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吗?”
“呵……”她怒极反笑,声音轻柔极了:“黎先生,如果我要威胁你,何必麻烦地等到现在?七年前我就会问你:‘黎总裁,姜氏那百分十的股份,你买回来了吗?’”
“你说什么?!”黎世轩大大一震,突然间,整个人倒退一步,踉跄的双腿几乎摔倒,“你……”
他指着她,手指颤抖地指着她。仿佛过往一切本已遗忘的丑陋记忆突然间全攻上心头。
“你、你……”
苏易却冷静而和平,因为这些丑陋的记忆从来都在她心头:“黎先生,这句话,是不是比你的于世侄更有冲击力?”
“你……”黎世轩的手越发颤抖,甚至整个人都开始颤抖着,“你知道?”
“我该不知道吗?”苏易冷静地看着他,就像刚才那样轻柔而冷静地,“被人扫地出门已经够可悲了,要是连自己为什么会被扫出去都不知道,那不是可以直接去死了?”
黎世轩不可思议地瞪着她,比前天甫会面时更不可思议一百倍地瞪着她,羞窘的脸一秒钟内从苍白变为猪肝色:“你……你打算用这件事……”
“没错!”苏易上前一步,像是毫无畏惧地靠近他的脸,“我现在,正式用这件事威胁你。你听好了,黎、世、轩。”
“小易……”
她冷冷地扯出一抹笑。
黎世轩还要说什么,不过苏易完全不给他机会。
还有什么好说呢?这个丑陋的男人,这个她差一点就要永生永世叫他父亲永远爱戴他的男人,这一刻,他们还有什么好说?
所以,苏易只是冷冷地看着他:“黎先生,这才是我对你真正的‘警告’。”
然后匆匆收拾一旁的文件,打开门离开这个地方。
她做得真好,好得从总裁室里走出来,看到于浚伟正趴在秘书办公桌前调笑,她还能走过去,对那个见过一次面的古典美女点头微笑。
“谈完了,我们回去吧。”
“就谈好啦?这么快?”于浚伟尽管前一秒还在讲笑话,但一听到苏易的声音,还是马上反应过来,“才二十分钟。”
“够了,您这么英明神武,不早打通关系了吗?二十分钟够用了”
这句话就像最诚心的赞美,美得于公子二话不说地接受了:“行,那我们走吧。”
当然,在走之前他还不忘回过头,对向来最钟爱的古典型美女微笑:“有空一起吃饭,打电话给我。”
然后才春风得意地带着苏易离去。
3半路杀出的诺诺小姐(嗨,老同学,好久不见。)
几天后那位很古典的秘书小姐打电话过来,告诉苏易合约的事已有新的决定:“苏经理,有关和‘东宇’的那些合约,黎总再三考虑后还是决定签了。您什么时候方便,我过去拿合约好吗?”
秘书小姐的声音很温柔,不过言下之意也很明显——黎世轩决定签约了,只是他再也不想见到她。
这样也好,反正她也不想再见到他,上次那种场面她可没兴趣再演第二遍。
苏易对着电话说:“好的,你什么时候方便过来拿都可以。”
“要不这样吧,今天晚上好吗?”
“今晚?”她奇怪她怎么不在工作时间过来。
“是的,晚上我和浚伟约了一起吃饭,你也来吧,顺道拿合约给我行吗?”
“啊?”这头的苏易怔了一下,几乎呆足了一秒,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浚伟”,原来就是我们的于大帅于浚伟。
有没有搞错?这小子不过就请人家Copy了一份文件,就不顾自己的模特女朋友,和人家相约吃饭?
她在心里超级不耻地鄙视着某人的水性杨花,黎总裁的秘书小姐又开口了:“苏经理晚上有空吗?”
“呃……那就晚上吧。”她应承下来。
两人把晚饭的地点选在Vivian的咖啡厅里,刚好苏易答应了Vivian要过去拿门店钥匙。
于浚伟和秘书小姐早她一步到达Venus。等苏易下了班赶到时,他们已坐在角落的位置上,窃窃私语地不知在说些什么,一边说还一边时不时咯咯笑着,突然间,苏易同情起于浚伟那位所谓的新女友。
可怜的小女孩,怎么会搭上这么匹到处放电水性杨花的种马?
她忍不住摇头,刚好被于浚伟的脸一扬起看到了。
于大帅立即扬了扬手,招呼她过去:“醋桶醋桶,这儿!”
随即,苏易扬勾出一抹职业式的微笑,朝秘书小姐点头:“周秘书你好,我把合同带来了。”
坐到他们旁边的坐椅上,她把合约从包包里拿出来,公事公办地交给秘书小姐。
于浚伟在一旁笑起来:“我说苏易,你这脑袋是怎么了?连老同学都不记得了。”
“什么?”
“周诺啊,”他朝秘书小姐呶呶嘴,那眼神似乎在责备某人的健忘,“刚刚诺诺还在说呢,本来早就想和你打旧招呼了,结果你好像完全没认出人家似的。你都忘了我们大学迎新晚会上那个很有古典美的女主持人了吗?”
