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折釉声音越来越小,她还是觉得自己太莽撞。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霍玄最近突然示好,时常送她各种东西,带她去集市闲逛,对她说的话逐渐多了的缘故。肖折釉在霍玄面前,说话竟然也逐渐随意起来……
她是身怀秘密的人,不该如此口无遮拦,不应该在霍玄面前不设防。
肖折釉讪讪,自嘲:“将军不要见怪,折釉最近跟着陶陶看了很多文章,脑子里被塞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霍玄自然没有责怪肖折釉,他更没有起疑。他慢慢阖上眼,眼前浮现斑驳画面。仿佛这由他一手设计、监督修建的豪华行宫最终会一口一口吞掉整个盛国,让这个国变成一片废墟。
霍玄的嘴角慢慢勾起一抹带着嘲意的冷笑。

第44章 交心

天色暗暗时, 马车在驿馆停下来。若是霍玄一个人出行自然不会走走停停, 可如今身边带着个小姑娘,他自然不能让肖折釉跟着吃苦。
霍玄跳下马车,执着灯笼给肖折釉照明。
肖折釉从马车里出来, 她回头张望了一眼,绛葡儿和绿果儿所乘坐的马车还有一段距离。肖折釉略有犹豫时,霍玄伸出手来,道:“当心。”
霍玄好像并没有意识到不方便。肖折釉犹豫了一下才将手递给他,扶着他下了马车。
“那几个丫鬟要整理行李, 我们先进去。”霍玄松开手, 执着灯往前走。
“好。”肖折釉跟在他身边不由仰着头看了他一眼。她忽然想到, 当初她和漆漆、陶陶跟着霍玄从南青镇回明定城的时候她才八岁,而如今她已经十二了, 这一路和霍玄同乘一辆马车会不会不太方便?她自然是相信霍玄的人品,可是总觉得有些不合规矩。
她此时当然还不知道霍玄已决定再回到明定城时就将她和漆漆、陶陶一并记在名下,他又哪里还会想到男女大防的规矩。在霍玄眼里, 肖折釉不过是个孩子罢了。
恰巧另外一位因公外派的李大人也歇在驿馆,听闻霍玄暂歇在这里, 诚意相邀晚宴。霍玄本来想推掉, 可是……
“折釉, 你饿了吗?”他侧过身问身侧的肖折釉。
肖折釉的目光有一瞬间的犹疑。是……是有一点饿, 可是她不想给霍玄添麻烦。她刚想否认,霍玄已转过身。
“走吧。”霍玄已捕捉到了肖折釉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犹疑。
霍玄有些责备自己的粗心,他是连酒肉都不沾的人, 吃穿用度一切从简。如今身边带了个小姑娘,还是个懂事得什么都不会要求的小姑娘,他不该再按照以往的习惯行事。
“霍将军!能在这里巧遇霍将军实在是幸事一桩!”李大人弯着腰拱手相迎。在李大人身后还站着几位中年男子。
“李大人客气了。”霍玄略点点头,径直走到上首。
李大人的目光在肖折釉的身上一扫,多了几分狐疑猜忌。这……霍玄身边居然带女人了?虽然……年纪很小的样子……
肖折釉假装没看见,从容地跟在霍玄身边,端装地坐在霍玄右手边。
霍玄的目光一扫,凝了凝,道:“家中晚辈,姓肖。”
他不给别人猜忌肖折釉的机会。
“肖家姑娘真乃气质如兰,秀外慧中……”李大人和其他几位官员奉承了几句,见肖折釉始终面色不变,大大方方地承了夸赞,倒是有些意外。
肖折釉当然不会因为这几句夸赞红了脸,她上辈子可是盛令澜,活在别人的仰望里的盛令澜。
等几位大人各自入席开动,肖折釉不去听别人的谈话,拿起筷子来认真吃饭。她吃着吃着,忽然发现一件事儿——
这位李大人好像并不知道霍玄不沾酒肉。这晚宴之上尽数荤菜……想来李大人一路风餐露宿,只在停下来的时候才能吃顿好的,宴请霍玄的时候自然大鱼大肉地摆上来。
肖折釉偏过头去看身侧的霍玄,颇为意外地见霍玄在剥虾。霍玄不吃素了?霍玄的手很大,掌心布满刀剑疤痕,将那一只只虾映衬地粉嘟嘟的,瞧着竟是有些诱人。
肖折釉回过头来,继续吃眼前的菜。这种场合,她总不能自己亲手剥虾。就连她的两个丫鬟也去收拾房间不在这里。肖折釉吃着面前的菠萝糕,脑子里却想着粉嘟嘟的虾。
她有点懊恼。
她什么珍馐没见过?居然惦记着几只虾,忒没出息了……
肖折釉再咬一口菠萝糕,一个白瓷葵口碗递过来,放在她前面,里面一个个粉嘟嘟的虾堆在一起,像小山似的,将白瓷小碗堆满了。
肖折釉怔了怔,偏着头看向身侧的霍玄,霍玄已经收回手,与李大人说着些朝堂上的事情。
肖折釉嘴角微微翘起一瞬,又很快把嘴角的笑压下去,面无表情地吃虾。并且分出一丝心神去听霍玄和其他人的谈话。
“……李大人这次赈灾是利国利民的大事。”
“霍将军,这次朝廷拨下来的粮款实在是杯水车薪呐!”
