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从院子的拱门处缓缓走来两名女子。
其中一位穿着宝蓝色百褶裙的妇人眼睛一直看着发呆的蒋风,对着一旁的冯氏道:“这便是镇国侯府的大姑娘?模样是极好的,性子看起来也委婉端庄。”
冯氏点点头,言语上分外恭敬,说:“我们家老太君最喜欢她的,只是她母亲李氏的性子你也听我说过,多少有些耽搁了孩子的前程。”
“呵呵,就是那个前几日被罚抄佛经的李氏?”
冯氏见她说的轻佻,急忙按住了她的柔夷,紧张道:“姐姐你小点声,李氏还在呢,她毕竟是侯府夫人,你多少看在我的面子上莫说那些有的没有的事情。”原来这位蓝裙女子是冯青昭的嫡姐,九门提督统领夫人,年纪轻轻便已经被皇上封了二品诰命夫人,膝下嫡子三人,庶子四人,其中大多尚未议亲。她是冯梓日的嫡长女,养在冯家的老太君身边多年,从小便喜欢骑马射箭,和冯家的风格实在不符,可是正是因为这种特别,反而让她得到了更多宠爱。她不像冯青昭那般,是庶出养在嫡母身边,需要小心翼翼,步步为营,所以性格极为爽朗,此次是因为受了冯氏所托,让她务必来给三姑娘捧场,才前来参加这场聚会的。否则以她的性格,实在是和这些女眷们谈不来的。但是想到冯氏是自己的妹妹,虽然是庶出,却养在亲母身旁,平日里关系极好,再加上蒋家三姑娘非冯氏所出,如果耽误了姑娘的婚事难免会有人将此事推到冯氏身上,于父亲的士林名声也不好,便过来捧场了,既给了妹妹面子,又抬高了冯氏在老太君心中的位置。
冯氏心知这位姐姐是个大脾气的主,不喜欢掖着藏着,又怕她说话给李氏难堪,便把镇国侯府的事情解释的面面俱到,包括老太君让她替蒋岚拜访长公主的事情都如实说了。她原本觉得这事不妥,却没想到大姐冯青嫣却觉得老太太做的很对,不管是不是为了风儿的婚事,既然有蒋岚的缘由,干嘛不去一趟公主府呢?有些人只晓得为了面子在这种时候疏远公主府,却不晓得,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此时你把树根挖了,日后还如何生长。并且说要陪她一起去大公主府上,着实让冯氏惊讶万分。
后来她仔细琢磨,越想越觉得有问题,便提醒了老爷。九门提督掌管京中安全,统领大人往往是皇上最信任的人担任,莫非皇宫的主子有什么想法,否则大姐为何要看重大公主呢。但是这话她却是不敢直接问的,她清楚,能说的,该说的,冯青嫣不会瞒她,虽然他们不是同胞姐妹,但是都是明白人,不管在冯府里如何勾心斗角,出了冯府,便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是彻彻底底的一家人。除了冯青嫣以外,这次还来了另外一个冯家人,冯青雨。她和冯青昭一样,也是庶出,但是从小养在了嫡母身边,吃穿用度和嫡出的小姐是一样的,并且体面的被皇上指给了大黎国宣统二十年的清贫状元,施庆凡。施庆凡如今是四品守巡道员,年初刚刚回京述职,所以冯青雨也在京中,这才有空来捧场蒋家三姑娘的生日会。
不说其他的宾客,单是这两位冯家的贵妇,便给足了蒋家面子,薛老太君这回也算是欠了安南侯府一个巨大的人情,近来待冯氏的态度都与往日不同了。
蒋风被眼前突然出现的女子吓了一跳,只觉得她长的十分英气,再看到婶婶待这位女子的态度非常恭敬,便知道她定是今日的贵客之一,急忙福了一个身,柔声问好。
冯青嫣倒也受的心安理得,仔细问过了她喜欢读什么书,学过什么琴画,见蒋风谈吐端庄静雅,心里着实有了几分喜爱。就是可惜了这个年龄,他们家亲戚家的孩子还真没有十六岁还没定下亲的,而自己的嫡子都太小了,配庶子吧,又觉得委屈了蒋风,不由得偷偷和冯氏埋怨:“你那个弟妹实在是疏忽大意,多好的一个姑娘,竟是拖到了这个年龄。”
冯氏对此也觉得无语,谁让李氏总想把闺女留给自家亲戚,而老太君又是万分阻挠,两个人斗着斗着谁都没有成功,倒是把孩子耽误了。