他这一说苏易才突地想起似乎是有那么一回事,立即转过脸看向那位秘书小姐。她也正看着她,富有古典美感的鼻子和嘴巴隐隐约约和记忆中的某张脸叠合。
这下苏易突然想起那日在黎家大宅,第一眼见到她时,似乎也有那么点熟悉的感觉滑过。不过因为当时的心情,她也没太注意。
“怎么样,现在想起来了吧?”秘书小姐眨眨眼,“我是周诺呀,迎新的时候我们还一起吃过饭呢。本来前几次就想和你打招呼了,不过你好像都没把我给认出来,我就不好意思自讨没趣了。”
周诺的笑容很诚恳,声音很热情,相比之下苏易的健忘就好像显得有些过分了。
于是她立即点头赔礼,不管这张脸和记忆中的“旧识”到底重叠了几分:“是是,我记起来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咱也四五年没见面了,一时半刻没认出人来很正常啦。”周诺一脸毫不介意的坦然样,朝她摆摆手,“不过你那天骂黎千金真是骂得很好呢,害我在旁边都想鼓掌了。”
她就像看了一场劲道很够的戏似的,凑过来压低声音说:“我平时也受不了她那千金架子,那天看她嘴歪成那样,真是让人痛快。”
周诺边说边笑,惹得于浚伟很好奇:“什么黎千金?”
“秘密。”她朝他眨眨眼。
苏易在一旁笑了,也附和周诺对于浚伟说:“是啊,这是我们女人之间的秘密。”
“神经兮兮。”于浚伟不满地扫她们一眼,随后招来旁边的服务员,“算了不要再扯了,诺诺一定饿了吧。”
他自服务员手上接过Menu,亲密的称呼雷得苏易几乎鸡皮疙瘩掉满地。
诺诺?见鬼的,和他认识这么久相亲相爱这么久,苏易也不见他叫过她一声“易易”。果然交情不是论年数的。
“你们聊吧,我就不掺合了。”她努力压制住对某人的不耻,笑着面对周诺,“朋友在那边,我过去和她聊聊,就不打扰你们了。”
“不一起吃饭吗?”
“没关系,我到朋友那桌吃也一样。”
反正合约也送到了,再呆在这听他们“诺诺”来“伟伟”去有什么意思?她可不想当一颗不发光的电灯泡。更何况于浚伟根本就没开口挽留,明显有异性就没了人性。
Venus最角落的某个靠窗座位上,Vivian坐着,红唇在今日的灯光下略显苍白。
从苏易的角度看过去,Vivian无论从座位还是坐姿甚至是抽烟的样子微笑的弧度,看上去都给人一种感觉——她坐在这里,而且也将一直在这里,等某个人到来。
只是当若有所思的Vivian看到她,立即就摁熄了燃到一半的香烟,姣美的唇瓣勾起,紧接着,又是她一贯的调侃音调:“这感觉真是奇怪呢,我怎么感觉这是两女争一男的戏码?3P?”
说着,凤眼还很顺便地扫了眼那边的于浚伟。
“神经病!”苏易忍不住对她翻白眼,“那种没有贞操观的男人,你可别把我的幸福和他扯到一起。”
诺诺?天,想想她都鸡皮疙瘩掉满地。
“我好像闻到一股酸味。”Vivian吸了吸鼻子。
“神经啊你?”
她哈哈地笑了,似乎逗苏易逗得很开心。
“我说姐姐,你今天脸色看上去这么不好,心情却这么好,怎么,受到什么冰火两重天的刺激了?”
“哪能有什么刺激啊?成天坐在这咖啡厅里。”Vivian说,表情淡淡的,不过语气里丝毫听不出她对她的宝贝咖啡厅有什么意见。
其实大家都知道她对这家咖啡厅完全没意见,否则Vivian不会甫毕业什么都不干就直接开这么一家咖啡厅。一千多个日子以来,她几乎有百分八十的时间呆在这里,坐在落地窗前的那个角落,望着外面人来人往的街头。
于浚伟经常说:“你看Vivian那个样子,她像不像是在等某个人?”
