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几日苏家嫡长女的生辰,我当是要去的。听说和秦家老夫人也是有点亲戚,秦老夫人应该也是会去。若有机会见着了,就好好和她聊聊天。”宁琴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宁书张了张嘴,感激的话半天说不出来。压抑了她那么久的一桩心事,今儿个柳暗花明。她也是没想到最后竟是在宁琴这儿得到了解决,或许这也正是因为身份悬殊。在她这是天大的难题,到宁琴那儿便不是了。
出了听琴斋,宁书打了个哆嗦,她抬头望天,远处阴沉沉,怕是要下雪。可如今都已经是四月了,下雪倒是罕见。宁琴毕竟是大房的女儿,她的听琴斋离吟书斋也有着不远的距离,宁书和关关两个人走到一半,竟然真的飘起雪花来。
关关把宁书拉到梅亭里,说:“姑娘,你先再这儿等一会儿,奴婢回去给您取伞和大氅。”
“好。”宁书笑着应着,这个关关做事越来越贴心了。
许是一桩心事了了大半,宁书自意外发生以来难得的心情好。她望着梅亭外的雪,心里也跟着宁静下来。这一处小亭子不过是庭院中普普通通的那一个,只不过亭子旁不知怎么有一株歪歪斜斜的梅自由自在地长着,当初家丁嫌这一株梅模样难看就给砍了,却不想过了一个冬天它又长了出来,不仅长势甚好,更妙的是它绕着这一座亭子生长着。宁老爷索性任它生长,且把这个亭子提了个“梅亭”的匾。
刚刚还是小小的雪粒儿,现在已经有了纷纷扬扬的势头。宁书伸出手指轻轻点了一下梅枝,几片刚刚落在上面的雪就落了地。
“喵!”
猫尖利的叫声惊了宁书一下,她回头循声望去,就见砖路尽头月门旁的杂草中,两只打架的猫。其中一只正是勿忘,而另一只则是勿忘生生的猫仔。当初让下人把那只忘恩负义的小猫处理掉,怎么又出现了?此时两只猫撕咬在一起,老猫明显处于下风,被小猫压在身下,挥着两只爪子抵挡,而小猫则露出尖利的牙齿咬在老猫瘸了的伤腿上。
宁书就皱了眉。
她顺势折了一枝梅枝,左手提着裙摆,就走了过去。
“老猫!”她嘴里念着,手中的梅枝就朝小猫挥去。梅枝不偏不倚正好扎到了小猫的眼睛,小猫因疼痛凄厉地嘶叫了一声,就朝着宁书扑了过来,尖尖的爪子搭在宁书的肩膀上,一下子就把宁书肩膀的衣料扯坏了。
幸好宁书及时向后仰了仰身子,才只是让小猫抓破了衣服,并没有划伤自己。她急忙挥着梅枝把小猫从身上往下赶,小猫落了地,仇恨似地瞪着宁书。
雪花落下来正好落在宁书露在外面的肩膀上,凉得宁书吸了口冷气。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上,不仅肩膀扯坏了一块,身上也是被抓得脏破不堪她埋怨地瞪着小猫,难得心情好竟是被一只猫破坏了,这次一定要人把这只小猫处理干净了。老猫低低喊了几声,凑到宁书面前,将下巴搭在宁书的脚背上。宁书瞧着老猫的样子,心疼地把它抱在怀里。
自己这个样子被母亲瞧见了又是一顿责罚,宁书盼着关关快点回来。又怕被人瞧见自己狼狈的模样,就急忙抱着老猫往梅亭走。却不想因为下雪,地上平整的砖路很滑,宁书转身的瞬间脚底一滑,竟是狠狠跌了一跤,手里的梅枝也落了地。
这下就更加狼狈了。
就像成精了似得的小猫这个时候突然一下子窜过来,宁书惊呼一声,一边放开怀里的老猫,一手在地上急忙摸索着掉了的梅枝,终于抓住了梅枝,刚要举起去挡小猫,却发现拽不动。宁书转头去看,就见一双黑色的靴子踩在梅枝上。
下一瞬间,滚烫的液体喷在宁书的脸上。宁书僵在那里,直到血腥味儿唤醒了她的意识。小猫已经一分为二,脑袋滚落在地,那双眼睛却还睁着,瞪着宁书。
长剑归鞘的声音彻底让宁书清醒过来,她慌乱去挡了露在外面的肩头,才抬头看去。手握长剑的少年,身着战甲,微皱的眉头酝酿着不悦,狭长的眼睛,眯着。眸子极暗,看不见底。暗红色的薄唇紧紧地抿着。
只不过一瞟,宁书慌忙低头不敢再看,心里怦怦直跳。
匡策。
他……和两年前不太一样了。
“姑娘!”
