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王景行蹲在花圃中捡起一朵不知名的蓝色小花,“这种被风雨摧残剩一半的花可还要?”
“摘下完整的花瓣, 还是有用处的。”
王景行点点头, 认真拾捡掰折。
王景行的小厮在院外急得直挠头, 铺子里还有一大堆的事儿等着处理, 而且这次本来只是路过丰白城, 顺便看看几间铺子的账目, 本来是急着去虎民岛谈一笔大单子的。
“二爷怎么还买了破农宅住下了……”
“你是顺子哥哥吗?”小芽子扒着门缝, 冲王顺笑, “你家公子让你进去。”
王顺顿时松了口气,二爷终于想起大买卖了!
他乐颠跑进院子里:“爷, 是要走了?”
王景行甩了甩手上的泥巴, 道:“中午前要将这片花圃收拾出来, 你问问小石头该怎么做, 手脚麻利些。”
“啊?”
王景行抬眼看他。
“哦哦……”王顺挠挠头,将长衫掖在腰间,蹲在小石头身边请教该如何做。
老老小小八个人忙了一上午,终于在阳光最烈之前将整片花圃拾弄妥当。摘下的花草分类摆在竹篮里,整个农家小院都飘着浓郁的芬芳香气。
大家刚歇下,小院门响起叩门声。
霍澜音坐在檐下看向院门口,猜着可是纪公子过来送定金?可是当她看见院门口来人的脸时,顿时无语地别开视线。
王景行始终暗暗观察着霍澜音的表情,见此,诧异地望向院门口。
“冯叔,小娘子可在家呐?”赵彦林笑嘻嘻地问。在他怀里抱着一个笨重的白瓷鱼缸,两尾通体鲜红的小鲤鱼在水里游来游去。
“在……”冯叔脸上的笑有些僵。
赵彦林踮着脚朝院中张望,看见檐下的霍澜音,大眼睛立刻亮起来。
“让开让开!”他挤开冯叔,抱着白瓷鱼缸,一路小跑跑到霍澜音面前,将鱼缸放下,鱼缸里的水往外溅出来一些。
“哎呦我的娘呦,这一路可累死小爷我!”他一屁股在霍澜音身边的石凳坐下,把手当成扇子,在自己的脸前拼命地扇着风,“哎呦娘诶,可热死小爷了!什么鬼天气嘛。”
“莺时,给赵家公子上茶。”霍澜音语气淡淡地说。
莺时应了一声,给赵彦林上茶的时候板着脸,生怕旁人看不出她的不乐意。
王景行瞧出霍澜音和霍澜音身边人对赵彦林的态度,在几分好奇之外,不由多了几分带着提防意味的打量。
赵彦林长得浓眉大眼,很是富态。而且穿金戴银,手指粗的金镯子戴了仨。这个人从长相到穿戴明目张胆地告诉别人——小爷有的是钱!
这个时候,赵彦林的四个随从才气喘吁吁地追过来。
赵彦林上下打量了一番王景行,两条毛毛虫似的粗眉一上一下皱起来,不算友善地问:“小娘子,这人谁啊?”
“这位是我的表兄,姓王。这位赵公子是不二楼赵老板的侄子。”霍澜音只好给两个人做介绍。
“表兄啊……”赵彦林念叨了一遍,不太高兴。不过他很快又咧着笑,嘿嘿笑了两声,指向白瓷鱼缸,“小娘子,你瞧这两条小鱼可好看?我亲手钓上来的,觉得这两条最好看,亲自捧来送你的!”
霍澜音疏离地摇头,说:“我不喜欢鱼。”
稍微停顿了一下,她又加了一句:“我对鱼过敏。”
“啊?我听说过有的人吃鱼会过敏。还有养鱼会过敏的?”赵彦林惊奇地瞪圆了眼睛。
霍澜音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是,兴许是调香太久,接触太多香料,所以对味道比较敏感。闻到养鱼的水会觉得很不舒服。”
“来人!来人!”赵彦林赶紧招呼随从把桌子上的白瓷鱼缸抱走,且吩咐他们将鱼缸跑到远些的地方,摔个稀巴烂。
“赵公子过来只是为了送这两尾鱼?”霍澜音问。
“是啊!哦,不对……还给我二叔带话。他说什么定金什么老板的。哎呀,我那二叔说话太快了,我没注意他都说了啥。反正就是让你今天有空过去一趟!”