霍玄神色平静,缓缓道:“十万两,不少了。”
“霍将军,您有所不知,隆宁镇一带去年就闹了灾荒,今年至今还没下过雨,又是大旱的一年。而且那一带的男丁严重征兵,家中无人种田。这拨下来的赈灾粮实在是不够啊!”李大人叹了口气,“如今无大的战事,理应不用如此重的征兵……”
“咳……”在李大人身边的一个下官轻咳了一声。
李大人这才反应过来,他仔细看了看霍玄的脸色,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忙说:“哎呀,怎么就顾着说话了,吃菜!吃菜!”
霍玄目光扫了一下肖折釉,见她吃了小半碗的虾。霍玄问:“还要什么?”
“不要什么了,我快吃饱了。”肖折釉这才发现自己一不小心吃了这么多的虾。其实她以前并不喜欢吃虾的……
霍玄没接话,而是夹了些远处的菜放在肖折釉面前。
“谢谢将军……”肖折釉低着头吃菜。
肖折釉自然做不出伸长胳膊夹菜的事儿,是以霍玄放在她眼前的这几道菜都是她没吃到的。
霍玄上半身向后靠了靠,倚在椅背上,道:“陛下自然希望兵重马肥,国库充盈。就连大肆修建行宫也是为了显耀国力,威慑四海。圣心难料,当然是比咱们这些臣子看得通透。”
李大人欲言又止,他沉默了一瞬,才皱着眉说:“将军所言必是有道理,只是我们既为臣子自然要为百姓办事,又岂能看着民不聊生、路有冻死骨?”
霍玄搭在扶手的手轻轻叩了两下,说:“李大人慎言。”
李大人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情急之下说了大不敬的话。他咬咬牙站起来,走到霍玄桌前伏地跪下,声声恳切:“将军位高权重,倘若您能在陛下面前进言几句,必有成效。下官代隆宁镇一带百姓谢过将军再造之恩!”
“李大人言重了。”霍玄沉默了很久,才叹了口气,他起身,走过去把李大人扶起来。
“既为臣子,李大人应当懂得各司其职的道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霍某不过武将罢了。但是……”霍玄顿了一下,“进言之事虽无能为力,倒是能先拿出来十万两由李大人并入赈灾款中。”
“霍将军……”李大人作势又要跪下。
霍玄虚扶了一道,道:“不必多礼。只是此事私密,还请李大人勿要与人言。”
“下官明白!下官明白!”李大人连连答应下来。他明白此事若是让圣上知道第一个要怀疑霍玄为何能轻易拿出十万两,更是有可能产生君臣之间的嫌隙。
霍玄回到座位时,发现桌前多了几碟素菜,还有一小碗刚剥好的花生。
肖折釉吩咐侍女煮了茶,她隔着帕子端起茶壶,斟了一盏清香的茶,递给霍玄。霍玄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香沁沁。
晚宴结束,肖折釉跟着霍玄往住处走。待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肖折釉几次偏过头去看霍玄。
“有话要问?”霍玄终于忍不住,停下脚步看着她。
肖折釉点点头,说:“是有些事情不太懂,想问又怕将军责怪我多管闲事。”
“你说。”
“将军为何一定要自己出这一笔钱呢?将军对李大人说各司其职,您担心与陛下进言,会让陛下多心。将军如今手握军权位高权重,自然要做事小心。可是您私捐钱银之事倘若让陛下知晓,陛下恐怕要更多心了。而且……折釉觉得以将军在朝中的势力,您根本不需要亲自进言。”
霍玄低笑了一下,颇为轻松地说:“可惜了,若是个男儿身,说不定能去考状元。”
“将军笑话我。”肖折釉蹙着眉。
“没有,夸你而已。”霍玄笑意不减。
肖折釉犹豫片刻,还是继续说下去:“将军,折釉当年在南青镇的时候曾对您说过一些大不敬的话,可是那些话却是折釉的真心话。将军,您带兵打仗那么多年不就是希望天下太平国泰民安吗?如今的太平康盛是军中子弟用热血换回来的。是,朝中文武百官各司其职,可是您既然有能力管,真的选择袖手旁观吗?残害大盛子民的不仅是战乱,还有苛政、奢靡!”