第22章:蒋画(上)

李氏见冯家长女如此喜欢自己的闺女,不由得喜上眉梢,凑上去说了几句奉承话,再加上冯青嫣是冯家嫡女,李氏便多了几分亲近之意。统领大人是皇上心服,九门提督更是一品大员,若是能和这样的人家结成姻亲,那自己在镇国侯府里岂不是更加硬气?日后三个哥儿考学进士,也多了一份依仗。只是她平日里光顾着帮几个儿子相看别人家的闺女,却极少去打听谁家的儿子,并不清楚冯青嫣膝下子女的状况,却忘了以冯青昭二十岁出头的年龄,她的姐姐怎么可能生的出和自家闺女年龄匹配的嫡子来?蒋风站在一旁,老早就注意到了统领夫人眼底的不耐和厌烦,想着把母亲拉到一边说话,李氏却执意不走。
尤其是李氏发现冯青嫣开始关心起了蒋画的事情,而蒋画也十分配合的回答问题,解释的详细清楚,言辞得体,一时间有些着急,便开始大谈什么嫡庶之道。生怕别人不知道蒋画是三房庶出的女儿。她以为冯青嫣是嫡女,又出生自那样传统的人家,自然会认同自己的观点,却没去想冯家的庶女可都是养在嫡母名下的,一时间气的冯青嫣差点当场翻脸,还是看到蒋风那无奈歉意的目光,才给了几分薄面。蒋风趁着几位宾客来找冯氏说话,拉着母亲走向了一旁的树林,小声道:“母亲,我求求您别再说什么嫡庶了。”
“你这个傻的,没看到蒋画在那奉承的嘴脸吗?我若是不点出来,让人家误会了去,岂不是让她爬到了你的头上。别忘了你祖母今日授意你婶婶大办三姑娘的生日会,可是为了你!”
蒋风见母亲不明白,不由得叹气道:“母亲,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母亲要记得,婶婶也是庶女,你这样说,虽然是想打二妹妹的脸面,实则是得罪了冯家啊。”
“你婶婶又不在,我是和她姐姐说,那冯青嫣可是嫡女。”
蒋风十分无语,两只手死死的攥着手帕,垂下眼眸,轻声说:“母亲,您当着婶婶大姐的面贬低庶女,就算婶婶大姐表面不介意,心里却会觉得咱们家不满意婶婶和叔叔的婚事,这可是皇帝赐婚,体面极大,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参到御史那里,岂不是给爹爹找了极大的麻烦?
李氏皱眉,似乎意识到了确实有些不妥,一把抓住女儿的手心,慌张道:“都是蒋画那个小蹄子,她嫡母不肯带她出门却让我带着,还敢当着我的面耍心机接近贵人,故意点出你穿红色袄裙气我,让我一时想少了东西,幸亏姑娘提醒的在理,我一会再去找那统领夫人圆圆场子。”
“罢了,母亲。”蒋风一把拦住她,小声道:“冯家大婶既然刚才没有说什么,便不会再回头找话,你暂且不提便是了,别把自己绕了进去。”蒋风声音越来越小,心里委屈万分,她都已经这么大的年岁了,母亲居然还不分轻重,托她后腿,也难怪平日里祖母看不上她的娘亲,将几个哥儿都养在自己膝下。这样也好,祖母是一品诰命,弟弟们在她身边,不管日后谁问起都是一种体面。
“哼,我就不应该带蒋画来,还不够她在这里逢迎拍马,丢我们镇国侯府的人呢。”李氏当年受过庶女的气,又因为婆媳关系被塞了一堆小妾,对于庶出心里有一个很大的疙瘩,恨不得天下的庶出女子全都嫁不出去才好。
蒋风见李氏完全没有听进去自己的话,不由得担心起来,劝慰道:“母亲,所谓嫡庶不过是出身不同,有些人家分的严厉,自然不会让庶子庶女越过嫡子嫡女的。可是对于每个家主来说,不管嫡庶都是自己血脉相连的亲骨肉,凡事以和为贵,更有那喜欢将庶女养在嫡母身旁,一同教养的人家,比如冯家,对于他们那样的人,我们还是不要过多强调嫡庶的好。否则,让外人看了去,会觉得母亲心胸不够宽广,对待庶女太过苛刻。日后给几个弟弟议亲的时候,影响不好。”
李氏默默听着,见蒋风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知道女儿心里是向着自己,才会如此的说,便道:“你别看那冯青嫣表面待你婶婶不错,骨子里也是看不起的。”
