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了你的头了。”出乎她意料的是，一向温柔和善的母亲却登时大怒，“是谁教的你？！”
第127章 挟恩求报
孙雁心被骂懵了，喃喃道，“没人教我…”
“这种念头以后想都不准想，让我知道你以后就别想出门了！”女人身上勃发出浓浓的怨气，让她秀美的脸蛋都狰狞起来，“被个男人迷得魂都没了吗？你给我记着，博修才是你的亲哥哥，才是我们娘儿俩唯一的依靠！”
“妈妈…”被母亲的模样吓到了，孙雁心小心翼翼去抓她的手，“你怎么了，博修哥哥过得很好啊，我们以后也都会孝顺你的。”
女人眼神空了空，蓦然软了神色，眼里滚下泪来，“你也知道你爸爸那个样子，但凡有一分半点能依靠，我也不用这样成天提心吊胆的。”
“我都知道…”想起从小到大，父亲对自己的厌恶，孙雁心忍不住往母亲暖暖的怀里偎了又偎，“会没事的，我们总有一天不用再怕他。”
病房外面，一个瘦高的男人静静站立了很久，听到里面低低的啜泣声，他似乎很愤怒，紧握的拳头上青筋毕露，渐渐的又带了丝疼爱，最终还是神色复杂的离开了…
自从脚扭了，宋晏就把自己当成了一块牛皮糖，牢牢粘在周博衍身上不放开，又在周母的推波助澜下，成功霸占了某人所有的休闲时间。
这日，脚伤已经快完全好了的某女，又很无耻的出现在了周博衍工作的大楼下。前台小姐已经跟她很熟了，见宋晏走两步蹦两步的样子，还热情的问需不需要帮助。
跟以前一样顺利到达顶层，走过花纹繁复的镶画长廊，宋晏很自来熟的自己去茶水间泡茶喝，不打扰他工作是一方面，顶级茶叶不容错过也是很重要的原因。
出来的时候。正好遇到周博衍送人出来。
五六十岁左右的秃顶男人，西装领带，皮带紧紧勒着圆硕的肚子，模样虽然不耐看了点，一双眼睛却是精光闪烁，气质沉凝内敛，举手投足间都能窥出久居上位者才有的风势，想来也不是个随随便便的小角色。
“周少还请留步。”出了门，那人便不肯周博衍再送了，微微躬身。“我这就回去办。”
“邹伯伯客气了，您是长辈，我该尽的礼数自然要做到。”周博衍微微一笑。却也没有闪身避开，就仿佛没有看到那个鞠躬一般，语气一如既往的谦虚有礼，“曹伯伯是父亲的老部下，一直都是兢兢业业。只是年纪大了，难免有些力不从心。您作为他的得力手下，还是要多费心…当然，太辛苦了也不好。”
“周少说的是。”那人明显更恭敬了，直到最后离开，都没有敢对上周博衍的眼睛。
宋晏看他上了电梯。脖子上面短短的头发已经湿透了，不知道是太忐忑了呢，还是因为平时习惯了挺着肚子打官腔。而今天的持续弓腰负荷太大呢…
搁下茶杯，还没来得及扑上去，周博衍已经警惕的转过身。
“晏晏？”他疑惑，“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宋晏看看时间，明明是和往常一样的时间。她心里想了下。却并没有点破，依然笑容可人。“我想你了呗，就早早来了。你先去忙，等结束了我们再出去吃饭。”
想想接下来的日程，周博衍也不多说，点点头就进去了。
宋晏窝在休息室里，看着又一个精明官员模样的中年人进了他的办公室，心里微微担忧：都已经累到不记得时间了么…
会客的时间格外的长，过了一个小时都没有看到有人出来，宋晏不自觉的起身，在门外轻缓踱着步。
“喀——”
门开了，方才的中年人擦着额上的冷汗大步跨了出来，疾行几步，对着在电梯那边等候的秘书连连苦笑，一边低低长叹，“…了不得，了不得啊…好一个周少！”
下午的阳光，被厚重的窗帘遮挡，办公室里开着灯，来自法国的灯具散发着柔和的光芒，让灯下坐着的人也柔和的不可思议。
周博衍坐在黑色的办公椅上，一手撑着额头，一手还拿着一支笔。有几缕稍长的发梢落在他的手背上，闪着微微的幽光。
