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致岁月迢迢
作者:绿亦歌
出版社: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出版日期:2017年3月1日
ISBN:9787539999401


编辑推荐
你有没有恨过一个人,
你有没有失去过一个人,
你有没有原谅过一个人,
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

“沈放,我们打个赌吧。”
“赌什么?”
“赌你爱我。”

绿亦歌《岁月忽已暮》人气配角沈放&赵一玫的故事,狙击队长vs女飞行员
——迢迢岁月,因你而圆满。
PS:内附“岁月”系列何惜惜番外。

内容简介
十一岁那年,骄纵的少女赵一玫随着母亲改嫁来到沈家,与大她三岁的沈放成了无血缘的兄妹。然而这个哥哥对赵一玫母女充满了仇视,初相见就开始挑衅。在日后的年年岁岁里,两人针锋相对,互不相让,却未料到,命运早已孕育出隐秘的的爱恋之花。在爱与恨的纠缠中,赵一玫迎来的她的十八岁,她那样年轻,只管放肆鲜明地活着,终于让爱摧毁了沈放与自己。他对她说:我祝你赵一玫,一生所求,皆不可得。他们一个远走美国,一个游于他乡。他们的爱情隔山隔海,隔着两个家庭的爱恨纠葛,隔着迢迢岁月。这对红尘里的爱人啊,要怎样才能获得命运的饶恕,重生获得幸福?
“我越过四十万英里,越过昼夜与星辰,越过硝烟与战火,你在哪里,我去见你。”

作者简介
绿亦歌,香港科技大学工学硕士,作家、编剧。行走人间,卖字为生。相信天地有大美,文字有静美。已出版《岁月忽已暮》、《爱你时有风》等。


楔子
1999年的北京,天空远比如今酣畅淋漓,日光汹涌,清风过阵。赵一玫的母亲为她请来私人教练,教她跳拉丁舞。老师姓温,二十六七岁,丹凤眼微微上挑,长眉斜飞入鬓,获得过许多国际大奖。她母亲赵清彤就是有这样的本事,结识的人,个个都是行业翘楚,藏在云里雾里的山巅,不为常人所知晓。后来很多年,赵一玫回忆起自己的幼时,脑海里浮现的第一个画面,就是偌大的舞蹈室,窗户大开,楼下的树枝伸进来几枝,生机勃勃。舞蹈室灯光明亮,她穿着黑色的拉丁舞服一圈一圈地旋转,上半身岿然不动,脚掌爆发出全部的力量,耳边的音乐激烈地“咚咚咚”地打着节拍。她的眼睛看着远方,甩过头的一瞬间,仿佛天地间只剩下她一人。舞者的旋转,是拉丁舞最迷人的动作。教她的老师站在落地玻璃前,对赵一玫频频颔首,感叹道:“真是一个会走路的梦。”她赵一玫所拥有的一切,一定是最好的。


第一章 一月的海
“一月的海,冰冷的,壮阔的,沉默的,她深爱的。”
1
赵一玫抵达苏丹,是在四月的第一天。
首都喀土穆正式进入热浪滚烫的夏日,平均温度能够达到四十摄氏度。撒哈拉沙漠的沙尘暴也开始蠢蠢欲动,走在路上,只觉得万物都在燃烧。
赵一玫下了飞机,有一封新的邮件,点开来看,是接待方发来的道歉信,告诉她原本安排来接机的司机感染了疟疾。因为最近天气炎热,就医的病人太多,实在没有办法按时来接机,请求她的谅解。他们会在人手空闲后,第一时间赶来机场,麻烦她稍作等待。
在这里,感染疟疾常见得如同感冒发烧。赵一玫读完邮件,就拿手机拨打联系方的电话。对方很快接了电话,赵一玫开门见山:“你好,我是Rose,我已经抵达喀土穆,也已经收到邮件。你们不必抱歉,也不用再派车来接我,我有地址,可以自己过去。”
对方感到有些吃惊:“Rose…你应该知道,我们这里的治安,比不上你们中国。”
“我知道。”赵一玫斩钉截铁地打断了对方的话,“我知道自己在哪里。”
这个世上,又哪里有绝对安全的地方呢。
对方见她执意如此,又碍于医院确实派不出人手,于是一次又一次地道歉,并且对她的到来表示欢迎和感谢。
赵一玫挂断电话,走出机场,映入眼帘的是满目的黄土,远远能看见几棵树,但更像是已经枯死的。赵一玫举起手,隐约能感觉到风。
她笑了笑,有风的地方,就有希望。
非洲,一块被上帝遗弃的土地。而苏丹,则是这块土地上最不安定,以及最贫穷的国家之一。
赵一玫漫不经心地走在炎炎烈日下,心想:上帝又何曾真的眷顾过众生呢?
