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雷声阵阵,雨如瓢泼。
霍澜音看见小芽子张着大嘴打哈欠,她温柔笑着:“芽芽,回屋睡觉去。莺时,你给芽芽穿好蓑衣,别淋病了。”
“不用,这么近不怕淋!”小芽子从凳子上跳下来,将门推开一条缝,观察了一下外面的暴雨,深吸了一口气,冲刺一样跑出去,大雨中,羊角辫跌跌撞撞。
“这孩子……”霍澜音摇摇头。她将小轩窗推开一个角,一直看着小芽子跑回房间才放心。她刚想放下小轩窗,看见冯叔穿着蓑衣走出屋子,提着一盏不甚灯笼,去开院门。
雨声太大,霍澜音倒是没有听见敲门声。可是这么大的雨,谁会这么晚登门?她诧异望向院门口。
“这个天儿,什么人叩门呐?”冯叔推开门闩,拉开一扇木门,眯着眼睛去看站在院外的人。
卫瞻站在暴雨中,雨水顺着他的脸颊轮廓淌落。他全身已经湿透,可是没有半分狼狈之态。他淡然从容地开口:“避雨。”——
作者有话要说:
老哥:身为一番,近70章才露脸。我苦啊。

第071章 留宿

“这……”冯叔犹豫起来, 眯着眼睛仔细审视着卫瞻。暴雨倾落, 连视线都不甚清晰。若是往常,冯叔肯定将人领进屋,再让冯婶熬一碗驱寒的姜汤。可是如今霍澜音住在这里, 他难免想得多了些。毕竟前些日子,还有无赖泼皮想要打霍澜音的主意。
“爹,这么晚谁在外面?”小石头从屋里出来, 站在屋檐下望向卫瞻。
“这人说是要避雨。”冯叔朝儿子解释。
小石头看清暴雨中的卫瞻, 立刻“哎呦”了一声,撑起门口的一把伞冲进雨中。
“原来是纪公子, 快进来!快进来!”小石头将手中的雨伞高举在卫瞻头顶。
他急忙跟冯叔解释:“这位是纪公子,是咱们家公子今儿个刚接的生意的买家老板!”
“哦哦!”冯叔赶紧将人请进来, 又大声招呼冯婶去准备热水和姜汤。
卫瞻脚步并不急, 目光扫了一圈简单的农家小院。目光在亮着灯光的主屋多停留了一会儿。
冯叔亲自将卫瞻领进屋子里避雨。小石头呱唧呱唧踩在雨泥里, 去跟霍澜音说这事儿。
卫瞻站在门口的时候, 隔着暴雨, 霍澜音什么都看不清。当卫瞻逐渐走近庭院, 雨水如幕, 天色也昏暗。霍澜音仍旧看不清卫瞻的脸, 可是她看着雨中卫瞻逐渐走近的身形,莫名觉得熟悉。
“怎么可能呢……”霍澜音轻轻摇头。
“公子, 今儿个遇见的那位纪公子来避雨。他全身上下都淋透了!”小石头咚咚敲门, 站在外面大声说。
霍澜音回过神来, 吩咐小石头招待着。她放下手中的玉料子, 穿上外衣。
莺时忙说:“姑娘,你就这个样子出去?”
霍澜音沐浴过后青丝放下来,身上穿着女装。
“没事。他知道我是女子。”
霍澜音拿起门口的雨伞,推开门,外面的风雨立刻灌进来。她脚步匆匆地站在檐下贴着墙壁往正厅去,明明不过几步路,大雨还是打湿了她的裙子。
卫瞻立在厅中正中央的位置,抬头望着墙壁上悬挂的山河图。
霍澜音迈进门槛,望着卫瞻的背影微微蹙眉。她问:“这样的天气,纪公子怎么这么晚还在外面?”
“迷路。”
霍澜音怔了一下,才说:“忘记纪公子是外地人,对丰白城不熟。姜汤和热水都在准备,纪公子要稍等一会儿。”
卫瞻转过身来,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霍澜音,说:“你还是穿女装好看些。”
霍澜音顿时觉得有些尴尬。这也……太唐突了吧?霍澜音甚至觉得眼前这位纪公子的夫人之所以跑了,该不会正是因为受不了他这般不正经吧?
这般好看的一张脸,怎么是这么个轻浮的性子?怪可惜的。
不过这些都与她无关。等生意做完,她可不愿意再理这怪人。
心里百转千回,她面上却是什么都没显露出来。她端庄微笑着,温声解释:“女子在外多有不便,为省麻烦才穿了男装,倒也不是为了欺骗什么。”
卫瞻问:“这是你画的?”