其实以Vivian的自身条件,她根本无需等待任何人。可事实就像刚才走过来时想的一样,苏易也经常觉得她像是在等着某个人,某个她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男子。
有时候吧,苏易想她一定也有自身的故事。就像米兰昆德拉说的那样,如果我们相遇得早,彼时彼此的生命乐章都才刚开始,那么我们可以共谱未来许多许多的路程。
只是苏易和Vivian在大学时期才相识,同悲同喜再多也不过七年。所以她曾经发生过什么,Vivian从未主动提起,她也就无从得知。
就像于浚伟从来不会逼问她的过去,苏易想人人都有秘密。人与人之间像这样保持适可而止的距离是好的,即可产生美,又不妨碍交际。
也许这样的宽容就是一个人逐渐成熟的开始。
Venus的小妹很乖巧地送上一杯摩卡,这是苏易每次来Venus的必喝饮品。她心满意足地拿起杯子啜了口,又叫小妹送上一块提拉米苏。
而对面的Vivian喝的不是咖啡,保养得极好的英国瓷杯里,袅袅白烟伴着红茶的香气升起。
“要试一下这杯吗?新产品,推出第一天就卖了一百多杯。”
“真的?”苏易感兴趣地拿过杯子喝了口,阿萨姆红茶超级赞的味道立即布满整个口腔。
说真的,虽然这个女人置自己的一切优良条件于不顾,无视聪明的脑袋、艳丽的面孔、高挑有致的身材以及足以摆平一切男人女人的情商,整天把自己扔到这些饮品的研调里,惹得苏易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但还是不得不承认她调出来的饮品真是一等一的好。
“如果你肯把放在这间咖啡厅的心思拿到商场上,我保证你早就比我有出息。”好喝归好喝,苏易还是把自己一向的看法提出来。
Vivian笑了笑:“人各有志嘛。还说我呢,如果你肯把放在工作上的心思拿出一点儿放到于大帅哥身上,我保证你随时都能荣登于氏老板娘的宝座。”
苏易很无语地横Vivian一眼,而刚好在这时,不远处那桌就传来周诺的笑声。
这位长得很古典的美女笑起来可真够现代化的,苏易转过脸去,就见于浚伟在和她说着什么,惹得周美人笑个不停。
“真够骚包的,你说都有女朋友的人了,怎么还能看到美女就放电?”她不屑地对Vivian说。
“骚包也得有条件呀,要不是于公子长得人模人样的,那些看上去一点儿也不骚包的美女哪能净往他怀里钻?”
“长得帅就要这样?”
“要不然你以为呢?天物启能暴殄?”
“我可不这么认为。”苏易冷哼一声。
Vivian不以为意地笑了:“得了,酸葡萄心理。”
如果要再继续谈下去,那些侃过一百遍的老掉牙台词又得搬出来,所以她懒得再和苏易继续这个话题,撇撇手,重新抽出一支香烟点燃。
然而不出一分钟,Vivian这副懒散的表情在看向大门时就停止了,神秘兮兮地对苏易勾起一抹笑,径自继续起方才那话题:“不过嘛,长得帅的人也未必就要骚包,还是有从一而终的。”
“谁?”苏易转过脸,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见Venus的大门处走进一对男女,男子身材颀长五官突兀,女子穿戴时髦,全身上下挂着诸多时尚元素,活像本瑞丽杂志。只不过仔细一看——咦,那不是黎玉珊吗?
真他娘的冤家路窄!
苏易没好气地瞪了眼笑得灿烂的Vivian:“笑什么?怎么,想迎上去热烈欢迎?”
“没有啊,”Vivian笑眯眯地收回目光,“只是突然发现世界上还有不骚包的帅哥,内心欣慰而已。”
“而那帅哥刚好就被黎千金那极品女给逮着了。”
“可不是?你看几次见到那男的都是陪着黎玉珊,从不见他身边有其他女人出现。”
“哼。”苏易不以为然地耸耸肩,见那一男一女往这边走过来,稍稍把脸转往墙壁那面。
现在是在Vivian安静又有情调的咖啡厅里,她可不想再一次乱没气质地和某人表演泼妇骂街。
而显然“某人”并不是这么想的。即使苏易已经把脸侧过去了,但以黎千金对自家“姐姐”化成灰也认得的厌恶程度,这本时尚杂志还是很快认出了苏易,皮笑肉不笑地走到她身边:“哟,我说是谁呢,原来是年轻有为的‘苏’经理呀。”
你看,这世上总是有这种人,一开口就让人想扬起手摔过去。
苏易不耐烦地转过脸,想用最轻最少的语言教育她公众场合切勿喧哗,谁知旁边已有一道声音先传来——“我时间很紧。”
正是黎玉珊身边的男士。就听他在黎千金开金口后这样说。语气很淡,但眉宇间已有不耐烦。
难得呀,真难得。无数次置身于两个女人的纷争,无数次冷漠地视而不见。这一次,这位爷终于难得地开口制止了。当然,效果那是相当的好。
只见黎玉珊连忙听话地挽过他手臂:“那我们快吃快走吧。”
什么也不多说,什么也不多做,就这样匆匆地让这场风波胎死腹中。
苏易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Vivian,而Vivian也正好用这种眼色看着她。
“我没看错吧,那是黎玉珊吗?”
Vivian很认真很严肃地点头——
“我们只能说,生物界真是一物降一物啊。伟大的黎千金降服所有人,当然有更伟大的男人来降服她。”
Vivian充满调侃口吻地说着,朝她眨眨眼:“你呢,不是放狠话要拿那帅哥来试菜吗?姐姐支持你。”
说着她拍拍苏易的肩膀,纤纤玉指在咖啡桌上画了一条食物链:“搞定他后,你就是强大无敌的食肉主义者了,可以活到二十二世纪呢。放手去干吧,亲爱的。”
当然,苏易是很想活到二十二世纪啦,听说到时候这个世界应有尽有,做人真正能随心所欲为所欲为,甚至女人们不必每天在镜子前浪费她最心痛的晨间半小时去化妆,因为有一种机器,你只需把脸凑进去,浓妆淡抹总相宜。
但苏好还是不想到那条食物链里当龙头。
怎么说呢,也不是因为她怕斗不过黎玉珊,吃不到羊肉最后还惹来一身骚。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她本身有严重的洁癖,一想到这位英俊的先生大概全身上下从脑袋到脚趾头都被黎千金用透了,她心里就有一种下意识的抗拒。
苏易对Vivian说:“我可不想和那小样儿吻同一张嘴,我怕口蹄疫。”
“那于浚伟怎么办?和他上床的女人岂不得事一办完就去看妇科?”
