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易在这头愣了半秒。半秒后,就像突然触到电一般,她急匆匆地穿衣穿鞋拿包,用五分钟的时间画眉毛涂口红,然后,匆匆赶往公司开会。
大市情况不妙,比他们之前预测的还要糟糕。虽然他们一早便预测到短短半年从一千六百多点扶遥直上三千多点,大市必会有所调整,但这两天下跌的速度和幅度还是让他们着着实实跌破了眼镜。
古人说计划赶不是变化,你看,多么地妙。
大会气氛紧张而沉静,所有部门经理纷纷眉头紧皱。老何气势汹汹地横扫全场,最后,眼一瞪,目光朝苏易直直射过来。
“苏易,昨天黎世轩那合同办得怎么样了?”
她额上的冷汗就这样毫不掩饰地滴下来。
说真的,这内部每次开会都紧张得像要打仗,真是让人吃不消。
苏易用手背擦去那滴冷汗,看向老何,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流畅沉稳:“我昨天去黎先生那边了,各方面的利害关系也同他讲明白,相信很快就会有回复。”
老何皱起眉头:“意思就是说还没有搞定?”
“呃……是的。”她语气虚软,深深吸了口气,同时感觉身边的人纷纷松了口气。
有没有搞错,她也就请假半天,好死不死也就刚好碰着股市下跌百分五的那一段,有必要这样针对她吗?两千万的合同诶,她是神哪,随便去叨一个下午就能拿回来?
苏易几乎要用尽全力了,才勉强按捺住翻白眼的冲动。
“何总,这是两千万的合同啊,总得给对方点时间消化吧。”
老何瞪着她,那表情仿佛在说:你还想不想升职了,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给我说这样的话?你不知道现在很多有意合作的人都退堂鼓了吗?真是不知轻重!
然后顺势再带上个“哼”字。
苏易心有戚戚焉,那些托她的福而免遭这场口水炮烘的同僚们在一旁用同情的目光看着她。苏易一抬起眼,他们便纷纷收回目光,唯有老何那持久的饱含感情的目光还在瞪着,瞪得她头皮乃至全身都发麻。
苏易轻叹了口气:“是,何总,我会再和他们积极联系的。”
“不是积极,是‘非常积极’!”
她的麻意立即窜至脚趾头:“呃……是、是。”
“争取这礼拜之内搞定!”何老同志一副坚定的口吻,“苏易,别让我失望。”
全体同志一致行来注目礼,让苏易感觉手上的文件突然有千斤重。
下了最后通牒后老何不再针对苏易,转而对她旁边的业务经理开炮:“林经理,你们组这个月的业务水平还没达标……”
然后会议再度陷入一阵紧张的气氛。
谁说生活每一天都是新的?他们的生活每一天都以这样的打仗状态持续着。本身就是性质紧张的工作,再加上他们的上司老何又是一个喜欢把小震荡无限扩大成为大地震的人。当然,他的出发点的是好的,做法也是对的,否则员工们年底的分红从何而来?
于是基于员工的年底福利,散会的时候,老何再一次对苏易怒目以待,耳提面命黎先生那两千万的紧迫性。
苏易全身的力气在这场内部会中被抽光光,半虚脱地走回自己的办公室,把包包和文件放下,到茶水间煮了杯咖啡。
浓浓的曼特宁香味迷漫在整个办公室里,用最快的迅速让她的精神归位。刚才在会议中被杀掉大半的元气重新回来。
苏易吸了口气,走到办公室的窗前,看着落地窗外的街道一边啜饮咖啡。
突然,一副眼熟的小身影跃入她眼里。
“昨天谢谢你的餐巾纸。”从办公室里带出一包巧克力,苏易把它递到坐下梧桐树下的小朋友面前,随即扫了扫他身边的位置,不顾街头的人来人往,直接坐下。
小男孩看了她一眼:“你今天不哭了吗?”
是的,这就是昨天晚上在这个地方对她伸出援手的小绅士。宽阔的街道人来人往,原以为不可能有人会好心来过问,所以苏易肆无忌惮地坐到树下,缩起脑袋。谁知,这一把稚嫩的声音还是传入她耳里。
“不哭了,不能天天哭呀。”她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想发笑地看着这个小朋友一脸严肃地问这个问题。
这时是下午三点多,股市刚结束不久,而附近的那所小学,照理说应该还在上课。
“你怎么没去上学?逃课了?”帮他拆开巧克力的包装纸,苏易奇怪地问。
小朋友闻言,闷闷不乐地低下头去:“我不想上学。”
“为什么?”
