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青雁眸光躲闪,吞吞吐吐。
“你什么?”段无错扶住她的后腰,低下头,在她的唇上轻轻亲了一下。手下的动作已经开始解她的衣服。
那些拢得很有条理的思绪就这样打断了。
青雁没吭声,当上衣被尽数除去时,她贴在段无错胸膛上,段无错握住她的肩将她往外推一推,没推开。
青雁不仅将前身贴着他,还将脸也一并埋在了他的怀里。小手使劲儿攥着他手臂上的衣料,怎么也不肯退开给他看。
段无错便依着她,将她半干的长发挪开,露出整个后背来,用拧干的帕子给她擦了背。然后捉了她的手,从手指头开始一点一点地擦拭。
她身上很白,欺霜赛雪。水很热,段无错擦过一遍之后,她后背的肤色明显红润许多。然后他又捉了她对手,从指尖开始给她一点一点向上擦着。将她的两条纤细胳膊擦完,她却缩在段无错怀里不肯动了。
段无错笑了笑,手腕轻晃,那串佛珠手串断开,佛珠射出去。四扇窗户的垂帘同时落下,屋内的每一盏灯也在同一时间熄灭。
段无错欠身,将半挂半落的床幔扯下来,床榻之内顿时黑下来。他明显感觉到怀里僵了半天的身子软下来。
他又觉得好笑。青雁分明知道他夜里视力很好,所谓的漆黑一片只是她自己看不见,可她偏偏掩耳盗铃,放松下来。他推她时,她没再死死攥着他的衣服,很乖地躺了下来。
段无错将有些凉了的帕子重新放进热水里拧了拧,继续给青雁擦身。
青雁什么都看不见,感官变得更明显了些。帕子很热,可是她却莫名觉得隔了一层帕子的他的手掌更热。她搭在身侧的手轻轻攥着被子,暗黑既让她平静下来,又让她更清楚地听见自己一声接一声的心跳。
自与段无错成婚,青雁头一回想到未来。
先前得知要假扮公主和亲,她设想的未来是躲在冷宫里平安度过一生。那么现在呢?与段无错成婚时,她不是没有想过仍旧按照原计划,躲在王府的“冷宫”里。可偏偏段无错对女人太挑剔,身边根本没有侍妾。她不觉得自己给他挑的侍女能入他的眼。
日后真的要做湛王妃吗?
假扮之时是冒着赴死报恩的心思,能活命就是最好的结果。
她这个公主的身份是假的,便觉得这场婚姻也是假的。她从未真的当自己嫁给了段无错。好像在她的潜意识里,默认一切都有尽头,早晚有被识破的一天,就算永远不被识破,湛王妃也是花朝公主,不是她。
段无错给青雁擦到一半,惊讶抬头,发现青雁睡着了。
段无错收回目光,将青雁最后的一双玉足擦过,把帕子扔到铜盆里,坐在床边望着青雁。长久的,静默的。
五哥和八哥都说曾得到过太大的权力,就算放弃了一切,也仍旧会被旁人忌惮。更别说昔日留下的仇敌。他就算有一颗退隐的心,也没人会轻易放他离开。
太多的利益纠葛,又或者太多的忌惮。
斩草除根——这是谁都知道的道理。
他放权的过程,也是遭遇昔日仇敌痛下杀手的过程。
可是,他还是想放手了。
远离朝堂,远离一张张虚伪的面孔,走遍山河,寻个喜欢的小地方,有一个家,有一个单纯善良的妻子,一儿半女亦是上天赏赐。
先帝崩时,他尚未及冠,先帝便提前给了他字——佐朝。
佐,辅佐。
朝,当今圣上的字是元朝。
皇帝刚出生便被封为太子,无上尊贵。偏偏年少时体弱多病,不到十岁卧床不起,太医都说他活不过十二。
后来,太后得了民间秘方,以手足血为药引。
先帝妃子众多,膝下皇儿亦多。太后当初就算仗着圣宠,也拼不过其他妃子娘家势力。太子之位几乎要易主。
于是,段无错出生了。
为了做药引,也为了抢夺皇位。
太后给他最好的教育,严苛到极尽病态。他必须要做到最好,以最小的年纪,比所有的皇兄都要出色。又在皇兄一次次昏迷时,用自己的血做药引。