“但是即便如此,他们表面还是不错的,不是吗?”蒋风捏了捏李氏的手心,幽幽道:“我知道娘亲最近因为小姑和我的婚事受了委屈,女儿不孝,是一点也帮不到母亲,但是今日来客众多,我听说还有王府贵眷,女儿从没想过要攀龙附凤,只求今日无功无过,能得哪位贵人相中,议一门彼此相当的亲事便是好的,所以也求母亲稍微待二妹妹好一些。她母亲不过是通房丫头,生了她便是逝去了,三叔又和爹一样是个不管事的人,平日里过活着实不易,如今想要在此表现出彩一点,给大家留一个好印象并无过错。”
“你呀,就是心地太过善良。”李氏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她见蒋风眼眶微红,也有点埋怨自己当初一味和老太太较劲,耽误了她的议亲,不由得软了几分,淡淡道:“你放心吧,但凡是为了你,我也会忍忍那蒋画,让她自己去蹦跶吧,一个庶女,能折腾出怎么样的事情,她还真当人家是喜欢看重她了。”蒋风不再言语,只求母亲别再做出什么荒唐的事情。她回到前院,远远的看到几名光鲜亮丽的女子将蒋画围在中间,真是奇怪,刚才还是一副无人搭理她的样子,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22章:蒋画(下)

蒋雪见蒋风回来了,便笑着迎了过来,说:“你跑到哪里去了,刚才三姨来了,大姨找了你许久呢。”她所说的三姨便是陪着丈夫回京述职的冯青雨。
“你可不知道,大姨十分喜欢你,都快夸到天上去了,弄的一大堆夫人都在找你,恨不得立刻相回家去呢。”蒋雪眨眨眼睛,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蒋风被她看的红了脸颊,娇羞道:“你个乱嘴皮子,胡说什么呢。”
“我哪里胡说,风姐姐你真是个笨的,瞧瞧人家二姐姐,可是下了老大的功夫,怕是好久没睡过安稳觉了,就是为了给我准备一副迎春图。”
“迎春图?”蒋风迷茫的看着她,却见蒋雪的眼底闪过一丝轻蔑,趴在她的耳朵边说:“我看那迎春图没有个两三个月是绣不出来的,可见画姐姐怕是近来日日熬夜呢,得她如此大礼,我还真是心有不安呢。”
蒋风顿时恍然,早前就曾听祖母夸奖过蒋画的刺绣功底,三房婶婶早年无所出,老太太虽然塞了几个通房却也香火不旺。家里就一个二姑娘,还是个庶出,便没有请过先生,所以蒋画便将全部的经历投入到了绣活上,平日里同他们一起上课,虽然话语不多,却是最刻苦的。蒋雪生日,蒋画不可能在衣着外貌上胜过她人,便只好一门心思绣了副迎春图,表面上是送给蒋雪的贺礼,实际上也是为了向别人显示自己的绣活,否则以她的出身,又如何让别人高看,怎么会有人乐意和她攀谈呢?蒋风不由得暗叹庶女难为,虽然她算计到了三妹妹的头上,却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吧。否则以三婶婶对她的态度,指不定会配给什么样的人家。
几位小姐之中,有宁国公府和尚元公府的女孩,不知道是有意避讳还是什么原因,靖远公隋家只送了一份厚礼,人却是没有来的。宁国公府出过几个皇后,他们家的女孩大多会走选秀一路,从小对女儿教育的比男孩还要严厉,今日好多人见她家来了两个姑娘,再加上年前盛传的选秀传言,不由得里里外外想凑过去打听一番。姑娘们的聊天不像大人们那般忌讳,一时间聊的热火朝天。宁国公府来的女孩是九姑娘秦泽荷和十娘秦泽如。八姑娘秦泽叶已经议给了静安王府的大世子(苏凤梧的儿子)为嫡妻,便本分的在家里等待十六岁筓礼后嫁人。
“荷姐姐,自从孝文皇后逝后,宫里已经好长时间没有选秀了,这次为什么突然选秀呢?貌似也没有什么正常的缘由吧,因为几位年长的皇子早就成婚,六皇子也不过刚满十二岁,有必要这么早就定下吗?”说话的是尚元公府家的小姐,她家祖上虽是武将出身,经过几代经营,如今也算是和冯家类似的士林氏族,出过几个才子,被圣上钦点状元。蒋风一怔,难得这话题是矜持的尚元公府家的小姐提出来的,总觉得有那么一点古怪的感觉。
