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嗳,我投降,”抵不过他目光里的询问,不得已地笑说:“等回去了就说给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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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偶为俑,木偶为傀。
所谓傀儡戏,即是木偶戏。
较之皮影戏,木偶们由于身体的每一部位皆有线绳牵引,看起来更加活灵活现。不过专门的傀儡戏班,给偶人们配音,用的都是本地的方言。细软的腔调,常安听得五窍通透,只不过具体内容,并不知晓。
当看见一个作女装打扮的偶人,侧躺进一个男装的偶人怀里时,幕台后的伶人一声高亢的戚音后,由单纯的念白变成了迂回婉转的吟唱。
李嘉睿弯着嘴角,偏头对她说:“唱的是你喜欢的花间集里的词。”
“我听不懂吴语,但凭借眼睛看到的,我大约能猜到是哪一首。”
李嘉睿说:“那好,我来念出来。你看和你心里想的是不是同一首?”
常安笑着说了声“好。”
“朱唇未动,先觉口脂香。缓揭绣衾抽皓腕,移凤枕,枕潘郎。”很轻微的声音,却如琤瑽流水般悦耳,没有专业朗诵者那样明显的抑扬顿挫,但节奏更为舒缓,“和你想的是同一首吗?”念完了,他问。
色彩绮丽饱满的男女欢情场面,经他一念,展现在了眼前。她的心跳轻易失了秩序,好一会儿,才很小声承认,“是…这首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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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他们正说着话,却有一人从院外匆匆赶来,来请李嘉睿前往祠堂。
那提灯人在前带路时,他始终拉着她前行,一路不顾别人目光,直到达到目的地。
祠堂里不算特别亮,不过目光环视一周,常安还是发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不过大部分的,她不认识。
上首的坐的鹤发鸡皮但精神奕奕的老人,自然是宰公。
在宰公左下首的四个位置,最靠近门的是木景尧没错。自他们进门来,他是唯一一个没看向他们的人,表情出乎寻常的淡。常安不安,隐隐觉得不对劲儿。
而右面一排,最尊位置坐着一位头发盘得很端整的女人。她穿着黑底暗花的气泡,身材略显丰腴,标准的葵花籽脸,伶俐眼神正直勾勾望着他们。
不须怀疑,这个女人,应该就是李嘉睿的母亲。
第22章 情迷故园(三)
“小姑娘,我们又见面了。”跟她说话的是宰公。此时,他戴着的礼帽,大半张枯瘦的脸都笼盖在帽子的阴影里,表情不明。
她稍低下巴,“您好。”不亲近也没有慌乱。
宰公随即扬手,遣身边一位少年要带她去偏厅喝茶。
李嘉睿没有反对,在她离开前,轻轻握了握他的手。
常安对他幅度很轻地摆头,用眼神请他不必为自己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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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厅墙壁上悬挂着诸多名家真迹,但同他分开,她已没了半点品鉴的心情。闭着眼睛,坐在木椅上,看似闭目养神,实际却是在小心捕捉着隔壁的动静。
她的身上,还披着他的西装外套。无意地将手伸进口袋,摸到一张纸条,拿出来一看,竟是一张银行刷卡的记录。金额不算小。
常安正兀自猜测着他买了什么,倏听到从旁边房间传出一声不小的动静,受了惊,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而那名自送她来这里就候在门口的少年见状,立刻冲过来,似很怕她会一情急就会冲过去。
“你能不能,告诉我,今晚的园会,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手指抖得厉害,却拼命压制颤抖的声音。
少年发出几个没有规律的音节,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常安才知道,原来他并不会讲话。
见她的眼睛失望地垂下去,少年经大着胆子,握起她的手,在她手心写字。
一笔一划,少年写的并不慢,颇用了些力道,所以比划很清晰。
等到还差一划没写完时,她就已分辨出,他写的是个“等”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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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又等了半个小时,待投在槛内的复苏花影,被另一团影子模糊了时,她紧张的神经也已撑到了极限。抬头看到他,常安眼眶一酸,瞳里顷时蓄满水汽。
