,有米粒因此沾到他嘴角上。她伸手帮他拿下来时,被他趁机捉住手。
“常安,后不后悔,当初在岘港上了我的车?”
“后悔。”她假装很不情愿地蹙紧眉,“你纵容属下拿好看的字吸引我。你明知道我到了越南,不直接来见我,偏偏在我狼狈躲雨时适时出现。看我在会安还管的住对你的心,于是你不甘心,紧跟着来了北京。李嘉睿先生,你处心积虑,把我骗到手,还骗我给你生了个那么可爱那么聪明的儿子。我着实觉得,”她甜甜地笑起来,“你若不好好报答我,就说不过去了。”
“我对你还不够好嗯?”她极少展现这样明快一面,眼里流淌的璀璨笑意在他看来极其珍贵,“你还要我怎么报答?”
“至死不渝?”常安说完继续去喝那碗粥。这样酸气的话,恐怕只有用现在这样开玩笑的口吻才说的出来。
“好,”他视线没有挪动,小声却郑重对她重复那四个字,“至死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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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莲有一处知名的景点叫作七星潭。取名为潭,实则是一处很有特色的海岸。不像人们印象中的碧海银沙,这里幽蓝色的海水以外的海滩上铺满的是难以计数的鹅卵石。
李嘉睿时间有限,只来得及陪她来看这一处。常安并不介意,在海滩上,她主动要给他拍照。他本来有些抗拒,但常安强调说是要拿回去给儿子看的,他便没再拒绝。
“我好像听说这些石头都是不准带走的?”她坐在地上,手向后撑着上半身,看并不激烈的海水一浪浪浮上沙滩。
“是,幸好你有这些奇怪的现代化机器。”他笑着皱眉指向她脖子上挂的相机,显然刚刚被强拉着拍照的事犯了忌讳。
“不要抗拒高科技。”她倒在他肩膀上,右手的手指从他左手的指缝里穿插而过,“如果是在古代,没有先进的通讯手段,按你这个跑法,你要我上哪找你?”
“这么说起来是没错。”他说:“但现代的通讯手段带来方便同时,本身联络的功能却逐渐转为次要地位。人们在此方面耗费很多时间,联络手段也开始变成了娱乐手段。古人如果想念彼此了,那就不辞辛苦,千里而赴。这一点上来说,古人更纯粹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