除了上次生病，宋晏再也没有看见过他如此疲惫虚弱的样子，一时之间，不由心下酸疼，心疼的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不舒服就去休息室床上歇一会儿吧，我待会儿喊你起来吃晚饭。”走到周博衍身后，宋晏伸手给他轻轻揉着太阳穴，一边柔声道，“你最近也太忙了些。”
坐着的人不说话，一副疲累到极点的样子。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目光淡淡的，“工作其实一点也不重，归根到底，还是因为我身体太差。”
他说这话的时候，没有愤世嫉俗，也没有愁肠百结，只是淡淡的陈述一个事实，仿佛说的不是自己，而是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宋晏不由想到上次在S市郊外的桃林，天上下起雨来，平叔焦急万分，生怕他淋雨后有什么不妥，可她当时却是觉得，他自己根本不怎么在乎。
甚至当沁凉的雨丝落在他发上、唇上，睫上的时候，那好看的眼里还升腾出一种异样的神采。他眯着眼睛，唇畔带笑，似乎这场足以让他病重的雨，只是一场难得的享受。
要经历怎样的煎熬，才能像他这样，变成对自己的身体都漠不关心的模样？
“会好的，以后都会好起来的。”宋晏手下放的更柔和了，强自抑制住心头的酸涩，就像是小时候，每每外婆因为思念母亲而痛哭时，外公所做的那样。
慢慢将他搂进怀里，伸手在他的肩上轻轻拍着，“别难过啊，好日子还在后面呢…”
…
软软的怀抱，淡淡的少女馨香，加上连日来的疲累，周博衍很快就放弃了抵抗。沉沉睡去。
宋晏舒了口气，拿遥控器关了灯和空调，就这么在黑暗中温柔抱着他。
四周静悄悄的，只听得周博衍安静的呼吸声。
怎么就选了这个人呢，宋晏在黑暗中微笑，恬静优美，一如雨中悄然绽放的幽莲。明明说好要好好这辈子定要平安喜乐，不能虚度，为何终身的伴侣却又选择了怀里这人？
嫁入豪门，意味着会得到很多。但同时会失去更多，她都是知道的。如果要算的话，上辈子她嫁得人家比周家的地位还略有所高。
他身体不好…他以前还有一个喜欢的人…他父亲偏心初恋情人和她生的儿子…他祖母性子淡薄。不好相处…
距离理想中家世简单，为人温柔，踏实儒雅的良人差距多大啊。
可是，她就是喜欢他！心甘情愿向他靠近，为他担忧。盼他驻足…
“嗯…我睡了多久？”不知过了多久，周博衍迷迷糊糊醒来，习惯性的伸手想要撑头，不防却碰上了软软香香的一团绵软，顿时触电一般缩了回来。
宋晏放开他，舒展了下有些酸麻的身体。若无其事的打开手机看了看，“没睡多久，正好赶上饭点。你收拾下。咱们今天晚上吃什么？”
周博衍犹自感觉心跳有些快，好在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倒是免去了尴尬。
听到宋晏无比自然的说“咱们”，他忽然惊觉，什么时候。两人居然已经亲密到了这个地步？
她还是喊他周大哥，只是多了丝调侃；她没事总喜欢往他身边凑。怎么说都不听…似乎他认为的那种关系早就变质了。
这个念头让他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我先送你回去吧，今天晚上有点事，可能要回家一趟，不能陪你了。”
一直送到香山安婆婆家门口，宋晏立在原地，目送车离开，半响都没有移动。
安婆婆和杨正川正在院子里歇息，见宋晏回来，忙招呼她来喝茶。
“不是说不回来吃饭么，怎么这个点儿就巴巴跑回来了。”安婆婆今天特意穿了件挺民族风的窄筒裙子，头发一丝不苟绾在脑后，看向杨正川的目光隐约透着点妩媚。
这是在嫌弃自己做了灯泡么？
“本来约好和一个小朋友去吃饭的，结果小朋友害羞了。”宋晏摊摊手，俏皮一笑，双手接过安婆婆递来的茶杯。
凉风习习，满眼葱茏。近处栽着太阳花，颜色浓烈而饱满，像是吸满了白天的阳光，尚没有困倦。短短的白篱笆，上面缠满了金银花，白色和黄色的小花星星点点缀在绿色的藤蔓间，既悦目又实用。