霍玄望着眼前的肖折釉,面前的她和当年在南青镇中高声质问他的那个瘦弱小姑娘逐渐重叠起来。她长高了,也没有小时候那样瘦小苍白。可是她眼睛里的东西没有变。
霍玄别开眼,有些不想去看那双干净澄澈的眼睛。
“将军,折釉又多言了……”肖折釉低着头,情绪有些低落。
她第一次质问霍玄出于破釜沉舟的冲动,今日再说这些话却言语平静,因为这段时日的相处,肖折釉不由自主把霍玄当成了亲近之人,言语之间也少了防备。
可是霍玄的沉默让肖折釉清醒过来,他们的身份是一道沟鸿。她不应该因为他的照拂,因为他的几只虾就卸去防备。
霍玄蹲下来,将肖折釉掉在地上的方帕捡起来,递给她。
“谢谢……”肖折釉将帕子收起来。
看着低落的肖折釉,霍玄可以感受到她的疏远。但是霍玄不能对她解释,一句都不能。
“你是觉得我是个佞臣?”霍玄望着肖折釉的眼睛。莫名的,他不想她失望,不想她刚刚亲近起来又远离开。在霍玄眼里,肖折釉是个冷清到不易接近的孩子。
“将军在折釉眼里不是臣子,而是保卫家国的猛士!”肖折釉去拉霍玄的手,把他的右手手掌摊开,上面遍布狰狞的疤痕,在月色的洒照下,更显可怖。
“折釉相信,将军身上一定刻满了战功。”肖折釉仰着头,望着身前高大的霍玄,“我不相信一个用性命保卫家国的人会是个奸佞之人!”
霍玄几次出生入死身负重伤的事迹广为流传,而且肖折釉更是知道霍玄在十七岁的时候身上已有很多疤痕,更何况十二年后的今日。
隔了十二年,肖折釉也不能忘记第一次见到霍玄腹背上疤痕时的震惊。
霍玄忽然笑了,隐约露出那虎牙一角。
“傻孩子。”霍玄宠溺地拍了拍她的头。
肖折釉向后退了一步,皱着眉说:“我不是孩子了……”
即使这辈子,她也十二岁了……
霍玄收了笑,望着肖折釉的眼睛,认真地说:“折釉,这话我只对你说一次,以后也不要再问。”
肖折釉也正色起来,郑重点头。
“江山易主未必民不聊生,皇权永固未必国泰民安。这天下谁做天子,影响的是皇权。”
肖折釉怔怔望着霍玄,慢慢消化他的话。她甚至因为惊讶而微微半开着嘴儿,瞧着有点傻态。
“回去歇着罢。”霍玄又敲了一下肖折釉的头,转身往房间走去。其实他不应该对肖折釉说这句话,十二年,他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这十二年,他是陛下最忠心的臣子,是他的刀,他的左膀右臂。可是他还是对肖折釉说了。
肖折釉眨了一下眼睛,追上霍玄,默默走在他身边。
临分别的时候,肖折釉忽然笑了,说:“折釉以前倒是没发现将军这么有钱,随手就是一个十万!”
“我的,日后还不都是你的。”
“什么?”肖折釉踮着脚仰头望他,没听清。
霍玄却改了话:“我说,回去早点歇着,明日一早就走。”
“晓得了!”
