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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鸿说:“这就是你的事了,你要想办法,让她签!”

父亲说:“对,你一定要说服她签!”

父亲的坚决让家燕很是吃惊,家里人中跟惠子感情最深的还是家燕,家燕也最了解嫂子,说句良心话,她有点不相信惠子做了那些丑事,可是……怎么说呢?证据又是这么确凿,她真是糊涂了。现在父亲又交给她这个任务,她更是觉得难过,不知道说什么,索性悄悄抹着眼泪走了。家鸿追出来,想拉她回去,她气呼呼顶撞他一句:

“还有什么好说的,我找你们说的去做就是了。”

这天傍晚,惠子下班回家,喊爸爸。爸爸爱理不理的,想帮妈妈烧饭,妈妈也给她脸色看,不让她插手。她觉得很无趣,落寞的无所适从,只好上楼去了自己房间,呆呆地捧着家鹄的照片看。看着看着,又是泪流满面。

不知什么时候,家燕悄悄进来。有道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家燕哪经过这些考验?进来后正事没办,自己失控了,情不自禁地扑进惠子的怀里,失声痛哭起来。惠子不明就里,连忙抹了自己的泪,搂着家燕问她出了什么事,说了一大堆安慰话。

家燕听着心里更加难过,禁不住泪如雨下。可哭有什么用?苦不能把要说的话咽下去。父母亲就在外面听着,等着呢。最后,只好一边哭着一边把父母亲要他们离婚的意思说了。

惠子听了大惊失色,问:“离婚……爸爸妈妈……干吗,要离婚……”

家燕以为她听错了,纠正道:“不是,他们,要你和二哥……离婚。”

惠子其实没听错,只是急不择言,表达不周而已,“是啊,爸爸妈妈……干吗……要我们离婚……”

“干吗?我自己知道!”家鸿说

面色沉郁的父母和家鸿,这时一齐闯进来,家鸿把拟好的离婚协议书递给惠子,家鸿真是有点快刀斩乱麻的架势,直截了当地说:“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了,家鹄已托陆先生把协议书带了回来,你就在上面签个字吧。”这是他临时拈来的一个说法。

惠子看罢协议书,不觉惊呼道:“爸爸,妈妈,这不可能!家鹄他……”

不料父亲立即打断她的话,显得很绝情,冷冷地说:“以后你不要在这样叫我们了,我们不是你的爸爸妈妈,你的爸爸妈妈在日本。”

惠子彻底傻掉了,泪水一下子涌出眼眶,喃喃道:“爸,妈,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怎么回事?问你自己!”家鸿说。

“我……我不知道,妈……我……我要见家鹄……我要去见家鹄!”说着起身要往外跑。陈父给家燕使个眼色,家燕赶紧抱住她,说:“二哥没回来,他在哪里你都不知道,你去哪里找他呀?”

惠子愣了愣。本来就苍白的脸色愈加显得苍白了,满眼的泪水,满脸的悲哀和无助,茫然地回过身来,扑进家燕的怀里恸哭起来,家燕抱住她,也哭。父亲看看她们,示意家鸿把离婚协议书放在桌上。家鸿放了,父亲又朝家燕往协议书上重重地指了指,带着老伴下楼去了。

哭。

哭。

哭。

哭累了,家燕抹着眼泪。拿起离婚协议书,对惠子说:“惠子姐,你……你还是签了吧……”惠子像突然醒过来似的,坚决地摇着头:“不不,我不签!小妹,这肯定是个误会,家鹄不会这样对我的……”说着,眼泪又滚滚而下,像两道涨满悲伤与痛苦的小溪一样,在她苍白的脸上汩汩地流淌着。

家燕的心里五味杂存,但父亲的“旨意”是不可违拗的。她交织着不安和痛苦,流着泪再次劝她签——既然父亲说得是二哥的意思,她照样画葫芦把二哥搬出来说:“我也不希望这样,可二哥……已下了决心……惠子姐你还是签了吧。”

惠子像没听见,径直从床头柜上取过陈家鹄的相框,紧紧地拥在怀里,眼泪汪汪地说:“不会的,家鹄不会这样对我的……他说过,我们要终生相爱,爱到死,爱到天荒地老,爱到海枯石烂,爱到下辈子还要爱……”说完情不自禁地抬起头,望着窗外的天空,痛苦地呼唤,“家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哦?家鹄,你在哪里,我好想见你啊……”