沙漠曾是赵一玫最厌恶的地方,因为在她的印象里,那代表着炎热、贫瘠和了无生机。
那时候她还热衷于追着雪季去阿尔卑斯山滑雪,去冰岛泡温泉和深潜,对于热带气候,赵一玫曾做过的最大让步就是夏威夷。因为那里有奢侈豪华的海滩酒店、身材完美的英俊男人和彻夜不眠的顶级跑车。
赵一玫很快便在机场外拦了一辆出租车,也懒得再讨价还价,将医院的地址报给对方后,就靠在玻璃窗上,一动不动地望着外面。
车上没开空调,循环器吹出来的也是热风,空气闷热难受。赵一玫一声不吭,仿佛失去了五感。
司机一边开车一边跟她搭话,永远绕不过那几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来这里做什么。
赵一玫沉默不语。她一路从墨西哥回到美国,再由洛杉矶飞到开罗,买了时间最近的一张从开罗到喀土穆的机票。她在机场的凳子上坐了一整晚,昼夜不停地奔波了三天两夜,跨越了大半个地球,再加上这灼热的阳光,她的身体已经到达极限。
汽车驶入城镇,司机还在喋喋不休地向赵一玫介绍着喀土穆。可他话还没说到一半,就有一辆皮卡从转角处直冲过来。司机情急之下猛地将车身转过九十度,电光石火间,只听到惊心动魄的一声巨响。
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赵一玫坐在后座没有系安全带,整个人翻倒在地,狠狠地撞上车门。一瞬间天旋地转,剧痛反而是后知后觉地涌上来的,赵一玫只觉全身的骨头都已经碎了。
然后她眼睁睁看着司机从安全气囊里爬出来,解开安全带,头也不回地跑了。
好在她尚未失去听觉,又听到一阵车轮声,之后再是一阵大吵大嚷。有人用武器在重击,赵一玫听得懂阿拉伯语,再联系上刚才那位司机慌不择路地逃跑,猜到自己这是遇上帮派火并了。
当地三角洲地区危机、政治谋杀、街头帮派冲突、武装抢劫、暴力犯罪、走私、选举暴力、恐怖袭击…人人都遭遇着生存危机。
赵一玫倒在车门上,感觉自己的手臂已经完全失去知觉,鲜血汩汩地流出来,淌在肮脏的地上,只闻得出血腥味。赵一玫熟知各种急救常识,深知自己此时应该打开车门逃出去。这种劣质老旧的汽车不经撞,在如此高温的暴晒下,很容易发生爆炸。
可现在外面有帮派火并,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并且她对车外的情况一无所知,现在贸然闯出去,被误伤的可能性更大。
更何况,她是真的没有一点力气了。
还真是出门没看黄历,赵一玫倒在血泊中,眯起眼睛,心想:要是我就这样死了呢?
可能是她这一生在鬼门关徘徊的次数太多,这个念头在脑海里只是一闪而过,然后就停了下来。
因为在这一瞬间,赵一玫感受到了风。
真的是风,风中带着细沙,竟让她无端端想到了大海。一月的海,冰冷的,壮阔的,沉默的。
那风落在她的眼睛上,细沙覆盖着她的睫毛,像是颤抖的蝴蝶。赵一玫强忍着剧痛,忽地笑了。
外面激烈的打斗声渐渐安静下来,赵一玫心想:大概是自己失血过多,却又觉得意识尚且清醒。她咬紧牙关,用还能动的左脚颤巍巍地去踢车门。可车门岿然不动,她怎么能死在这里呢?赵一玫咬紧牙关,一下一下地踢着车门。
越是螳臂当车,反而越是激发了她求生的意志。像是过了一整个世纪那样漫长,赵一玫突然听到一句中文:“车里有人!”
