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诺怔住,不知道是酒还是室内的暖气,她脸上泛着一层薄薄的红色,眼神也有些迷离。
她看他,歪着头着迷般看着,莫铖真是长着一副好皮相,眉黑得像墨染的,眉型也好看,鼻梁高挺,很直,以前她最喜欢他眉鼻,最不喜欢他的眼睛,标准的桃花眼,直视时,总会让人心神一荡,看谁都跟含情似的,水汽氤氲。
现在这眸里的水凝了,深沉了,还是一样的眉眼,眼睛却深深浅浅,看不清了,就连脸上的线条也被拿刀刻了般,雕成成熟稳重的模样,把年少的轻狂一点点削尽,留下这世人赞赏的模样。
可她还是会怀念,那肆意张扬的莫铖,阳光开朗,有点二,爱撒娇,孩子气严重,可眉眼含情,笑盈盈全是自己。
许诺看着他,她好想摸摸他,可手握拳又松开,松开又握拳,颤抖着,终是不敢,最后只是胆怯地问:“这三年,你,你好吗?”
这句话是许诺最鄙视的,她有什么资格说这句,可除了这句,她不知怎么开口。她怕听到不好的答案,怕听到他在狱中被打,被欺负,遇到很不好的事,这三年,她只要想有这个可能,就无法安心。
莫铖一楞,他似乎没料到许诺会问。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尔后轻轻摇头:“不好,很不好。”
声音很轻,却像沉重的大钟敲响在万籁寂静的深夜,让人心头一震。
许诺鼻子一酸,眼泪几乎要涌出来,又生生克制住。她就知道会是这样,能好才怪,莫家再有钱有势,那也是监狱。
“很,很苦吗?”
“苦?”莫铖想了想,“苦到不至于,就是——”
莫铖坐过来,有些痛苦地用手遮住眼睛:“就是很想你,我在里面看不到你,好想你,真的好想你,阿诺,你都不来看我…”
最后一句说得许诺哑口无言,她移开视线,不敢看他:“我以为你恨死我了。”
“恨,当然恨!恨够了,就想你,想我的诺在外面过得好不好,是不是一个人,会不会孤单,”莫铖摇头,他没再提,深沉的眼眸望向她,“你呢,想我吗?”
想吗?这倒把许诺问倒了。
报警的是她,说不再见的也是她,她离开时,是真的做好不再见面,一切都结束的准备。后来,她才发现,一切才刚刚开始。
许诺一直以为,她没多喜欢莫铖,也没多在乎他。他们认识的时间不长,在一起也不长,就寻寻常常的一段恋爱,没有别人的刻骨铭心,也没有别人的生离死别,他们只是很寻常的喜欢着又分开了。
你看,每天都有人分手,又和其他人在一起,分分合合,到处都是。
许诺以为她也一样,会忘了莫铖,忘了一切。
可她错了,离开他后,她总做梦,梦到他们还在一起,梦到他向她描述的未来,梦到他们还牵着手走在初雪的校园,昏黄的灯,穿着格子昵大衣的男孩就站在身边,笑得一脸温柔,十指相扣的温暖如此真实…
醒来时,许诺四处寻找,却再也找不到身边那个熟悉的人,才悄然意识到,她真真切切地喜欢他,比想象中的还多,还深。
人是多么聪明又那么笨拙的生物,许诺连爱过,都是在梦中被点醒。
她一次次在梦中被唤醒,她曾深切地爱一个人,一个叫莫铖的男孩,他说要给她一个承诺,她还在等。
这三年,她对莫铖一无所知,可没有一天,她不是不想他的。
他给她的像是一场永远不会好的慢性病,回忆在梦里日复一日地划她一刀,划得她血肉模糊,痛得她说不出口。
可她要跟谁说,是她亲手毁了他们的未来。
想,她是想他的,可不再敢心存丝毫念想。
许诺看着他,莫铖一脸期待地看着她,他在等她的答案。
她移开视线,望向窗外,惊喜道:“下雪了!”
真的下雪了,比他们经历过的任何一场风雪都大。
两人移到窗边看雪,大雪,比白城的雪凶猛多了,北方的雪不见一点温柔缠绵。
许诺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雪,好奇道:“会下一整夜吗?雪下这么大,就算面对面,也很难看到,人很容易走散吧。”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莫铖去拉她的手:“你放心,我会点灯的。”
许诺不解,莫铖微微一笑:“我是点灯人,雪再大,也点着灯等你,不怕找不到。”
她是风雪夜归人,他就是点灯人。
许诺心里一暖,她何尝不是想有人为她点灯,为她点一盏回家的灯,可能吗?