“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那日和母亲拜访静安王妃,说是太后近来身体欠安,想早点定下六皇子的亲事,并且几位已经成婚的皇子尚无嫡子者众多,怕是也要给各府,冲些女官吧。”所谓女官,其实就是未来的侧妃或者妾氏,但是他们多是太后或者皇后从体面的人家选出来,安排进王府或是宫里,在皇子公主面前抄书念经掌灯之类的人,若是看的顺眼,便有人会去求得此女,太后再下旨赐婚,封了品节。因为不全是指给皇子做正妃,是可以接受高门庶女的。当年苏凤梧便是走此一路,在太后面前做女官,然后被指给静安王做侧妃,后来又靠着儿子被抬了正妃。
蒋画一听,便竖起耳朵,一副聚精会神的模样。她和蒋风不同,有李氏和老太君都为她操心,她只能靠自己,如果是单纯的给皇子挑老婆,她是没资格参选的,但是既然是女官,她身为侯府庶女也是有机会的,总比被攥在后母手里面随便拿捏的强。并且,太后赐婚,会备一份宫里的嫁妆,夫家看在皇室的面子上也不会轻易休妻或和离,于她这种境地的女子来说,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第23章:隐情(上)

冬末春初的天气变化无常,一缕轻风拂过,夹在着些许地上的落叶,众位小姐觉得凉了,便移至房间里面,围着宁国公府家的小姐重新坐好。
秦泽荷是家里的九小姐,平日里上面一群哥哥姐姐压着,哪里有如此多的女孩们专门听她讲话?一时间起了骄傲之心,便多说了几句:“我母亲前些时日进宫看望二姐姐,说是选秀的事情基本定了,会在入春后下诏,范围是四品以上十二岁到十六岁尚未议亲的官员女儿。因为是太后临时起议,地方路途遥远又没时间准备,便只在京中择选,不考虑京外官员的子女了,并且,因为这回并非是专门给皇子选妃,符合条件的贤良庶女,都在甄选之列。”宁国公府家的二姑娘是正二品昭仪,前孝文皇后秦氏的亲侄女,所以消息还是非常牢靠的。
姑娘们一听,面色各异。蒋画不动声色,心里自然是欢喜的,她亲母早亡,父亲一心向学,根本不管宅院之事,嫡母又不是个好心的,要是随便给自己许个婚事,对方不是良人也就罢了,日后待她刻薄,侯府却也不会当回事。但是如果能够入宫便不同了,就算为了父亲日后的前程,嫡母也不会苛待一个在宫中做事的庶女。谁知道是不是哪天就用的上自己了呢?
而她身边的蒋风却是另外一番打算,琢磨着要督促母亲尽快定下自己的亲事,不容别人有机会将她送入那种是非之地。她是镇国侯嫡长女,不管嫁给谁都不敢怠慢于她,相较之下,与其高攀皇室,不如低门嫁女。
几位好奇的姑娘又问了几句,秦泽荷一一作答,很是细致,只是不知道怎么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年前去世的宁国公府七姑娘身上。尚元公府家的四姑娘似乎对这件事情十分好奇,不由得玩笑话道:“荷姐姐,去年端午我随母亲去府上拜访,还记得七姐姐精神头不错,放风筝跑呢。”
秦泽荷脸上一怔,尴尬的笑了两声,蒋风看在眼里,心里却不由得想起,这位七姑娘的未婚夫婿可是引起这回自家风波的源头呢。只是这尚元公府的四姑娘是怎么了,似乎从说话开始便有意无意的往这事情上转,难道宁国公府七姑娘的死后面另有隐情?想到此处,蒋风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大皇子的亲母前孝文皇后便出自宁国公府,即便如今的秦昭仪有个十皇子,也难以摆脱宁国公府是大皇子外亲的事实,那么身为二皇子胞姐的大公主,又如何看待自家长子和宁国府的姻亲关系呢?众人皆知二皇子无心仕途,远在边关,如果七姑娘嫁了进去,是不是意味着二皇子的态度是支持大皇子成为储君的?可是如今的事实是宁家的七姑娘去了,这其中又有怎样的缘由?