茶里面泡的是雪白的茉莉，估计是刚刚从不远处的茉莉花丛中摘下来的，白色的花瓣堆叠，芬芳扑鼻，喝起来更是香得不行。
“有什么好事么？”敏感的察觉到气氛的异常，宋晏放下香气四溢的茶杯，疑惑道。
杨正川摇摇头，神色有些复杂，“哪里算得上是好事，只是值不值罢了。”
安婆婆的眼神也黯淡了下来。
原来，董家最终还是将希望压在了董老夫人身上。找了个国手老中医，用那霸道的针灸方法，以不顾病人后续性命的代价，换得老夫人的片刻清醒。
“为了保孙子，连老妻的命也不顾了么？！”
宋晏大为愤怒，便是董明祖要去吃两年牢饭又怎样，别人吃得，他吃一口就要送命不成？！为了这样的人渣，还用祖母的命去换，这董家，也实在是太过荒唐了一些。
安婆婆长吁短叹，“这可真的是以命相求了，董家人告诉幼芬出了什么事，幼芬也不顾自己醒来还没多久，就要给被董家媳妇请来的周老夫人跪下。”
这么多年了，她还记得周父后背上呈三角形的三颗红痣，那天的种种细节也都说的分毫不差。求到最后，人已经快不行了，就只是撑着一口气，周老夫人就几乎是被逼着答应了…
挟恩求报！宋晏脑子马上里浮现出这四个字。
PS：
孙雁心不是周父的亲生女儿…里头有点纠结，到后面说。
第128章 董家丧礼
“…又有事啊，要出国？好的，我知道了。”
宋晏挂掉电话，嘀咕两句，便随着安婆婆出门了。周博衍存心要躲开她，她也没有办法，好在以后机会多的是。
安婆婆拉着宋晏软滑滑的小手坐进车里，调侃道，“瞧这细皮嫩肉的，在学校可有男生追？不行安婆婆给你介绍几个小子，个个都有上进心，在同龄人里也算混的不错。”
“有是有，不过还不能带来看您，”宋晏在安婆婆肩膀上蹭了蹭，讨好道，“成了我立马就带他来。”
“哟，还瞒着我。”安婆婆笑骂，伸手在宋晏颊上掐了一把，“要是不好，我可要拿棒子打出去的。”
宋晏讨好的笑笑，心里的别扭终于冲淡了些。
今天是去董家参加丧礼的，董家虽然不比以往，但毕竟曾经风光过，去的人还是不少。安婆婆和杨正川都在受邀之列。
这是宋晏第二次参加丧礼。
第一次是母亲骆晴的，当时年仅仅三岁的她，换了黑色的小蓬蓬裙，被人抱到了丧礼上，不过顾忌到她年纪太小，又刚受惊吓昏厥过，所以只过了一会儿就被抱走了。
十几年后，再一次经历葬礼，又是另一番心境。
灵桌后方中央挂着董家老夫人的照片，上面的老妇人额宽脸阔，眉眼爽利，笑得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应该是多时以前的老照片了，宋晏跟在安婆婆和杨正川后面，眼眶热热的——听说老人家昏睡许久，去的时候已经瘦得脱了形…
出来的时候遇到了周家几乎所有的人。
周老夫人精神有些萎靡，一身黑裙更衬得她面色不正常的苍白，周父、周二叔气色也不好，只有周博玦。满面红光，眼角眉梢全是压抑不住的喜色。
宋晏看到了周父，第一次见面是上次在购物中心，歹徒被击毙后的匆匆一瞥，今天仔细一看，周父和周博衍还有四分相像，只是因为长期板着脸，唇角有些下垂，更显出几分威严。
身边就是周博衍同父异母的哥哥周博修，穿一身优雅合体的黑色西服。正满是沉痛的扶着周老夫人的胳膊。
这表情到位的…宋晏撇撇嘴，没有再看第二眼。
看见宋晏，周博玦更显快活。笑得牙不见眼，还偷偷跟她比划了一个成功的手势，要不是顾及身处葬礼上，估计他就要大笑出声了。
安婆婆低低叹息，“…据说是笑着去的。这样也好，整天躺在床上也是活受罪，定然难捱的很。”
“方家也来人了。”这时候，杨正川忽然出声，不愧是将军，沉下声音说话的时候。不怒自威，浑身上下一股凛冽之气。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雅痞摸样的年轻人刚刚走进大门。依然是略显刻薄的桃花眼，金丝眼镜被摘了下来，比初次见面的时候少了几分斯文。