“是,无聊时绘的。让纪公子见笑了。”
没过多久,莺时端着姜汤进来。
霍澜音说:“虽然是夏日,可淋了这么的雨,也是很容易染上风寒的。纪公子喝些姜汤驱寒,以防万一。”
卫瞻皱眉,颇为嫌弃地瞥了一眼莺时放在桌子上的姜汤,道:“不喝。”
“还是喝一些才好。”霍澜音温声劝着。
闻着姜的味道,卫瞻心里一阵烦躁。他说:“我不吃姜。”
“可是……”
卫瞻深吸一口气,直视霍澜音的眼睛,道:“如果吃屎可以预防风寒,你吃吗?”
“啊?”霍澜音惊愕地睁大眼睛,怔怔望着卫瞻,眼睫如刷子般轻轻滑过。
卫瞻愠气稍歇,他转过头不去看霍澜音那双难看得要死的眼睛,烦躁地说:“让我吃姜等于让你吃屎。”
莺时实在是没忍住,只能转过头,使劲儿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免得笑出声来。
“那随公子了。”霍澜音在一旁的玫瑰椅中坐下,弯下腰,用帕子擦裙子上的雨水,不想再理卫瞻。
半晌,卫瞻转过身来,刚想坐下,霍澜音忽然出声阻止卫瞻坐下。
“等等……这家具是新买来的,公子身上已经湿透了,还是……别坐了吧?”
卫瞻动作一僵,意外地看向霍澜音。
霍澜音弯起眼睛,一脸的单纯无辜。
她又说:“对了,玉料的钱是我付给了赵老板。按照规矩,纪公子该给我定金。”
厅中忽然沉默下来,唯有外面的雷雨声。
“明日给你。”卫瞻望着霍澜音的这张笑脸,平生第一次明白了何为咬牙切齿。
“那再好不过啦。”霍澜音眼睛更弯,笑得更甜了。
小石头跑进来,说:“热水都已经准备好哩!”
霍澜音站起来,收了脸上的笑,说道:“纪公子不愿意喝姜汤,可总要泡个热水澡换身干净的衣服。家里有没人穿过的新衣服,只是尺寸可能不太合适,还要让纪公子将就一下。”
卫瞻早就受不了这一身的湿.漉.漉,恨不得立刻将这身衣服脱下来。小石头引着卫瞻去了浴间,霍澜音回到房中。
本来霍澜音已经打算歇下了,可卫瞻还没安顿下来,她暂且还不能睡,只好坐在长桌前,继续磨起玉料。
她有些困了,导致精神有些不济,手中的动作也慢下来。
“这扳指是为纪公子所做,要投其所好才好,他喜欢望山……”霍澜音喃喃自语。
想到望山,难免想起那些她拼命想要忘记的过往。
记忆如水,一旦打开了门,倾洒而出。
过了一会儿,霍澜音抬起头望向梳妆台下的小抽屉。她起身走过去,坐在梳妆台前,犹豫了半晌,才拉开小抽屉,拿出里面的那枚假扳指。
当初她来到丰白城,将脖子上的这枚假扳指取了下来收进抽屉。那之后,还是第一次这么仔细去瞧这枚假扳指。她这才发现上面缠绕的布条有些脏,角落里沾了些血迹。因为布料颜色颇深,先前竟是没发现。
霍澜音拿起剪子,小心翼翼将布条剪开,打算换一块布条缝上。
然而玄色的布条拆下,霍澜音握着里面的扳指整个人愣住了。
“望山?怎么会……”
霍澜音的手颤了一下,手心的扳指差点跌落。她牢牢将扳指握紧。心里乱糟糟的,怎么都想不通。
她分明绕了好大一个圈子,才能在卫瞻不怀疑的情况下,用布条将路边随便买的假扳指缝上,替代望山。真正的望山,早就被她拿去琳琅阁卖掉了啊!