真正是声泪俱下!让家燕忍不住又抱住她痛哭起来。

撕心裂肺的哭声传到楼下,陈父陈母听着有些坐立不安。陈母到底是个女人,听见惠子哭得那样凄切伤心,禁不住长长地叹口气,说话的口气软了许多:“我看她……也是怪可怜的……会不会……”陈父瞪她一眼,却也没有直接数落惠子,而是把心里的怨气全都发泄到自己儿子身上,怪他自负轻率,婚姻大事都不跟我们说一声。

“成于斯,败于斯,我看他是太自以为是了。”父亲跺着脚骂。

“他以前的路确实是走得太顺利了。”母亲说。

“这个脾气他要不改,以后还有苦头吃!”

楼上的哭声丝毫不减,如果再这么哭下去,二老的心情会不会有所变化?也许吧。事实上,他们的心情已经有点变化了,慈心在苏醒,在增加,在收拢。但陆从骏似乎早已算到这一刻似的,及时派老孙把惠子和萨根今天中午在餐桌“牵手”照片送来。二老一看,加上又听了老孙的胡编乱造,刚才稍有渐软的心肠又变得坚硬无比。

比原来更坚硬!

第七章 第五节

该打的牌打了一圈了,定音之锤还是悬在空中,加上连日来陈家鹄几次三番向他要求再回去,让陆从骏烦不胜烦。人烦了,难免会心急——陆从骏有点心急了。关键是,今天午睡时他突然做了个梦:陈家鹄跑回家去了!虽是白日梦,可他真担心哪天这头倔牛偷偷跑回去,见了惠子,真相大白,岂不枉费心机?

于是他决定亲自出马。

用老孙的话说,你做了那么多铺垫工作,不急不躁,稳扎稳打,现在可以出手了,去做最后那四两拨千斤的事啦。老孙还说:“这事该收场了,老是贼头贼脑傲亏心事,心里不安啊。”这话是大实话,说真的陆所长本人也有同感。可是同感归同感,该骂还是要骂。

他狠狠教训了老孙,“妈啦个X,你装什么好人!你以为你有菩萨心肠,我就是蛇蝎投胎,没心肝的!告诉你我也不想去做这些鸟事,可我不能不做,你也不能!”他知道自从干上这一行起,他就不再是原来的他,名字被改了,就连自己的未来和命运都一齐拱手交了出去一为了党国的利益,他必须牺牲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和荣誉在内。至于做一点偷鸡摸狗栽赃陷害之类的事,更是小菜一碟,眼睛都不该眨一下。

这天午后,他把惠子和萨根亲密接触的一些照片和三号院搞来的一些秘密资料、离婚书,等等,一并装进黑色公文包里,决定登场。一路上,他暗自思考一番,觉得这一仗胜算的把握还是居大,因为他感到陈家鹄已经被他们搞得焦头烂额,而他手上的“武器”也是够的:婊子,间谍,全家人的名誉,父母大人的恐惧和因恐惧而生的威严,一大堆呢。这么想着,陆从骏的脚步越来越有力,他甚至渴望与陈家鹊一战。

然而,自以为滴水不漏、胜券在手的陆从骏,还是失算了。陈家鹊根本不接招,对你的这个证据、那个武器视若粪便,他对那些照片和资料一眼都不看,就把它们统统扔在地上,大声吼道:“我不要着这些东西!你就是提着人头来我也不相信惠子是间谍!”

“为什么?”

“因为我了解她,我相信我的判断力。”

“俗话说智者千虑也有一失。”

“那我告诉你,知她者,莫如我。”

“嘿,还有句俗语,知人知面不知心。”

陆所长尽量显得平静,让水面漂浮几片落叶,有澜无惊。陈家鹄憋了多日,开始一定会有激烈反应,小不忍则乱大谋,他要反其道治之,以静制动,以柔克刚,以“理”服人。他平静地告诉他,三号院的人(强调不是他五号院的)早就盯上萨根,通过盯萨根,发现惠子诸多“秘密”和“问题”。现在已经掌握足够的证据可以证明,她是萨根不折不扣的同谋,既对不起中国,也对不起你陈家鹄。

换言之,既是间谍,又是婊子。

陈家鹄以不变应万变,只嚷着要回家!家!