“就是不想上学。”
她笑了:“昨天该不会也是不想上学,才在这条大街上晃到那么晚的吧?”
男孩不回答,只是低下小小的头颅。
苏易知道自己猜中了:“你家人不会担心吗?”
“不会。”他闷闷地说。
“怎么可能?一定是家里人都担心疯了,你不知道而已。”
“他才不会!”小朋友的眼里闪过一阵不该在小朋友身上出现的落寞,像是和谁赌气一般,说:“他只会担心他女朋友。”
“女朋友?”苏易奇怪地看着他,“他的女朋友不就是你妈吗?”
“他们早就离婚了。”
啊!
她一定说到他的痛处了,这么小的孩子,在别人面前吼出父母离婚的事情,心里会是什么感受?
苏易有点尴尬地反省着自己的话,老半晌,才讷讷地开口:“对不起。”
小朋友却奇怪地看她:“对不起什么?”
“谈到你的伤心事了。”
“哼,我才不伤心!”他倔强地否认,语速又快又肯定。
可眼睛是不会说谎的,那双不说谎的眼睛出卖了他。
苏易摸了摸他发丝,轻叹口气,决定转移话题:“巧克力好吃吗?”
“嗯。”小朋友点头。
“还要吗?”
“可以吗?”一点点的红晕竟然在他耳后漫延起。
苏易笑了:“那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然后我带你去我办公室里拿巧克力怎么样?放心吧,我不是坏人,我在那边……”
“我叫定睿。”还没等苏易解释完为什么自己不是坏蛋,小朋友的声音已经响起,“我知道你不是坏人,我经常逃课来这边玩,都看到你从那栋楼里走进来走出去。”
苏易牵着定睿走进写字楼,一路上惹来无数好奇的目光。
她的办公室里有一大堆零食,全是于浚伟送的。那厮说什么她一工作起来就跟工作狂似地,一会儿忘了下班一会儿忘了吃饭,所以什么泡面啊饮料啊零食啊就一堆一堆地往她办公室里堆。
这下,刚好成全了这个逃课的小朋友。
“你爸爸没教你不可以随便相信陌生人吗?”
“没有,他只叫我不能逃课。”吃得很认真的定睿小朋友据实回答。
“那你还逃?”
“反正他又不关心!”
“定睿,”看他那副可怜兮兮的落寞样再现,苏易就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可话语还没组织出来,电话却在这时响起了。
做证券营销的就是这样,电话离开身边一分钟也不行。而且经常在谈话进行到最高潮最重点时,那电话就像恶作剧似地,“铃铃铃、铃铃铃”开始响起。
就像现在这样。
打电话过来的是一个声音很陌生的女人:“您好,是苏小姐吗?”
“是的,您哪位?”她用手势对定睿说“等一下”。
“我是黎世轩先生的秘书,鄙姓周,昨天我们见过面的,您还记得吗?”
“哦哦,是周小姐啊,”重要电话来了,苏易赶紧走到落地窗前,“当然记得,周小姐,找我是关于合约的事吗?”
“是的,黎先生刚刚要我打电话给您,说昨天的那份文件他看了,不过他三考虑后还是决定不投资了,不好意思了苏小姐。”
什么?!苏易一怔——简直是晴天霹雳,亏得刚刚老何还在那里千叮咛万嘱咐。
见鬼的!
“周秘书,请问黎先生为什么决定不投资了?”
“是这样的,”对面的女音略有犹豫,但立即又训练有素地接口:“这几天大市跌得太可怕了,让黎先生心里很没底。从现在的大市情况来看,他还是不敢轻举妄动,所以决定先观察一阵再说。”
“是吗?”苏易的唇角冷冷地勾起——
恐怕,原因不是这么单纯吧?
昨天下午黎老先生那张脸,还有眼里某阵一闪而过的惊慌失措又在她脑海里浮现。
因为大市跌得太可怕?