怎么会……
布条之下怎么会是望山?它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霍澜音想不通,心里怦怦怦跳着,莫名紧张。
“难道是那次……”霍澜音讷讷自语。
那次她被歹人卖去青楼,她被劫持的路上故意扯下扳指扔出马车,想给卫瞻留下线索。后来卫瞻及时赶来,将她救下。回去时,他将假扳指交还给她。
“是殿下换回了扳指?从那个时候他便知道我将望山卖了?”霍澜音猛地站起来,不敢置信。
外面的雨毫无停歇的意思,雨声糟乱,霍澜音心里也很乱。
卫瞻脱下湿.漉.漉的衣服,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霍澜音外出时女扮男装,所以她有不少男装。便从没有穿过的男装里,挑了一套大号的送过来给卫瞻暂时穿着。可即使是最大号,在卫瞻穿来,尺寸也实在是小了些。
卫瞻看着露出手腕的袖口,不甚满意。
将低下头,闻了闻袖子。
“啧,果真是新衣服。”
一点都没有她身上的香味儿。
卫瞻回到前厅,霍澜音已经在那里等着他。
“多谢招待。只是这雨这么大,我也走不出去,只好借宿一晚。”卫瞻望着霍澜音,“应当没问题吧?”
霍澜音温柔笑着,说:“这儿是偏远的农庄,附近也没有酒楼客栈。这样的天气,怎么会将纪公子撵出去?”
卫瞻拢着袖子。
“不过,”霍澜音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纪公子也瞧出来了,我家老老小小六口人,宅院就这么大,所有的房间都占着,的确没什么客房。”
卫瞻竖眉,问:“怎么?这是打算让我打地铺还是睡前厅?”
“不不不……”霍澜音连连摇头,“公子说笑了,我哪里敢这般无礼。”
卫瞻瞥着霍澜音,一时之间没猜透她什么意思。
小石头从外面跑进来,笑着说:“王公子已经到了!”
“快请进来。”霍澜音起身,走到门口相迎。
王景行落后小石头没几步,紧接着迈进门槛。他抬起手臂虚挡了一下,微笑着对霍澜音说:“门口寒,别吹风,快进去。”
霍澜音冲他笑着点头,向后退去,回到厅中。
王景行一边往里走,一边对霍澜音说:“小石头都与我说了。”
“不会麻烦表哥吧?”霍澜音温声询问。
“这样的小事谈何麻烦。”王景行谦谦有礼。
卫瞻的脸色冷下去。
王景行这才将目光从霍澜音的脸上移开,望向卫瞻。他和气地拱手,道:“这一片的确偏僻,不曾想纪公子竟会在这样的天气迷路。”
卫瞻冷眼看着他,没吭声。
王景行继续道:“还望纪公子莫嫌屋陋,到寒舍暂住一晚。”
卫瞻的脸色彻底冷下去,已有些难看。
霍澜音走到王景行身边,看向卫瞻,笑着说:“幸好表兄住在隔壁,也可让纪公子暂住一晚。”
卫瞻笑了,他慢条斯理地用指腹捻了捻袖口。
怎么那么想“嘎嘣”两声,将这两人的脖子给拧了啊?

第072章 夜探

“纪公子是对这个安排不满意吗?”霍澜音疑惑问。
“满意, 当然满意。”卫瞻慢悠悠地回话。
卫瞻跟王景行去了隔壁农院, 已将要到寅时。霍澜音打着哈欠,让大家都各自回屋睡去。
莺时是最后一个走的,她一直陪着霍澜音进了屋, 然后给霍澜音拿了一套干净的寝衣。
“姑娘,咱们院里明明有一间客房呀,怎么把纪公子安排到王家表少爷的院子了?我听小石头说王家表少爷已经歇下了, 又是这样的暴雨, 着实把表少爷折腾了一回。”
霍澜音接过莺时递过来的寝衣抱在膝上,道:“今晚的确是太麻烦表哥了。我瞧着后院的果子已经熟了。明儿咱们摘一些送过去。”
莺时眼珠儿慢悠悠转了一圈儿, 挨着霍澜音坐下,笑嘻嘻地说:“表少爷想要的恐怕不是果子呀!”
霍澜音垂着眼睛, 抚摸着膝上的寝衣。默了默, 她说:“日子过得拮据, 暂且也没旁的可回礼。只能先记下, 日后再说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姑娘……我们可都看得出来表少爷的心意呐!又送家具又送衣服, 这个那个的……还直接买了隔壁宅院搬进去, 为了什么多明显呀!”莺时双手托腮, “姑娘, 这该不会就是所谓的当局者迷吧?”
霍澜音笑了一下。她摇摇头,说:“我心里都清楚, 不迷。”
“那……姑娘是怎么想的呀?我瞧着姑娘和王家表少爷合适得很!”莺时望着霍澜音的眼睛亮晶晶的。
霍澜音却收了笑。
所谓合适, 何尝不是一种对现实的妥协。
所谓合适, 是在默认世间女子必要嫁人的前提下, 寻个差不多的可靠人成亲。
原本的她会觉得这样没什么,因为每一个女人都是这样。甚至大部分女人连选择的余地的都没有。可如今,霍澜音却茫然了。她不懂为何一定要寻个所谓合适的人去成亲。
不懂婚嫁的意义在哪里。
难道婚嫁的全部意义就是找一个合适的人去依靠、去寻求庇护,然后繁衍子嗣过完一生?