裹在黑色西裤下的修长双腿略略一顿，就直直往她们这边走了过来。
“杨将军！”
方慎微微躬身，恰到好处的表现出得体的尊崇。
杨正川虎目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说实话，这个年轻人真当得起年少有为四个字。以这般年纪就将偌大集团管理的滴水不漏，打击对手也是很对自己胃口的雷霆手段…只是针对的人变成了自己的老友，多少还是让他心里有些不舒服。
安婆婆倒是没那么多的想法，相反，她认为眼前这个年轻人能够为妹妹做到这一步，实在是太难得了，遂笑眯眯回道，“小方来啦，快进去吧，周家的人也在呢。”
方慎笑着点点头，头顶水晶吊灯折射出的光芒似乎全都落到了他那双细长的桃花眼里，潋滟动人，吸引了周围不少骚动的粉色视线。
性子还是一如既往的风骚啊…
宋晏假装没看到方慎眼里的调侃，挽着安婆婆的手步出大厅。
丧礼结束后，杨正川携着妻子去看望董老爷子，宋晏一个人坐在外面等候，房间里的空调约莫是打低了，冷飕飕的瘆人。
她身上只穿了一条黑色的纱裙，很轻薄的布料，在外面感觉正好，但是这会儿居然有了凉意。
抱紧了胳膊，起身去倒了一杯热茶。
茶水腾腾冒着热气，宋晏抱着茶杯，陡然生出一丝古怪来，大夏天的还要靠热茶取暖，这也是现代社会的一个特色吧。
“吱——”
门忽然开了，她端着注满热水的茶杯，小心翼翼的转身。
“你是宋家的女儿？”
一道清朗的声音，只是因为语气太过轻佻，所以显得很是轻浮。
董明祖见到宋晏转身，明显呆了一下，随即眼里涌上满满的惊艳。
宋晏看那男孩年纪不大，眼神却不够端正清澈，直直在自己胸部和脸蛋上逡巡，偶尔闪过淫邪的光芒。
“你是谁？”心里有些不悦，但也没做出遮掩之类的小家子气动作。宋晏冷了面色，将茶杯往上托了托，要是那人敢不规矩，她不介意手“滑”一下。
董明祖见眼前的女孩冷了颜色，却反而增添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冷艳动人，不由大为满意！
外头走廊里隐约传来关门的声音，董明祖笑了笑，“我是谁你早晚会知道的，宝贝…以后都是一家人。”丢下这句话，他人便消失在了门口。
宋晏只觉得浑身不舒服，像是被什么冰冷粘腻的东西缠住了一样，不由打了个哆嗦…
估计周博衍暂时是不打算见她了，宋晏也没有多留，参加完董老夫人的丧礼就准备回S市。
安婆婆很是不舍，破天荒红了眼眶，“急什么啊，暑假还长着呢，我去跟你外婆说，难得来一次怎么好这么快就回去了，不是寒碜我么…她要是敢不依试试。”
“是啊，再留几天好了，北京的几处景点还没好好逛逛吧。”
杨正川也在一边帮腔，家里好容易才热闹些，实在是有些舍不得。
“小侑快回来了，铁定要被外公拉着补课，我不回去监督着，那家伙可不会乖乖听话。”提起弟弟的赖皮，宋晏有些无奈，她扶了安婆婆的肩，“这次我就先回去…您要是不嫌烦，我以后就常来。”
饶是这样凑趣，安婆婆还是没有笑模样，一直到把宋晏送进去机场的车，都板着脸不说话。
第129章 车祸
眩晕的漆黑，像是从暮色中飞出的蝙蝠，漆黑的翅膀一扇，整个世界都黯淡了下来。
黑暗没顶，犹如陷入深潭一般，须臾铺天盖地，没有尽头…
屋子门窗紧闭，不露一丝缝隙。满是熏得人透不过气来的浓厚药味，混杂着女人的脂粉、头油的浓香，各色吃食的驳杂气味，令人作呕。
苍白病弱的少年躺在床上，已经瘦脱了人形，从被上仅仅能看出一团薄薄的隆起。弥留之际，他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了，面如金纸，气息奄奄。
她含泪偷偷去看了一回，却不妨被继母逮了个正着。
“大小姐往日瞧着规矩，此次怎生犯了糊涂？又不是什么正经的亲戚，自有仆妇丫鬟伺候着，姑娘家家的身体多娇贵，还是快些回去绣花写字吧，免得过了病气。”