她望着外面的风雪:“雪不要停就好了。”
雪这么大,像轻而易举就能把小木屋埋住。她以前看过一部电影,法国人浪漫至死,男女主角就被埋在钢筋水泥,停留在他们最爱的时刻。
如果一切就都停留在最好的时候,那该多好。
莫铖过来,把毛毯披在她身上:“我也想。”
他站在她身边,也看着外面的风雪:“想这场雪不要停,就这样下下去,把所有都盖住,我们俩就这样,永远在一起。再也不用担心未来,不用烦恼过去,可我还是舍不得,舍不得你。”
最后四个字,款款情深,柔情缱绻。
许诺笑了,她喝了一口酒,今晚她喝得有点多,她想说,她才不爱惜性命,可她在乎他。
她冲他笑,笑容迷离,真好,莫铖带她一个能忘掉过去的地方,他们在只见纯白的世界紧紧相依。她靠着莫铖,笑得有些傻,脸在他肩膀蹭了蹭,像只撒娇的小猫,没有刺,只露出最柔软的肚皮。
她有些醉了,呢喃着:“莫铖,我怕。”
“怕什么?”莫铖问。
怕这是一场梦,就像过去三年的很多夜晚,她从梦中醒来,恍然意识到她爱着一个人,却也失去他。她坐在黑暗中,连眼泪都没有,只有痛苦的思念。
这句,莫铖是听不到。许诺睡过去了,她真的醉了,七天,她允许自己放纵七天。
莫铖抱着她,把她放在沙发上,给她盖上毛毯,静静地看着她,初见她如一朵青莲,如今她是开在寒山料峭的雪莲,很美,却离他更远了。
而他讨厌远离,灯光下,莫铖凝视她,深情得像温柔的恶魔。
深夜,莫铖被许诺的呻吟声吵醒,断断续续,很痛苦。
莫铖猛地坐起来,打开灯,发现许诺脸涨得通红,脸颊呈现出一种古怪病态的红晕。
他一摸,额头的温度烫得惊人,发烧了!
在雪地里疯了一天,晚上喝了酒,她又心事重重,这样子不出问题才怪。莫铖好不懊丧,轻轻拍她的脸:“阿诺!阿诺!”
好一会儿,许诺才睁开眼,看了他一眼,又睡过去,已经烧糊涂了。
小木屋根本没有退烧药,莫铖给许诺擦酒精,敷热毛巾,能想到的物理降温都做了,但体温没降反而有上升的趋势。
不行,再烧下去,会出事的!
莫铖给雪城这边的朋友何向南打电话,叫他开车过来。
何向南说没问题,但从国道到小木屋有一段路车也走不了。
“行,我知道,我会想办法,你马上过来!”
挂了电话,莫铖又去叫许诺:“阿诺,阿诺,起来,我们去医院。”
这次回答他的只有许诺痛苦的喘气声。
糟糕!莫铖心急如焚,找了棉袄围巾手套护耳,把许诺包得严严实实,带着手电筒,背她出门。雪还在下,一脚踩下去都是深深的脚印,一个人走都难,何况还背着个人。莫铖咬咬牙,一步一步往前走,心里只想,快点!
许诺已经昏迷了,被冷风一吹,迷糊地抬起头,好黑,她不安地喊:“莫铖!莫铖!”
嗓音嘶哑,低低的,很急促。
“我在,我在这!”莫铖喘着气,手在后面拍了几下,安抚她。
许诺哪感觉得到,她只觉得又冷又热,什么都看不见,就像她经常做的梦,她一个人走在黑暗中,莫铖在前面的光亮处等她,可她无论怎么跑怎么追,也追不上。
她焦灼地喊:“莫铖!莫铖!”
无助,彷徨,像个被抛弃的孩子。
“阿诺,我在,是我!”
许诺根本听不到,她不断地喊他的名字,小声的,委屈的,绝望地喊,“莫铖,莫铖”,带着浓浓的哭腔,听得莫铖心几乎要碎了。他忍不住停下,捧着她的脸:“阿诺,你看看我,是我,我在这!”
许诺茫然地睁开眼睛,看着他,眼睛有一瞬的清明。
她怔怔地看着他,然后眼泪毫无预兆地落下:“莫铖?”