不好意思,刚好她是“东宇证券”的营销副总,不属行外人。
既然已经答应了老何尽力而为,那么她就该努力再努力,即使已经下了班,即使已经回到家躺到了床上,但是,Everytimeisworktime。
苏易拿着黎老先生的资料,把自己抛在床上,苦思铭想着要如何在这个敏感时期面对这种敏感关系将这个大单子搞定。
突然,外头的门铃声响起。
她吓了一跳,从资料里回过神来,才发现早已过了该睡觉的时间。
会在这么晚还恬不知耻地跑来敲别人家大门的,除了一贯潇洒秉承艺术家风范的于大少之外,苏易实在想不出别人。
不出所料,当她下床到大厅打开门,于浚伟的脸就出现在眼前。
只见他双手抱着胸立在门前,那双长腿还摆了个优美的Pose,见门一打开,心情大好地冲她挤了个媚眼:“怎么,听说你病了?头痛胃痛心痛还是肚子痛?”
那一脸的悠哉悠哉,全然不见探病的紧张劲。
苏易很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去死!我头痛胃痛心痛很让你开心吗?”
“没啊,我开心是因为看见你还没死嘛。来,抱抱。”他皮皮地扯出一抹自认为很有魅力的笑,张开双臂上前就是一个熊抱,“还好我们亲爱的苏醋桶没有痛死,不然我后半生真是会无聊死了。”
说着粗鲁的熊掌还在她背后装模作样地拍了拍,一副安慰的样子。
“滚一边啦,肉麻死了。你没事跑我家干嘛?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咦,那是什么?”突然,真的是很无意的,她突然就瞥到于浚伟身后的某个袋子——
市中心那家味道超赞的粥店的袋子,隐隐发出皮蛋瘦肉粥的味道……
于浚伟帅气一笑:“真的不欢迎我?那我走咯?”
说着作势要提起那包香喷喷的东西走出去。
“喂喂,都辛苦拿来了干嘛要再拿走,多麻烦啊。”
“不麻烦不麻烦,就放在副驾座上,开个车就到了。现在还早呢,娜娜应该还没睡觉,我拿去感动下她。然后……呵呵呵,又是一个美好的夜晚……”于先生露出一脸下三滥的陶醉。
这下三滥的陶醉可把她给彻底恶心到了,也不管娜娜是谁——不过据经验,应该是于公子最新交到的女朋友。
“吓死人了你,滚滚滚,人出去,东西留下。”苏易很鄙视地白他一眼,顺便抢过于浚伟手上的东西,拿到餐桌上打开,让人食指大动的皮蛋气味立即弥漫在空气里。
呵,下三滥归下三滥,可于先生送来的东西还是美味的呀,不吃白不吃。
“你要献殷勤麻烦再到市中心走一趟哈,反正开个车就到了。我多可怜啊,这么晚还要加班,所以这份夜宵归我了。”苏易很大脸地径自拿勺子。当然,这是在于浚伟面前。要换了别人,她都会不屑自己的大言不惭。可他是于浚伟嘛,有什么关系?
她的胃口被皮蛋瘦肉粥的香气调到半空中,三下两下就解决完一份,抬起头冲着于善人一笑:“我饱了,还剩下一份,要不你把这份送去给娜娜?”
于浚伟瞪她一眼,从鼻孔底哼出个很不耻的单音:“行了,得了便宜还卖乖!”
一边说一边走到餐桌旁坐下,就在她旁边打开另一盒粥:“看今天股市跌了一两百点就知道你肯定得加班,要不我干嘛买夜宵过来?现在石油涨价你不知道吗,还叫我开车来开车去,活得不耐烦了你?!”
说着又瞪她一眼,才拿起勺子吃剩下的那一份。
经他这一说苏易才想起自己还有工作要做。
要命!
她连忙跑进房,把刚才在看的资料拿出来,坐在餐桌前一边和于先生侃一边做功课。
一大堆的文件简直像座小山,被随意扔到餐桌上。
于浚伟拿起其中一份资料看了眼:“黎氏?”
“怎么?”
“你这次的客户是黎世轩啊?怎么也不说一声?”他仿佛突然来了兴致,愉快地把粥搁到一边,指着资料上的人名,口吻就是一副和黎老先生很熟的样子,“他和我们家有生意上的往来啊。怎么,加班到这么晚,这个客户肯定不好搞吧?”