哦,多么可怜的小伙子。你别说她虚伪,有时候苏易还真为他的身体状况担心呢。Vivian总说她这是酸葡萄心理,可是苏易真觉得年纪轻轻就纵欲过度,难保哪次不会出事呀。
Vivian听了她的言论后很勉强地笑着,当然,并不是因为心疼于公子,而是这笑话太冷了。
只是冷归冷,她的思绪还不至于被冻着,迅速地又回到原话题:“不过我觉得黎玉珊那男人的确不错,配她有点可惜了,你真的一点兴趣也没?”
“没。”苏易白她一眼,看着这个女人露出不置可否的笑容。
“你不信?”
“没,只是,未来的事谁清楚呢?”
她在Vivian的咖啡厅里白吃了一块提拉米苏又白喝了一杯摩卡,Vivian到前台给顾客买单时,苏易上了一趟洗手间。
V-Cafe的情调很好,连洗手间外男女合用的洗手台都飘荡着Vivian精挑细选的苏格兰风笛曲。苏易一边洗手一边享受着怡人的轻音乐,一边研究洗手台上的材质到底是花岗岩还是大理石,大半晌头一抬起,突然在镜中与一对黑眸打了照面。
是黎玉珊的男人。
也是方才Vivian口中那个条件不错的男人。
他刚好自男用洗手间走出来,在镜子里看到她抬起来的脸,没有什么表情地走到旁边的洗手台。
“凡事看开一些会比较好过。”一道声音蓦地从近处发出,传入苏易耳朵里。
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男人转过脸:“苏小姐,这是我对你的建议。还有,抱歉,玉珊的态度一向比较不友善。”
哦,原来他真的是在对她说话。
既然人家都主动说话了,苏易当然也必须回以一笑:“抱歉就不必了,我也没让她占便宜过,不是吗?至于你的建议,我建议你去建议你女朋友。”
他不语,只是沉默地看着她,脸上挂着一抹奇怪的深思。
“你不觉得我们俩站在洗手间外大眼瞪小眼很奇怪吗?”镜中如实地反应出这么一个奇怪的场景,苏易也看到了,有点不习惯地笑了笑,“正牌的黎小姐大概非常介意我和你独处呢,所以我还是不奉陪了,先走一步。”
说着,她朝他颔首致意,向前走了两步后,突然间又停下来:“对了,谢谢你刚才的解围。不管你是不是为了自己的面子,但总而言之,还是还了我一个清静。”
语毕,纤细的身影拐了个弯消失在视线里,留下男人站在原地,脸上仍是刚才的沉思。
将合约交给周诺之后,很快又由她送过来。这一回,八份式的合同每本都签上黎世轩的名字,盖手印,合作关系由此形成。
老何大喜,因为这是八月股市大跌后最快签成的一笔合约。他兴奋地拿着苏易的业绩在公司上下作嘉例,然后把更多更复杂的Case交由苏易去处理。
于是她的生活更加繁忙了,各式各样的客户资料堆在写字桌上。
于浚伟抱怨说:“你都忙得没空和我吃饭了。”
面对他的虚伪,苏小姐她只能回复给他一个货真价实的白眼:“得了吧,有了你家诺诺,还和我吃什么饭啊?忙着脚踏两条船还不够累吗?”
“谁说我脚踏两条船?我和诺诺只是普通朋友。”于浚伟抗议。
“是啊是啊,普通男女朋友嘛。”
类似的暧昧关系苏易早就懒得猜了,你说有哪对“普通朋友”会“诺诺”、“诺诺”地叫得那么亲密?即使再普通,其间多多少少也带点暧昧吧?
她就不信于先生能和哪位美女当得成纯洁的“普、通、朋、友”。
她“切”了一声,害于先生只能干笑:“我要说是因为我忘了她姓什么,你信吗?”
“去你的,少在那鬼扯。”苏易忍不住翻白眼——看这说的是什么荒唐言!
“那我就没得解释了。”他无奈地耸耸肩,那副委屈的样子,弄得就像他的话句句属实一样。
她才懒得去理他,反正这又不是她的责任不是?