“知道了。多谢赵公子带消息过来。”霍澜音起身,“寒舍简陋,不敢留赵公子多坐。冯叔,送赵公子出去。”
霍澜音说着,往房中走。
莺时小跑着跟在霍澜音身后。
“诶?诶?我这也没说上几句话咋就赶我走啊?可怜我一片苦心,那么远来给你送小鱼儿……”
赵彦林看向端坐的王景行,王景行轻轻颔首。
赵彦林瞪了王景行一眼,不高兴地甩了袖子,转身往外走。
王景行跟进正厅,询问:“这人是怎么回事?”
“也没什么,就是个吃喝嫖赌的纨绔少爷。”
王景行沉吟了片刻,才问:“可有我能帮忙的?”
霍澜音并不想亏欠王景行太多,她说:“暂时还不用。日后若是需要表哥帮忙,我不会逞强的。”
她如此说,王景行也不好坚持,只是道:“下午去不二楼的时候,我同你一道去。”
他笑了一下,不等霍澜音拒绝,轻叹了一声,无奈道:“实不相瞒,本来上午就该过去。被表妹拉着做苦力,只好下午才去。”
霍澜音垂下眼睛,浅浅笑着。
鉴玉街相邻的蔷城街比起鉴玉街要更热闹一些,因为鉴玉街大部分铺子都在卖玉器相关,而蔷城街商铺的类型更多些。丰白城最大的酒楼九霄楼正坐落在蔷城街最热闹的地方。
九霄楼顶层视野最好的一间天字房中,卫瞻阖着眼坐在藤椅上,右臂的袖子被挽起来,露出的右臂上密密麻麻扎着银针。他的整条右臂色如墨炭,有些瘆人。
霍佑安坐在一边啃着苹果。他一边吃一边说:“你找到人了?”
卫瞻点头。
“那怎么不见人影?啧,我早就觉得这女人不安分。你怎么没把她抓回来揍一顿。”霍佑安啃着苹果咔嚓咔嚓。
“她没有认出我。”卫瞻睁开眼,语气里带着愠意。
“这不是很正常?”霍佑安丢开啃了一半的苹果,伸了个懒腰,“你之前一直戴着面具,连声音都受了影响。现在恢复如初,反差本就大得很。且全天下都知道你到了西荒,没人知道在西荒的大殿下不过是个替身。她认不出你不要太正常。不过我倒是意外你没直接告诉她,我还以为你会直接将人扛回来。”
卫瞻看着霍佑安,淡淡开口:“孤岂是如此无礼暴躁之人。”
霍佑安咳嗽了一声,转过头去翻了个白眼。
卫瞻瞥了一眼自己的右臂,右臂上的黑炭般的颜色正在迅速减退。他忽然问:“你可有今年科举才子的名录?”
“手边自然是没有的。你若想要,明日给你弄来。我听说今年的状元郎年纪轻轻被夫子们大为赞扬。叫周……周自……周什么来着……”
卫瞻忽然想到一个名字,不确定地问:“周自仪?”
“对对,正是这个名字。”霍佑安颇为意外地看向卫瞻,“你知道此人?”
“知道他妹妹。”
卫瞻不耐烦地拔去胳膊上的银针,起身往外走。
“你去哪?”霍佑安问。
“找女人。”卫瞻头也不回。
霍佑安翘着二郎腿在后面打趣:“堂堂皇子要去逛窑子喽!”
卫瞻没理他。
霍佑安无奈地跟上去:“让之,你又要去找那只小狐狸啊。”
“我何时说要去找她?”
霍佑安笑:“哥哥可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小时候还给你换过尿布……”
“砰!”
房门猛地被卫瞻踹上,房门差点砸到霍佑安的脸。他的俊脸距离砸上的房门不过一指的距离。
霍佑安摸了摸自己的脸,自言自语:“得,我算是看明白了。没皇后娘娘管着你,你就装不下去是吧?”
卫瞻去了不二楼。
他一步一步走上三楼,每走近一些,霍澜音的声音听得越清楚些。
赵彦林笑嘻嘻地将霍澜音堵在房中,侃侃而谈。
“这世上再也没有比我赵彦林更貌比潘安才比夫子家财万贯的好郎君了!”赵彦林挺胸抬头地理了理衣襟,“小娘子当真不考虑一下?”
