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一下,忽又说道:“我已经找到工作了,是在一家公司里做软件设计工程师。”
“哦,真的吗?这么快?那恭喜你了!”我由衷地说道。读了大学出来的就是不一样,很快便能找到这么好的工作。
“谢谢你,”他笑了笑,“其实是一个同学介绍的,哦,你还记得朱美琴吗?我高中时的同学,她就在那家公司,听说我在找工作,就跟他们老总推荐了。”
朱美琴?那个瘦高又骄傲的女孩儿。我当然还记得她,尤其记得她总是昂着下巴走路的样子,就因为那时她的父亲是厂长。听说她只读了专科,没想到现在已经跻身白领阶层。
“哦,是她啊,当然还记得。”我笑了一下,转身趴在木栏杆上。
周鹏飞看了我一眼,也趴在了木栏杆上。“巧然…”他顿了一下。
我转过头看他,但他没有看着我,而是注视着河面上那些不断晃动着的光影。
“这两年给你的信越来越少,你不介意吧,而且,你好象也没怎么回信,是不是觉得…觉得我很烦,不想给我回信。”他一口气说道,却一直不转过头来看我。
“没有,我没有介意过,更不会觉得你烦。”我慌忙说道,“只是太忙了,每天时间都不够用似的,倒是你,你不介意吧?”
他转过头来,笑了:“没有,怎么会?”看着我,眼神很仔细也很专注,“巧然,你…”欲言又止,眼神却不再回避,“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回来找工作吗?”
他的眼神让我心里蓦地一动,慌忙转开眼去,河面上的光影晃花了我的眼。
“你…你总是这样,总是喜欢低下头去逃开我的问题。”他轻声地说道,有些淡淡的无可奈何。
“没有…”河上的光影晃乱了我的心,“我们往回走吧。”绕开他就往桥下走。
“巧然!”他在身后喊住我,“你不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吗?”
“周鹏飞,”我转过身来看着他,“我们算是朋友吧?”
他一楞,有些茫然地回答:“是啊…”
“那就对了啊,”我看着他,凄凉的苦意泛了上来,嘴里都是涩涩的,“我们是朋友,一定要说得那么清楚么?”
周鹏飞看着我,他的眼神里有一种被刺痛了的难受,是因为我故意加重了语气的“朋友”二字么?我又一次垂下眼去。
“巧然,你…”他有些艰难地说道,“你已经有男朋友了吗?所以我只能是你的‘朋友’?”他也加重了语气。
心里一阵抽搐。不!周鹏飞,你不能明白的,我从未恋爱过,可是却已经失去了恋爱的资格,你永远也不会知道,命运对我有多残酷…
“对不起,周鹏飞,我想先回去了。”抬起眼,看看那高大俊朗的身影,转过身便跑,心里是那样的酸,那样的涩。这样的男子如果能是我的爱人,常伴我的左右,该有多幸福,多风光,多有面子,可是我们仿佛注定只能擦肩而过,注定没有这样的缘分。周鹏飞,对不起,我再也不是那个憧憬爱情的高中女生,现在的我不愿恋爱,不想恋爱,也不能恋爱…
回到家里,慧然正靠在沙发里看电视,见我回来,就从沙发里跳了起来。
“姐,这么快就回来啦,周鹏飞呢?走啦?”她凑过来挽住我的手臂,又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
“他回去了。”我看着她古怪的神情,“你干吗呀?碗洗了没?”
“姐,我发觉,其实你挺漂亮的。”慧然仔细地端详着我,“就是不爱打扮,光彩都被掩住了。”
“别瞎说,我有什么光彩?”走过去靠进沙发里,忽然觉得说不出的疲倦。
“姐,”她又凑过来,紧挨着我坐着,“周鹏飞什么时候回来的?你嘴很紧哦,男朋友都带回家了,我才知道。”
“小慧,你别乱说了,好不好?”我疲倦地抹了抹脸,“我们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普通朋友?我看不是吧。”慧然不依不饶的,“姐,他是不是高中时就开始喜欢你了,喜欢了这么久,可不容易哦。”
我不想说话了,闭上眼睛,眼前却浮现起那被刺痛的眼神。
“姐,有这么优秀的男人做你的男朋友,很幸福很有面子呢,而且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你,英俊高大,又有前途,性格又好,样样都占齐了,姐,你肯定会遭人嫉妒的,我都好羡慕你,要是我也有这么好的运气就好了,我们学校里的男生,哪个也比不上他…”
“行了,你别在那儿自说自话了,我们根本不可能的。”我从沙发里坐了起来,有些心烦地看了慧然一眼。
“怎么不可能?”慧然不解地看着我,“他喜欢你,你也喜欢他,为什么不可能?”