下一秒,有人打开了车门,明晃晃的阳光直射入赵一玫的眼里。在眩晕之前,她只看清楚对方身上穿着迷彩服,应该是军人。
赵一玫只是因为贫血而短暂昏厥,醒过来的时候,她正躺在一辆越野车上。车前排坐着两个男人,是刚才的迷彩服,肩膀上印的是五星红旗。
赵一玫沙哑着声音开口:“谢谢。”
开车的男人看了她一眼,是刚刚开门救她的那个人。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男人略有些诧异,回过头看了赵一玫一眼:“醒了?”
“你不要乱动,刚刚给你做了简单的处理,右手骨折,具体的内伤还要等拍片以后才能知道,有什么不适吗?本来想送你去医院的,”男人解释道,“但收到沙尘暴的预警,只能先送你回我们的大本营,那里有军医。”
“谢谢。”赵一玫再次重复。
对方这才反应过来:“中国人?”
赵一玫本想点头的,却发现身体一动就疼得厉害,于是只眨眨眼:“是,赵一玫,你们可以叫我Rose。”
“雷宽,”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男人进行了自我介绍,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同伴,“陆副队,陆桥。”
“麻烦你们了。”
“别说话了,刚刚给你打了葡萄糖,你的身体状态很糟糕。”
长途跋涉加上两夜未眠,换了一个男人来也得倒下。赵一玫却也没有解释或是诉苦,只说:“没关系,我忍得住。”
对方却没有再跟赵一玫说话。
2
越野车一路风驰电掣,很快便抵达了驻军大本营。陆桥简单地交代了几句后,就有别的军人抬着担架送赵一玫到了军医处。
负责赵一玫伤情的军医是个女人,叫李岚,三十岁出头,笑起来眼角有细纹,看起来很和蔼。她认真地给赵一玫做了个全身检查,第一时间确认没有伤到脊椎。
陆桥的紧急处理很到位,李岚立即叫来护士,给赵一玫做手术。
等麻醉过后,赵一玫再清醒过来时,就看到李岚在整理药箱。她察觉到赵一玫的动静,头也没回地说:“小姑娘,你一个人来苏丹啊?”
“嗯。”赵一玫回答,“给你们添麻烦了。”
赵一玫的目光巡视了一圈,欲言又止,李岚将她的手机递给她:“在找这个?”
赵一玫点点头,她的手臂还不能动,只能麻烦李岚帮她打电话去医院。手机开了外放,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你好,我是Rose。嗯,路上遇到一点小情况,我现在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不用担心,过一会儿找到车我就过去。”
挂断电话,李岚面无表情地看着赵一玫,摇头说:“小姑娘,你哪里都不能去。”
“我要去医院,我在那里工作。”
“工作?”李岚有些诧异,想了想,“你是志愿者?”
赵一玫点点头,自嘲地笑笑:“对,还没来得及报到,自己就先成了伤患。”
“这边每年都有成批的志愿者,不过大多数是来支教的。你去医院?你也是学医的?”
“不,我主要从事翻译工作,接受过培训,会一些护工的活。”
“翻译?你会说阿拉伯语?”
“英语、西班牙语、葡萄牙语、阿拉伯语、法语,”赵一玫毫无炫耀之意,认真地回答李岚的问题,“还有北京话。”
对方这下对她更有兴趣了,军营里都是大男人,难得见到年轻的小姑娘,李岚忍不住拉着她多聊了几句:“真厉害,大学就是学语言的吧?”
赵一玫点点头:“我大学主修西班牙语,别的都是辅修和自学的。”
李岚问:“你是哪所大学的?”
西班牙语和法语还说得过去,但国内开设葡萄牙语的学校少之又少,更别提阿拉伯语了。
赵一玫没回答,只说:“我是在美国念的大学,所以学习语言的资源也丰富一些。”
“怪不得,”李岚说,“看你的样子,还没工作吧?现在是放假吗?还是间隔年?”
赵一玫直截了当:“中途退学,现在是无业游民。”
李岚被她堵得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好问点别的:“为什么来非洲?”