目光急切扫视他周身,想要确定他到底有没有大碍。
“常安。”他这一声叫的不同寻常,好像提不起任何的力气。人一走到她旁边,就彻底倒了下来。像是被人抽去骨头似的吊在她身上。
她不得以双手摁在身后椅子的扶手上,才勉力支撑住他。
哑巴少年近前,同她一人一边将他架起。期间,常安的手无意触摸到他的后背,发现那的衬衣后面的布料,已彻底被汗水洇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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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终于出了这个园子。可她绝对没想到会是在这样一个特殊的境况之下。
李母未曾出现。有几个人将李嘉睿抬到了车上,然后他忽然发了很大的脾气,不允许那些人再靠近他。很想劝他不要这样,但常安怕他这样做是另有用意。最后生生咬破了自己嘴唇,也没多说一句话。
幸好,他们上车后,阿全很快出现了。
阿全想要检查他的身体,却被他拒绝。李嘉睿用方言极简短地吩咐了他几句话后,阿全坐到驾驶位。他告诉常安务必抱住李嘉睿,不能太用力,也不要太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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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静,冷静…
一路上,常安不断在心里重复这两个字,可是越说反而越乱。
她里面的衣服是卡肩的款式,这样小心翼翼抱着他,整个上半身早就麻得僵掉,但依然一动不敢动。
最后,她的眼泪不听话地坠在他的眉上。李嘉睿感觉到,睁开眼睛,嘴角颤了颤,像是在试图对她挤出一个笑,可始终不能成形。
“别哭,常安。”
他的声音已经很轻微,她听不出清楚,咬牙折下了酸麻僵硬的身体。他一个字赶着一个字似地,说了声“对不起。”
对不起,又让你为我掉眼泪。而且,已经记不得是第几次了。
不敢动作太大地,她摇了摇头。他试图抬起手臂,被她摁住了。知道他是想帮自己擦眼泪,常安说:“我不哭了,你别乱动了。”顿了顿,以更为柔软的声音请求:“闭上眼睛睡一会好吗?嘉睿。”
他默然,按照她说的,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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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为是开去医院,结果车子在曲曲折折的小路上拐来拐去,最后于一个巷口停下了。
“常小姐,你陪老板等在这里。我马上回来。”阿全说。
常安对他点点头,低头看见,李嘉睿眉头依旧深锁着。
也不知是正做着噩梦,还是因不适根本没有睡着。她用指腹轻轻为他展平眉心。
这是她有生以来度过的最长的十分钟,当真读秒如年。
原本披在她身上那件属于他的外套,早在把他匆忙运上车的途中遗失。现在她身上只剩下的裙子,被汗水浸透,黏腻地包裹在她身上,可她却根本顾不得这些。
阿全回来时,后面跟了一高一矮两个年轻男人。他们从她怀里接过李嘉睿时,动作十分粗鲁。
长安忍不住要过去扶,被阿全用动作制止。
他安慰她说:“他们做这些,比我们有经验。”
可她还是放不下心,一步不落的跟在后面。
正走着,不慎扭到了右脚踝,锥心的疼痛随之而至。痛得她出了一头冷汗,却一味咬唇生忍着,走过一扇门,再一扇门,直到被人拦在了竹帘后头。
“常小姐,咱们不方便进去,就在这里等吧。”
听出阿全声音从焦急变为安静,她乱到极致的心总算稳定了一些,“阿全,”常安手扶上墙壁,让自己站稳,“你说实话,嘉睿究竟是怎么了?”
阿全把她扶到了屋子里摆的竹椅上,“老板他,吃错了一些东西,又跟人打了一架…不过您放心。既然被送到了这里,不会再有问题。”
极为隐晦和含蓄的说辞,也尽可能降低着事情的严重程度,却仍然听得常安惊惶。
她瘫坐在椅子上,惟能再次无奈地选择等待。期间,不知谁人燃起了某种特殊香料,似是含有安神成分。她闻着闻着,眼皮开始不受控制,变得越来越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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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常安醒来,已是次日傍晚。
揉了揉闷痛的太阳穴,她看清四周陌生的环境,手臂撑床坐起。
当听到轻微的低吟声,常安意识到床上竟还有人。转了一点身子,就看到了李嘉睿。
他的脸几乎没有血色,下巴上有新长出的胡须,微微泛着点青色。可好在,眼神已不如先前那样无力,而是簇亮有神的。
“别怕,”他说话比之前有力气,却更沙哑,“我们现在是在我苏州的家里。昨天,你在等我时候太累了,就睡着了。是阿全今早把我们送回到这里。”
是这样吗?