“你凭什么说我喜欢他?”我白了她一眼。
“你不喜欢他么?”慧然不能相信地看着我,“这样的男生换谁都会动心,你会不喜欢?”
喜欢他么?不喜欢他么?我好象根本就没仔细想过这个问题,只知道不能喜欢,也不敢喜欢。
“姐?”慧然轻轻撞了撞我,“你该不会真的不喜欢他吧?”
“小慧,”转头看着我的妹妹,苦涩只能深藏在心底,“我跟他根本不合适,他是读清华的高才生,出类拔萃,而我只是个平凡普通的高中毕业生,论哪样也不合适。”
“姐,你…”慧然想反驳我,被我打断了。
“我不是看不起自己,而是…人要现实一点,我和他的路根本走不到一起,生活空间的不同,也让我们之间几乎没有共同语言,说实话,小慧,”我呼出一口气,心里仍是那么地郁闷,“我觉得跟他在一起,总是不知道该说什么,真的是无话可说。”
“姐,你…你怎么这么现实啊?”慧然看着我,微微皱了皱眉头。
“现实一点儿不好么?”我看了看她,慧然还在做梦的年龄啊,“小慧,学校里是不是有很多男生追你啊?”
“什么呀,”慧然脸一下子红了,那一抹红晕,如一朵静夜里初绽的红莲,“那些男生没一个象样的,我才看不上呢。”她轻轻撅了撅嘴。
“那你看得上什么样的?”我挤了挤她。
“至少不能比周鹏飞差太远嘛…”她顿住了,脸更红了,朝我吐了吐舌头,便将头腻在我肩上,“哎呀,姐,你问那么多干吗?”
原来我的妹妹竟是这样心高气傲的,寻常男子都不会放在眼里,而她也有这样的资本呢。心里忽然一动,周鹏飞!他不就是合适的人选吗?
“小慧…”
“我悃了,想睡觉了。”慧然忽然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避开了我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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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站在快餐店的服务台后,倦意一浪一浪地淹过来,眼睛也涩得难受,只想闭上,只想休息。
“巧然。”有人撞了我一下,我吓了一跳,转过头,是苏茜。
“你在干吗?眼睛都闭上了。”苏茜打量着我,“一脸疲倦的样子,又熬夜读书啦?头发才长起来,就又开始拼命了?”
脸上一热,心里却是一苦,慌忙垂下头:“没有啦,下午人都会很倦的嘛。”
这几天晚上下班,杨不羁都等在那条小巷子里,不但没有丝毫的厌倦,兴趣反而更浓厚了。回到家总是已经凌晨了,觉都睡不够,哪里还有时间看书。平静的生活早就改变,苏茜,我也希望还能象以前那样啊。
“唉,巧然…”苏茜叹了一口气,却又不说什么。
“怎么啦。”我看着她,这个女孩子有心事是写明在脸上的。
“我和曹宇又吵架了。”她情绪低落地说道。
“行啦,你们俩吵架都是家常便饭了,”我笑了笑,她这副样子我早已见惯不惊,“要不了一天就会和好,愁什么呀?”
“不是,巧然,”苏茜微蹙着眉,“不一样,以往吵完架,他总是会先来哄我,说尽好话,可是这次不是了,巧然,”苏茜忧虑地看着我,“昨天吵了架,到今天也没见到他的人影儿,电话也没一个,以前从来都不是这样的。”
“苏茜,你别心急嘛,他可能很忙呢。”我安慰她。
“不会,他再忙也会给我打电话的,”苏茜趴在服务台上,“巧然,你别觉得是我小心眼儿,我真的觉得他不象以前那么爱我在乎我了。”
我转过头看着苏茜,这样一个可爱的如洋娃娃一般的女孩儿,模样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小,可是此刻,脸上的苦恼,眼里的轻愁,使她看起来又象个成熟的女人。
“我越来越紧张他,却发现他越来越不在乎我,巧然,我该怎么办?”苏茜转过头来看着我,眼里竟已有泪光。
我一惊,忙说道:“苏茜,别这样,还在上班呢,别胡思乱想了,事情不会象你想的那样的。”
苏茜吸了几口气,把眼泪强忍了回去,她的样子看得我心里都好难受。
“巧然,”苏茜又吸了吸鼻子,“我想去找他,要不然心里总慌慌的,跟你请个假,好不好?”