慈爱如斯，却转头就告诉了父亲。
父亲正因为皇上已经忘了这个陈姓少年而懊丧，忽闻妻子传来的消息，大为不悦，当即听从“建议”，给她寻了个厉害的妈妈来“教导规矩”。
早上卯时不到就要起身，过了戌时才让休息，教的还都是些可有可无的无用东西，没几日就将她折磨得瘦了一圈。
即便这样，也不能说继母半句不是，反而要笑着谢过母亲关心。
“…大小姐这么出挑的品貌，我这个做母亲的总要多上心才是。”
“…老二媳妇啊，你也是大家出生，怎么连这点东西都做不好？”
“…玉娘，你放心，无子可是七出之一，她生不出孩儿，我却不提休妻。忠勇伯府只有感激的份，哪里还会兴师问罪？至于这能不能生出孩子，还得由你相公说了算…”
…
“妈妈，我可算背熟了乘法表，晚上背给你听好不好？”
“晏晏，你是宋家的女儿，就要为家族分忧！”
“地下室好黑啊…晏晏，我要去找他，小雯雯就拜托你照顾了！”
一片嘈杂中，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团朦胧的光圈。里头许多模模糊糊的人影，靠近外侧的那抹极为修长清颀，面容虽模糊着。却能从轮廓看出他原本的神清骨秀，每一处线条都是说不出的雅致美好。
光圈渐渐明亮了起来，里面的人影也越发模糊，。
越来越亮，越来越远！
她努力仰头看着。穷尽目力，看得眼睛都酸痛了，却再不能多看他一眼。
光渐渐压倒了黑暗，黑暗如潮水般败退之际，一切却开始亮得刺眼…扭曲的光线中，有一块黑黑的小点一直在她跟前晃荡。
“嗯…”
嘴里无意识的吐出一个字。就听到那个黑点惊喜的声音，如雷一样炸在她的耳边，“…谢天谢地。终于醒了。”
宋晏眯了眯眼，过了好一会儿才分辨出来，出声的是一个护士。
清醒过来就感到全身都在疼，骨头像是生锈了一般，稍微一动。自己都能听到让人牙酸的微响。
“你别动，能说话么？想要什么我帮你拿。”小护士浸满欣喜的声音传到耳朵里。比刚才正常了不少。
宋晏艰难的侧头看了下四周，看清楚这是一间病房。
发生了什么事？她蹙眉细想。
对了，车…车的刹车失灵了。
宋晏嘴唇泛白，想起了车撞上栏杆，冲出车道的瞬间…剧烈的碰撞，挥之不去的眩晕与恐惧…
司机强自镇定的叫声仿佛还在跟前，“小姐，刹车刹车不能用了！”
“…我要喝水。”
打发了小护士，宋晏重又闭上眼睛，伸手到被子下摸摸，四肢还是齐全的，不由大松一口气。
好端端的刹车怎么会失灵？
送她去机场的车是安婆婆安排的，司机是她从来没见过的，但这也正常：安婆婆不喜欢太奢侈的生活，所以家里没有常住的佣人，出门也不用司机，多是自己开车，临时找个司机送她去机场再正常不过了。
脑子里一团混乱，她这才有些后怕，从小到大，她总是能从容面对很多事情。即使是在面对歹徒的时候，虽然着慌，心里却仍旧对自己会死抱着怀疑态度。
可是这一次突如其来的车祸却让她失了镇定。
死亡，并不像想象中的那样遥远！
如果就这样死了，她又会去哪儿？
“晏晏，你醒了？”
熟悉的温醇嗓音，如同从九天之上飘下来的一样，清晰无比的传入宋晏耳中。
睁开眼，果然是那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你…不是有事出国去了么？”紧紧盯着来人的脸，近乎贪婪的注视，似乎怎么样都看不够。
周博衍定定看着宋晏，忽然抬手将她蔓在颊边的一缕长发撩到耳后，“疼的厉不厉害？医生马上就过来。”
像是知道她要问什么一样，他坐在床边，细细帮她整理了下被角，“左脚骨骨折，左边小脚趾骨折，轻微脑震荡，还要加上软组织挫伤。”
怪不得浑身都疼！虽没受什么致命伤，但要吃的苦头可还是不少。
“还好没少什么零件，真是万幸万幸。”龇了龇一口整齐的小米牙，却因动作过大不小心牵扯到伤口，宋晏不由倒吸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