后来,皇帝神奇地痊愈。段无错出生的意义已经完成,不需再做药引,也不需要再他抢夺太子之位。只要当今圣上活着,太子之位自然是他的。
不管是为了救当今圣上的性命,还是为了增加抢夺太子之位的筹码,段无错都做到了。在一切如太后所愿回归“正轨”后,他便得了“佐朝”的字。
段无错不止一次地想倘若皇帝听信谗言来害他该多好,这样他也有理由真正地反了,将所有人剥皮抽骨,一起下地狱。
然而现在,他不能。
与众多皇子勾心斗角的幼年里,唯一对他笑的人只有皇兄。
替他顶罪,帮他说话,给他建糖室的人是皇兄。
皇兄的右手不能提重物,一到阴雨天气会酸痛,是因为幼时替他挡过刺客砍过来的刀刃。
在段无错眼里,整个京都都是冷冰冰的灰色。他越来越厌恶争名夺利的繁华京都,厌恶一张张虚伪的脸,厌恶时时堤防的戒备状态。
他将视线落在青雁的身上,然后俯下身来凑近她,以额相抵,慢慢合上眼。
他真的,太累了。
青雁睡梦中蹙起眉心,软绵绵地唔噜了一句:“王八蛋……”
段无错未起身,只是轻轻扯起唇角,勾勒出一道略轻松的笑。半晌,他才抬眼近距离地审视着青雁睡时的酣态。
他微眯了眼,慢悠悠地自语道:“你最好一直这么单纯善良下去。”


第052章

第五十二章
青雁迷迷糊糊睡了接近一个时辰, 被段无错喊醒起来喝粥。她喝了粥,呆坐了一会儿, 又裹着被子卷回被子里。此时方到她往日里该睡觉的时辰,睡起来更沉些。
段无错从未见过一个人这么能吃能睡。一日十二个时辰,算了算,青雁竟断断续续睡了九个时辰。
除了代帝出家这近三年, 段无错的前半生都是十分忙碌的,做不完的事情让他酣眠都是奢侈。每日也只需要睡两个时辰,甚至忙时整夜不歇也是常事。何况他总是要求自己时刻保持清醒,即使睡着也是浅眠, 一丁点响动都能让他苏醒过来。
就算在永昼寺的这两年多,也仍旧不曾适应寺中僧人日出而醒日落而歇的作息。
青雁如此酣眠,倒是让他生出几分羡慕来。
接下来的小半个月,青雁都窝在屋子里。
她十分认同“从俭入奢易, 从奢入俭难”的道理,想着半年的大鱼大肉吃下去, 现在让她每日清粥小菜, 落差感定然让她失落不已。
以上, 都是她的预想。
然而事实上, 现实比她预想的失落好了很多。
因为……她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段无错不好好回永昼寺念他的经, 一直在府里住着,且一日三餐亲手为她下厨烹调。
他兴趣十足,亲力亲为,变着花样的烹煮食物给青雁吃。青雁头一次知道, 原来就连最寻常的白粥,他也可以煮出别的味道来。更别说,即使是清淡饮食,段无错也可日日不重样,餐餐不相同。
段无错连着下厨七八日,整个府里的下人们议论纷纷,谈到青雁时,无不艳羡。
什么都困不住人的嘴,这事儿随着日渐暖和的春风吹出府外,轻飘飘地在京都传了个遍。
羡慕,诧异,还有更多的打死也不信。
当然了,其实青雁自己也恍惚如梦。随着一日日过去,她看着段无错的眼神逐渐变了,无数个揣测之后,甚至觉得段无错有什么阴谋。
青雁在房间里待了七八日,这日下午她终于第一次走出了寝屋,提着裙角往厨房去。
“夫人慢些,当心着凉。把外衣披着!”闻穗追出来,不由分说将一件及地的外衣搭在青雁的肩上。
长柏与人在角落里说话,闻声抬头,望向青雁一闪而过的身影。夫人,似乎又瘦了些。
青雁将要跑到厨房,放慢了脚步,转身对跟在身后的闻穗摆了个“嘘”的手势,踮起脚尖来,轻手轻脚地走到厨房门口。厨房的两扇门只关了一扇,她躲在门外伸长了脖子偷偷往里面瞧。
段无错正在将烹好的白蒿豆腐一勺一勺盛在挖空的土豆盏中,又在每一盏中加了一只肥美的鲜虾。
他问:“躲在外面做什么?”