“好啊,”我点了点头,又不放心地看着她,“不过,苏茜,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太在乎他了,也许会伤害到你自己的。”
“巧然,我也知道,可是…可是我好象做不到。”苏茜转身走出服务台,那一头卷卷的短发看起来都似乎不那么活泼俏皮了。
我转过头,看着餐厅里几桌客人,几乎都是带着孩子来吃快餐的。西式快餐实在没什么味道可言,但小孩子却最喜欢,纯粹是为了好玩吧。看着那几个孩童的脸,那样的天真无邪,那样的无忧无虑,心里忽然说不出的失落与悲哀。如果可以永远不长大该有多好,永远拥有孩童那种纯真的世界该有多好,就不用去感受成人世界里那些复杂的,有时甚至会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烦恼与痛苦。
晚上快要下班时,正在结算一天的帐目,田松石忽然走下楼来。
“小宋,”他站在服务台外,鼻梁上的黑边眼镜反着服务台内的灯光,“昨天的帐目好象结算的不是很准确呀。”
“什么?”我一惊,忙问道,“有差误么?”
“嗯,我算了几遍始终对不上账,要不然,你再仔细查查?”田松石推了推眼镜。
额头上浸出冷汗来,糟了,怎么会有差误的?一笔一笔算清楚了的呀,慌忙在电脑里查找前一天自己做的帐目明细表,查了半天,也没查出什么,一结算,果然和经理那儿的总账有出入。
“别着急,慢慢查,小宋。”田松石和蔼地说道。
抬起头来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幸亏是这个老好人,如果是换了别人,不训斥也会责备一通。
可是查了很久也查不出来,一笔一笔的账都翻过了,连前三天的都翻出来查了,收入找零数目都清楚无误,可总账就是差了几十元。公司有严格规定,如果账目有差误,查不出原因的,主管就要三倍金额赔偿,而且扣除当月奖金,发现三次就会开除。倒不是心疼钱,只担心名誉受损,才当上主管,还是试用期就出这样的差误,既辜负了经理的信任,又给一直眼红不服气的一些工友留下了话柄。
“对不起,经理。”我惭愧地看着田松石,“是我的失误,明天我会按公司规定把这些钱补上的。”
田松石“呵呵”笑了起来,看着我:“没关系,小宋,别丧气,人哪有不出差错的嘛,你工作很努力,我是看在眼里的,以后仔细一些就是了。”
“经理,我…”面对这样的安慰,更加汗颜。
“哦,已经很晚了,小宋,你回去吧。”田松石说道。
看看墙上的钟,已经十一点过了,店里的员工都下班了,除了厨房里守夜的小工,这店里就只有我跟经理了。
“经理,不好意思,让你也耽误到这么晚,真对不起。”心里更惭愧了。
“没关系,没关系,还不算太晚。”田松石摆手说道,笑咪咪地看着我。
和经理一同走出店门,刚想向他道别,就听他忽然说道:“小宋,家离这儿远吧?我送你回去。”
田松石自己有一辆私家车,只要他在店里,那辆车就会停在店门外。
“不麻烦你了,经理,已经很晚了,你先回去吧。”
“不麻烦,不麻烦,”田松石又摆摆手,“这么晚了,一个女孩子家不安全,来,上车吧。”
感激地坐上田松石的车,告诉了他地址,他便发动了车子。他开车的样子很谨慎很小心,车速也不快,连话也不怎么和我讲,不象杨不羁那样随意又放松,车速疯快,完全不当回事儿似的。
现在已经很晚了,如果今晚他又在那小巷子里,恐怕这会儿也已经等不下去了。一想到那个人,心里就又是厌恶又是害怕,连带着对自己都厌恶起来,和他在一起,觉得自己就象一个毫无尊严的下贱的女人,我恨这种感觉,恨自己的心里会有一个阴暗的角落,一个从不敢对人言羞于启齿的阴暗角落,什么时候才能摆脱,什么时候我的生活才能再恢复以往的平静,再也不能了吗?