她一向睡眠很轻,平时在家里,外边马路有什么动静,都会马上醒过来。更何况昨天,她心里记挂着他的安危,怎么可能睡着呢?
就算真的睡着了,被人抬上车,她恐怕不会醒不过来…
“常安,”他打断她的思考,笑说:“我很渴,但动不了。你去给我去倒杯水,好不好?”
她说了声“你等一下”。忘记自己脚是有问题的,赤脚直接踩到地上,立时感到了疼痛。
他看到她身体摇晃,忙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不想他担心,她扯了个谎话,“是起的太快了,眼前猛地黑了一下。不过现在没事了。”
“那你慢一点,”李嘉睿轻轻说,“我不急。”
不敢让他看到自己的表情,背着身子,她点了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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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小心在他背后垫了靠垫,她托着杯子,慢慢地喂他喝水。
喝完,他对她说:“我的衣服都放在旁边房间,你去挑一件合适的换上吧。”
她来到旁边房间,拉开壁柜,选了一件深蓝色的棉衬衣和一条灰色的抽绳长裤。明明看起来大不了多少,但换上了,那袖子对她来说,竟宽大得像是唱戏的戏服。
将袖子和裤脚挽起,常安给他也挑了一套面料舒服的衣服。回到卧室,把衣服放在床边,她眼神豪无波澜地,径直伸手过来,解他的衣扣。
他摁住她的手,“让我自己来。”
“你确定能动?”她不相信。
“可能要慢一点,也要费些力气。”他的手指从她的指缝里穿过,轻轻地握了会儿,望着她说:“常安,厨房里有米,我饿了,劳你去熬点粥。”
他在支开她。
“没问题,”她不为所动,说,“但也不差这一点时间。我先帮你换好再去。”只是单纯地想要他舒服一点。
第23章 盈盈在握(一)
“你是害羞吗?”她忽然笑了一下,鼻子和下巴不安分地往前拱着,像是故意对他挑衅般,同时抽出了自己手,再次摸到了他的扣子。
“好疼。”李嘉睿突然呜咽了一声。
“哪里痛?”常安紧张凑过去看,不想他却趁着这个机会,抬起手,以弹指般轻微的力量,让她靠近了自己。
他碰到她嘴唇时,还在叫她的名字,常安听得心里痒痒的,就忘记了要推开他。而直到他在一番浅浅的辗转后离开,她的心还跳的很不规律。
“喂,”他又低又哑的声音伴随着轻喘,很诱惑,“我饿了。”
她红了脸,半晌才说:“可你的身体…不是…”
看她这副赧然模样,不止唇边,他眼睛里都呈出笑意,“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说,我肚子饿了。”
“哦,那我这就去给你煮粥…”她羞得从床上站起来。经过这一闹,早就忘了刚才还坚持着要为他换衣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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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安出去后,李嘉睿咬牙拉开了床头柜的抽屉。
从里面翻出一张创口贴,他撕掉包装,然后掳起袖子,将那枚创口贴到了位于他右臂淤青中央的针眼上。
做完这些,他已满头大汗,无力靠到了床背上。抬眼,看见了正站在门口的常安。
不再给他任何狡赖的机会,常安这次一走过来,迅速扣住他的手臂。
揭开创口贴,她看到针眼,说:“阿全昨天跟我说,你是吃错了东西,又打了一架。可如果是那样,这针眼又该解释?”她眼眶泛红了,实在不明白,“嘉睿,你母亲当时不是在场吗?她怎么能容忍他们这么对你?”
他很想抬起手臂想抱她,但却使不出更多力气,最后手只能无力地垂了下去。
“你是不是接下来又预备骗我?”
“哪敢?”李嘉睿笑着向她投降,“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木、李两家是竞争的关系。而为了帮助有继承资格的嫡长子最终获得执事资格,这两家的所有人,终其一生,无不在辛苦谋算。”
“我记得,当时我们第一次和木景尧吃饭时,你明明很想去舟山的。”她道破自己的疑问,“可在北京去见薛公那一面,他却告诉我,你不想继承。”
“那薛公一定和你说了,我父母的事了?”看到她点头,说:“所以常安,于我,并非是单纯的想要继承或不继承那么简单。如果可能,我更愿意终结这种不合理的传承方式。”
“那…昨天…?”