霍澜音看着从楼梯走上来的卫瞻,诚恳道:“别的不太清楚,赵公子身后的那一个人好像比赵公子长得更好看些。”
赵彦林的一双毛毛虫粗眉立刻扭起来。
“谁?谁能比小爷更玉树临风?谁?谁?”赵彦林转过身去,却在看见卫瞻的脸的瞬间噤了声。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赵彦林忽然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匕首,朝卫瞻冲过去,嘴里嚷嚷着:“不成!小爷得把这张脸给划了!”
卫瞻远远望着角落里的霍澜音,根本没有看赵彦林。直到赵彦林冲到他面前,他才随手握住赵彦林握着匕首的手腕,随手一丢。赵彦林高大的身躯立刻沿着楼梯滚下去,将整个阁楼震出响动来。
霍澜音惊讶地望向卫瞻。
四目相对,卫瞻的目光是冷的。
这就是她要的生活?忙碌与自足的同时,伴着辛苦和拮据,更要费心费力地周旋在这群无赖与纨绔之间。
值得吗?

第074章 扛起

赵彦林滚到楼下, “哎呦、哎呦”地叫唤着。
霍澜音急忙跑到楼梯口, 朝下看去。
赵彦林弄出的响动惊动了其他人,店中伙计急忙跑出来看,赵老板赶忙赶过, 亲自将侄子扶起来。
“有没有事?快站起来看看。”
赵彦林一下子蹦起来,抱着赵老板嚎啕大哭:“二叔!吓死我了,疼疼疼, 屁股疼啊——”
赵老板瞧他还能蹦, 知道没什么事儿,松了口气。他抬头望向站在楼梯上面的卫瞻和霍澜音, 无奈地摇摇头,拍着侄子的背, 将他扶走:“好了好了, 这就给你请个大夫瞧瞧……”
霍澜音转过头望向卫瞻, 压下那种古怪的熟悉感觉, 解释:“赵家公子自小被宠大, 骄纵纨绔, 可是胆子小得很。虽然整日咋咋呼呼的, 但是他有做坏事的心没有做坏事的胆子。刚刚并非真的要用匕首划花你的脸。他就是……虚张声势以为能吓到你。”
说到这儿, 霍澜音不由忍俊不禁。她弯着唇侧过脸去。
“他在欺负你。”卫瞻审视着霍澜音唇角的浅笑。
“还好,他嘴上皮一些罢了。左耳进右耳出, 我也没觉得如何。”霍澜音抬眼去看卫瞻, 刚好对上他的目光。她有些意外地移开视线, 问:“纪公子可找到你家夫人了?”
“找到了也没什么用。”
“若公子当真对夫人一往情深, 都寻了那么久,怎能半途而废呢?没有说不开的误会,只有被时间磨光的感情。公子要珍惜啊。”霍澜音笑笑,走回窗下坐下,重新认真修补着玉簪。霍澜音有时候会接一些铺子里修补玉器的活儿。
卫瞻的目光追随着她。
可惜,她没有心,更没有感情。
卫瞻沉默了片刻,说:“我不能在这边久留,恐怕和她没什么缘分了。”
“什么事情这么急,不能再等等?”霍澜音垂着眼睛,认真修补着玉簪。
“听说前太子遇刺身亡,京中有变,家父让我回京。”卫瞻远远望着她。
霍澜音的手一抖,手里的小刀戳破了指腹,鲜红的血珠儿沁出来。
楼下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王景行急匆匆地跑上来,焦心地问:“发生什么事情了?有没有怎么样?”
霍澜音急忙用帕子擦去指腹上的血珠儿,手指蜷缩进掌心藏起,说:“没什么事,赵家公子不小心摔下去了。”
“没事就好。”
“表哥怎么过来了?”
王景行松了口气,才解释说:“今日过来跟赵老板谈生意。”
“哦,想起表哥说过打算做玉石生意。”霍澜音有些心不在焉。
王景行点点头,没多解释。
霍澜音想再问纪公子哪里听来的消息,可是她望向楼梯口,已经不见了纪公子的身影。
“纪公子何时走的?”霍澜音站起来,从窗户向外张望着。
王景行犹豫了一番,试探着问:“表妹似乎对纪公子有些不同?”
“我有些事情要问他。”霍澜音皱着眉,没听出王景行语气的不寻常。
王景行多看了霍澜音一眼。
晚上临睡前,霍澜音坐在梳妆台前慢悠悠地梳着沐浴过后还没有干的长发。她望着铜镜中的自己,有些走神。
手中握着的梳子插.在发间已经很久,“吧嗒”一声落在地上,霍澜音才回过神来。她低着头看着落在地上的梳子半天,才弯腰将它捡起来。她重新直起身子,拉开铜镜下的小抽屉,拿出望山。
“他真的……死了?”