车窗外灯影疏离,街道、树木、建筑不断地一晃而过,眼睛也疲劳地再也撑不住了,闭上眼睛休息一下,很慢很平稳的车速让人感觉很放松。
朦胧中,忽然感觉到胸部正被人抚摩着…又来了,他总是不肯放过我。睁开眼,看清楚凑近我的那张脸,骇然大惊。
田松石!是田松石!!抚在我胸上的是他的手!!!
我惊叫了一声,猛地一把推开了他,转身想打开车门,车门却打不开,立刻又被田松石一把抱住了。
“小宋,你别怕,别叫…”还是那样温和的声音,听起来却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你做什么?放开我!”我又猛力推他,可是这一次却被箍得死死的。
“小宋,你就跟我一次,就一次,”田松石压低了的声音,透着可怕的欲念,“你很漂亮,尤其这身子,真是勾人,我早就憋不住了…”
“不!你放开我!不要想…”越挣扎却被箍得越紧。
“小宋,你跟了我,我不会亏待你的,就这一次,就一次…”那黑框眼镜的背后闪烁着那样邪恶的光,那张扭曲了的脸凑得越来越近。
心里恐惧极了,几乎要晕厥过去,拼命地挣扎,可是窄小的汽车里根本没有可以挣扎的空间。
“放开我,你放开我!”我尖声叫着,恐惧让我的声音颤抖起来。
田松石不再哄劝我,忽然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我身上,丑陋肮脏的嘴也压了过来,我尖叫着避开了,那张嘴落在我的颈项里,仿佛要吸掉我的血液一般,我又恶心又害怕,又被压得喘不过气来,想叫也叫不出来,耳旁只听到那可怕的粗重的喘息声。
一只手又蛇一般地爬上我的胸部,我拼尽全力也无法挣脱开,肮脏的嘴唇一直压在我的脖颈上,让我几欲窒息,那毒蛇般的手再也耐不住地撕开了我胸前的衣服甚至胸衣,湿冷的手指摸索了进来…
不要!不要再让我受这可怕的凌辱,老天,你究竟要安排我怎样的命运,我无法再承受了,真的无法承受了…绝望与恐惧让我被压住的嗓子眼里再次迸出虚弱的叫声,救我!谁能救我…
“砰”地一声使车身都震颤了一下,玻璃碎裂的声音中,身上忽然便轻了,呼吸也顿时畅通起来。
“把车门打开!”一个冷酷得让人心寒却让我无比安慰的声音。
“你…你…”田松石的衣领被一只有力的手紧紧揪住,他吓得几乎瘫住了,哆嗦着按下了车匙上的遥控开关。
车门打开了,田松石被一把揪了出去。
“你…你想做什么?”田松石挣扎的声音。
“你胆子不小,居然敢欺负我的女人!”声音冷酷中竟带着股杀气,“是不是活腻了?”
“不是…没有,你饶了我,我再也不敢了,再也…”话还没说完,田松石就闷哼了一声。
我靠在车座里,看着车窗外那个仿佛变了个人似的男人,那个平日里慵懒颓废现在却强悍又残酷的男人,捂住了田松石的嘴,不让他叫出声音。看着那个平日里和善可亲现在却可怕的象只禽兽的男人,在毫不留情的拳头下死去活来,心里却一点也没有解恨的感觉,只是害怕,对人性的害怕,说不出的害怕,身体在剧烈的颤抖下瘫软无力。
田松石满脸是血地趴在地上,不住地呻吟,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今天放过你,如果再让我看到你,你就只有死路一条了。”杨不羁又在田松石的身上狠狠踹了一脚,才向我这边望过来,看到我还坐在车里,他楞了一下。
走过来,打开车门,探头进来看了看我。我害怕地向后缩了缩,这些男人都让我感到害怕,他们没有一个是好人,都是可怕的魔鬼和禽兽。
可是这个魔鬼的眼神却是那么温柔的怜惜的,忽然伸手轻轻抚了抚我的脸:“别怕,宝贝儿,没事了。”一种与刚才的残忍冷酷截然不同的声音。
心里紧绷着的什么东西忽然就松开了,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止也止不住的。他惊了一下,慌忙将我从车里抱了出去,紧紧地搂在怀里。
“别害怕,没事了,有我在,不用害怕。”手轻轻地抚着我的背,透过薄薄的衣衫能分明地感觉到那手心里的温暖。
紧贴在他的胸膛上,竟觉得这坚实的胸怀里真的让我感到安全,让我不再害怕,怎么回事?刚才我不是觉得他象个魔鬼,怕他、厌恶他、恨他的吗?为什么此刻这些感觉忽然之间全消失了?这是个无恶不作的坏人啊,我怎么…坏人?好与坏,到底有怎样的衡量标准?田松石,不是人人见了都会认为是个老好人吗?他外表看起来和善甚至有些懦弱,可刚才的那一刻竟是那样的邪恶狰狞,象一头疯狂了的饿狼。坏人?到底谁才是坏人?