青雁笑着走进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想瞧瞧殿下是不是在厨房里藏了好几个厨子,厨子做好了,再顶了殿下的名。”
青雁说着,挪到灶台前,伸手去拿白瓷长盘里烤得金黄的土豆盏。土豆刚烤出来,烫的她立刻缩了手,急急吹了吹发红的指尖儿。
段无错不紧不慢地拿了小碗,盛了一个土豆盏递给她。青雁弯起眼睛笑得很甜,接过来之后,飞快拿了筷笼里的勺子,先低下头咬了最上面的那只剥好的鲜虾,再吃白绿相间的白蒿小豆腐。吃进嘴里,又软又鲜,还来不及去咬,春天的清新气息卷在唇舌间。
段无错将东西递给她之后,没再理她,在洗莼菜。打算再做个西湖莼菜汤。
青雁捏着勺子将土豆盏里的白蒿豆腐都吃了,偷看段无错在忙没有注意到她,她飞快地咬了一口土豆盏。再想咬第二口的时候,手腕被段无错握住。
段无错瞥向她,青雁尴尬地笑了笑,讪讪将碗放在桌子上。她也实在是不理解,段无错并不准她最近吃油炸出来的食物,那他干嘛非要将土豆挖空再炸出来盛着白蒿豆腐呢?是碗不能装,还是盘子不能装了?
只是好看罢了。不准她吃,他自己也不会去吃,简直是多此一举。
不过所有心思都在心里,她脸上仍旧是盈着灿烂的笑,声音也甜甜:“我也要帮忙,做什么呀?”
她左看看,右看看,问:“切玉兰笋吗?”
“涮洗比较适合你。”段无错道。
青雁讪讪,走到一边的水槽旁找些事情来做。她知道段无错是嫌弃她切的菜不够好看。
她瞧着蒸笼有些脏,便拿来放在水槽里洗。她一边洗着,一边状若随意其实内心好奇得要死地问:“殿下那么喜欢下厨吗?”
段无错没理她。
青雁蹙了蹙眉,没吭声了。
过了一会儿,段无错随口问:“有什么想吃的吗?”
青雁知道,他不会准她吃大鱼大肉。她认真想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可以吃荷酿酥吗?”
段无错看向她。
“带绿汁儿的那种……”青雁翘起唇角,小酒窝盛着甜。
段无错拿了白玉笋来切,随意“嗯”了一声。
第二日,段无错回了永昼寺一趟。为了取腌酿的雁心兰。青雁也终于如愿吃到了她心心念念的荷酿酥。
她抱着好大一盒荷酿酥坐在床上,每吃一块,眼睛就弯上一点点。一块块吃下去,好看的杏眼弯成了两道弯弯的缝儿,藏起万千星辰。
段无错走到床榻前,静默地瞧着她小嘴不停地吃。
青雁将手里吃了一半的荷酿酥递给段无错,吐字不清地问:“你要不要?”
她忽然反应过来,手里捏着的是半个,急急收回手塞进嘴里,塞得双腮鼓鼓。也来不及咽下去,她又从盒子里拿了一块完整的递给段无错。
段无错接过来,连看都没有看一眼,随手将那块荷酿酥仍旧了盒子里。然后他俯下身来,手掌撑在青雁的后脑,拇指抚过她柔软的头发。他轻易撬开她的唇齿,将她塞进嘴里的版块荷酿酥一点点咬碎,就着她的甜慢条斯理地吃了。他在她的唇舌间搜刮着雁心兰的微醺,还有她的醇甜。
青雁抱着方盒的手不由自主松了些,方盒倾斜,两三块荷酿酥跌落,落在她的裙子上。
意识回归的那一刻,青雁几乎是下意识地去看段无错的眼睛。
段无错离开她一些距离,他抬着她的脸,指腹一遍遍捻着她柔软的唇瓣,望着她的目光里一片柔和。然后他微凉的唇擦过她的唇角,若有似无地碰触过她微醺的雪腮,凑到她耳边,低沉轻唤:“夫人?”
青雁眼睫颤了颤。
她最怕他这样凑近了唤她夫人,像一只蜻蜓落在她心上轻轻抖动蝉翼,轻飘飘落下的莹粉,让她的心微微的痒,想抓,又不得抓,只能束手无策地硬挨着。
段无错打量青雁的神情,他的目光里带了几分思量。
他知道她所有状若动心的反应不过是人之本能,女子之娇羞。她对他,并非真正一个妻子对丈夫的深情。
就算他尽力宠着她疼着她依着她,耐心十足,却始终没有得到他想要的。
陷入感情这种事离他很远,他嗤笑自己不会犯这样愚蠢的错。可是他说过,他既然选择了她,她就必须乖乖做一个合格的妻子,在保持单纯良善品性的基础上,深爱他。
“你、你叫我做什么呀?”青雁将落在裙子上的荷酿酥捡起来放进放盒里,怯生生地偷看了他一眼,又飞快移开了视线。
他瞧着她干净的眸子,心想难道是他的方法不对?