她知道自己可能因为这段时日乱七八糟的经历,钻了牛角尖,但她暂时真的想不通。
霍澜音忽然有些想念兄长。从小到大,她每次遇到苦恼的事情,周自仪总是能用满腔的大道理宽慰她、指引她。
霍澜音暂时不想这个,让莺时回屋去。她也打算睡了。
“姑娘好好歇着。”莺时打着哈欠走出去。关门的时候,莺时忽然想到姑娘还是没告诉她为什么家里有一间客房,还要让纪公子住进王家表少爷的庭院呐?
霍澜音换寝衣,她的目光落在右小腿上触目惊心的疤痕。她很快移开视线,胡乱换好衣服。不去看,不想回忆。
屋子里的灯一直燃着,她侧躺在床上,望着摇曳的灯火光明缓缓闭上眼睛。
半晌,她忽然又睁开眼睛,确定屋子里的灯还亮着,这才放心地重新合上眼。
三番两次,反反复复。直到沉沉睡着。
等她睡熟,房门被轻轻推开。
卫瞻迈进门槛,瞥了一眼屋中燃着的两盏灯,缓步朝床榻的方向走去。两边的床幔只放下一边,另一边悬挂着。
这是不想让床榻里没有光?卫瞻又瞥了一眼屋子里的两盏灯。
他走到床边,俯视睡着的霍澜音。
她蜷缩着,面朝外侧侧躺着。明明是酷暑夏时,她整个身子缩在棉被中,被子拉得很高,遮了下巴和唇。
“不是想要自由?”卫瞻轻嗤了一声,“有了自由,也没见你高枕无忧逍遥快活。”
卫瞻刚想转身,颇为意外地重新看向霍澜音,借着光,这才看见她眼角噙着的泪。
卫瞻皱眉。
霍澜音在睡梦中小声啜涕着。
卫瞻冷眼瞧着她哭。梦中的眼泪总不是演戏吧?忆起记忆里她所有的楚楚眼泪和妩媚笑靥都带着目的,卫瞻忽觉得恶心。
他烦躁地转身。
“殿下,救我……”
卫瞻的脚步猛地停下来。
“救救我……救救我……”霍澜音睡梦中小声啜涕着呢喃。
卫瞻转过身,遥望着霍澜音,慢慢皱起眉。
半晌,他重新走回床榻,在床边坐下,审视着睡梦中的霍澜音。
眼泪从她的眼角溢出,窝在眼角鼻梁上。眼泪一点点聚多,终于滑过鼻梁,流进另一只眼,将眼睫打湿。
卫瞻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哭。
他曾以为她真的死了,死于他的疏忽过失。
他什么也没做。“她的尸体”被埋时,他不在,旁人为她悼念洒泪时,他也不在。他冷脸下令启程,连看都不看一眼她的残坟。
他只是捡了一截“她”的指骨,而已。
他只是常常想起混乱片段记忆中,他失了神智掐着她脖子时,她哭着求他的样子,那双绝望无助的湿.漉.漉的眼睛如梦魇般折磨他许久。
她很害怕吧?
差点被他掐死,又遭到野狼撕咬生吞。
也或许,她根本就是被失去神智的他亲手掐死,后来的尸身才被野狼分食。
她死前一定很害怕很绝望吧?也不知道有没有哭着喊他向他求救。
无论前者还是后者,都是他要了她的命。
他是命定的孤家寡人,他不准许自己难过和想念。
可是后来呢?
卫瞻唇角轻扯,勾出一抹嘲讽的冷笑。
一切不过一个阴谋,她活得好好的,雕玉、种花、调香,作画,还能和老相好谈情说爱。
他若再晚来几个月,说不定她已经嫁了人,成了别人的妻。说不定大着肚子对他笑。
他以为的痛都是她的阴谋,她筹谋一切只是为了让他认为是他害死了她?让他余生活在愧疚自责中?