蒋风后退了两步,隐在角落,不想让众人注意到自己。尚元公府家的四姑娘字字如针,刺的秦泽荷如坐针毡,想尽快闪过这个话题。七姐姐逝的是有些蹊跷,但是这不是她一个闺中女子能够了解到的,想那三皇子是尚元公府的翁婿,这四姑娘如此纠缠这个话题,保不准是想弄出什么风言风语影响秦家,秦泽荷脸色一沉,看了妹妹一眼,后者立刻拉着旁边的蒋画聊了起来,问她跟何人学习的绣工,这个花样可是自己想出来的?有那么几个不关注事实的女孩子也转移注意力到了他们这边,蒋画自然知道若不是那边有人紧逼着秦家九姑娘说不爱提的话题,十姑娘也不会主动和自己搭话,但是这对于她来说不是极好的事情吗?便配合的送了个大人情给宁国公府的十小姐,热情的回答。随着这边聊的轻松起来,那边秦泽荷也借口凑了过来,只是心情始终有些沉重,望向尚元公府家四小姐的眼神,带着一抹耐人寻味的古怪。
蒋风不愿意牵扯在其中,便想起来前几日祖母的话,那意思是让大婶婶去替表姑姑拜访大公主呢,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个意思,这世上的事情,凡是和皇家有关,就变了味道。
年前,小姑姑除了给祖母拜年,还送了许多小物件到他们每位小姐的宅子里,其中有几样精致的花烛是表妹夏冬雪亲手做的,她没见过这位小妹妹,却见那花烛上面刻着一朵绣花和一句别样的小诗,不由得暗叹,难怪祖母老说小姑优秀,这从被教育的子女的处事上便可见一般。只是小姑蒋岚体弱多病,可惜了一身的才情,据说夏家两个孩子都是早产,也随了母亲,身体骨不太爽利,外放后不曾再回京访亲,所以至今无缘一见。

第23章:隐情(下)

此时,前院的官太太们也聊的火热。冯氏姐妹多年未见,冯青雨又是刚刚回京,津津有味的听着别人说京城的新鲜事,冯青昭留了众人晚饭,李氏也不好提前离开,直到戌时(晚上八点左右),才带着两位姑娘回到镇国侯府。
薛老太君惦记孙女,申时时睡了两个时辰,现在精神大好,就把蒋风蒋画留在福禄苑说话。
她听到蒋画连夜赶制了一副迎春图送给三姑娘做贺礼时,满是皱纹的眼皮不由得挑了挑,锐利的视线扫过二姑娘,盯了好一会,直到大丫鬟红秀换了一次烛火,才沉沉的叹了口气,说:“二丫头今年有十四了吧。”
蒋画低着头,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做错了,但是她不后悔。平日里母亲和伯母出门根本不带着她,莫说这京城里的太太们没人见过她,就连家里的老太君也记不住她,又怎么可能想着议亲呢。蒋风拖到十六岁那是看不上别人,要是她也被拖到十六岁就真的愁嫁了。
“入春后就要十五了。”她抿着嘴角,低声道。
“哦,你生日在四月初八,原是个好日子,到时候我让你大伯母给你贺一贺。”
蒋画吃惊的抬起头,在望向那双慈祥的眼眸时心里涌出了几分酸涩,怕是老太太也知道她在家里呆不长的,想着给她做生日提提脸面。这事越过了她的嫡母,而是给了管家的李氏手中,自然是想大办的意思。
“岁月不饶人,我今日才发现你们都大了。”薛太老君感叹着,言辞中带着几分不舍和怀念。
“可是老太太却一点都不显老呢。”红秀在一旁侍候,轻轻的给老太太捶着腿脚。
“呵呵,就你这个贫嘴敢说这些,别糊我了,风丫头十六,画丫头过了春就十五了,转眼间治儿的大哥儿也该议亲了,我怎么会不老呢?”
蒋风见祖母面容感伤,银白色的发丝在烛火的映衬夏愈发苍老,急忙向前握住了老太太的手,柔声道:“祖母在风儿心中,永远是年轻的模样。”
薛老太君沉默不语,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姐儿,海棠红色的袄裙,乌黑亮泽的秀发,白嫩精致的皮肤,一双美眸波澜不惊,泛着点点的明亮,可不是当年她那岚姐儿出嫁时的年华,仿佛就在昨日,她那心尖的女儿还在膝下承欢,如今却是为人媳,为人妻,为人母了,她怎能不老……
“祖母。”蒋风心疼的拭去了老太太眼角不经意间落下的眼泪。
“我的岚儿哦……”薛老太君想起了二十多年未见的女儿,一时间忍不住抱着蒋风哭了起来,蒋风怔了片刻,明白老太太是想闺女了,想那姑姑也是在她这般的年月里出嫁的吧。
“我可怜的岚儿啊,娘也不知道你过的好不好……”蒋风和蒋画都慌了神,老太太莫不是魔怔了,大半夜的哭嚎,几个丫鬟婆子急忙围了过来,但是谁也劝不住老太太,还有几个跟着老太太哭的,最后惊动了府中老爷们。李氏惦记着女儿还在老太君身边,可不是风儿做了什么逾越的事情,惹了老太太?不可能,必然是三房的蒋画又谄媚错了地方。
福禄苑外的下人们不清楚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听见一群哭声,还以为老太太身子出了大问题,急忙把小姐少爷们都叫了起来,如哥儿莽撞的跑了进去,撞到了李氏,惹的一肚子心烦的蒋治发了顿脾气,忍不住也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