取了大氅和伞的关关正好回来,瞧着自家姑娘如此,吓得关关一个不稳险些跌倒,她压下心里惊慌,急忙跑过去,半旧的油纸伞一下子撑开,遮在宁书的头顶。宁书扶着关关的手踉跄站起来,匆忙扯过关关带来的大氅给自己披着。
她背对着匡策,道了一声:“多谢世子相救。”就扯着裙角慌乱跑开。关关一手撑着伞,一手扶着宁书跟着小跑起来。
匡策侧首,这才认真瞧着慌乱跑远的鹅黄色身影。雪越下越大,那小小的鹅黄色的身影在雪景中逐渐不见了踪影。原先瞧着她衣着简单,发饰更是随意,以为不过是府里的一个丫头。却不想是个府里的小姐,更奇的是居然认得自己。
事态紧急,匡策也没有时间多想,急忙去看望宁将军。
“姑娘!姑娘!”关关险些追不上宁书的脚步,她跟着宁书跑了许久,过了这一片桃林就快到吟书斋了,前头许是能遇见些下人。“姑娘,且……且歇歇?”
宁书扶着一棵桃树大口大口地喘着。喘了好一会儿,她才扯了扯大氅,给自己系好,完全看不出里头衣服的破烂。然后她伸出左手,瞧着自己的手不停的发抖。
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然后才转身吩咐关关:“我……”
“姑娘不必说了,奴婢知道怎么做!”关关努力给宁书撑着油纸伞,自己的肩头倒是淋了一层雪。
宁书点了点头,“走吧。”
一主一仆往吟书斋走去,神色平常,甚至带着几分笑意。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只不过宁书在低眸的瞬间,那眼底深处仍旧有着一分黯淡。两年了,那个人再也不认识自己了。

宁宗病危

“姑娘,出事了!”
宁书刚刚踏进吟书斋,首秋就皱着眉迎了过来。
“怎么了?”宁书不着痕迹地向里屋走了两步和首秋保持距离,怕她看出端倪。又是吩咐午秋准备热水沐浴。
“大爷回来了!但是是被抬着回来的!”首秋心里急没有注意到宁书的脸色苍白,“大爷在战场上受了重伤,之前迫于军心涣散一直瞒着,敌军一退,人立刻就撑不住了!此役一胜,和王世子亲自送大爷回来!大夫人得了消息竟直接昏了过去,现在大房乱成一团!”
“大爷怎么样?严重吗?”宁书急忙问。
首秋摇头,道:“听说,人快不行了……”
宁书心里一惊。澡也来不及洗,急匆匆换了衣服,让午秋和在河给自己重新梳了发髻。就由着首秋撑着油纸伞往大房那头的朱律院走去。临走前递给关关个眼色,关关自然懂宁书的意思,宁书和首秋前脚走,她后脚就悄悄将宁书换下的衣服处理掉了。
刚出了吟书斋,就遇见了同样刚出门的宁画。两姐妹点了点头,就一同前往,都没有心思说话。宁家大爷宁宗不仅掌握兵权成为宁家的底气,在宁家晚辈里头也是说一不二极受尊敬的。
宁府的家医全到了,连宫里的太医都来了许多。宁宗已经昏迷多日,只不过吊着一口气,此时正被诸多安城数一数二的大夫诊治着。而宁家陆续赶过来的家眷们都是在大厅里候着。连宁老爷和宁老夫人都没有进屋里去瞧瞧。
“怎么就出了事呢!”宁老夫人皱着眉来回渡着步子,时不时朝着里屋瞅着。
“母亲就别太担心了,咱们安城最最好的大夫都到了,大哥一定不会有事的。”宋氏在一旁安慰,宁璞站在她身旁,也是一脸担忧。
大房夫人卢氏已经昏了两次,此时瘫坐在椅子上,脸色苍白。宁琴守在她身边,脸上也是满满的担忧。二爷宁奉今儿个当差并不在府中,此时也得了消息,正往家里赶。
宁书和宁画进来以后也不敢出声,悄悄站在一旁,问着宁琴里头的情景,宁琴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宁书和宁画对视一眼,都是握住了宁琴的手,小声宽慰着她,让她不要担心了。
过了一会儿,宁棋姗姗来迟,见着家里人几乎都到了,自己反倒落了后头,她急忙低着头走到宋氏身边,宋氏就朝着她递了个不满意的眼色。宁书看了一眼宁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一时想不起来。
宁书悄悄扫了眼屋子,匡策并不在。
太医进进出出,手里端着的盆里都染着血,那些擦血的白布上染着的都是泛黑的血迹。宁书看着那白布就皱了眉,她隐约想起曾在兵书上看过两方对战,喜箭弩刀剑上染了剧毒。看来大爷的情况不太妙。
大夫人卢氏突然站起来,朝着里屋就走,一边走一边喊:“为什么不让我进去!我是她的妻子!他一走就是一年!好好的走了如今弄成这个样子回来!我要守着他!他就算是死我也要守着他!”
