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别嫉妒青雁能够嫁给段无错的人开始等着看好戏,甚至有人不嫌事大,故意将事情说给段无错听。
这一日,段无错正好与几位友人在一处茶楼说话。
这几位友人中,有一位姓赵,单名一个绘字。赵绘不是一个人过来的,还带着他的妹妹赵秀婉。倒也不是赵绘故意带着妹妹与几位友人说话,而是他今日本来就是带着妹妹出来转转,刚好遇见段无错与其他几个认识的友人在一起,便一道来了这茶楼。
几位男郎说着赵秀婉听不太懂的话,她很文静地静默坐在窗边,也不插话,只是偶尔趁着旁人不注意偷偷望段无错一眼。
只因段无错有着所有女子都忍不住瞩目的容貌。赵秀婉知道自己身份低微,她胆子小,对段无错也没什么痴想,只是忍不住多看两眼罢了。
赵秀婉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哥哥与旁人说话。她的耳朵灵敏地捕捉着段无错的声音。段无错不仅容貌好,声音也是她听过的最好听的声音。只是可惜,他话不多,大多时候都是旁人在说话。赵秀婉有些失望。
她望着窗外人来人往的街道,忽然被一道身影吸引了目光。
她看见了青雁。一双淡紫色的眸子,简直就是青雁的标记。她走到哪里,人们都会一眼将她认出来。更何况,她最近因为贪吃频频露面,很多人都见过她。
就是这个女人可以彻底得到段无错那样的男人吗?
赵秀婉心里有点酸酸的。
她知道,这是嫉妒。
她回头望向段无错,段无错低着头,正在用茶盖拨着茶面。他斯文的动作就像是拨在赵秀婉的心上。
前年,她曾机缘巧合之下远远望见过段无错。初见,便惊为天上人。如今这么近距离地瞧着他,更是心脏跳得飞快。
她几乎是脱口而出:“那个人似乎是湛王妃。”
段无错抬头,看了她一眼。
只是这样随意瞥来的一道目光,就让赵秀婉心里忽地收紧,手指也跟着下意识地紧紧攥着帕子。
有人探头朝外望了一眼,笑道:“殿下,看来府里的厨子不和王妃的口味啊。”
另一人笑着接话:“听说王妃最近日日在外面的酒楼吃饭,下次想知道京中哪家厨子好,倒是可以向王妃求教一番。”
第三个开口的人是个上了年纪的书生,他一本正经地摇头,道:“不妥,不妥。”
段无错起身,走到窗边,向下望去。
赵秀婉紧张地在心里尖叫。
天,段无错就站在她身边!就在她身边!她只要一伸手,就能碰到他!她不敢抬头,端庄淑雅地垂着眼,一双眼睛却在可见范围内将身侧段无错的手腕之下看了一遍一遍又一遍。
一阵风从窗外吹进来,轻轻吹动段无错的僧衣衣角,拂过赵秀婉的手腕,又离开。
赵秀婉死死盯着自己的手背,她攥紧帕子,怕自己控制不住立刻就要尖叫出来!
窗户只看了半扇。
段无错将另半扇窗也推开,他望着下方的青雁,开口:“公主,今日寻到什么好吃的?”
熙熙攘攘的街道,好似在一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仰头望向茶馆二楼窗口的男人。
热闹的街道里堵着很多围观的人,他们好奇地打量着这对夫妻,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湛王十分宠爱王妃的传闻到底是不是真的。同时也有些人想知道这位羿国公主如此抛头露面是不是会引起湛王厌恶。听说湛王自入佛门不再杀生,可是谁都知道他之前是如何杀人如麻。若是他一气之下当街杀了羿国公主呢?或是狠狠一巴掌下去……
反正有好戏看!
青雁正在琢磨着照她这个吃法,要不了三五日,范围就可以到了京城城郊,然后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吃”出京城。
塔河县就在京城城郊。
猛地听见段无错的声音,青雁以为自己听错了,惊讶地抬起头。下一瞬,她弯起眼睛:“阿九……都不好吃!”
娇嗔的声音里含着一道软绵绵的撒娇。
那一声浸了梨汁儿一样甜的“阿九”,不知让多少人瞠目结舌。
赵秀婉再也忍不住,终于抬起头来想要看看楼下好运的女人。身边的段无错却转身。
段无错将手中的茶盏放在桌子上,丢下一句“今日就到这里”,然后走了出去。
赵秀婉心里忽然一空,也顾不得什么淑雅风范,探头望出去。
段无错下了楼走出茶馆,茶馆门前有一个老人家在卖糖葫芦。他朝青雁走去,经过老贩,随手摘了最大的一串糖葫芦。
老贩连忙说:“殿下随便拿!”