若如今在位的皇帝是肖折釉的父皇,她听了霍玄的话恐怕就不是这般心态。只因当年她父皇暴毙之后,她的各位皇叔从四面八方涌进皇城。短短十日光景,那龙椅已经换了七人。而如今的皇帝,肖折釉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她不在意改朝换代。
甚至因为这一世小户贫家女的经历,让她明白百姓过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日子。
但是霍玄对肖折釉说的话到底是在她心里掀起了巨大震动。她走回房中的时候,脑中还在不停想着霍玄的那句话。
直到眼前银光一闪,一柄森寒的银刀架在肖折釉的脖子上。
肖折釉来不及惊呼,一只手已经捂住了她的嘴。

第45章 相救

见霍玄进来, 正在清算账目的归弦急忙起身。
霍玄抬了下手, 道:“不必多礼。你身上的伤还未好,理应在明定城休养,只是这些账目一直由你来做, 一时之间无法交给别人。”
“属下的伤已经不碍事了,多谢将军。”归弦坐下来,“假的账目已经做得差不多了,还有些详细的地方,需要等到了沧芮州根据实际情况再添加。”
霍玄点了下头, 翻看着摊开在桌子上的两份账本。一本真的, 一本是要呈上去的。
这些年, 没有战事的时候,霍玄借口远离老太太的唠叨向圣上请一些闲差。可霍家老太太虽然嘴巴不饶人, 却是最心疼霍玄的,哪里会真的逼霍玄。定元帝考虑霍玄这十几年在战场上九死一生,也很愿意将一些肥差交给霍玄拉拢人心。可是定元帝怎么也想不到这正好给了霍玄明目张胆搬空国库的机会。
就连霍玄刚刚答应给李大人的那十万两, 也不过是在这次修建行宫的经费中划出的一笔罢了。
归刀匆匆归来,禀告:“将军, 灾情一事已暗中传给景腾王。”
霍玄将账本放下, 问:“景腾王可起疑?”
“依属下之见, 景腾王只会认为是李大人传的消息, 断然不会怀疑到将军身上。”
十二年。
如今朝中遍布霍玄心腹,无论文官还是武将。他明面上手握盛国大部分兵权,而暗地里他还有很多外人不知的兵马。征战时的收缴, 和办差事时动的手脚,如今国库中的钱银正如流水一般流进他掌中。
似乎,只差一个契机了。
霍玄无意于这个江山,可他无法原谅那个口口声声说着待他如子的人,在他出生入死为他打江山的时候,害死他的妻女。
无数次,霍玄看着定元帝和气的笑容,想要伸手捏碎他的脖子。可是霍玄不能,他只能恭敬称臣。盛令澜的死让霍玄所有的年少轻狂一并死去,他要熄掉所有失手的可能,他要护住身后的亲人。他还嫌只是杀了定元帝不够抵消这份仇恨。
他一定要把定元帝从龙椅上拉下来,毁掉他所有在意的一切,踩他入泥,剥其皮抽其筋剁其骨,让他体会何为生不如死。
“什么人!”归刀冷喝一声。
一支箭射入房中。
归刀越出窗户追去,归弦将绑在箭上的布解下来。
“想要救你女儿,沾桥山一见。”归弦愣了一下,“什么女儿?”
霍玄猛地抬头,他转身疾步走向肖折釉的房间。远远的,他就看见肖折釉房间的门开着。绛葡儿和绿果儿昏倒在地上,肖折釉不见踪影。
“原来是表姑娘!”跟过来的归弦变了脸色。
霍玄抬手,从归弦手里接过绑在箭上的布。这布条是从肖折釉的裙子上撕下来的。霍玄慢慢眯起眼睛,他好像又看见肖折釉站在他身前仰着头对他讲大道理的样子。
“知道沾桥山是什么地方吗?”霍玄问。
归弦想了一下,皱着眉说:“据属下所知,沾桥山是一个土匪窝。”
霍玄阖着眼,沉声道:“去查沾桥山里的土匪和袁金龙的关系。”
归弦立刻明白了霍玄的意思,道:“属下这就去办!”
肖折釉被马颠地五脏六腑都要碎了,她抓着马背上的鬃毛以防跌下去。在她身后的女人挥着鞭子打在马肚子上,将马跑得飞快。
到了沾桥山,袁兰五跳下马背,又把肖折釉拉下来。脚下的地面是黄泥地儿,铺着大大小小的石子儿。肖折釉脚步不稳,勉强站住,隔着薄薄的一层绣花鞋鞋底,她还是觉得脚心被硌得生疼。
“大当家的回来了!”十多个土匪跳下来,打量着肖折釉。天气还算炎热,这些土匪穿衣服也没什么讲究,不少坦胸露乳的。
肖折釉低着头,不愿多看。
“呦呦呦,这个是霍玄那个煞神的闺女还是小妾啊?妈呀,和咱们山里的姑娘就是不一样!”一个土匪好奇地跳过去,弯着腰去看肖折釉的脸。
袁兰五朝他的肚子踢了一脚,骂道:“李狗蛋,都他妈什么时候了,对着个半大孩子还能起色心!姑奶奶我一刀劈了你!”
