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我们竟然在帝国大厦的对面停下来。

  大部分的人知道帝国大厦都是因为两部太负盛名的电影,《西雅图夜未眠》和《金刚》。黑色的夜空下,这栋102层高的摩天大楼静静矗立,高耸入云,仿佛站在楼顶可以只手摘星。它不仅是纽约的地标,亦是这个国家的地标。

  隔着宽阔的East River,被黑暗包裹的帝国大厦显得更加雄伟,像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你知道为什么爱情电影里,总会一次次地出现帝国大厦吗?”

  我摇摇头,转过头看向顾辛烈。

  他眺望着对岸如鬼魅般的帝国大厦,轻声说:“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几十亿年的时光足以将一切都冲刷得干干净净,最后能够永恒的,只有相爱的一刹那。”

  我莫名其妙地觉得心口微痛,我不知道该说什么,顾辛烈却轻松地笑了笑,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他抬起头指着帝国大厦问我:“你还记不记得,《西雅图夜未眠》里亮了多少盏灯吗?”

  “不知道,谁会记得这个,可是灯的形状构成了一颗爱心,”我摇摇头,然后在脑子里飞快地计算,“75乘以2,一百五十盏,对吗?”

  顾辛烈弯起眼睛笑了笑:“你不会让它亮起来给你数啊。”

  “我又不是魔法师,难道我说‘亮’,它就会亮起来吗!”我怒目瞪他。

  顾辛烈不说话,只是一直笑着凝视我的眼睛。

  我挪不开眼睛,忽然,我的心“怦怦”地狂跳起来,然后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疯狂地从脑海里冒了出来。

  他的眼睛是那样深邃温柔,仿佛能倾倒一整片海洋。

  我摇摇头,不敢相信地说:“这不可能。”

  顾辛烈轻声开口:“为什么不可能呢。”

  我回过头,对着静静流淌的东河对面的帝国大厦,轻轻地说:“亮。”

  这一刻,一百五十盏红色的灯一齐亮了起来,在灿烂的星空之下,构成了一个完美的心形。

  这一刻,我听到了整座城市的惊呼声,为着这因为爱而璀璨重生的帝国大厦。

  我的泪水顷刻之间如大雨落下。

  “姜河,”顾辛烈依然凝视着我的眼睛,他的眼中有跌落的星光,他说,“我爱你。”

  相识十五年,这竟然是他第一次对我说,我爱你。这十五年来,我们聚少离多,可是每一次他都会跋山涉水,来到我的身边,为我点亮一盏灯。

  为什么明明知道,永恒并不存在,我们却还要一次次地去追寻它?

  因为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因为爱才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啊。


第八章 我们的一生,远比我们想象中还要长

  纵使有一天,它们会被海水腐蚀,会被时间磨平,可是谁也不能否认,它们曾那样真实地存在过。

  01

  等到波士顿已经冷到就算是在连衣裙外套羽绒服都受不了的时候,那位博主还是没有答应我换掉博客名字的要求。

  他在我的留言下回复:“你在波士顿?”

  我指责他:“你怎么可以偷查我的IP!”

  这一次他大概正在电脑前,很快就回复了我,并且善意地提醒:是你先破解我的密码的。

  对方用“破解”这词其实太礼貌了,我分明是,非法入侵。我只好认栽:是的,我在波士顿。

  回完之后我也没有在意这件事,就用实验室的电脑做实验去了。下午放学的时候才想起来收自己的笔记本,网页上有新的留言,他问我:“波士顿的天气如何?”

  天气如何不知道自己上网查啊,我在心里默默地吐槽,却还是回答了他:“不下雪的时候天气还挺好。”

  他再一次很快回复了我:“谢谢。”

  我这个人其实没什么脾气,他一对我客气,我立刻就觉得特别愧疚,偷偷翻看人家的博客,虽然什么也看不懂,但我的行为也挺过分的。

  “抱歉,”我立刻回复,“我不应该入侵你的博客。”

  “没关系,反正你也看不懂。”

  对方这样回答我,我的愧疚感登时“嗖”的一声荡然无存。说话果然是一个艺术啊,很显然,隔着互联网,我对面的那位同学就不怎么懂这项艺术。

  “你给我等着!”