对于这个问题,赵一玫却没有直接回答。
她望向窗外,此时已是黄昏,沙漠被夕阳的红色所覆盖,变得柔和而遥远。它依然贫瘠、了无生机,却又有一种宁静从大地深处破土而出。
“可能是某种情结吧。”她回过头,轻声说,“我十八岁的时候看过一本书,那时候就想,总有一天要来非洲看看。”
“三毛的《撒哈拉》?”李岚猜测。
赵一玫摇摇头,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那本书还是我偷来的呢。”
李岚知道她不愿意再讨论这个话题,每个人总会有点执念,否则活着就太过无趣了。赵一玫说是非洲情结,李岚不置可否,但她知道绝对不是全部。
眼前的女孩很漂亮,蜜桃色的肌肤,酒红色的长卷发,身材高挑,没有化妆,却有一种流光溢彩的美。
她不应该在这里,李岚想,她应该属于另外一种世界。
此时的赵一玫正低着头,认真注视着地板上落下的光影。
她笑起来有点轻佻,但很迷人,李岚见过很多做志愿者的女孩,她们大多心地善良,穿着打扮都很朴素,一看就是那种好女孩。
Rose,玫瑰,李岚心想,这真是个有趣的小姑娘。
输完液后,赵一玫执意要离开军队大本营,去医院报到。军事重地,本来也不该让她舒舒服服地躺在这里疗养。
李岚不知道赵一玫是靠着怎样的毅力像个正常人一样站了起来,晚饭是李岚帮她从食堂打来的稀饭,赵一玫的手臂上还打着石膏,却坚持要自己来。
赵一玫拉开病房的白色拉链,这才看清李岚办公室的全貌。木质的办公桌靠在泛黄的墙边,文件收拾得整整齐齐,桌上一支乱放的笔都没有,一派军人的习惯。
唯一的装饰品,是墙上挂着的相框。赵一玫抬起头,在看清照片的一刹那,她只觉得天崩地裂。
像是有人活生生挖出她的心,放在手心,然后用力一捏——
赵一玫弯下腰,五脏六腑一齐痛苦地叫嚣。
她以为自己早已断了七情,灭了六欲,却在这一瞬间,被绝望如潮水般吞没,窒息。
李岚被她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赵一玫强行将自己的血和骨一点一点拼回来,然后强迫自己再一次看向那张照片。
李岚见她在看相框,出声解释:“我们部队的合照,陆副队和雷宽,你都见过了。中间那个是我们沈队,出任务去了。你应该看了新闻吧,南苏丹暴动,他们去把在那里的国人给接回来。”
赵一玫没说话,沉默了半晌,还是忍不住开口:“危险吗?”
“你说呢?”李岚说,“南苏丹自独立以来发生的最大规模武装冲突,美军都已经撤离了。”
说完以后,李岚看了赵一玫一眼,见她还盯着那张照片,忽地反应过来——她那句“危险吗”问的并非是南苏丹,而是这个人。
李岚警觉且好奇地问:“你认识我们沈队?”
认识他吗?沈放?
赵一玫陷入漫长的沉默中。她和这个人,曾住在同一屋檐下,相互憎恨了数十年。他恨不得她去死,她也不盼他活着。
赵一玫仰着头,沉默地注视着他的照片。他依旧英俊逼人的脸,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嘴。一束阳光从窗口切下来,他在明处,她在暗处,所以她看得到他,他却再见不到她。
她认真地凝视他。
过往的岁月只在一刻就无法挽回地坍塌了,原来对她而言,他已经变得如此陌生。
年少的时候,她以为自己会永远爱他,哪怕他不爱自己,他这辈子也是属于自己的,满满当当,只有她。
“不,”她摇摇头,说,“只是很像我过去认识的一个人。”
“爱人?”
“不,”赵一玫说,“故人罢了。”
这一刹那,那些早已尘埃落定的过往,似乎卷起一阵细微而陈旧的风。她闭上眼睛,才终于肯承认,时光的大河漫漫,早已让那些爱恨情仇变成上一辈子的事了。
而今生今世,他和她路归路,桥归桥,从此山水再不相逢。
生离亦如死别。
天黑下来以后,雷宽才终于抽出空来送赵一玫去医院。军事重地,别的车是不允许开进来的。
在出军营的时候,突然响起一阵警报声,赵一玫以为发生了什么重大事故,一下子坐直了身子。雷宽的对讲机响起,他迅速拿起来,压低了声音和对方说话。
然后就见前方出现浩浩荡荡一列车队,开着大灯,沙漠被照得如同白昼。最前方的一辆越野车猛地一个急刹,在雷宽面前堪堪停了下来。
车门被打开,赵一玫首先看到的,是一双沉重的黑色军靴,然后是浅绿色的军裤,一双长而有力的腿。
男人漫不经心地扣上军帽,直直地向着雷宽走来。
赵一玫在看到他的一瞬间,整个人如坠冰窖,忍不住颤抖起来。
他背后是十几辆刺眼的车灯,迎着月色和漫漫荒漠站立,像是收割命运的死神。
幸好雷宽马上打开车门跳了下去。男人走到一半停了下来,雷宽对着他利落地敬了个礼。
“沈队!”雷宽欣喜若狂,“你回来了!”