她又将手里的马鞭扔给手下,厉声说:“今晚是要干大事的!等霍狗上了山,兄弟们一起上,把他给剁了!谁要是出一点差错,别怪姑奶奶翻脸不认人,把他做成肉包子丢下山喂狗。”
李狗蛋笑嘻嘻地说:“既然都做成肉包子了那就大伙儿分了吃呗,干嘛便宜山下的野.狗啊!”
“还贫嘴!”袁兰五又朝他的肚子踢了一脚。
“霍狗随时都能上山来,都去准备着!”
袁兰五拉着肖折釉一直往山寨最深处走去,她将肖折釉拉到山寨最高处的一处房子外,把肖折釉推到一个梯子边儿。
“上屋顶!”
肖折釉看了眼倾斜的屋顶,提着裙子爬上梯子。屋顶上的瓦片不稳,踩在上面发出一阵阵的细微的声响来,引得肖折釉一动不敢乱动,心惊胆战的。
袁兰五跟着爬上屋顶。
“小姑娘,别怪姑奶奶我心狠。谁让你跟霍狗扯上关系了。”袁兰五一边说着,一边用麻绳把肖折釉的双手交叠绑起来。
当袁兰五要绑肖折釉的脚腕时,肖折釉说:“可是去那边一点点吗,那边平一点,要不然我怕等不到霍将军过来,我就掉下去摔死了。”
袁兰五愣了一下,这才去看肖折釉的脸色。天色太黑,她一直都没有注意肖折釉的表情,原以为这么娇滴滴的小姑娘突然被绑到土匪窝怎么也要吓死。却不想肖折釉除了脸色有点苍白,眼睛里宛若静潭一样平静,一点畏惧的意思都没有。
肖折釉略微苍白的脸色并不是吓的,而是之前在马背上颠的。
“嘿,你就不怕?不怕霍狗不来救你?就算他来了,没把你救出去,那你咋办?”袁兰五好奇地问。
“那也总不能自乱阵脚,没被害死,先被吓死。”肖折釉回过头看了看屋脊的位置,小心翼翼地向后挪了几步,坐下来。
她问:“我坐在这里行吧?”
袁兰五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她反应过来,自己似乎不应该对人质这么言听计从?她咒骂了一句,蹲在一旁把肖折釉的脚腕绑起来。
“小姑娘,我没想害你。等霍狗死了……”袁兰五顿了一下,没有把接下来的话说出来。其实她心里很没谱。虽然一口一个“霍狗”地喊,可她还是没有信心真的能在今天杀了霍玄给她父亲报仇。说不定死的会是她。
“安生在这里待着吧,祈祷霍狗真的能来救你。”袁兰五站起来,看了肖折釉一眼才离开。
其实肖折釉不是不怕的,而是她自小就学会了伪装,在人前总要泰然自若些,才不失了身份。肖折釉仰着头,望着漫天的繁星,忽然想到今日的场景有些熟悉。
当年宫乱中,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可就算是死也要有身为公主的体面,她穿着最雍容气派宫装,端端正正地坐在浮梨宫中,纵使是尸体覆地、哭嚎不断,也不能让她露出胆怯来。她所有的胆怯畏惧只能藏起来,只能她自己知道。
她以为她会死的,直到霍玄握着鸣鸿刀走到她面前。
肖折釉忽然发现兜兜转转两辈子,她今日还要等着霍玄来救她。
他会来,肖折釉知道。就是知道。
不久后,肖折釉隐约听见有些打斗的声音。她偏着头仔细去听,却又听不清什么了。又过了一会儿,身后的梯子忽然传来声音。
“霍……”肖折釉欣喜地回过头去,就看见李狗蛋爬上了屋顶。
李狗蛋舔了下嘴角,上上下下打量着肖折釉,是年纪太小了,根本就没怎么发育。可是自从袁兰五占了这山头,他都已经三年没碰过女人了……
“小姑娘,你是霍玄那贼的什么人?闺女?还是小妾?”李狗蛋在肖折釉面前蹲下来。
肖折釉抿着唇,没吱声。
李狗蛋又向前挪了两步,笑嘻嘻地说:“不管怎么说你都在土匪窝待了一宿。这……一宿是待,一辈子也是待。不如以后就留在俺们沾桥山罢?放心,以后我护着你!保准别人不能欺负了你,让你吃香的喝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