  对方似乎并没有把我的话放在眼里,他改了话题,问我:“你为什么非要我改博客名字?”

  我想了想,回答他:“因为我想要买一条连衣裙。”

  对方没有再回我,估计是把我当成神经病了。我伸了伸懒腰,天色不早了,也该回家了。

  我晚上回去的时候顾辛烈已经在书房里做设计图了,一大张纸摊开来,戴着我的黑色发圈,咬着铅笔搔首弄姿。

  我去冰箱里拿汽水,忍不住隔着一条走廊嘲讽他:“都什么年代了还手绘?不知道吗,科技使人进步。”

  “姜河,”他疑惑地抬起头,“你今天怎么了,吃火药了?”

  我有这么明显?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看自己的脚尖,然后想了想:“遇到一个神经病,棋逢对手。”

  见我没事,顾辛烈又重新低下头去画设计图,我有些好奇:“你在做什么?作业吗?”

  “嗯,”他咬着铅笔,“不是。”

  见他遮遮掩掩,我也懒得打听,换了拖鞋就上楼去。走到一半想起一件事:“周末我们在家吃火锅成吗?”

  “可以,”他先点了点头,“锅和电磁炉前几天借给玲珑了,我让她明天带去学校给我。”

  “这样吧,”我想了想,“你把她也一起叫上吧,美人总是养眼的,吃火锅人多才热闹。”

  “行。”

  回了房间后我躺在床上,回味了一下我和顾辛烈之间的对话。纽约那一夜的记忆还历历在目。

  波光粼粼的河面,无比璀璨的帝国大厦,漫天的星光,和星光下他深情的双眸。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的表白,他却笑了起来:“姜河,你不要觉得为难,我告诉你,不是想要你答应,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这件事。姜河,笑一笑。”

  回答他的,是我努力绽放出来的笑容,那是我认识的,最美的一个笑容。只有这样的笑容才担得起他如此深情。

  他皱起眉头,嫌弃地看我:“丑死了,不行,重新笑一个。”

  我冲他扬起拳头:“找死哦?”

  他笑嘻嘻地捂住头,装出一副很害怕的样子。什么都没有变,我想,唯一变的,可能是我那颗越来越柔软的心。

  爱与被爱,都会让我们变得更加温柔和透彻。

  02

  周末的时候,许玲珑还没有来之前,我和顾辛烈已经去超市买来一大筐食材,虽然自制火锅比不上国内的火锅,但是在美国,每一次吃火锅对我来说都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我一边切着土豆片一边哼着:“你走路姿态,微笑的神态,潜意识曾错过的真爱……”

  顾辛烈在一旁剥蒜,肩膀一耸一耸:“姜河,你唱歌真是从来不走音,因为都没有在调上过。”

  我斜了他一眼:“说话注意点儿宝贝,我手上拿的可是菜刀。”

  顾辛烈怨妇般幽怨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埋下头继续剥蒜。许玲珑到的时候我们正好做完准备工作,她直接抱了一个纸箱子来,里面装着她做的炸酥肉、三文鱼寿司、烤蛋糕和香肠。

  我一边乐呵一边客套:“哎呀,这么客气干什么,多不好意思啊。”然后瞪一眼顾辛烈:“看看人家做的蛋糕!”

  顾辛烈撇撇嘴:“差不多嘛。”

  许玲珑好奇地问:“什么差不多?”

  顾辛烈开始给我挤眉弄眼,我没懂,脱口而出:“哎,别听他瞎说,他做的蛋糕和烂泥巴没什么实质性的区别。”

  许玲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顾辛烈?你还会做蛋糕?”

  顾辛烈使劲瞪了我一眼,大概是想表达“让你别说为什么你非要说”,然后他沮丧地垂下头,无精打采:“那,那又怎样!”