桌上那一叠资料和电脑屏幕上那片绿油油已经够令人头痛了,每天一大早起来研究客户资料整理仪容,想着今天该用什么样的状态去面对这一位客户,夜深人静时还得在台灯下翻看当天的开会结果。
生活中最大的乐趣,就是生命里意外出现的小定睿。偶尔他逃课,她工作累了,两个就聚到梧桐树下聊会儿天,带上她办公室里那一堆堆零食,天南地北地狂侃一番,然后,回家继续挑灯工作。
没办法啊,谁让她那英明神武的上司工作状态就是如此?她这个当小的当然只能跟从。
黎世轩那两千万在八月末开始建仓,“东宇”的操盘队帮他配了两只业绩很好的股。当九月份来的时候,公司寄了一份帐户明细单到黎氏,周诺惊讶得合不拢嘴。
“天哪,苏易你们也太厉害了吧?”电话那头好听得可以去当播音员的声音传入苏易耳里,“全国股民都还愁眉苦脸呢,你们一下就给我们挣了,天哪,太谢谢啦。”
苏易也用尽量温和的嗓音配合她的悦耳音色:“不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她不知道,这笔合约甚至不是黎世轩心甘情愿签的呢。
她在办公室里和周诺讲电话,一边说着一边走到窗前。
在周小姐声声的恭维中,苏易的视线在窗外浮游着。突然间,一道熟悉的身影印入眼帘,就在那棵梧桐树下。
只是今天的小朋友看上去似乎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开心,把自己的整张脸埋到膝盖里,许久都没抬起脸来。
他怎么了?
一股紧张感袭上心头,匆匆结束了周诺的电话,苏易几乎想也不想地,拿起包包就往电梯里冲。
“定睿?你怎么了?”她来到他身边时,小朋友仍旧维持着刚刚看到的那个动作,瘦弱的肩膀似乎还在微微抖动着。
他在哭吗?
苏易吓了一跳,连忙坐到他旁边,双手握住他的肩膀:“定睿,你怎么了?”
他没有抬头,也没有回应,肩膀仍旧颤动着。许久许久,久到苏易已经不知过了多久,定睿的双肩才逐渐平静下来,但脸仍埋着。
“你怎么了?可以告诉我吗?”看着他异于平常的举动,一种说不出来的心疼自她心里滑过。
他静静地没有说话。
“刚下课吗?”她看到他旁边还有一个书包。
定睿摇摇头,脸蛋仍包在双臂里,声音落寞地说:“没有,我逃课了。”
“为什么?”
他不语,沉默了片刻后,小小的脸终于从双膝间抬起来,看着对面街道。
他的脸红红的,眼睛红红的,鼻子也红红的,似乎已经哭了很久。
“爸爸真的不要我了。”半晌,定睿突然说,豆大的泪水再次落下。
她一怔,因这突来的话,一时反应不过来。
“定睿?”
“他已经两个星期没有回家了,老师打电话叫他去开家长会他也没去。直到昨天晚上他告诉我,我的成绩太差了,他要把我送到英国去寄宿读书。”
“什么?你爸爸叫你自己去?”天哪,他这才几岁啊?
“和保姆。”定睿回答,眼泪又掉下来。
苏易心疼地抚上他发丝。这样可爱的一张脸,这样寂寞的一双眼睛,竟然有人能这么狠心对待?
“走,我带你去找爸爸。”蓦地,她站起身,冲动地拉过定睿的手。
可是他却缓缓地摇头:“不要了,爸爸决定的事谁都不能改变的。”
他默默地看着街的另一头,眼泪一颗一颗掉下。许久,寂寞地说:“其实我是故意的,故意考得那么差,想让他多关注我。可是……为什么会是这样?”
他喃喃地说着,不知是在对她,还是在对自己。
“难道爸爸可以不关心自己的孩子,赚足够多的钱就可以了吗?”
“定睿……”
“他根本就不关心我!苏易,你说是不是这样的?你爸爸一定不会像他一样的吧?全世界只有他会把‘爸爸’做成这样……”
似曾相识的痛感似乎再一次席卷而来,她抚着他发丝的手突然间变得颤抖,良久,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夜幕开始降临,一切又安静得犹如第一次见面时的样子。他哀伤着,她也哀伤着,许久都没有说话。
沉默漫延在两人之间。半晌,定睿转过脸来:“我可以不回家吗?”
他看着她,那双通红的眼睛是那么不快乐那么可怜地看着她。
苏易一时间无法说出任何拒绝的话。
Vivian说:“来来,苏易,我来给你讲一个故事。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哦,你仔细听好了:一位小姐在下班回家的路上看到一个小孩子在哭,很可怜,然后就过去问那小朋友怎么了。小朋友跟她说:‘我迷路了,可以请你带我回家吗?’然后拿一张纸条给她看,说那是他家的地址。善良的小姐就笨笨地带小朋友去了。一般人都有同情心的嘛,带着小朋友到那个所谓的家里以后,她一按铃,门铃像就是有高压电般,让她立即失去知觉。隔天醒来,小姐发现自己被脱光光躺在一间空屋里,身边什么都没有了,她甚至连犯人长啥样子都没看见。苏易啊苏易,你知道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什么吗?”
说的时候,Vivian一边摁熄烟,一边用手肋捅捅身旁的于浚伟:“于帅哥,你能告诉她这个故事说明什么吗?”