“太医说了,都不许进去,大嫂还是别进去了,说不定更影响太医们诊治呢!”宋氏急忙劝着。
卢氏冷笑,道:“我是他的妻子!我进去能填什么乱!”说着就要硬闯,却不想一个趔趄,险些又是昏倒。
“母亲!”宁琴急忙把卢氏扶到椅子上坐好,“母亲你别急!女儿替母亲去瞧瞧!”
宁琴咬了咬牙,就往里屋闯。
一名身穿铠甲的将士拦住了宁琴:“将军现在正是危难时刻,大小姐还是不要进去打扰比较好!”
“给我让开!”宁琴厉声吼到,骨子里的那股倔脾气突然就发作了。
那将士伸出胳膊将门拦得死死的,他低着头,说:“没有命令,谁都进不去!”
“你!”宁琴怒火中烧,抬起手就是一个巴掌落了下去。响亮的巴掌声响起的时候,宁琴就后悔了。那将士偏着头,脸上立刻露出了鲜红的巴掌印,然而还是死死地挡着门。
“琴丫头!”宁老夫人不悦地出声训斥。
宁书和宁画急忙过去,一左一右拉着宁琴。
宁画劝:“大姐,你别心急呀!许是现在实在不适合进去呢!”
宁书也是劝:“就是啊,里头如今人也杂,大姐还是别……进去的好。”宁书话顿了一下才将下半句说出来,她侧过脸,不想看从里屋出来的人那一张脸。
匡策,他居然一直在里屋吗?
“世子爷!”先前的将士朝着匡策行了一礼,才将胳膊放下。
“辛苦了。”匡策对着他点了点头,才走出来。
他走到当中,略一犹豫才说出实情:“并非怕扰了太医的诊治,而是回安城的这一路,宁将军逐渐发热,已是染上了时疫,考虑到几位夫人姑娘和少爷们体质,怕不慎染上时疫,所以才不让人靠近。”
匡策的话一说完,整个前厅静了一瞬。
宁棋和宁画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人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了变化,就连丫头妈妈们眸子里都染上了几分担忧。
最先反应过来的就是宁老爷,他突然跪下,朝着匡策说:“如此!还请世子爷不要再靠近!以防万一啊!”宁老爷吓了一身冷汗,匡策一路和宁宗一起,不说别的,就说今日,太医在里头诊治,匡策就一直守在里面,若世子爷不幸染上时疫……宁老爷不敢想!
“是是是!世子爷还是当心些!来人,还不快去给世子爷准备沐浴,和换洗衣服!”宋氏也立刻反应了过来,她可不想匡策出事,匡策可是她准女婿啊!
宁棋偷偷瞟了匡策几眼,又是去看宁书,见宁书低着头没什么表情的样子才放了心。
匡策摆了摆手,“免了。”
“世子爷!”
“世子爷听老夫一声劝,时疫可不是闹着玩的!”