  许玲珑轻轻摇了摇头,笑着问:“那你下次可以带来学校也请我吃一点吗?”

  她笑起来脸颊上有酒窝,活泼动人。她这天穿着白色的翻领羊毛大衣,头发随意地扎起来,整个人显得神采奕奕,一笑一颦都能入画。连我都不由得看呆了,心想:上帝是如此不公平,一股脑地把所有的美都献给了她。

  可顾辛烈不甚在意,摇了摇头,满不在乎地拒绝了:“你不是会做嘛。”

  她又笑了笑,好像早就知道对方会有这样的反应一样。

  每一次看到她笑,我就油然而生一种自卑,觉得自己的头发好像还没洗,指甲也没剪,为自己的邋遢感到局促和愧疚。我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被洗得褪色的套头衫,偷偷地跑回房间里,一件一件地选起衣服来。要是赵一玫在就好了,我看着自己一衣柜的休闲装,绝望地想。

  见我许久都没出来,顾辛烈在门外问:“姜河,你干吗呢?”

  “没事!”

  我手忙脚乱地找了一件与季节不符的牛仔裙套在身上,打开了房门。

  顾辛烈愣了愣:“你干吗……”

  话还没说完,我就尴尬地打断了他:“快点吃饭吧,我饿死了。”

  走到客厅,许玲珑看到我的打扮,先是一愣,然后回过神笑了笑:“很好看。”

  我十分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知道我其实是在东施效颦。

  许玲珑就连吃饭都特别好看,她不会故意装得特别优雅,涮好牛肉也是和我一样大口吹气将它吹冷,再一大口吃下去,可她就是有着说不出来的好看。我和顾辛烈一如既往地喜欢抢对方喜欢的东西来吃,在她的衬托下,我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件起球的劣质毛衣。

  她笑着给我夹了一块牛肉:“这里还有很多。”

  我不好意思地收回放在锅里的筷子:“谢谢。”

  “别理她,她就是觉得抢着吃才香。”顾辛烈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

  我放在桌子下的脚,狠狠地踩向他。

  吃火锅果然是人多更热闹,我们放了很多墨西哥青椒进去,我被辣得嘴唇通红,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顾辛烈一直在给我倒饮料,还不忘数落我:“能不那么丢人吗。”

  我眯着眼睛笑了笑,又瞟了一眼许玲珑,她面不改色,无比镇定地继续涮着火锅,我脆弱的小心灵又被严重打击了。

  吃完火锅后顾辛烈被我留在厨房里收拾桌面和洗碗,许玲珑不好意思,一直说着要帮忙,我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没关系啦,走,我送你出去。”

  出了温暖的家门,一阵寒风吹来,我冷得打了个哆嗦,许玲珑问我有没有事,我笑着摆摆手。

  她犹豫了一下,问我:“你们平时都是这样相处的吗?”

  “我们?你说我和顾辛烈,”我疑惑地点点头,“对啊,还能怎样。”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她顿了顿,大概是在找合适的句子,“他平时和我们在一起不是这个样子的。”

  “那是什么样子?还能比这更蠢?”

  许玲珑笑了笑:“我们这群人里,他总是为首的那一个,大家都围着他,不敢惹他。所以上一次才专门叫你过来。”

  “哈哈,”我乐不可支,“我们说的是同一个人吗?”

  许玲珑没有再说话,她走到车边,打开车门坐进去,我跟她挥手:“一路小心。”

  她看着我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摇下了车窗,看着我的眼睛说:“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对他来说,你是最特别的啊。”

  说完,她自嘲地笑了笑,摇上车窗,“轰”的一脚油门踩下去,车身如离弦的箭一般飞了出去。

  我独自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直到一阵夜风吹来,我被冷醒。我叹了口气,呵出来的气在空中凝结成霜,我才抱着手臂一蹦一跳地回去了。

  回去的时候顾辛烈正戴着我的玫红色手套在洗锅,他瞥了一眼鼻子冻得通红的我:“叫你不多穿点。”

  我笑着跺跺脚,驱走寒气。我回屋子里又重新换上我的珊瑚绒睡衣,顾辛烈瞥了我一眼:“换来换去,你不嫌麻烦吗?”