“昨天是我与木景尧合演的一场戏。”说到此间,等她诧异表情稍缓,他才继续说道:“我族世代经商,但也尚武。尽管这听起来很不符合逻辑,也有点好笑。但这种比试的传统,的确被保留了下来。
昨晚,若我和木景尧实力旗鼓相当,那比试,就不具备没有意义,将以宰公宣布的结果为准。不过若一方受伤严重,宰公的结果可能会随时根据情况变动。”
她想到昨晚那巨大的动静,余惊犹然可以体会到,“那,你被人注射药剂,是他们作弊?”
“别担心,那些只是局部麻醉剂。”没有告诉她,是因为她若知道,一定会制止他,“等药效发作,我装作迁怒木景尧。木家人理亏,宰公为了服众,只能暂缓宣布,我们便争取到了时间。”
记起昨晚木景尧的反常,应是在有意表现出心虚,又问:“那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李嘉睿避世多年,单从表现上来说,少年有为的木景尧显然更胜一筹。宰公的最终人选很可能就是木景尧。既然如此,木景尧何必多此一举?吃力还不讨好。
“起初,他向我提出这个做法时,我也很吃惊。”李嘉睿说:“不过经过试探,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原因,可我发现他的确和我目的一致。”
听到这个结论,面上虽还维持平静神情,常安心中却大呼糟糕。
木景尧昨天和她提出交换的条件就是,只要她不把在院子里发现的有女孩刻他名字的事告诉李嘉睿,他昨晚就绝对不主动做任何伤害李嘉睿的事。
她最在乎的就是他的安全,当时想都没想就同意了。然后还和木景尧,分别发了很严重的誓。虽知道誓言这种东西,对很多人来说都没用。可她想,对他们这种事事循古的人,说不定会有约束力呢?
“那…为什么不是他注射麻醉剂?”越想就越不忿。
“因为怎么看起来,也是我比较能打吧,”他并不忌惮拿这事开玩笑,“所以如果是我被注射,更加合理。”
事实一定不像说的这么简单,但事已至此,再问也无济于事。对她来说,现在他没事,已比什么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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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粥熬上后,折回来帮他换衣服。当解下上衣,看到他背上的淤青时,常安怨念很深地说:“明明是演戏,他怎么还这么狠?”
“我只这样而已。”他笑着安慰她,“木景尧更严重。我保证他至少一个月下不了床。”
“我看啊,”她怏怏地碎念:“这些封建糟粕,也只有你们这样的遗老遗少才会傻乎乎的坚持着。”
知道她说的这是气话,他苦笑,没再往下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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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时后,阿全给他们送来了食物外,另还送来了一个手提袋。
常安送他离开后,除却从袋子里找到自己和李嘉睿的手机以外,还找到一个蓝色的丝绒盒子。这让她不由联想到了昨夜,她曾在他口袋里找到的刷卡单据。
眼睛丈量过盒子尺寸,就大致猜出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犹豫了很久,到底还是耐不住激动好奇心情的驱使,缓慢打开了盒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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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阿全送来的食材,做了满桌的菜。经过休息,李嘉睿好转了不少。常安扶着他,来到餐桌旁坐下。
环视了一遍桌上琳琅菜色,他嘴角微弯,目光很亮的向她提议,“要不要喝酒?”
她佯装什么都不知,垂下睫毛,小声问:“无端端的,为什么要喝酒?”
“戴上我买的戒指,就是答应嫁给我。当然要庆祝。”
“谁,谁说,要嫁给你了?”在桌下,她想要把戒指拿下来,可像刚才试了很多次的结果一样,根本拿不下来。这戒指太有灵性,简直像长在了她手指上一样,
“看戒指挺美的,试试而已。”她脸薄,说出这话,耳廓变得滚烫。
“那,你怎样才答应?”
常安听到他这么说感到挺意外。因为若按照他平时的风格,不该是说“你不答应也得答应”才对吗?