她哽咽着:“孩子,孩子没了。”
“什么?”
许诺又糊涂了,只是不断哭着:“没了,没了…”
眼泪打湿了手心,许诺哭得很伤心,莫铖懵了,孩子不是被你打掉了吗?
他正想问,一束光打过来,何向南跑过来,莫铖赶紧大喊:“在这!”
两人合力把许诺送到医院,许诺后来完全昏迷了,重重喘着气,也不说糊话了。
把许诺送到急诊,莫铖蹲在地上,很是自责,那一声声急促的呼吸仿佛喘在心头,他太疏忽了,白城和这里温差这么大,是他没照顾好她。
何向南安慰他:“放心,会没事的。”
他看到莫铖湿透的裤子鞋子,催他:“你还不赶紧去换,腿不想要了?”
莫铖这才发现全湿了,在雪地走这么久,腿脚早被冻得没有知觉。
由于送来的很及时,许诺并无大碍,不过肺炎,要多住几天。
莫铖很是愧疚,跑上跑下,生怕她又怎么了。许诺看得难受,命令他坐下来,脱了他的鞋,袜子,一点一点慢慢地按,那晚,他脚也冻伤了。
莫铖看着许诺,她低着头,一脸认真地给他按摩,长长的头发就垂在脸侧,很温柔的样子。他心一动,几乎要问出口:“阿诺——”
“啊?”许诺头也不抬,仍认真按着,仿佛什么也比不上他的伤重要,如此美好。
“没,没什么。”莫铖满心的疑问又咽回去,他看着她,一眨不眨,心满意足的样子,“你对我真好。”
许诺没抬头,莫铖坐过去一点,想起她在高烧一直喊着他的名字,心里一片柔软,又问:“阿诺,你是不是很怕我走?”
细长的手指一滞,顿了下,又继续。许诺还是不说话,莫铖嘴角微扬,又坐近一点,靠着她轻声说:“你放心,我不会走的。”
许诺还是没说话,低垂着长长的睫毛,看不清情绪。
剩余的假期都浪费在医院了。
莫铖颇为自责,许诺却不在意,她好久没这么开心过。
去小木屋收拾行李时,她看着这白茫茫的天地,站了很久,她真喜欢这地方,童话般的存在,冰天雪地,生死相依。
莫铖在身边说:“阿诺,把它们都埋了吧。”
他指的是过去,许诺没回答,她回屋,很细致地把小木屋收拾好,像这是他们一个小家,他们不过要远行,还会回来的。回去的路上,许诺没说话,但在飞机上,她睡过去时,不自觉靠着莫铖,亲昵依靠的模样。
下飞机后,莫铖送许诺回去。假期结束了,明天又是上班的日子。
下车时,许诺没说再见,也没说不再见,她直接下车,七天,结束了。
莫铖在车上坐了一会儿,看着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没忍住,拉开车门冲过去,拉着她的手臂问:“阿诺,是不是今天你走了,我们之间又没有关系了?”
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她还是这样,还是没开始,就已经做好告别的准备。
许诺没回答,咬着唇不说话。
莫铖露出了然的神情,他有些生气:“你什么都喜欢算得清清楚楚,那我问你,我们现在算什么?别跟我说朋友,我不稀罕!”
许诺抬头,清冷的眸子也有了情绪,她悲伤地问:“那我们还能是什么?”
有着那样过去的我们还能是什么?
就算大雪真能覆盖一切,也有冰雪消融的一天。
许诺不要甜蜜的糖衣褪去,留下彼此百孔千疮的心。
现在的她和莫铖就像两只刺猬,就算再怎么想去遗忘,过去还是像一身拔不掉的刺,和他们唇齿相依。他们连拥抱都带着疼痛,还能怎样?
许诺翻滚的情绪又平缓了,她看着莫铖,很平静地说:“莫铖,我们回来了。”
他们不是在那个只有两人的纯白世界,他们活在当下,不是想怎样就能怎样,且不说莫铖的心,莫永业呢,他怎么会允许儿子和一个送他入狱的女人又混在一起。
许诺不敢想,连她都觉得不可能,何况莫永业。
她转身要走,手被用力一扯,她已跌进莫铖的怀抱。
莫铖抱着她,一字一顿:“阿诺,我回来不是要当你的路人,是要做你的念人。”
他在她耳边呢喃:“记得吗,心心念念,念念不忘的念。”
许诺一楞,相同的话,莫铖也曾经对她说过。
莫铖看着她,眉眼深沉:“你问我们能怎样?我要这样!”