段无错含笑摇头,将碎银递给他。劳烦连连道谢。
段无错走到青雁面前。
“知道有一家的芙蓉鲫鱼味道不错,一会儿带你去尝尝。”段无错轻晃手中糖葫芦递给青雁,“可先开开胃。”
青雁接过来,递到段无错面前,说:“阿九先吃!”
一双双眼睛竟全盯着那支糖葫芦。


第054章

第五十四章
苏如澈看着身边衣衫不整的珉王, 整个人是懵的。她呆怔了片刻,发疯似地朝门口跑去, 用力一推,房门果然从外面锁上了。
整个人像是陷于无边的黑暗。她捏紧自己的领口,无声蹲下来,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多希望这是一个梦。
昨天父亲回京, 皇帝为父亲在宫中开宴。进宫之前,她试探了父亲的态度,辗转将太后的意思转达给父亲。父亲是怎么说的?夸她长大了,不再是无知的小女孩。她望见父亲眼中的赞扬, 心里万分欢喜。然后,她便跟着父亲和家人一起进宫赴宴。
令她意外的是,宴席之上,皇后坐在皇帝的左边, 而苏如清居然坐在皇帝的右边。姐姐对皇帝笑,为他斟茶倒酒, 眉眼含笑。已然是受宠妃子的模样。陛下甚至在昨天晚上当场抬了姐姐的位份, 成了皇贵妃。就算这里面有着父亲的缘故, 皇贵妃这样尊贵的身份也足以让不少人羡慕。
苏如澈担心姐姐会向父亲告状, 然而姐姐没有, 姐姐甚至在父亲面前主动挽了她的手,且夸赞了她。她以为姐姐是做戏,便陪着姐姐做戏。任谁看了,都要说两姐妹亲密无间, 感情好得不得了……
一切都很顺利,没有任何的波折。她慢慢放心下来,真的沉浸到父亲回家的喜悦中去。毕竟父亲已经离家很久,她的确想念父亲。
再后来……
再后来发生什么事情了?
苏如澈用力抓着自己的头发,拼命回忆,却什么都想不起来。她唯一知道的就是昨晚自己大意了,姐姐的报复不仅来的快,而且毫不留情面,这完全是想彻底地毁了她!
珉王似乎也快要醒来,嘴中喃喃自语,偶尔伴着嗝。他在睡梦中说着什么?苏如澈隐约听见什么蛐蛐、尿裤子,打屁股之类不堪入耳的话语。苏如澈不管怎么用力捂住自己的耳朵,也能听见珉王令人恶心的声音!
再怎么克制,还是不可受控地发起抖来,眼泪簌簌落下,恐惧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裹在这里,挣扎不得,求救不得。
不行,她得想想办法!她不能坐以待毙!
苏如澈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朝床榻跑过去,抓住珉王的手臂,用力摇晃着他。一边摇晃着他,一边说:“醒醒!你快点醒醒!有人要害我们!”
“嗝,好吃。嘿嘿。”珉王睡梦中翻了个身。
他虽伤了脑子,却长得壮实如熊。苏如澈用力摇晃他,他嫌烦了,随手一推,轻易将她推倒。苏如澈狠狠跌倒在地,后腰磕到铜手架,她的腰上一阵钻肉的疼痛。架子倾翻,发出巨大的声响来。
“真烦人……哼哼。”珉王被吵醒了。
他迷迷糊糊挪动着坐起来,还没睁开眼睛先一连打了个三个哈气。
“珉王!”苏如澈顾不得疼痛,赶紧爬起来。
珉王迷茫地睁开完好的那只眼睛盯着苏如澈呆看了一会儿,紧接着见了鬼似地大喊大叫起来。
“闭嘴!闭嘴啊你!”苏如澈紧张地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房门,又回过头来指着珉王要挟他闭嘴。
珉王低头看了看身上凌乱的衣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抓紧被子抱在怀里,哇哇哭个不停,一边哭,一边嚎叫:“绮绮……绮绮!绮绮!绮绮——”
珉王嗓门极大。
“你别喊了!”苏如澈气得眼泪掉个不停。这算什么事情?被人瞧见了,她会以为是她强迫了一个傻子!