陆所长缓缓地摇头,从容不迫地说:“既然我们已经确定惠子是间谍,怎么还敢放你回去?这不是把你丢人虎口吗,他们做梦都想把你引出去,好下手。你不知道,惠子为了引你出洞都绞尽脑汁了。你看,这是什么,她已经签了大名。”说着拿出一份离婚协议书,交给陈家鹄。

陈家鹄看见上面果然有惠子签名,却根本不信,他知道所长身边这帮家伙是什么事都干碍出来的,当初给他寄子弹就是例子!于是勃然大怒,拍着桌子指着那份离婿协议书吼道:“不可能!不可能的!你少来这一大套,这肯定是假的,惠子不可能跟我离婚!”

“真和假你比我清楚。”陆所长照样不怒不气,“我也不关心它是真是假,我关心的是,也许这就是她引你出去的一个阴谋。”

“她都要跟我离婚,干吗还要引我出去?筒直是鬼话!”

“因为你不相信啊,你现在的心情就是这样,纳闷她干吗要跟你离婚?你不理解所以要去找她,见她,问她。这就是计谋,就是要勾引你进她的口袋,你出去就是死路一条。”

他居然说得振振有辞,有理有节,把陈家鹄气得浑身发抖,全身的血液往上涌,满脸通红,“就是去送死我也要去见她!我这样活着还不如死!”陈家鹄失控了,像狮子一样吼。

“你现在的生命不属于你,你可以置之不顾,我不可以。”

“你要在乎我,可以派人保护我啊!”

“你要去见的人正是要杀你的人,怎么防?防不胜防!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我们都可以防范,但是你身边的炸弹,我们想防也防不了。你先坐下好不好,我们有话好好说,慢慢说。”

陈家鹄不坐,他情绪激动得很,完全失控了,放肆了,他对所长脸红脖子粗地嚷叫:“我跟你无话可说!你让我走!我要回家去,我一定要见到惠子,我要用自己的眼睛看看她,问问她。”

退一步说,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让他见到她本人。这个计划启动之初,这便是铁律。于是,两人就在办公室里激烈地争吵起来。忍耐是有限的,开始的平静是为了后来的发怒更显出威力。最后,陆所长拿出长官的架势,命令他在协议书上签字。

“陈家鹄,你突然让我瞧不起,不就是介女人吗,一个下三滥的货色。最毒妇人心!你知道吗?你今天是瞎了眼,倒了霉,遇到了,撞下了。再说了,人家都已经签了字,你还执迷不悟。不要说她还是个日本女人,就是观音菩萨,也不值得你这么死皮赖脸,你还是个男人吗?”

“好,我告诉你,什么叫男人!”

陈家鹄冲上前去争抢那份协议书,想把它撕了。陆所长发现其意图,立刻制服了他。一时间,两人拳脚相加。当然,转眼所长一发力便把陈家鹄撂倒在地,动弹不得。

这次交锋的激烈程度,可以与那次在墓地的争吵一比,不一样的是,那次争吵陈家鹄一直咄咄逼人,绝不示软。这次却在陆从骏谎言瞎话的围攻下,在酒精的作用下,渐渐败下阵来。借酒消愁愁更愁,但总是有人明知故犯,老调重弹。陈家鹄接受喝酒,是转机的开始,果不其然,两杯酒下去,陈家鹄的火气锐减。半瓶酒不见,两人已开始和颜悦色,你好我好起来。

陈家鹄看着离婚协议书,面色平静地说:“这个……先不签吧,突然冒出了那么多事,你总得让我先消化消化再说嘛。”

陆所长也干脆,“那好吧,我把它留下,你想好了再签,我相信你迟早会签的。”

“你不能搞鬼名堂,找人签。”

“怎么会呢?要找人我早就找了,何必还要多此一举来找你?你看,我的舌头都说得起泡了,你啊寞是个难啃的骨头,我算深有领教了!”

“也包括当初劝我来这里?”

“是啊,那次我们在坟地也像今天一样,好话歹话说了几箩筐,把死人都吵醒了。”

“这儿跟坟地差不多。”

“不,这儿是坟地的前一站。”

“现在想我幸亏被你劝来了这里,否则……也许就被他们圈进去了。”

“这很可能,两个人朝夕相处,难保你不被他们利用。”

“如果被利用了,有意也好无意也罢,我都将抱恨终生。’

“那当然,那你就成了中华民族的千古罪人了。”

“是啊,我满腔报国之心,如果不慎误入歧途,便是死有余辜。”

两人就这样一边把酒,一边掏心,酒越喝越多,心越掏越深,一直聊到夜深天变。

天打雷了!