霍澜音轻轻将望山握在手心。
分明前些日子她还注意到茶肆里的闲人谈论他到了西荒仍旧作威作福,怎么会那么突然就……
不可能啊。
“是纪公子胡说的吧?”
可是纪公子瞧着像是京中望族,这种消息会比普通百姓知道得更快吧?
“纪公子应该没有理由骗人的吧?”
可是……
一同经历过追杀,她晓得他的本事,怎么可能会那么突然就遇刺呢?
霍澜音垂下眼睛,摊开手心,目光凝在掌心的望山。
心里忽然就烦起来。
当初离开西泽前,周父将她叫到书房说话。周父将话说得漂亮,可那些话里又藏着多少私心?周父倘若真的疼爱她这个“女儿”,那些她和姚妈妈住在漏宅被奴仆欺凌的日子又算什么?
疼爱的确是有的,只是夹杂了太多的利用。
有时候霍澜音会去想,倘若不是卫瞻刚巧来到西泽,周父要用她这枚棋子,也许她只会回归奴籍。
报答周家十六年的养育之恩是真的。不想连累京中周自仪的仕途是真的。想要利用卫瞻逃离西泽也是真的。
她做他的药引,是她与周家的纠葛罢了。霍澜音恩怨分明,从来没有迁怒过卫瞻。甚至曾感谢他的到来,给她逃走的机会。
而为他完整做完一百日的药引,是她所能做的全部报答。
百日之后,两不相欠。
霍澜音轻叹了一声,从针线篓中挑了一块红色的布条,一层层缠在望山上,又拿来针线仔细缝好,将望山收进抽屉。
夜深了,霍澜音也睡熟了。
房门被推开,卫瞻迈进房中。随着他进来,带进屋中一道风。凉风一下子将桌上的蜡烛吹熄。
卫瞻立刻看了一眼床榻上的霍澜音,走到桌边将蜡烛点燃,房中重新亮起暖融融的光。
他悄声走向床榻,挑开半边的床幔,看向霍澜音。霍澜音如昨晚一样蜷缩着裹在被子里,眉心蹙在一起。
卫瞻弯腰,将霍澜音被子里的左手拉出来。
霍澜音睡梦中轻声呢喃了句什么,左手下意识地去抓,反手握住了卫瞻的手。
卫瞻微怔,垂眼去看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
霍澜音不安地细微挪动,她握着卫瞻的手慢吞吞地变了姿势,最后将卫瞻的拇指握在手心里攥着。
卫瞻深深吸了口气,抬眼看着霍澜音紧蹙的眉头,怎么就那么生气呢?
胸腔里的那团火已经压了太久。
他烦躁地将霍澜音握着他的手推开。
霍澜音低低轻哼了两声,眉心皱得更紧。
卫瞻恶狠狠地剐了她一眼,拿出银针刺在她左手虎口。
霍澜音一直揪着的眉头慢慢舒展开。
盯着霍澜音的脸半晌,卫瞻拔下银针,恶狠狠地虚空做了个扇巴掌的动作,愤怒地佛袖离去。
第二天霍澜音醒得特别迟。
“姑娘,你可终于醒了。我都过来三次了,你都一直睡着。”莺时进来。
“什么时候了?”霍澜音抱膝坐在床上,慢吞吞地揉着眼睛。
“都已经过了巳时啦。”
“这么晚了?”霍澜音也很意外昨晚睡得那么沉,“快,快给我打水。今儿个也要去不二楼修玉簪的。”
霍澜音掀开被子下床,顺手拿起昨天换下来的衣服。
“咦?”
她在衣服里翻了翻。
“贴身心衣怎么不见了?”
她想问是不是莺时收的,可莺时已经先一步跑出了屋子。霍澜音也没多想,将昨儿穿的这些衣服放在一旁,打开衣橱拿出今天要穿的男装。她简单收拾了一番,急匆匆地带着小石头去了不二楼。因要晾晒、碾磨昨儿个摘下的花草,没让莺时跟着。
快到午时才到不二楼,霍澜音专注地修复玉簪。
一个下午就这样过去,她终于将玉簪修复好,让小石头送去给赵老板。
赵彦林屁颠屁颠地凑进来。
“我二叔不让我打扰你修复玉簪,你总算可修好了!我在隔壁等了你一天!”