他按住她的双肩,微微俯身,在她唇上飞快落了一个吻。
“我要你爱我,我要你离不开我!”
那吻来得又快又突然,轻轻一碰,又马上收回去,却像一道闪电击中许诺。好一会儿,她才缓过来:“不可能!”
莫铖笑了,他才不在乎她的拒绝。
“五年前你也是这样说,我们还是在一起了。现在,”他顿了一下,上前一步,深深地望着许诺,桃花眼荡漾着绵绵的情意,“我们还是会在一起,以前我让你习惯我,现在我让你习惯爱我。”
他说得这么笃定,许诺无法反驳,她只能落荒而逃。
回租房的路上脸却烫了起来,越来越烫,几乎要烧起来。
开门进去,房东正在客厅,见到她,有些责怪地说:“许诺,你出去这么多天,也不说一声,害我以为你怎么了,虽说是租房,但也该打个招呼。”
“是我疏忽了,对不起,阿姨。”
许诺匆匆进屋,去洗了脸,脸上的温度却还是降不下去,烫烫地提醒莫铖刚才对她做了什么。
他可真是个无赖,许诺想,心却无端升起一股甜味,有些期待,有些苦涩,丝丝缕缕交缠起来,莫铖,他真的回来了…
第23章 她太需要,需要一个人温暖她的黑夜
典型的莫铖式追求方式又出现了。
再一次出现在生活里的白玫瑰,提醒着许诺,莫铖回来了,重新来到她身边。
他还是很会做人,并不大张旗鼓。
许诺现在在一家装修设计公司当室内设计师,被客户刁难,他一句话就解决了,她担心找不到客户,莫铖随便介绍了几个,都是公司平时当佛祖供着的大客户,把主管高兴得“小许”变“诺诺”,对她笑的次数,一年笑得都没有这一个月多。
有钱人做事多容易啊,这么久的努力,抵不过别人几句话的功夫。要放在过去,许诺会觉得不平,现在她已经学会看淡,这是个大浪淘沙的世界,她只是微小的一粒,她无力抗争。
许诺彷徨的是,莫铖来了。
当莫铖的大衣落在肩上,他抱着她时,许诺冷了太久的心还是被暖到了。
她想到阿公,也是这样一个快绝望的时刻,带她离开。当莫铖背着高烧的她在雪地艰难行走,她醒来第一眼看到他趴在身边,脸上全是掩饰不住的疲倦,许诺的心还是疼了,她想到这是莫铖,他们曾真挚地爱过。
莫铖多么聪明,他在一个最寒冷的时刻来到她身边,他让已经习惯孤单的许诺发现,她还是渴望着的,渴望着有人细心温柔地对她,为她做一顿早餐,洗一次脚,渴望他看着她,眼里有她。
这么多年,能让许诺心动的,从来不是金钱堆砌出来的光鲜,而是这些平凡暖心的小细节,让自己感觉被放在心上。
许诺怕,怕拒绝不了莫铖,她固执地拒绝整个世界,却还会想和一个人相爱。
这个人谁都不行,除了莫铖。
许诺就是这样矛盾,她渴望着,又害怕着,而莫铖一点点打消她的恐惧。
他来了,每天早上在公司楼下等着,给她一个饭盒,早餐加午餐,许诺说:“我早上吃过了。”
“你没吃,我知道。”莫铖坚持把饭盒塞到她手上,强势又带着温柔,“别争了,阿诺,我还得赶去上班了,乖,好好吃饭。”
他并不废话,亲昵地摸了下许诺的长发,便急急忙忙地走了。
中午莫铖给许诺打电话:“有没有好好吃饭?”
许诺打开饭盒,总能吃到熟悉的味道,他比自己还了解她的口味。
莫铖轻轻地笑了,嗓音低沉:“喜欢吗?”
许诺脸一热,暧昧得像在问,喜欢他吗?
傍晚下班,许诺下楼,莫铖已在等她。看到她便过来拉她的手,自然而然地说:“走吧。”
他带她去吃饭,或者买一堆食材到许诺的租房做饭。
房东太太倒是很喜欢他过来,每次买的东西有一半是给她的,就算用了厨房也不会不高兴。有时莫铖没来,还会打听:“许诺,你男朋友今天没来啊?”