而此时此刻,于浚伟也正以一种前所未有过的严肃目光看着,哦不,瞪着苏易。Vivian话音甫落,他立即毫不客气地接口:“你小样儿是不是上班上疯了,还是头脑根本就有毛病?路上随便一个小孩就捡回家,你不怕是骗局也得怕被人家的父母告到派出所吧?也不想想自己几岁了,还做这么没大脑的事。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等下被扭到派出所我看你还拿什么脸见人!”
他义愤填膺地瞪着她,那样子就像苏易欠了他一千万还迟迟不还。
“你自己说说看,到底在做什么?”
“也没有啦,就是……他家里发生了一些事情……”
“发生了事情你就把人家领回家?你谁啊?他妈妈还是他奶奶啊?你热心过头了吧你?”于浚伟还是瞪着她,每说一字那眼睛就瞪大一点。
苏易自知理亏,也没敢多反驳。
说真的,她知道她不应该,她真的太冲动了。向来很冷静做事很周全的,可是昨天,一贯的思维方式出了例外。
当她满怀怜悯地把定睿带回家,在客房里铺好被铺煮了杯牛奶,让他喝完早早入睡后,突然间,苏易才想到——糟糕了,他家人会不会已经在满大街找他?
“你都不会觉得这种行为完全不合常规吗?”Vivian也开口,虽然比起于浚伟语气是平静了许多,可还是充满不赞同。
苏易讪讪然,在两人面前被训得一句话都没敢说。只能点头保证,会尽快找到小朋友的父母。
可是当她回到家,看到定睿坐在沙发上画画,撵他回家的话还是说不出口。
他们相处得很好。定睿很安静,在苏易工作的时候从来不会吵她,就在一旁安静地画画或看电视。而有时候她也感觉这间房子因为他的存在温暖了许多,似乎更有存在感了。
那种心情,就像你下班时会想起家中还有人在等你需要你,然后你的心里会慢慢慢慢地,浮起一丝暖意。
定睿在家里住了三天。三天来,苏易几乎没听过外面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也安静地呆在公寓里,一步也不走出去,就是在家里画画。
“苏易,你说我这棵树画得漂亮吗?”有时候定睿会把作画的成果拿给她鉴赏。
苏易接过A4图纸:“为什么树干上还有门呢?”
“因为我要住进去,”他轻轻一笑,“这样爸爸就找不到我了。”
她侧然,看着定睿稚气的面孔。这一张小小的帅气的面孔从来都带着掩不住的落寞,即使是笑,也无法笑得开心。
她轻叹口气:“难道你不想爸爸吗?”
闻言,定睿低下头去,没有回答。
“告诉我,你想爸爸吗?”苏易没有让他逃避,轻按住他的肩膀,“定睿,不要骗我,你知道我了解你在想什么。”
定睿静静地看着地板,沉默了很久之后,终于说:“其实爸爸真的不要我了,他想把我送去英国,然后和别人结婚。”
“和别人结婚?”苏易错愕,完全没想到他面对的是这样的压力。
定睿点点头,不开心地说:“那个坏阿姨叫我要开始独立,她和爸爸结婚后还要生一个小朋友。她说叫我去英国读书,这样她和爸爸才能专心地做他们的事。可是我真的不想去英国,我怕去那里后就再也不能回来了。”
说着说着,定睿的头越埋越低。她知道他在无声地哭泣。
于浚伟和Vivian已经无数次叫她把定睿送回去。可是面对这样不快乐的一张脸,这么可怜,这么无助,她如何能狠得下心?
面对儿童眼里的悲哀,她真的,无法让自己理性起来。
也许似曾相识是一种伤感的心电感应。
他们在安静的大厅里沉默着,半晌,苏易的手轻抚上他发丝:“不哭了,你可以住这里,就不用去英国了,好不好?”
定睿点头,还没说什么,突然,一阵铃响自大门处传来。
“可能是我朋友来了。”苏易突然头痛,大概是于先生或者Vivian又来说教了。
轻叹口气,她让定睿在矮桌前继续画画,然后无奈地往大门处走去。
可门一打开,迎面而来的却不是于浚伟也不是Vivian,而是已见过几次面的的黎玉珊的那个男人。
苏易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你?”
“是你?”他也很吃惊,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什么?”一时半刻,苏易完全反应不过来,“你……你是定睿的爸爸?”
天哪,毙了她吧!
“难道黎玉珊就是定睿的后妈?”定睿口中那个要撵他去英国念书好让她为所欲为的恶毒后母?
天旋加地转立即迎面扑来,某种不可思议和深刻的无奈几乎要把她压倒。
又是这一群人,还是这一群人,到底是谁对谁阴魂不散啊?
这个男人看着她:“听你的语气,定睿的确是在你这里。”
他的目光越过苏易,往室内搜寻。
而大厅里的定睿就像嗅到某种危险气息般,“休”地一声往客房跑去。
房门用力被关上时发出决然声响,成功地引起男人的注意。
这下,他什么也没再说,直接穿过苏易往大厅走去,后面还跟着几个看上去不太像善类的黑衣男子。
“喂,你干什么?我允许你进来了吗?”