霍澜音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随口敷衍:“赵公子等我做什么?”
“我昨儿被那小白脸推下去,可疼了。你就不心疼一下?”
霍澜音愣了一下。
小白脸?
她又紧接着笑了。
她一笑,赵彦林也跟着傻乎乎地笑了。他忙说:“对对,小娘子就应当多笑。一笑倾城啊!你这一笑我,我这颗心哦。怦怦怦——来来来,你来摸摸看!”
霍澜音将东西收拾好,背上木匣,向一侧避开,疏离地说:“我还有些急事,这就得走了。有什么事儿,下回再说。”
“那不行!”赵彦林的嗓子一下子粗起来。他赶忙走到门口,张开双臂挡着去路。一脸凶神恶煞的表情,粗声粗气:“我告诉你!小爷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今儿个,这门婚事你要是不同意,我就把你绑起来扛回家强娶!”
赵彦林高高抬着下巴。
霍澜音说:“赵老板。”
赵彦林吓了一跳,立刻回头:“二叔,我……”
身后哪里有人。
“你你你……你不老实!”赵彦林气冲冲地指着霍澜音。
霍澜音浅浅笑着,认真道:“赵公子貌比潘安才比夫子家财万贯,将来一定会遇到情投意合的夫人。”
“我就……”
霍澜音打断他的话,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说:“赵公子貌比潘安才比夫子家财万贯,如此人中龙凤的好男郎定然不齿于勉强女子,如此无敌聪慧的好男郎定然知道强扭的瓜不甜这道理。”
“我……我……”赵彦林被噎住了。他双肩耷拉下来,沮丧地嘟囔:“我都这么优秀了,你怎么就不肯跟我?凭什么不倾心于我?”
“倾心于否与赵公子是否优秀无关。倘若喜欢一个人只看他是否优秀,那么他日遇到更优秀的人,岂不是可以顺理成章地移情别恋?”
霍澜音说完,自己愣住了。
原本怎么也想不通的事情,竟然在一瞬间自己想通了。身边人都说她若嫁给王景行会是很好的归属,她曾不懂自己为什么不愿意。如今却懂了。
莺时说她当局者迷,她坚决否认。此时方知她真的被困在了局中迷雾,而且是困了很久很久。
原本她十分茫然,犹豫着要不要尝试接受王家表哥,如今也在瞬息间有了答案。
心中一片明朗,顿时轻松下来。
她笑了。
赵彦林看得一双圆眼发呆,他咽了口唾沫,说:“乖乖,原来你刚刚那个笑不算什么,这才算倾城一笑嘛!不……不对啊?你刚刚说的那话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
霍澜音轻笑:“赵公子貌比潘安才比夫子家财……”
“得了吧你!”赵彦林一双毛毛虫粗眉拧起来,“什么倾心不倾心的……哦哦哦……你就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心里有人了,然后不肯移情别恋本小爷?”
霍澜音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她发现跟赵彦林当真是说不通,只好做出诚恳的样子来,说道:“不瞒赵公子,我心中的确有意中人。”
卫瞻一步一步走上楼梯,将霍澜音的最后一句话听进耳中。
“我就知道……”赵彦林沮丧地低着头。
他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不高兴地嘟囔:“什么人这个时候来看小爷的笑话!”
他回过头看见来人是卫瞻,粗短的脖子往领子里缩了一下。
“下、下次再聊!”赵彦林对霍澜音说完,立刻贴着墙边,一边冲卫瞻挤出极为难看的笑脸,一边往楼下挪。
卫瞻并没有看赵彦林一眼。他今日穿着一身青色的长衫,上面绣着翠竹的暗纹。华贵的柔缎料子却透出一股斯文的气息,脱俗的容貌和天生的高傲,又为他的气息里添了几分日月入怀的朗质。
“纪公子。”霍澜音冲他得体地浅浅一笑,“有一件事还想问问纪公子。你昨天……”
“听说梅无先生有意中人?”卫瞻打断她的话。他手中握着一柄合拢的折扇,一下又一下轻轻敲着自己的掌心。
霍澜音皱眉。心想这人可真是古怪,不仅喜欢拉着刚认识的人说自己和妻子的私密事,还要打听旁人的私密事。
卫瞻又轻轻敲了两下掌心,问:“不知道何时大婚,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讨一杯喜酒。”
霍澜音收了脸上的笑,语气也变得疏离起来:“纪公子,这些是我的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