珉王盯着苏如澈看了好一会儿,委屈地小声念叨:“绮绮……绮绮去哪了……绮绮……”
苏如澈长这么大,头一回知道什么叫绝望。
脚步声传来时,苏如澈甚至没有什么意外。
那么多人一窝蜂涌进来,用各种眼神打量着她。他们在说什么?他们的声音明明那么近,近得刺耳,可是好像又离得那么远,远得苏如澈根本听不懂。
珉王还坐在床上抱着被子嚎啕大哭。
苏如澈像落水的孩童看见了浮木,寄了希望的目光望向父亲。她多希望父亲能如山般给她依靠。可是父亲冷着脸,一言不发。
她的目光落在皇后的身上,她想求堂姐帮忙。可是堂姐偏着头,在和太后说话。太后不是一向很疼爱她的吗?还说要帮她将段无错弄到手。然而她现在在太后的脸上只看见嫌恶。她不甚灵光的耳朵还听见太后训斥:“成何体统。”
苏如澈饱含寒泪的目光最后落在苏如清的身上。她穿着皇贵妃才能穿戴的华丽宫装,气派又高傲。她是来看笑话的吗?苏如澈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了拳,一口银牙差点咬碎。苏如清的目光迎过来,她甚至微微笑,说:“妹妹如此真是让姐姐……无话可说。”
苏如澈用力喘气,才能控制自己不会发疯般冲过去撕烂苏如清的丑陋嘴脸!她知道一定是苏如清干的,她以其人之道在报复!
皇帝这个时候才姗姗来迟。
“怎么了,怎么了!”他一边问一边急急迈进来。
一直在床榻上嚎啕大哭的珉王忽然住了口,眨眨眼,看见了皇帝,立刻丢下被子,衣衫不整地跳下床,扑到了皇帝怀里继续哭。
“老二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两个胖子抱在一起,着实有些笨重。皇帝有些费劲地环过珉王的身体,哄小孩似地拍他的背。
珉王把眼泪和鼻涕都蹭到皇帝的龙袍上,哭着继续念叨:“绮绮……绮绮……”
皇帝顿时明白过来,好好哄着他:“老二不哭喽。绮绮最喜欢你,知道你是被人害的,不生你的气!”
珉王果真不哭了,从皇帝怀里退开,揉着眼睛嘟囔:“绮绮丢了,绮绮不理我了,绮绮又要生气了……”
“没有,不会。她最疼你了!”皇帝赶忙继续哄着他。
绮绮,是珉王亡故发妻的闺名。
太后被吵得头疼,她再次斥责了一句“成何体统”,摇摇头往外走,这是不打算管这事情了,交给了皇帝来处理。
苏如澈木然地立在一旁。她不是个蠢笨的,知道自己会是个什么结果。她也知道自己的挣扎和拒绝毫无用处。倒不如留着这点乖顺,换来日后报复的筹码。
所以,当陛下下旨将她嫁给珉王的时候,她望着父亲很乖地答应下来,终于换来父亲脸上表情的细微变化。
这一点,便也足够了。
后来,所有人都走了。只有皇后和苏如清以姐姐的身份留下来,关心妹妹。
皇后自从生了十一公主,似乎看开了很多。她说:“如澈聪慧,很多道理都懂。想来也不需要本宫劝些虚伪的道理。有如清陪着,本宫不打扰你们姐妹两个叙旧。”
皇后转身之后,又停下脚步。她没回头,说道:“本宫时至今日才明白因果轮回的道理,三妹比本宫知道得早,也算幸事。”
皇后言语之间略有唏嘘之感。她也没等苏如澈回话,大步往外走。
苏如澈望着皇后的背影,有些茫然。怎么会这样?皇后以为知道是她设计了姐姐和皇帝有了肌肤之亲?皇后是怎么知道的?她先前不是已经让皇后确信是姐姐因为和段无错的婚事被毁,而故意报复皇后吗?
苏如清轻笑了一声,她瞧着苏如澈狼狈的样子,悠悠道:“妹妹,谁都不傻。即使被蒙蔽一时,也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苏如清神色淡淡,倒也没有太多复仇的快感。她用一种很平静的语气说道:“你也尝到这种绝望了。”
苏如澈仇恨地盯着苏如清,她的眼睛里一片猩红,咬牙切齿般:“妹妹好歹给姐姐找个皇贵妃的体面身份,这世间多少人想要却得不到的尊贵。姐姐竟然如此狠心将妹妹丢给一个傻子!”
苏如清像听了一个极好笑的笑话,笑得她捂着肚子弯了腰。笑够了,她冷眼瞧着苏如澈,说:“如此说来妹妹的确对姐姐不错。可姐姐也疼爱妹妹,只让人弄乱了你们的衣服,又没让那个傻子真的强-暴你。免了你身体上的痛,你是不是也要谢谢姐姐的仁慈?”