青雁拧了眉,过分暧昧的氛围让青雁浑身不自在。她别别扭扭地继续抓了块荷酿酥来吃……
还是吃东西缓解下吧……
段无错眯起眼睛瞧着她低头啃荷酿酥,小口小口的,像只小仓鼠。半晌,他摸了摸她的头,忽地笑了。
“贫僧听闻仓鼠不仅一胎多子,且时以食子为乐。看来夫人日后产子,当令人严苛护子。”
“咳咳咳……”青雁被噎着了,剧烈地咳嗽起来。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什么仓鼠不仓鼠的!青雁听了个半懂不懂。她忽然想起淑妃曾经说过段无错极其厌恶猫。她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冲着段无错凶巴巴地“喵”了一声。
段无错怔住。
青雁眼底的流光浮动,得逞似地学着猫一样舔了舔爪子。
青雁身体的底子的确很好,明明别人要过半个月才能将身子养回来,她却只用了十日,已经完全无恙了。
经此一事,倒是瘦了五六斤。
她穿着寝衣,对着铜镜慢悠悠地转了一圈,说:“我得把肉再长回来!”
闻穗笑着说:“人人都想身量纤细,偏偏夫人想着长肉。”
闻青说:“夫人是比旁人要瘦些,将最近瘦下去的增回到原先的样子才刚刚好。”
“也是。”闻穗笑着去抱来青雁的衣服,一边服侍青雁更衣,一边说:“这衣服用香薰过,夫人觉得味道怎么样?”
青雁抬起袖子闻了闻,点头说:“挺好闻的。”
闻穗这才放心下来。
闻溪进来时,青雁刚穿好衣服。闻溪不动声色将闻青和闻穗给支开,然后对青雁说:“有消息了。”
青雁正在拿小几上的荷酿酥来吃,随口问:“什么?”
她刚咬了一口,忽然反应过来,惊讶地扭头望着闻溪,问:“我家小姐?”
闻溪点头。
青雁“噌”的一声站了起来,快步走到门口,要堪堪停住脚步。
闻溪冷着脸,挖苦:“怎么?你难道要跑去相认不成?”
“不……”青雁挣扎了一会儿,问闻溪:“我家小姐现在在哪,在做什么?过得好不好?老爷和大爷是不是都还在狱中……”
青雁有问不完的问题。
“易家父子还在狱中。易家其他女眷的下落还不太清楚,不过你的那位小姐倒是在塔河县支了间豆花铺子。昔日的刺史贵女成了如今的豆花娘子,倒是惹了不少人光顾她的生意。”
豆花铺子?
她的小姐知书达理才貌双全,当初是远近闻名的才女。青雁不敢想象她的小姐那双娇嫩的手不再抚琴执笔,而是做起粗活来,甚至卑微地日日忍受他人的幸灾乐祸。
“我要去塔河县。”青雁说。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闻溪沉着脸,“你若担心她的生活,我可以让人暗中帮扶接济。可是你不能出面。我已留下长柏性命,不会让你再和以前认识的人接触。”
“我不会和她相认,只是远远看一眼。”青雁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一片坚决。


第053章

第五十三章
闻溪拦不住青雁。
虽然通常情况下, 青雁会给旁人好脾气好说话的印象。可若她一旦决定了一件事,除了死亡, 大概没什么能将她拦下来。
她幼时被辗转卖过多次,有时被卖去大户人家做丫鬟,有时被好心人家买了当养女,有时被农户买回去做童养媳, 几次辗转,下场无不是再次被转手卖掉。
唯一不曾弃她的,只有小姐。
可她也知道不能莽撞,就算要去塔河县, 也要想好万全的理由。她总不能说走就走,惹人怀疑。
“殿下还在府里吗?”青雁问。
闻溪目光复杂地看着她,半晌才说:“听说在书房收拾东西,打算回永昼寺。”
青雁小跑到书房, 叩了门,只听见里面的脚步声, 不见回应。她擅自将门推开一条缝, 目光在书房内搜寻着, 看见了段无错的身影, 她立刻弯着眼睛说:“那我进来啦!”
段无错撩起眼皮看她一眼, 又收回目光,懒散地翻看着书架上的书册。这书房是下人收拾出来的,里面的书也是下人随便采买的。他闲来无事便过来看看。
“殿下今日就要回寺里了吗?”青雁走进来。
段无错将手里的书放回书架,随口问:“夫人舍不得?”