于浚伟一笑,那表情有内容极了,就像想向她传递些什么。
苏易冷哼:“怎么?你要帮我搞定他吗?”
“搞定不敢说,不过有我出马总好过你在这做一晚上功课吧?我和他熟着呢。”
多熟?姑娘我和他还血溶于水呢。
苏易心里这样想着,而且肯定也在无意中把同等心思反应到脸上,所以于先生一脸不爽。
“怎么?你不信?”
她不以为意地呶呶嘴:“两千万的Case诶,于先生。”
也许在别人看来,她的表情语气动作都没什么,毕竟是两千万的大Case。
可是,现在坐在她面前的是谁啊?于浚伟,那位号称于家最伟大的未来接班人,当其他大富之家兄弟相残就为夺得企业领导权而他却在自家企业上不花心思还硬被求着去继承企业的大人物!
所以,某人的表情语气动作很“不小心地”——让他火了。
于是第二天,当苏易还在积极研究黎世轩的资料,被她不经意惹毛的于浚伟就打电话过来了:“下午和我去一趟黎氏吧,把你那小Case解决掉。”
“你说什么?”她的下巴差点没掉到办公桌上。
车子在公路上四平八稳地行驶着,苏易一颗心却七上八下没规律地跳个不停。
该死,她不过就一个小小的神情,可这个于白痴竟当真了,甚至跑去做这件事。而且,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黎世轩竟然也点头同意让他带她去黎氏!
他不怕这一折腾就让于浚伟知道了他们的关系,然后一传十十传百,全世界都知道当年那些破事?
苏易满脑混乱,一路上都沉默着。
“你不至于感动成这样吧,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于浚伟边开车边调侃她。
虽然说实话,他也觉得自己挺伟大的。
虽然向来自称是“未来型大画家”的他一直排斥父母之命,觉得老爹老娘整天叫他放弃画画去继承那份见鬼的祖业简直迂腐到愚蠢,可这下于浚伟认为,迂腐和愚蠢原来也是此一时彼一时。社会主义经典哲学说,世间万物是变动的,物质是与时俱进的。没错没错,的确是这样的。否则,他怎么能适时地帮到苏醋桶这个大忙呢?
于浚伟很愉快地笑着,见苏易还是一句话不说,腾出一只手敲了下她的头:“你高兴傻了,怎么一副呆头呆脑的样子?”
这下,苏易才回过神来:“没,我在想呆会要怎么和黎先生说合同的事。”
“这么紧张干嘛?”他却像没事人般地笑着,“放松啦,黎总总的来说还是蛮和气的。只要你不犯着他的利益,凡事都好商量。”
“那如果犯着他的利益了呢?”
“就凭你?”于浚伟不可思议地挑眉,从车镜里瞥她一眼,那一脸的不可思议为的不是其他,就为苏某人的不知彼不知己:“得了吧你,就你还能犯着他的利益?真是,小小做股票的还做白日梦呢。”
苏易瞪他一眼,又快又准又狠。
正在这时,车子在黎氏大厦前停住了。
“到了。”于浚伟泊好车,两人走进黎氏公司里。
有一定历史的黎氏贸易大楼从外观上看,的确是有点陈旧了,可里面却装修得美轮美奂。于浚伟就像已经来过多次般,熟悉地带路,熟悉地和前台小姐打招呼:“Hi,我们和黎总有约了,麻烦你通报一下。”
一边说着一边不忘勾起一抹电力很足的微笑。
前台小姐马上轻声细语:“不用了于先生,黎总已经有通知,请随我来。”
然后脸红红地领着他们搭电梯。
从某种层面上来说,苏易是很鄙视于浚伟这副嘴脸的。就像某些人知道自己长得帅就尽情利用这一点,不管他的目的为何,总的来说这种行为还是骚包了点。
不过当然,这不是她现在应该关注的问题。
前台小姐的高跟鞋在大理石地板上敲出声响,富有节奏地,一如她此刻的心跳。
黎世轩在他的总裁办公室里等他们。一见到两人进来,马上扬起职业的笑容:“于世侄,你来啦?”