“就是啊!如果大爷知道了,也不愿意世子爷守着的!”就连大房夫人卢氏都劝着。
“世子爷……”
宁家人都在劝。
匡策无奈解释:“路上染过,已经治好了。”匡策这般说着,宁家人还是一阵阵后怕,据说治好了就不会再染上,可是一想起自己大爷把时疫染给了世子爷……
匡策一脸愁容,又去了里屋,非要守着不可。
半下午的时候二爷宁奉也告了假回府,就连宁珏也从祥王府赶了回来。宁家人这一等就是三个时辰,天色已经全黑了。宁老夫人叹了口气吩咐晚辈们都下去吃点东西歇着吧。然而宁老爷和宁老夫人都没吃晚膳,谁也没敢走。
宁老夫人说了几次,众人都表示要守在这里。宁老夫人无奈,最后还是让晚膳摆在了前厅,不过众人都没有什么胃口,只不过草草吃了几口。
匡策一直在里屋,皱着眉守着宁宗。后来和王妃派下人请他回王府,他也把人打发走了。直到后来宫里派人来宣他进宫,他才离了宁府,竟是一口东西都没吃,直接进了宫。
夜逐渐深了,宁老夫人禁不住家人们的一次次劝说。她又是瞧了瞧孙辈一个个憔悴的样子,她握了握卢氏的手说到:“有时候让丫头去我那儿喊我!”又是告诉宁琴好好照顾卢氏,这才终于回去歇着了。
她终于肯回去歇着了,这些晚辈们才一个个各自回了自己的屋子。
这一夜,整个宁府都没有睡得安宁。
第二日一早,圣旨就下来了。原来宁宗是为了救匡策,为其挡了三箭,才弄得如此地步。圣上好一顿褒奖,又是给了宁宗一大堆头衔和赏赐。
随着整个宁府的谢恩,宁书偷偷叹了口气,若宁宗救不回来,这些赏赐又有什么用呢。她又望了一眼宁琴,一向爽朗乐观的宁琴此时也是一脸愁容。那苏家嫡长女的生辰宴,想必宁琴也不会去了。想到这里,宁书又有些担忧了,可是这个时候她又怎么能再去麻烦宁琴呢。
“姑娘?”
听见关关的询问,宁书才收回思绪来,打算去朱律院看看情况。望着反方向回落棋斋的宁棋,宁书突然停下了脚步,她突然想明白了为何觉得宁棋哪里不对劲。她忍下心里的那一股慌乱和不安,问关关:“我怎么好久不见蒲月和巳月了?”
蒲月和巳月是宁棋身边的两个贴身大丫头,宁棋自小和她们两个长大,她们两个对宁棋实心实意,宁棋也把她们两个当成姐姐来看。
“哦,姑娘还不知道呢,”关关有些犹豫地说:“平日里觉得蒲月姐和巳月姐都是极好的人,怎么也想不到蒲月姐竟能干出来偷主子东西的事情来,而巳月又帮着蒲月隐瞒。二夫人知道了大发雷霆,将她们两个打了一顿,赶到庄子上去了。”
宁书心口一滞,又问:“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就是在姑娘……病重的那几日里头。”
宁书闭了闭眼,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着,指甲一不小心就划破了娇嫩的掌心,沁出了丝丝血痕。

宁珍病了

“不行!”宋氏不容置喙地说,“整个太医院都快搬来府上了,都没把大爷治好,他就那么有自信?”宋氏经过宁书身边的时候,对苏妈妈说的这句不清不楚的话就落在了宁书的耳朵里。
等宁书走到朱律院的时候就明白了宋氏那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江宏站在朱律院大门前,并没有进去。他还是那一身半旧的青色长衫,肩上仍旧挂着那药匣。
同宁书一同过来的宁画,瞧了瞧宁书的脸色,露出笑脸,甜甜地说:“我就先进去瞧瞧大姐啦!”
“我和你一起去。”宁书拉住了宁画,就和宁画一起迈进院子,没有再看江宏一眼。而被拒之门外的江宏笔直地站在那里,也没有看宁书一眼,他看着远方,似乎连宁书从他身边走过都不知晓。
卢氏彻底病了,人躺在床上,心心念念的都是大爷。朱律院这边人来人往,很多人过来看望,招待的责任就落在了宁琴的肩上。昨天是宁宗第一天回来,安城的人都只是得到了模棱两可的消息,今儿个圣旨一下,得到了消息的权贵们络绎不绝地往宁府赶。男的自有宁奉和宁璞招待,而这些来的妇人们自然由后宅招待。当然,宁宗染上时疫的事儿并没有传出去。虽说宋氏每天都要过来帮忙照看,可毕竟她是二房的人,大房的许多事情她也不甚清楚,和不方便过问。
宁琴本就心里担忧,再加上应付这些闲杂人等,她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
“大姐,伯父怎么样了?”宁画担忧地问。
宁琴轻叹了一声,说:“太医说今早醒了一次又昏了过去,又不让我们进去看望。谁知道里头怎么样了!”
宁书就握了宁琴的手,跟着安慰:“大姐不要担心了,你也知道大伯现在的状况,也别急着非要进去了。你若是累倒了,可怎么好。”
“我知道……”宁琴就沉默了下去。
宁画眨了眨眼,突然对着宁琴说:“大姐,我和三姐姐刚刚来的时候瞧着江家的表哥想要来给大伯瞧瞧,可是被挡在外头了。”
宁书有些诧异地抬头看了宁画一眼。
宁琴想了想才知道宁画说的是谁,有些心不在焉地说:“四妹妹觉得他可靠?”