男人没有理会她的叫喊,径自走到客房前:“定睿,出来。”
他的手在房门上敲了敲,每一下都清晰而稳重,一如他的语气。
客房里没有传出任何声音,定睿不作回应。
“定睿,马上出来。”这下他加重了语气,十足的威胁感让一旁的苏易都忍不住头皮发凉。
可是房间里依旧没有声音,她几乎可以想象得到定睿此刻窝在房间角落抽(和谐)动肩膀的样子,一阵愤怒不由得从心底升起。
苏易抬起头,冷冷地看着他:“这位先生,既然不想见到你儿子,我想他去英国和呆在我这应该都一样吧?没有人会妨碍你成为黎家的乘龙快婿。”
“你说什么?”男人原本在敲门的手突然停下,转过脸来,眼神中增添了一抹冰冷气息,“是定睿告诉你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她冷哼,表情非常鄙视。
男人的目光在苏易身上停留片刻,随即又转过脸去,这下连门也不再费力气敲了,口气却突然十足地恶劣:“姜定睿,你给我出来!”
冷得可怕的声音真的让房门打开了,定睿带着忧郁的神情走到男人面前,他看着他,他也正看着他。
半晌,男人缓缓开口,脸上布满寒霜:“逃课,打同学,骂老师,我一再容忍你。现在呢?我对你一再包容,其结果就是你连家也不回了?”
定睿没有回答,静静地低下头去。
“回答我。”男人却执意抬高他的头。
苏易气不过,忍不住插手:“喂,孩子不是这样教的。你自己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还有脸来责怪他?”
“用不着你管。”
“这是在我家,我怎么可能不管?”
“那我们回去,走!”说着,男人拉起定睿就要往门口走。
然而定睿却害怕地一把挣开他,整个人躲到苏易身后,紧紧抱住她。
男人的眼里燃起一丝怒火:“姜定睿!”
“我不回去!”定睿躲在她身后哭泣着说,全身颤抖着,泪水让苏易T恤的背部一片湿褥。
她的心不由得揪起来:“够了!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种父亲,竟然能这样对待自己的孩子!”
“是吗?”谁知他竟讽刺地一笑,“我以为令尊比我好不到哪去。”
“你……”
他冷漠地看着她,又看看身后的定睿:“苏小姐,容我提醒你,定睿姓姜,我也姓姜。这个姓氏,是不是会让你想起什么?”
她一怔,一阵寒意突然从脚底窜起,瞪着他说不出话来:“你……”
“没错,”他点点头,“鄙人就是姜浩良,而姜宇,就是我的叔叔。现在,苏小姐可以放手了吗?我想你应该没兴趣过问姓姜的家务事。”
她呆呆地看着姜浩良把定睿抱出去,整整半个小时,几乎无法做出任何动作。
定睿被抱走时抽抽泣泣的哭声仿佛还回荡在这套公寓里:“苏易,你不是说我可以住在这里吗?我不去英国,我真的不想去英国!”
可是他还是被抱走了,余下这三天画的一叠画,堆在沙发的角落里,就像最后的印记。
她知道她食言了,即使她曾经那么恨对她食言过的人,可是她还是对定睿食言了。
这一个晚上,她无法做任何工作,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定睿最后离去时哭泣的脸。那样无助,那样彷徨。
是她亲手毁灭他的信任。就像那么多年前,那个本应在关键时刻站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的女人,她们最终还是走散了。
相同的原因,相同的背景,相同的人物。这一晚,苏易挣扎了很久才入睡。
迷迷蒙蒙中,她又看到那些对她食言过的人,还有某一双曾让她爱得万劫不复的寂寞的眼睛。他说景希,景希,我多么希望可以让时光倒退十年。
可是你知道,时光终于还是没能倒退。不攻自破的,永远是可笑的爱情。
迷迷蒙蒙中,那双眼睛又在她脑海里浮现。那些年幼时太过可笑的幻想,原来这么容易破灭,却也在破灭之后,让你背负了一辈子。
Vivian和于浚伟在得知孩子已被家长接走后,纷纷松了一口气,然后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于浚伟甚至说:“怎样?要不要开香槟替你庆祝下?”
“神经病!”苏易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喂喂,我们这是关心你诶,你以为什么跟什么啊?”
她白他一眼,不好的心情全写到脸上,一览无遗。
于浚伟只能无奈叹气:“OK,OK,我知道你现在是养孩子养上瘾了。这样吧,大不了把这个有妈的孩子送回去了,我陪你去找一些没妈的孩子。动用我全部的私人关系,动用我有限的能力,帮你找一个保证背景干净、不会有后续烦恼的BB如何?”
苏易疑惑地看向他,虽然心里并没有什么惊喜。
定睿给她留下太深的感情,要知道,那是其他孩子无法代替的。
可是于浚伟说到做到,两天后的周末,他当真开车到苏易的公寓楼下,告诉她快下来:“走走,我们去挑可爱的BB。”
“去哪挑?孤儿院?”
他神秘地摇头。
“有人想卖孩子?”