陆所长看陈家鹄已完全平静下来,便提议回去睡觉。餐厅在楼下,陆所长宿舍的隔壁。两人从餐厅出来时,乌沉沉的天空突然裂开一道大口子,把黑夜照得形同白昼,也照亮了陈家鹄那张帅气的脸孔。然而即使这样,陆所长也没看清他的真实面孔,他的智力要欺骗他似乎是绰绰有余的。

第七章 第六节

事实上,陈家鹄从决定喝酒起就已心怀叵测,他要逃跑!要回家!选什么时候逃跑最好?一般人也许会选择后半夜,人睡得最死的时候。陈家鹄选的时间是陆所长怎么也想不到的,他上楼就开始行动,先是撕碎一件纯棉内衣,缠裹在双手上(对付围墙上的铁丝网的),再把一张床单扯成布条,拧成绳子,系在腰间(爬大院的围墙时可能有用),然后走到窗前,全神贯注地盯着天空,等着电闪雷鸣。

闪电亮时,等于是对他喊“预备”。

雷声响时,他迅速打开窗户:开窗的声音被雷声吞得干干净净。

然后又等第二道闪电、雷声,利用这一道雷声他又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了窗户上,呈凌空欲飞状。然后再等下一道闪电、雷声……闪电——预备——跳!毕竟在二楼,他跳落到地上的声响真是不小啊,可哪有雷声大呢?然后再等下一道闪电、雷声……用相同的办法和运气,他顺利地翻上他们庭园的矮墙,然后溜下去,从陆所长的眼皮底下成功地突围出去。

天助我矣!

不过也是他算计得好:一是他巧妙地利用了雷声;二是他也大胆地谋取了陆所长的麻痹心理。其实,他行动时陆所长还没睡呢,这就是“算得好”,你总以为他刚上楼,我还没有睡呢,要逃总不可能选择这个时机吧。可是他就选这个时间逃,你的警惕性还没有提起来。

按理,徐州夜里要起来在院内巡逻两次,另有在黑室院内负责巡逻的流动哨兵会每小时一次在围墙外巡逻一回(他们不知围墙内有何要人或宝物)。可雨下得这么大,连夜游的野猫和耗子都钻洞躲雨了,谁还会出来巡视?周围没有一个人影,只有雨在哗啦啦地下,迅速在地上积成水流,在阴沟里潺潺地流。围墙外电线杆上那盏昏黄的路灯,在雨水中战战兢兢地瓢摇着,闪烁着,成了陈家鹄选择逃跑路线的“指南针”。

他当然不能往那边跑,那儿有蒙面大侠。

他往相反的方向跑。

他猫着腰狂跑,浑身瞬间被淋得像只落汤鸡。

雨啊,下吧,下吧,把我的脚印全冲走才好。

雷啊,打吧,打吧,把我的声响全都吞没了吧。

不一会儿,他已经站在院子的围墙下。他娘的,这围墙真高啊,可你难不倒我,我知道哪里可以爬上去。他白天早已经侦察过,知道可以从嘹望哨那儿爬上去。这儿以前是监狱,围墙边有东南西北四座伞形的嘹望哨,它们只有围墙的一半高,很容易爬上去,然后站到伞顶上就可以攀越围墙了。

今晚闪电真是频频助他力,施他运。凭着闪电的照耀,他攀援而上,终于磕磕绊绊地爬上嘹望哨,然后像壁虎一样,紧紧挨着墙体,艰难地在伞顶上站住了。此时高大的围墙变矮了,甚至比他刚才翻越的他们庭园的那堵矮墙还要低,但攀上去054的困难无疑更大:一则脚下是坡形伞面,二则头顶是铁丝网,无法用爆发力攀上去,只有抓住一个东西,引体向上,慢慢爬上去。

好在事先有准备,手上裹着棉布内衣,可以跟铁丝较量一下。他顺着铁丝摸索着,运气不错,摸到了一个他期待中的架固铁丝网的木桩。木桩插入墙体,他试了试,很牢固,又试了试,能承力,便牢牢抓住它.双脚蹬着墙壁,奋力往上攀援。