“试试呗!”宁画一脸天真。
宋氏和几位朝中权贵的夫人进来,三姐妹就停了嘴,上前去招待。宋氏看着屋内手握手的三姐妹,心里憋气:这个棋丫头跑哪儿了!都什么时候了,就算她不在意她大伯的生死!如今宁府人来人往,她总该做做样子!这个宁棋,最近真是处处让她失望!
就是宁画的那一句“试试呗”说动了宁琴,现在的宁琴恨不得把全天下的大夫都抓过来。这个时候有人主动想来为他父亲诊治,她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她也就顾不得江宏喉咙里究竟卖了什么药。
江宏自进了里屋,不敢怠慢,跟着诸多太医一起尽心尽力给宁宗诊治。
这一治,就是一个月。
宁宗几次差点就那么去了,又是几次被几位数一数二的太医给他从鬼门关拉回来。这一个月里头,他睁眼三次,又沉沉睡去。
这一日宁书带着关关在前院的小径散步。
“她们两个怎么样了?”前后无人,宁书放慢了一步,让后面跟着的关关跟上,小声地问。
关关回:“奴婢依姑娘说的理由出府,没人怀疑奴婢,奴婢去庄子看了蒲月姐和巳月姐,她们两个过得不是很好,尤其是蒲月姐脸上落了疤。”
宁书脚步就是一停,心里跟着心疼。
“不过,奴婢听蒲月姐说,大夫说每日涂药疤痕逐渐会消的。之前是没有银子买药,奴婢把姑娘带的银子给了她们,也给蒲月姐买了药,以后会好的。”
过了半响,宁书才应了一声。道:“下个月你再找借口去庄子上瞧瞧她们。”
“嗯!”关关甜甜地笑着,“奴婢知道三姑娘最心善了!蒲月姐和巳月姐也是这么说三姑娘的!”
宁书在心里轻叹一声,这哪里是心善,蒲月和巳月现在遭受的正是受了她的连累啊,就算这样偷偷照顾她们两个,也难易抹平宁书心里的那一份愧疚。
“三姐姐抱!”
宁书惊讶地看着小小的宁珍,他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一定是大房那头太忙了忽略了宁珍。宁书蹲下来,心疼地将宁珍搂在怀里,点了点他的鼻子,说:“怎么了?幺弟想去哪里玩?”
“阿珍冷……”宁珍说着又往宁书的怀里蹭了蹭。
宁书的手指僵在那里愣了一下,然后摸上宁珍的额头。三岁的宁珍额头是滚烫滚烫的。
宁宗出了事,卢氏跟着病倒了,宁琴整日忙着处理各种家事,大房的独子宁珍就完全丢给了奶娘照顾。卢氏怀着宁珍的时候受了风,宁珍自打出生身子就不好。每次受风着凉都是惊动整个宁府的大病,他不仅是宁家大房的嫡长子,更是大房的独子。
宁珍这个时候病了,真是添乱啊!
“快喊大夫!”宁书急忙吩咐下去,再一低头,怀里的小小人儿已经趴在宁书的肩头睡了过去。
关关应着,就朝着朱律院跑去。这一段日子以来所有的大夫都住在朱律院照顾宁宗和卢氏了。
宁书回头看了看,这里离吟书斋也有着一段距离了,折返回去再等大夫过去不知道要折腾到什么时候。她将宁珍紧紧抱着,就是小跑着往朱律院去。
虽说宁珍不过三岁,又很瘦弱。可是宁书抱了他一路,早就气喘吁吁累得不行。现在的宁府整个沉在死寂的气氛里,丫头下人们都是安安分分做好自己的事情根本不敢乱走。所以宁书一路跑来竟是一个下人都没看见。眼看着朱律院大门就在眼前,宁书深吸了一口气,加快了步子。
所以,宁书踏进月门的时候,差点撞上来人。
一身黑色的衣服映入眼帘,宁书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向后退,却忘了脚后就是门槛。失重的瞬间,宁书将怀里的宁珍抱得更紧。然而匡策伸出手及时拉住了宁书的胳膊。
看上去,匡策不过是轻松的伸出手拉了那么一下,宁书弱小的身影就被拉住了。宁书立刻站好,匡策也及时放手。紧随匡策身后的就是宁琴、关关和几位太医,其中也包括江宏。这是关关告知了宁琴,寻了太医正要去找宁珍。匡策最近几乎每隔一日便会来宁府,宁珍出了事,他急得第一个冲了出来。差点撞到了慌忙跑来的宁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