说着热情地走过来和于浚伟握手,另一只手很长辈化地搭着他的肩,一副和善到不行的姿态。
当然于浚伟也很热情地Uncle长Uncle短——Uncle听说你最近生病了,还好吗?Uncle我爸爸很想你呢,一直念着要来看看您,但他那人您也知道,今天飞北京明天飞巴黎。UncleUncleUncle,听得苏易在一旁头皮直发麻。
等他们Uncle完,估计十分钟已经过去了,于浚伟突然拉着苏易对黎世轩说:“Uncle,这是我女朋友,听说你们有一笔合同在谈?她这人对工作很负责任的,Uncle可要多多关照哪。”
说着还故意重重握住她的手,十指交叉在黎世轩面前秀甜蜜。
苏易头上的三条黑线差点没直接飙下来。
黎世轩也一阵错愕,但立即地,又恢复回刚才的笑意:“那当然、那当然。”
说着两人走到一旁的沙发上,于浚伟拿出文件,和黎世轩谈论起他们的交易来。
苏易在于浚伟旁边百无聊赖地坐着,他们讲的东西她听不懂,她听得懂的东西他们又不讲。最后实在无聊了,她只好从包包里拿出文件看。
“Uncle,我就和你说她很认真的吧,刚刚在车上还在想要怎么和您谈合同的事呢。”不知过了多久,于浚伟突然把话题扯到苏易身上,“我们的事就先这样决定了吧,等我爸回国我会找机会和他说。现在就轮到我们家小易打扰您了。”
于浚伟很谦虚地说,一副大好青年加乖乖晚辈的样子,一边说着一边从他的位置上站起来。
一时间,她和黎世轩之间没有了阻隔。
她被推到黎世轩身边,在于浚伟看不到的角度下,苏易清楚地看到黎世轩眼里那一闪而过的复杂神色,就和上次一样。
不过于浚伟显然没有注意到:“我先把文件拿给秘书Copy一份,是在外面吧?我去就行了,不用叫秘书进来,你们好好谈合同。”
说着他就出去了,把空间留给两人。
一时间,偌大的办公室充满死静。足足有半分钟之久,苏易找不到任何想说的话。
倒是黎世轩先开口了:“小易……”
她不语,看着他一副很疲惫的样子。
是因为见到她吗?即使她也没做好准备迎接这一刻,即使她也没指望黎世轩能多欢迎她的到来,但他这副和面见于浚伟时相差一百八十度的样子,还是让苏易一阵心寒。
一股凉意从她脚底窜起,在偌大的空间里。
同时窜起的还有黎世轩的声音:“你说吧,到底想怎么样?”
苏易一愣:“什么?”
“你今天来到这里,到底是想怎么样?”
这句话把她结结实实地蒙住了——什么叫她到底想怎么样?
“你和于世侄不是男女关系吧?我知道他现在的女朋友是一个平面模特。”黎世轩说,双眉皱得眉宇间几乎形成一个“川”字,可是言语间那副隐隐的不屑还是映入她的感官里,“你让于世侄出面是想威胁我吗?知道我和他之间的交易对黎氏而言很重要,所以你故意叫他出面?”
言语中深刻的含义让她一时间无法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心里很清楚。”黎世轩没有理会她的诧异,或许,他精明的大脑已自动把这种诧异理解为惺惺作态,所以自顾说着自己想说的话:“你明知道你的出现会给黎家造成什么局面。那天也看到了,你走后玉珊和乔云几乎没有说话。你也知道玉珊的脾气,要真的签了合约你觉得家里会怎么样?天天处在忿忿不平的状态,天天鸡犬不宁……”
黎世轩的指责一句一句,清清楚楚,让她终于也明白这些话里的意思——不,她刚刚不是没有反应过来,她只是以为自己反应错。
但是,她并没有反应错,一个字都没有。这么些年不见,他以为她会卑鄙地拿于浚伟出来作威胁,这么多年不见,他竟将她的本性曲解得完完全全?亦或者,他根本就从未正解过?
“你完全无视这些问题,自私地只想让自己积累业绩,甚至拿出于世侄来做威胁……”
“不好意思黎先生,”苏易打断他的话,“黎先生,请问你是什么意思?我拿于浚伟来威胁你?我为了业绩不择手段地威胁你?我够卑鄙够无耻不顾你们家的和睦去威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