“我知道,求婚的过程,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非常的重要。”对于她的惊讶,他无可奈何笑了,“但我是真的不擅长。也就只买了这个戒指,并没有准备其他的。不过无论你想要什么,不管多难,我都会满足你。”
“这些形式的东西,我并不看重。有这个已经很好了。”常安终于把那只戴戒指的手指放到桌子上,看了一眼戒指,再笑着看向他,站起来,“我去拿酒,但你只能抿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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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深深和王靖生的婚礼定在了八月底。收到邀请后,常安和李嘉睿提起这件事,他便提出陪她同去。
两人外形条件抢眼,出现在婚礼上时,还引起了一场小小的轰动。
韩深深在伴娘的搀扶下朝二人走过来的途中,就忍不住托起下巴,观赏这对璧人。和李嘉睿简单认识了,她拉过常安,凑到她耳边小声说:“这位应该是真名天子了吧?”
常安点头,给韩深深看自己的戒指,“深深,我们订婚了。”
“居然是粉钻。”她惊讶啧了声,笑看向李嘉睿,“低调奢华有内涵,李先生对我们常小姐挺用心嘛。”
李嘉睿被她夸得挺受用,自然的揽过常安的肩膀,也学她的口气,“韩小姐,谬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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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深深和王靖生的工作关系都在北京。这场在s市举办的婚礼,到场的年轻人,多以两位新人的同学为主。王靖生初中和常安是同校,所以他的很多同学也是认识常安的。看到常安身边陪伴着的李嘉睿时,他们在敬酒时,无不打趣地问他们什么时候结婚?
常安应付他们问题应付的头大,待到婚礼仪式正式开始,终于喘上一口气。
看着新娘和新郎互相交换戒指时,她眼眶也跟着变热。不过很快被李嘉睿的一句话带的出了戏。
“原来外边的婚是这样结的,也蛮有趣。”
她噗地笑了,“那在你们那里是怎么结婚的?总不会还是按照古时的三礼六聘,大红花轿抬进门。然后待到宾客们把新郎灌得人事不知,才被放回新房掀盖头、喝合卺酒吧?”
“你想到哪去了?”他淡淡笑了下,“婚礼举办的过程会很简单,只是礼聘过程比较复杂。”
“那…”酒店礼厅音乐声忽然变大,她不得不提高点声音,“那个喻以苑,是你的官配吗?”
没想到她会提到这个名字,李嘉睿微愕,开口问的却是,“官配是什么?”
忘记他不关注这些,常安想了想,说:“就是你家里的人最希望你娶的那个人。”
“你这个问题,问得简直一点意义都没有。我们会结婚,然后生活在一起,这一点实在毋庸置疑。”他的眼神透着认真,”所以我要娶谁,跟我家人的期待,半分关系都没有。”
第24章 盈盈在握(二)
韩深深和王靖生这天婚礼人来的太多,所以他们准备次日,再另请常安和李嘉睿到家里吃饭。
所以他们便没有返程,于婚礼结束后,来到监狱探望她父亲。再次看到两人一起出现,常父眼睛里透出欣慰。
两边相互问了近况后,李嘉睿忽然握起常安的手,不无郑重的对常父说:“叔叔,我知道,您只有常安一个女儿,视若珍宝。但是我对常安,也有着和您一样的重视。我打算同常安结婚,这次过来,是特地请求您的同意。”
常父听完他的话,沉默了很长的时间,末了笑着说:“你们今天过来,说是请求我同意你们结婚,是尊重我,我很高兴。但我太了解自己的女儿了,她从不轻易做决定,做了就很难再改变。所以即使我反对,你们也不会听的吧?”
“爸爸…”常安声音变小,“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李嘉睿轻拍下她的手,说:“我尊重您的意见。如果您觉得我还有不足之处,我会做到您满意为止。”顿了顿又说:“另外,您觉得适当的时候,我会让我母亲过来和您见一面。”
这一点,常安之前没听李嘉睿提过。此刻,脑海里呈现出那个吝于言笑女人的面貌,再想到他们母子的关系,她知道这有多难,在下面不由握紧他的手。
身着囚服的常父,脸上疲惫沧桑,但眼中的豁然与磊落却未被岁月噬磨而尽,他说:“小李,我在这里,不便和你的母亲见面。但你替我把话带到,我是我,我女儿是我女儿。希望你的家人,不要因为她有一个坐牢的父亲,就对她不好。”沉吟片刻,再叹着气望向女儿,“常安,只要是你自己选的,爸爸永远支持你。只可惜,爸爸不能出席你的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