他手脚合力,艰难地引体向上。

一指头,一寸寸。

一指头,一寸寸。

手臂开始有弯度。

手臂的弯度越来越大,转眼双肘将可以架到围墙上去。

只要有一只臂肘架上去,身体就会有更牢固的着力点。

可就在这时,之前一直助他的闪电出卖了他,一道雪亮的闪电在他精力最集中的时候突发而至,一下惊扰了他,致使他脚下打了个滑,身体顿时悬了空。如果木桩足够牢固,这也没关系,可以重来。问题恰恰出在木桩上,它经年日晒雨淋,已成半朽,经不起突然的发力,咔嚓一声,断了。虽然咔嚓声被紧接的雷声吞得悄无声息,可木桩断了,手松开了,无处受力的身体怎么办呢?掉下来!像伽利略从比萨斜塔上抛下的铁球一样掉下来。

其实木桩虽然断了,但还是被铁丝牵扯着的,所以如果他没有松开手,还是紧紧抓牢着木桩,他不会落地的,最多往下掉个几十公分,因为铁丝网会牵住木桩的——即使铁丝网被址坏,牵不住木桩,坠落过程也会被减缓。这样,他很可能是有惊无险。可是,他的手在惊吓中松开了木桩,他只有充当伽利略手中的那个铁球了。

如果掉落的过程中,没有碰到嘹望哨的尖顶,他像伽利略手中的那个铁球一样自由坠落,甲途不碰不磕,他肯定是脚先着地,也许腿骨会断,也许腰椎会受伤,但总不至于让脑袋受伤。可是很遗憾,他坠落的过程中与嘹望哨的尖顶碰撞了,身体改变了坠落的姿态,最后是头先着地了。

头着地就头着地吧,如果是着在泥地上,问题可能也不会太大,顶多是严重脑震荡吧。可是很遗憾,他的头最后着在一块有款有型的石头上,这块石头铺在哨所门前,有点儿门前台阶的意思,曾经可能是狱警进哨所前用来跺拭鞋底泥土用的。从那么高的地方落下来,头着在这么坚硬的地方,陈家鹄,你真是撞了大霉了!

今天晚上,闪电一直是陈家鹄的福星,凭靠它的关照,他像只穿山甲一样遁地有术,无声无息地过了一关又一关。可最后竟是闪电出卖了它,而且从此后运道发生根本逆转,所有不该撞上的厄运都被他撞上了。这叫什么?福兮,祸所伏矣。


第八章 第一节

在陈家鹄紧张出逃之际,侦听处首席侦听员蒋微也处在高度的紧张中。

连日来,蒋微注意到在三个不同的频率上出现了“同一只手”,其发报的手法娴熟、老到,甚至有点油腔滑调。从联络的呼叫用语、电台的声音特质、出没的时间等特征看,它与已经很久没出来的特一号线有诸多相似之处,蒋微判断应该是日本特务系统的电台,所以锁定了它。

但是很奇怪,它多次出来呼叫,反复呼叫,均不见有谁跟它搭腔,仿佛它是个弃儿,一只野狗,没有主子。

其实,有两种情况可能出现这种现象:一.它是特务广播台,其呼叫用语实是广播暗语,在给收听方下达指令。

二,它是日特系列新启用的一部电台,初来乍到,在苦苦与对方联系,但一时尚未成功——若是如此,说明敌人又派遣特务过来了,而且是高级特务,带电台来的。

蒋微一直死死跟踪此电台,希望搞清楚它酌属性。恰在这天晚上,一直苦苦呼叫的一方,突然拥有了对方。后出来的这一方,电台的声音明显比对方好,说明它离重庆较近——也许就在重庆。

在它们初次联络后大约一个小时,天上开始打雷时,前一方却突然出来呼叫,后一方显然一直在收听,立即响应。经过正常的呼叫联络后,前一方开始发报。

由于天空正在打雷,信号断断续续,时好时坏,连蒋微这种“首席技术”都应付不了,搞得很紧张,连忙紧急呼救,几个侦听员同时上来“救火”,包括杨处长都上场了。即使这样,几个人抄的电报拼凑在一起,电文还是七零八落,处处开着天窗(空着)。

这份电报很长,有整整三页。统计一下,漏抄的码子至少在十组以上,占全报的百分之六。按规定,这属于“事故”。好在,杨处长亲自上了场,他可以作证,这是天气造成的,不是人为事故——若是人为事故,要通报批评,很丢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