“我杀了你!”苏如澈冲上去,作势要扇苏如清的脸。
可是苏如清立在那里,连动都没动一下,她身边的两个侍女已经冲了过去押住苏如澈。
双臂被擒,苏如澈口中咒骂不休,双腿乱踢。
一瞬间,苏如清想起很多幼时两姐妹在一起的时光。她是真的疼这个妹妹。当然了,她对妹妹的疼爱停在了苏如澈对她的陷害。
瞧着苏如澈状若癫狂的模样,苏如清没有多少复仇的快感,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所有人都退了下去,只留苏如澈一个人。她挣扎太久,浑身散了架似的。她失魂落魄地在床边坐下,却闻到一股怪味。她猛地掀开被子,看见床榻上的尿渍。她捏着被子的手在发抖。
她的余生都要和这样的一个傻子在一起吗?
“为什么命运对我如此不公!”苏如澈呜呜哭了,“为什么花朝公主一点都不喜欢湛王还可以嫁给他?她不是想嫁给独眼痴傻的珉王吗?她为什么不嫁给珉王!呜呜呜……”
被苏如澈嫉妒又记恨的青雁,此时正站在喧嚣的街市中,在围观人群的注目中,弯着眼睛将糖葫芦递到段无错的嘴边。
他会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吃她递过去的糖葫芦呢?青雁不知道。她好奇,所以递了过去。她心态好,就算他拒绝,她也可以笑着收了手自己来吃。
好奇段无错会不会吃的人可不止青雁,那街市两边伸长了脖子围观的人群个个好奇着哩。
茶馆上的赵秀婉半个身子都要从窗户探了出去。
段无错伸手握住青雁握着糖葫芦的小手,在围观人群的目光下,将她整只小手裹在掌中。然后他俯下身来,含笑的璀目一直温柔凝视着青雁,咬下最上面的那颗圆润糖葫芦来吃。
直到他将那颗糖葫芦吃完,青雁亲昵地挽住段无错的胳膊,一边跟他一起走,一边继续吃着糖葫芦。
直到两个人走远,看热闹的人群才发觉自己屏息太久,只因那样的画面美好得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来打扰。
湛王盛宠其妻的传言恐要在接下来的一段时日内大为传说。
当日,段无错和青雁一起回了府。
长柏立在亭中,远远看见青雁和段无错的身影,吩咐闻青:“夫人何日打算去塔河县吃豆花告诉我。”

第055章

第五十五章
闻青瞧着长柏, 欲言又止。她知道她不该过多过问长柏大人的事情,长柏大人于她有恩, 他吩咐她做什么,她就去做什么就是了。何况长柏大人只是询问他一些很小的事情,很容易,并不难办。可是她还是忍不住疑惑为什么长柏大人对夫人的事情这么关心……
长柏垂目看向她:“青儿?”
闻青收回思绪, 她抬起眼睛对上长柏温柔的目光,怔了怔,立刻移开了视线,结结巴巴地说:“我、我记下了, 一定会即使告诉大人的!”
“好。”只是单独的一个字,闻青也可以读出长柏大人语气里的温柔。他又说:“夫人既回来了,你去伺候着。我去看看新来的玉兰。”
闻青连连点头,在长柏转身之后, 闻青又急急喊住他。
“长柏大人!”
“还有什么事情?”长柏回过头望着她。
闻青说:“只要是青儿能为长柏大人做的事情,青儿都、都……死而后已!”
长柏温柔地笑了, 说:“不需如此, 若你觉得为难, 亦不必帮我。”
“不!”闻青急忙表忠心, “能为长柏大人做任何事情青儿都愿意!一百个愿意!”
长柏瞧着闻青执拗的样子, 一阵恍惚。半晌,他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轻轻点头,转身走出凉亭。
闻青皱着眉, 心绪复杂地望着长柏的背影。
闻穗刚从耳房出来,不经意间一瞥,看见立在凉亭中发呆的闻青。她再顺着闻青的目光望去,便看见了刚好转过月门的长柏。
闻穗想了想,走到闻青身边,低声说:“我知道你和长柏大人早就相识。只是我们如今都是湛王府的侍女,主人只有湛王和湛王妃。你还是注意些,莫要失了分寸。”
“我知道。”闻青随口敷衍。
“我看你什么都不知道!我已经不止一次看见你和长柏大人背着人窃窃私语。怎么,莫不是你打算做长柏大人的对食?”