男人的声音低沉,淡淡地问:“去哪儿?”
“报告沈队,今天在路上遇到一个中国人,来这边做志愿者的,出了车祸。下午在军医处做完了手术,现在受命送她去医院。”
沈放点点头,随意向车子扫了一眼。车里没开灯,从外面隐隐约约只能看到一个人影,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楚。只见他拍了拍雷宽的肩膀:“注意安全。”
雷宽得令,敬了一个礼。
雷宽上车后发动了车子,从后视镜里看到沈放还站在原地,回头跟赵一玫说:“刚刚那是我们沈队,全世界最帅的男人。”
赵一玫坐在越野车后排的座位上,安静地低着头,长发垂下,遮住了她的脸。她一动不动,也没有接雷宽的话。
越野车渐渐消失在黑暗中。
这天夜里,赵一玫做了一个梦。
她这些年总是靠着吃安眠药才能入睡,已经许久没有做梦了。
她竟然梦到好些年前,她才二十出头,念的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斯坦福大学,活得肆意漂亮,人人都说她是上天的宠儿。那是她和沈放,唯一一次在美国相遇。
他站在旧金山黄昏的路灯下,冷冷地看着她。
他冷笑着开口:“天底下有哪一个妹妹成天觊觎自己哥哥的?”
赵一玫记得那是一个夏日的夜晚,可他却像是浑身结了冰,戾气极重,一字一顿地继续说:“赵一玫,你还记不记得我祝过你什么?”
她在梦中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来。下一秒,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就直直地向她冲来,车灯大亮,照得她整个人双目失明。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撞飞了,然后重重地坠落。
赵一玫从梦中惊醒,在黑暗中一下又一下地眨着眼睛,才后知后觉地清醒过来,那只是一个梦。她睡在窗边的床上,远远望去,非洲大陆的深夜,只有茫茫的沙漠。
她想起来了。
他祝过她什么?
他祝她赵一玫,一生所求,皆不可得。
3
沈放从南苏丹带回来的,是第二批企业的中国工程师们。
从南苏丹回喀土穆,他们几乎是一路从硝烟战火中冲出来。除了保护人员的安全外,还有重要的文件资料,和一些关键性的设备。
等沈放回到喀土穆的时候,竟然有种回到家的错觉。南苏丹战火纷飞、索马里海盗猖獗、尼日利亚接二连三的炸弹爆炸…
和更穷凶极恶的地狱比起来,苏丹竟然也算是天堂了。
沈放回到军营后也没能立刻休息,国内的物资和医疗用品刚刚运送到,经过李岚他们的清点以后,再由他负责捐献到苏丹各医疗机构。
这天,喀土穆的室外温度高达四十八点五摄氏度,沈放一行人达到医院的时候,几乎能闻到皮肤腐烂的味道。在走廊里,一路哀号声四起,消毒水和麻醉剂是奢侈品,大部分包括截肢缝合的手术都是在患者意识清醒时直接进行。沈放无意在医院逗留,待物资清点结束以后,正准备离开,却被一旁的护士叫住。
“你们是中方的军人吧?”对方问道。
沈放点点头,护士让他稍等片刻,然后从办公室里拖出一筐西瓜:“Rose听说你们要来,让我转交给你。她今天去政府递交材料了,不能亲自来感谢,说也没有别的东西可以送,希望你们不要嫌弃,这是她昨天特意去买的。”
“Rose?”
“新来的志愿者,中国人,早前出了车祸,是你们部队的人救了她。”护士解释说。
沈放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一件事。他回到喀土穆后,雷宽和李岚都跟他提过。特别是李岚,老在他耳边叨叨,说他那天不在,实在太可惜了,很久没见过那么漂亮的中国女人了,还是美国名校毕业,会六门语言。
其实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李岚却不厌其烦地说了过好几次。沈放心里明白,这里白日漫漫,时间就像是停止了,下一场雨都能让人记上大半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