“从某种程度上,嗯,可以这样说吧。”他微微一笑,难得言简意赅,把车开到大道上。
一路很平坦,可苏易却满心疑惑,看着于浚伟一边开车一边哼歌。车子在二十分钟之后缓缓停下,她的疑惑更甚,奇怪地看向窗外那些和孤儿院完全不搭边的风景。
“你带我来这里领养BB?”
“是啊。”于浚伟看上去心情还不错,打开车门拉着她下车。
然后,让苏易汗颜的事发生了——于浚伟拉着她,笔直无比地走进一家宠物店,和店主打招呼:“我上次看的那几只小狗呢?”
“What?”她一时间怔住,以为自己听错,“你说的BB就是……”
“BB小狗啊,”可于某人脸上的表情没变,甚至还是很认真地,“这也是一些小生命啊,而且才出生没多久。”
“Shit!”简直忍无可忍!这个白痴在耍老娘是不是?“见鬼的你自己去养吧!”
神经病有毛病,她失去定睿,失去一个活生生的会说话会忧伤会思考的人,而他竟然叫一只畜生来安慰她?
苏易愤怒地甩开他的手,走出宠物店。
“醋桶!”可没两步,于浚伟的长腿就让他顺利地赶上:“醋桶。”
“滚开!”
“醋桶……”
“滚滚滚!你他妈有病还是耍老娘?我失去了一个孩子,一个活生生的人,你竟然叫只畜生来代替?”
“醋桶,我……”
“我不想听你说话!”
“苏醋桶!”苏易说着又甩开他要走出去,这下,于浚伟在她面前鲜少表现的少爷脾气也抬头了,那双有个性的剑眉深深拢起,不顾女人反抗就双手一紧,一把定住她的肩:“你给我站住!”
深吸了一口气——果然全世界的女人都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能明白你的心情,一个孩子突然降临又突然消失的确令人难过。可是你要知道,收养一个孩子对你将来的生活影响很大的,尤其像你这样没有任何手续证明就把他带回家,你有没有考虑过其他后果?醋桶,说实话许多情况下你甚至连自己都没有照顾好。一个别人家的孩子就能把你整得东倒西歪魂不守舍,整得我们个个都要替你担心,你说你这样怎么当好一个母亲?”
他苦口婆心,很认真地看着她。
“我……”
“你再做这样的事,Vivian和我都放心不下。”
她抬头,这样重量级的话经于浚伟口中说出,的确达到百分百的效果。
纵使他们都不明白个中原因,以为定睿只是很顺利很符合逻辑地被接走,可是这份关心是真的。
近日来于浚伟和Vivian一次次的电话劝导、一次次的登门说服,生怕她领着别人的孩子会出什么事……这一切一切,浮上脑海。
苏易不由得又低下头。
见她的气焰不再高涨,于浚伟拉着她走到几只小狗面前。
宠物店老板在观赏过一集泼妇骂街后,小心翼翼地立在一旁,生怕自己一开就口会遭来比这个倒霉男人更倒霉的待遇。直到于浚伟示意后,他才更小心翼翼地介绍:“这是沙皮狗,这是吉娃娃,这是西部高地白梗……”
各色各样的小狗在前面排了一排,一样都是小小的,刚出生个把月的样子。
于浚伟很认真地蹲下身,一只只抱起来仔细观察。
苏易巡视一遍,最后,目光被最角落那只小小的、深棕色的小狗吸引住。
它非常小,卷卷的深棕色的毛,双眼半垂着,一副无辜而又可怜的样子。
“这是什么狗?”苏易把它抱起来,吃惊地发现它竟然还没有自己的手掌大。
“是茶杯泰迪犬。”老板一看她选中的小东西,立即笑咪咪地。
小泰迪犬圆溜溜的眼睛有些惊慌地看着苏易,发出细细的叫声。她的另一只手轻抚上它背部的毛,细致而柔软。
而它始终无辜地看着这一切,带着初生时对这个世界的诚惶诚恐。
“这只好吗?”
“嗯,蛮Cute的。”好不容易才让这女人平静下来,于浚伟当然是点头再点头。
“那我就要这只了。”苏易告诉老板,一边随着他走过去结帐。
然而于浚伟在她拿起钱包之前已经递上了卡:“刷我的卡吧。”他对老板说。
“不要啦,昨天都请我吃饭了今天还请我狗狗?”苏易很没好气地瞪向他——她再怎么不富裕,也还不至于连买只小狗都要受救济吧?
“不然买完单后你会恨我的。”于浚伟却微微一笑,示意老板拿他的卡。
“为什么?”
他摇摇头,笑得高深莫测。
等苏易转过头去,老板已经让他按密码。
“喂喂!”
“你就不能让我清静一下吗?进来后就嚷个不停。”他不耐烦地瞥女人一眼,用一只手就按住她想掏钱包的双手。按完密码后,一手提起狗窝一手拉过人,走出宠物店。
“到底多少钱啊?”
“你真的想知道?”上了车后,于浚伟被烦得受不了,终于松口。
苏易很严肃地点头。
“一万八千三。”
“哦。”她接受了这个数字,然而半秒后——
“什么?天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