  我整个人都挂在沙发上感叹:“她好美啊。”

  “是挺美的,”顾辛烈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评价道,“但是,世界上美丽的人太多了……”

  我斜视他。

  他脸不红心不跳大气不喘一本正经地继续说:“比如我。”

  “找死啊。”我笑得差点从沙发上摔下来。

  见我恢复正常,他才松了一口气,认真地说:“姜河,你很好,真的。”

  “知道了知道了。”我有些不好意思,别过头去换电视节目。

  03

  没过几天,我收到赵一玫的短信,她跟我说她要回国一段时间,我如果要联系她的话,等她回国之后开通了全球漫游再告诉我手机号码。

  我十分惊讶,因为最近并没有假期,我忙给她把电话拨过去:“你怎么了?”

  “没,”电话里她的语气十分轻快,“就是回去一阵子。”

  我的直觉告诉我不对劲:“到底怎么回事?”

  赵一玫握着电话,沉默了十几秒后她忽然大声地哭了起来,撕心裂肺的,像是个无助的小孩。

  我静静地等她哭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慢慢镇定下来,告诉我:“我妈得了癌症。”

  我一下子握紧了电话,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慢慢地说:“是晚期,癌细胞扩散得非常厉害,上午沈放打电话给我我才知道。我买了今天晚上的飞机,我现在已经在机场了。”

  我一下子变得口拙,只能干巴巴地安慰她:“没关系的,你别担心。”

  每次到了这种时候,我就特别痛恨自己,要是我能够帮她承担痛苦就好了,就不必说那些苍白无力、听起来又假又客套的话了。

  “我好害怕啊,姜河,你不知道,我真的好害怕……”她一直在电话那头哭,“我现在特别痛恨自己,我以前老是惹她生气,不肯对她好一点,只顾着自己活得痛快开心……我好后悔……”

  她翻来覆去地责备着自己。

  我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肯定没事的,伯母吉人自有天相。”

  她不再说话,只是一直哭。我握着电话,默默地陪她。

  外面的天色一点点沉落,我忽然想到第一次见到赵一玫的时候,她从白色的雷克萨斯跑车里走出来,穿得金光闪闪,一尘不染,仿佛整个世界都与她无关。

  这让我再一次想起惜惜曾经问过的一句话,命运究竟是什么,它永远只让很小很小的一部分人幸福,更小更小的一部分人一直幸福。

  “一玫……”

  我们隔着大半个美国,她哭得如此伤心,直到她的手机没电,“嘟”的一声断掉。我走出房间的时候,顾辛烈已经回来了,他坐在椅子上削苹果,仔细地削成兔子状,插上牙签递给我。

  我有些茫然地看着他,将赵一玫母亲生病的事情告诉了他:“我应该怎样才能安慰她?”

  他想了想,放下手里的水果刀看着我,认真地说:“姜河,无论你愿不愿意承认,其实这一生,能陪我们走到最后的,都只有我们自己。”

  我咬住下嘴唇,不说话。

  生命的真相是如此残忍。

  我第二天醒来时收到赵一玫的邮件,说她已平安到达,勿念。

  那天以后,我每天靠着一封邮件同赵一玫联系,大概是她不愿意让我听到她的声音,怕我胡乱担心。

  她在邮件里总是回复说,她很好,可是她的母亲不太好,瘦了很多,吃不了东西,每一次做化疗都很痛苦。她母亲很坚强,从来不吭声说痛,她也装得若无其事,每次想哭就跑到外面的走廊去。她亲自照顾母亲,什么事都不让护工来做,就好像这样子,她母亲才能好起来。