“我送你上去吧。”轻轻地松开我,温柔的声音。
我低头瞥见胸前被撕裂了的衣服,慌忙伸手捂住,想起刚才那可怕的情景,想到那只湿冷的蛇一样的手…浑身不自觉又一个冷颤。
他脱下衬衣披在我肩上。抬起头来看见的是那赤裸着的上身,还有那对怜惜的目光。紧紧地把自己裹在他的衣服里,紧紧地被他揽住肩膀,从还趴在地上痛苦呻唤的田松石旁走过,一眼也不敢再去看。
走到家门前,摸出钥匙,却哆嗦着半天找不到锁孔。他帮我开了门,走进去,开亮了灯。温暖的灯光,熟悉的家的味道,让人顿时松懈下来。
“你就住在这样的地方?”他环顾着这小的可怜的房间。
我没有吭声,抬起头,看着班驳的墙壁,破旧的家具,光秃秃的白炽灯…这是我的家,让我感到温暖和安全的家,我从不以此为“耻”。
“你…你要坐一会儿吗?”我轻声问道。
他没回答,只是揽着我走过去一同坐进沙发。几秒种的沉默里,我一直盯着茶几玻璃面上那道醒目的裂纹。
“那混蛋是谁?你怎么会坐在他车上?”他忽然问道。
“是快餐店的经理,他说送我回来…”禁不住又是一个冷颤,今夜的我为什么这么脆弱?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你怎么会做两份工?很缺钱吗?”
“妹妹还在上学,钱不太够用。”
又是一阵沉默,沉默中他忽然伸手向我胸前摸来,我一惊,慌忙往后一靠,躲开了。
他轻笑了一声:“我拿烟,在衬衣口袋里。”
这才发觉自己还裹着他的衬衣,深蓝色有暗花纹的真丝衬衣,脸上一热,低下头去,从口袋里摸出那包“中华”烟递给他。
他伸手来接,我猛然瞥见他一手臂的血,不由得抽了一口冷气。
“你受伤了?”我惊问。
他淡淡一笑,取出一支烟来,含在嘴里:“没什么,不用紧张。”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我瞪着他的右臂,整个小臂上都是血痕,纵横交错,触目惊心,怎么还会没什么?
“你怎么会受伤的?”明明看见他把田松石揍得无还手之力,又怎么会受伤的?
“砸车窗玻璃时划的,伤口不深,只是刚才揍那混蛋时用了劲,可能豁开了。”摸出打火机点燃香烟,仍是不当回事的样子。
他是心急救我才受伤的,这一手臂的血是因为我…心里忽然颤了一下。站起身来,走到床头柜那儿打开抽屉,家里还好有酒精,还有一小瓶云南白药。拿了过去,用棉球沾了酒精,把他的手臂拉过来轻轻地擦拭,有的地方血都有些干结了,慢慢地擦,一道一道的伤痕便露了出来,有一道伤痕里甚至还嵌着玻璃屑,在头顶的灯光下让人心悸地泛着光。
心里有某根神经被隐隐牵痛了,竟不敢伸手去将玻璃屑取出来。他一直默不作声地让我帮他擦血迹,这时才忽然伸手过来,手指轻轻一挑,便将玻璃屑挑掉了,伤口立刻涌出血来,慌忙将白药粉末抖在伤口上,自己的手也轻轻地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