从满腔自责到愤怒愤恨,被他仔细收着的那一小节手骨成了最大的讽刺。现实给了他狠狠一巴掌,笑他才是天下第一号的蠢货。
“告诉孤,你这孩子只是一时起念。”卫瞻指腹捻去她眼窝里蓄着的泪,放进口中。
又咸又涩。
卫瞻起身。他离开前,故意吹熄了屋子里的蜡烛。
床榻上的霍澜音不安地翻来覆去,终于香汗淋漓地坐起来,大口喘着气。
“莺时!莺时!莺时——”
“来了!来了!莺时在!”莺时一边穿着外衣一边跑进屋,连鞋子都没穿。她慌忙坐在床边,让霍澜音靠在她的肩上。她反复轻拍霍澜音的背,劝着:“没事了,没事了,姑娘只是又做噩梦了,不要怕不要怕……”
霍澜音靠在莺时的肩上,目光呆呆的。
“对,不用怕。”她疲惫地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轻声呢喃,“梦都是反的……”
莺时哭了。她哭着说:“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还不如……”
她咬咬唇,哭着问霍澜音:“姑娘,你可后悔过?”
窗外的卫瞻透过窗缝,遥遥望向霍澜音。他听见她说——
“不,就算真的死在狼群里,也不后悔。”
卫瞻合上眼。
他没有再听下去,转身离开,回到隔壁王景行家中。
王景行站在檐下,远远望着回来的卫瞻。卫瞻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收回视线。
“纪公子,刚停了雨,这深更半夜是去了哪里?”王景行面带微笑,语气温和。
“你家太闷热,出去随便走走。”卫瞻走到王景行面前,“王公子也半夜不睡?”
王景行点点头,含笑道:“这场暴雨着实闷热,我也是闷热得睡不着,想着出来走走。”
“哦,你继续。”卫瞻经过王景行,回了客房。
王景行立在原地看着卫瞻进了屋,他转过头望向隔壁的院落,略担忧地皱起眉。
第二天,霍澜音很早醒来。她磨了一会儿玉料,冯婶才将早饭做好。六个人围在一桌,和和气气地吃饭。原本霍澜音和莺时一起吃,后来她无意间发现冯家人一起吃饭的时候说说笑笑,和她从小接受的食不言规矩大相径庭,意外地觉得有趣,她甚至觉得羡慕。后来,她便带着莺时和冯家人一起热热闹闹地吃饭。
吃过饭,霍澜音带着莺时和冯家人拯救经了暴雨的花草。她在庭院里种了几十种花草,都是她用来调香的原料。花草不是一年四季都开,如今盛夏正是攒下香料的最好时节,万不可让一场雨将心血都给毁了。
“咚咚咚。”
“我去开门!”小芽子蹦蹦跳跳地跑去开门。
“是王公子来啦!”
霍澜音抬起头望了一眼王景行身后,不见卫瞻的身影。她略诧异了一下,起身去洗了手,将王景行请到檐下,在一套石凳上坐下。
“纪公子已经走了吗?”
“是。我今天早上醒来时,他不知何时已经走了。”王景行道。
“哦……”霍澜音皱起眉。
王景行犹豫了一下,才问:“表妹似乎很是在意他的来去。”
“那是自然。”霍澜音想也不想,“他连押金都没给我。我可把所有钱银都用来买了那块原料。他若跑了,我不仅不赚,兴许还要赔一笔。”
王景行愣了一下,不由失笑。他认真道:“若是这人不靠谱跑单,倒是便宜我捡漏。嘉瑜还不知道你就是梅无,她也快过生辰了,刚好可以转单给我,送她做生辰礼。”
霍澜音端起石桌上的茶盏抿了口清爽的凉茶,没有回话。
王景行小心翼翼地扫了一眼霍澜音的神色,亦端起茶盏喝了口茶。他认真道:“表妹不要多想,刚刚那话不过玩笑话,瞧着纪公子穿戴不像跑单之人。不过我今日过来也的确是想麻烦表妹,若是有空雕一枚玉佩,我是真的想拿出一枚出自梅无先生的玉饰赠给嘉瑜做生辰礼。”
霍澜音安静地看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第073章 无礼

望着霍澜音的眼睛, 王景行心里一沉, 忽有一种不安的感觉,他别开眼,逃避地看向庭院里忙着扶花的人, 说道:“这场暴雨,可惜了这些花。”
“是啊,昨儿还开得好好的。一场雨, 将花儿都打坏了。”霍澜音起身, “表哥坐,我要去摘捡花草了。若等到中午恐怕这些落花都要被晒蔫儿, 就真的不能用到制香上了。”
“我也来帮忙。”王景行挽起袖子。
霍澜音笑:“表哥没有事情要忙吗?我怎么记得表哥以前总是很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