“当然舍不得呀。”青雁弯着眼睛笑。
“是舍不得荷酿酥, 还是舍不得九莲饼,又或者身子硬实了,想吃大鱼大肉?”
青雁心虚地笑了笑。原来他都知道……
不过她也不想隐瞒,坦荡地说:“是呀,这十来天每日吃的都是殿下亲手烹调的美味,舌头被殿下养得刁了。殿下走了,府里的厨子我也就真的看不上眼了呗。”
段无错弯下腰,从低一格的架子里拽出来一本书来,一边随意翻看着,一边漫不经心地随口说:“舌头养刁了?伸出来贫僧尝尝有多刁。”
青雁目光扫过段无错身上的僧衣,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花和尚,言语越来越毫无忌讳了。莫不是永昼寺的方丈也畏惧权贵,完全不管这和尚。
只是日子久了,青雁听多了段无错不正经的话,已经不会像初时那般立刻红了脸。她果真伸出舌头来,踮起脚尖,沿着段无错的唇线慢悠悠地舔了一圈。
段无错刚要翻书的动作僵在那里。
双足落地,青雁向后退了一步,甜笑望着段无错,问:“殿下尝出来了吗?”
段无错望着眼前青雁的笑脸,过了一会儿,才用指腹抹去唇上的湿润。他细瞧着她的眼睛,问:“又想吃什么了?”
“没有呀。”青雁瞪大了杏眼,澄澈又真诚,“殿下是我的夫君,又不是我的厨子。就算没有理由,我来找你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你怎么能那么冤枉我呢?”
说着,她拧了眉,细细的弯眉勾勒出几分不高兴,有点嗔怒的意味。
段无错“哦”了一声,低了头,继续翻书。
青雁眸子转了转,挪到段无错身侧,学他一样靠着身后的长桌,与他并肩而立,然后歪着头,瞥了一眼他在翻看的书,又去看他。
过了好一会儿,段无错才问:“说吧,什么事情。”
青雁亲昵地挽了段无错的胳膊,将下巴靠在他的胳膊上,仰起脸来对着他眉眼弯弯。她声音又甜又软:“虽然殿下的手艺让人惦记。可我也不好意思一直让你下厨呀。你还有你的事情,这就要回永昼寺去了。已经耽搁了你那么久,够不好意思的了。我就是……就是想知道如果我对府里的厨子不满意,经常去外面的酒楼吃饭,会不会惹你不高兴呀?”
“惹我不高兴?”段无错问。
“嗯嗯!”青雁点头,小下巴一点一点地磕着他的胳膊。她一本正经地说:“本公主才不管旁人怎么看我,我只在乎你怎么看呀!”
她紧紧抱着段无错的胳膊,用小脸蛋在他的胳膊上蹭了蹭,软软撒娇:“整个羿国,我只有你一个家人呀!”
“家人。”段无错重复了一遍,继而轻笑了一声,说道:“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不必问我。”
“殿下对我真好!”青雁嘤唔一声,栽进段无错的怀里,用脸蛋在他的胸膛蹭了蹭。
段无错忽然想到幼时养过的那只小白猫。
他抬起手摸了摸青雁的头发。她的头发也是软的。他视线慢慢下移,觉得有些可惜。扑进怀里的小姑娘虽然肚皮也是软的,可惜不是毛茸茸。
当天下午,段无错就回了永昼寺。青雁殷切地将他一路送出府,像个合格的小妻子叮嘱不休,直到段无错进了马车,她冲着他扬长而去的那车连连挥手。
引得一旁的侍女们频频偷笑,恐怕又要暗中议论很久——夫人与殿下的感情真好啊!
接下来的今日,青雁果真带着府里的下人日日大摇大摆地流连京中各种酒楼,让府里的厨子唉声叹气。
她逛的酒楼以家宅为中心,一点点往周边扩散开。那些开酒楼的算了算日子,大概就会猜到青雁哪日会吃到他们那一片,赶紧一早准备着最新鲜的食材好好招待。被湛王府逛过的酒楼,怎么说也能吹嘘吹嘘,引来更多的客人关顾。
青雁贪吃的恶习就这样在京中传开了,只因她的确是太能吃。一天能逛四五家酒楼。
起先,有人说她这样不成体统,说不定要惹段无错厌恶。段无错是什么样的人?若是惹了段无错厌恶,她一个远嫁和亲的公主还能有好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