  她也会提到沈放,说还好有沈放,他几乎每天都来陪她,帮她照顾沈母,也只有他在的时候,她才能安心地睡一会儿。

  沈放的父亲也每天都来,他连办公室都直接搬来了病房,他其实比赵一玫还要累。一有空就坐在她母亲面前同她讲他们过去的故事,一边回忆一边讲,有些时候两个人的记忆不一样,赵一玫的母亲摇摇头,他就笑呵呵地说:“好好好,是我错了。”

  赵一玫在邮件里写到:整层楼的护士都拉着我说真羡慕你爸和你妈,我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他们之间是真正的感情,可以相濡以沫陪伴一生,我相信如果此时让沈叔叔倾家荡产来救我母亲,他也是愿意的。

  收到这年赵一玫给我的倒数第三封邮件的时候,我正在超市里买水果。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的冬天竟然还有西瓜卖,虽然价格贵得出奇。

  可是珍贵珍贵,因为珍稀,所以昂贵。

  在寒冷的冬天里,它显得如此不合时宜,我咬了咬牙,买了一个回家。

  回到家里,顾辛烈还没回来,我慢慢将西瓜切开,吃了一口,只那么一口,我忽然放声哭了起来。

  因为我想起六年前,我出国前的那个夏天,我爸瞪了我一眼,说“美国的西瓜哪有家里的好吃”。

  我爸说得对,美国的西瓜,哪有家里的好吃。

  手机里躺着一封来自赵一玫的邮件,她告诉我,她母亲去世了。

  赵一玫母亲去世前,赶走了其他人,只留下赵一玫在她的身边。

  她提了最后一个要求,她对赵一玫说:“你答应我,离开沈放,今生今世,都不再爱他。”

  赵一玫十分震惊,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她曾经美丽而高贵,如今却被病痛折磨得奄奄一息。

  她缓缓地开口:“原谅我,是一个自私的母亲。”

  这是她欠沈放母亲的,她唯一的一次自私,没有想到最后却要用自己女儿的一生来偿还。

  “妈,你不要走,”赵一玫的眼泪大滴大滴落下,绝望地喃喃,“求你了,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妈妈,妈妈……”

  回答她的,只剩下一室的空空荡荡,有风吹过,窗帘在阳光下飞舞。

  我想了很久该如何回复她,在命运面前,一切语言都显得苍白荒唐。

  最后我只能写:你要相信,我们的一生,远远比我们想象中还要长。

  我想她一定知道我未说出的话——长到足以让我们忘却这些伤痛,和奋不顾身爱过的那个人。

  一个星期后,我接到一通来自中国的陌生电话,我疑惑地接起来。

  “姜河你好,我是沈放,”他说,“我们见过一面。”

  我很诧异,将听筒拿得再近一点:“嗯,你好。”

  他问我,知不知道赵一玫去了哪里。

  我这才知道,在赵一玫母亲的葬礼结束后,赵一玫就失踪不见了。手机关机,哪里都找不到她,沈放通过多年前的新闻找到报社,得知我父母的电话,才联系上我。

  “不见了?什么叫不见了!这么大的一个人,说不见就不见了吗!”我失去了理智、气急败坏地冲着电话大喊。

  “姜河,”顾辛烈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还是出声提醒我,“冷静点。”

  对面的沈放声音很低沉,听起来十分疲惫,可他还是耐心地对我说:“抱歉,请问她上一次联系你是多久以前?”

  “一周前,她母亲去世那天,她给我发了一封邮件。”

  他追问:“她在邮件里说了什么?”

  “她告诉我她母亲去世,然后……”回想到赵一玫母亲的遗言,我开始犹豫,不知道要不要说出来。

  “可以请你告诉我吗?我和父亲都很担心她。”

  这件事本来也与我无关,我叹了口气,说:“她母亲让她答应,不要再爱你。”

  我等了很久,沈放都没有说话。

  我甚至以为他已经没有在电话前了,忍不住开口:“你……”

  这时,他才轻轻地开口:“还有呢?”

  “没有了。”我回答。

  “这样,谢谢你。”

  “不用谢,联系到一玫请一定要通知我。”

  他答应后就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