“你胡说什么呢!”闻青生气了,“你以为我就不知道你背地里干的勾当了吗!”
“我干什么了?从小一起长大,我是不想看你走错路。你这人怎么不识好人心!”闻穗也生气了。
“你干什么了你自己心里清楚!我不管你的事情,你也甭管我的事情!”闻青推开闻穗,脚步匆匆地往后院去。
闻穗在后面喊她,闻青头也没回,只丢下一句:“我要去伺候夫人了!”
闻穗跺了跺脚,嘟囔一句“我以后再管你就是吃饱了撑的”,转身也走了。
青雁和段无错回到府中时,他们两个依旧手挽着手。自从那根糖葫芦开始,青雁主动挽起段无错,在众目睽睽之下,丝毫没有京中女郎的不好意思。她光明正大地挽着段无错,将一切探求、惊讶的目光当做不存在。
甚至,她在那些羡慕的目光里,隐约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小小的虚荣。她偷偷去看身侧的段无错。嗯,的确是能偶尔满足一下虚荣心。
段无错带青雁去吃了芙蓉鲫鱼,那是一家不起眼的铺子,若从外表来看,定然使人不敢相信里面的厨子手艺这样好。从这家铺子出来之后,段无错又带着青雁去了小吃街,给她买了些别致的乡野糕点。青雁投桃报李,钻进一家糖果铺子,给段无错买了好大一盒糖果。
那么重,她几乎要抱不住。却翘着嘴角冲段无错讨好地笑。
段无错本来黑了脸,可是瞧着她唇角深陷的小酒窝,揉了揉她的头,将巨重的糖盒子接过来,夸一句:“夫人有心了。”
他们两个人就这样几乎一整天都手挽着手,然而回了府进了寝屋,青雁看见桌子上摆放的糕点和瓜果,轻易甩开段无错的手,欢喜地小炮过去,开心地桌子旁坐下来,拿了块桂花糕塞进嘴里吃。
段无错瞥了一眼自己空了的手,半天没反应过来。
当青雁开始在糕点篮里挑了挑,又选了块枣泥酥来吃时,段无错轻笑了一声,终于明白哪里不对劲了。
他刚娶的小夫人满心都是吃的,就算这段时日她总是对他笑脸相迎也是因为他厨艺好,做出的食物让她吃得开心。本质上,她大概和婚前一样并不想嫁他。
就算今日,在人前两个人十分亲密,让围观的人传道一声夫妻情深。可实际上,他这小妻子大抵是怀着做戏的心思。
如今没了外人,她为了一块桂花糕轻易甩开他的手。在她的眼里,他竟不如那块难吃的桂花糕。
纵使他对她这般用心,这小妻子心里竟是半点没有他啊……
呵。
段无错立在门口,一边含笑望着只顾着吃的青雁,一边缓缓抬起手,慢条斯理地捻着手腕上的佛珠手串。正如永昼寺的方丈教他的那般,虔诚数着佛珠可以平心静气。
他慢悠悠地数到第八颗佛珠,指腹的动作停下来,转而换成轻揉手腕。他瞧着青雁雪白的双腮轻动的模样,不太想数佛珠,他倒是想一拳砸过去,将青雁那颗与常人不同的脑袋瓜砸个稀巴烂。
他这般想着,一边揉着手腕一边朝青雁走过去,终于在青雁面前停下来。
青雁刚刚将第三块糕点吃进肚子里,正拿起第四块糕点——一块如意糕。
她抬起眼睛,望着站在她面前的段无错,愣了一下,然后将手里的如意糕递到段无错面前,弯着眼睛问:“殿下要吃吗?”
段无错垂眼,看了看他手里那块如意糕,又将目光移到她干净的眸子上,缓缓摇头,道:“夫人自己吃罢。”
青雁“哦”了一声,也不客气,开始小口小口咬着如意糕来吃。
段无错俯视着面前黑黝黝的小脑瓜,终于抬起手搭在青雁的头疼。他想象了一下,就算不是一拳砸下去,也可以这样压下去,将她的小脑袋瓜摁进她的脖子里,然后再掰开,看看里面都是些什么浆糊!
对,就这么干。
段无错俯下身来,吻了吻她的头顶柔软的墨发。
青雁莫名其妙地转了转眸子,继续将剩下的半块如意糕往樱口中塞,尽数吃了。
“夫人。”
头顶传来段无错的声音,青雁疑惑地仰起小脸来看他,茫然问:“怎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