“你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我看他开的车不便宜啊?”
许诺笑笑,她要怎么说,她和莫铖,到底算什么?
她狠不下心逃脱他的温柔,又不敢放开去站在他身边。
有时候,许诺真觉得,自己真是个小人,一个靠着莫铖爱取暖的小人。
周末,莫铖会带她到静安区的家。
有时找个地方玩,有时两人就看看电影,说说话,做做饭,像在一起好多年的情侣。
因为有他,这个冬天显得特别漫长,又特别温暖。
许诺也变得清澈明亮多了,就像长年阴霾的天一下子放睛了,如洗的蓝。
同事纷纷猜测这早晚比打卡还准时的男人是谁,就连许言见到她,也好奇问:“姐姐,你是不是恋爱了?”
许诺奇了:“怎么这么问?”
“你变漂亮,眼睛会放光,就像那电视说的,怎么说来着,”许言还分析得头头是道,想了好久,叫了起来,“容光焕发,对,姐姐你现在容光焕发!”
容光焕发是形容中老年的好吗?
许诺在心里吐槽,转移话题:“说什么呢,你啊,别老看电视,多喝点牛奶才能长高!”
这点戳到许言的痛处,除夕过了,他又大了一岁,可他还是没怎么长高。
那天,回到租房,看到镜子时,许诺忍不住打量自己,有…这么明显吗?她在恋爱吗?
吃饭,约会,看电影…做什么都在一起,她和莫铖真的像在恋爱,但他们真的可以重新开始吗?
许诺不知道,她只清楚,莫铖像不断漫过来的潮水,她像不断后退的海岸线。
一个逼进,一个后退,他不断,一点一滴地侵蚀着她的生活,她的心。
甚至有一天,许诺看同事在网上淘毛线,冒出的想法是,也给莫铖织一条。
大学时,宿舍的姑娘为男朋友织围巾,许诺也跟风学了。其实过去许诺也不是不在意莫铖,她也给他织了条围巾。但他生日在夏天,夏天送围巾很奇怪,那条围巾许诺从来没有拿出来过,后来几次搬家,早也丢了。
她看到色彩鲜艳的围巾,心一动,也去买了毛线,淘宝等不及,跑了好几家店才买到。有些东西学了就不会忘,许诺试织了一下,那晚僦停不下来了。她一针一线地织,竟织了一夜,天快亮时,织了大半的围巾就团在身边。
可等围巾织好,许诺又不敢送,她开不了口。
最后,还是莫铖来找她,发现藏在抽屉里浅灰色的围巾。
他拿了起来,仔细看,尔后笑了,去问许诺:“这是什么?”
“商场买一送一,送的。”许诺随口说,脸却红了。
“是吗?”莫铖挑眉,低低笑了,他明显不信,拿着围巾,“挺适合我的,阿诺,帮我围上。”
“你自己弄!”许诺假装忙碌,才不理他。
莫铖走过来,把围巾放她手上,笑眯眯说:“帮我戴啦。”
声音在撒娇,眼睛却长了根似的,深深地盯着许诺,满眸的笑意,桃花眼让人心头一荡。许诺脸越发烫了,敌不过他,踮起脚尖,一围一围帮他围上,围巾织得很长,绕了三圈,许诺又整了整,神情是羞涩的,动作却很温柔。
莫铖低着头,盯着她问:“好看吗?”
许诺没回答,莫铖粲然一笑,凑过来,轻轻在她脸颊亲了一下:“谢谢我的诺。”
然后没事般去照镜子,颇为臭美:“真帅!”
留下许诺,红晕慢慢地荡开,从脸颊红到耳根。
这条围巾,莫铖戴了整个冬季,直到天气热得实在不行,许诺明令禁止他,他才收起来。
又凑过来,在耳边说:“明年再给我织一条,不,两条,你一条我一条。”
冬天过去了,春天来了,莫铖带许诺去看樱花。
樱如雪,飘飘扬扬落了满肩,莫铖不时拂去她发间的花瓣,问:“阿诺,你爱我吗?”
许诺抬头,看到粉色樱花像云霞铺满上空。莫铖站在漫天花雨下,浪漫得一首诗,一首写给她的诗,她眨眨眼睛:“不爱,我只爱我阿公。”
“这样…”莫铖莞尔,他捏捏许诺的手心,望着她,近乎叹息,“真不公平,我只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