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它都肿得那么大了,再不处理我怕会受到感染…”
话未说完,江某人不咸不淡的目光已经递了过来,莫名地教她消了音:“怎么,不躲了?”
“啊?”
“昨晚不是还拼命躲着我么?”
啊!素末的脸瞬时间爆红,在心中郁卒地唾弃自己的脑残:竟然忘了!就因为这人长了一个包,她就忘了昨天厮禽兽不如的行为,老天爷,瞧她这感人的智商!
江玄谦冷嗤了声“小样”,朝钟先生使了个眼色。老头儿立即将热腾腾的清粥小菜端到素末跟前:“先生说小姐你啊,在调香室待了一夜,早上肯定没什么胃口,所以特意吩咐我多做点清淡的呢。”老头儿简直是全世界最完美的管家,一边说着,一边还不忘将筷子塞进她手里:“来来,多吃点,吃饱了替先生擦个药,擦完了回房好好睡一觉,一晚没阖眼,肯定累坏了吧?”
“可是…”
“别‘可是’了!老钟知道小姐关心我们家先生,可先生也说了呀,他还在吃饭呢,暂时不需要精油。再说了,那东西黏糊糊的,往脖子上涂个一层两层,谁还有心情吃饭哪?”
好像…也有理吧?
素末被最后一句话给说服了,看江某人虽然顶着一颗硕大无比的包,却丝毫也不以为然,依旧一手端着早餐茶一手往睿睿餐盘里添了些蔬菜,动作优雅又有爱,她也不由得端起牛奶壶,想往睿睿的杯子里再添一点儿牛奶。
结果却惹来了这头禽兽的取笑:“还是照顾好自己吧,瞧你那黑眼圈,比睿睿还不省事。”
“…”真是的!
郁卒地将牛奶壶移到自己跟前,素末小声地咕哝:“嘴那么坏,鬼才给你擦药!”
那边似笑非笑的目光移过来:“再说一遍,大点声。”
她立即闭嘴,埋头吃饭。
手机在不久后响起,那时素末刚喝完粥,只看了眼来电显示,脸色就微妙地变了。悄悄往江玄谦那儿瞄上一眼,见他只是低头吃着自己的早餐,她才压下声音接电话:“你好?”
江玄谦径自将牛奶倒进早餐茶里,没理她。
餐桌那头特意压低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过来:“嗯…是的,昨晚拿到了…可以的…半小时后好吗?嗯…”挂上电话后,她站起身,“不好意思啊,我有点事想出去一下。”
可话音刚落,这边江玄谦就毫无预兆地朝老管家下令:“钟先生,到调香室把那瓶消炎精油拿过来。”
“耶?脖子又难受了吗?可我不知道尹小姐说的是哪一瓶精油呢。”
素末连忙放下手机:“我去拿!”
纤细的身影速速赶往调香室,那么担忧又焦虑的,感动得钟老头儿直摇头:“我们尹小姐啊,真是全世界最好哄的姑娘了。”
你看,前几天还暗自神伤着,昨晚也暗自委屈着较着劲,可今儿一看某人脖子上肿了个大包,就啥都给忘了。
“好姑娘哟,将来谁要娶了咱尹小姐,可真是天大的福份!”
江玄谦没空理他的感叹。素末一走,他就问:“谁的电话?”
钟先生打住话,笑眯眯地转过身来:“回先生,是那位关竞风先生。刚刚小姐接起电话时,我‘不小心’瞄了一眼,就看到来电显示上写着‘豪朗关竞风’。”
啧,他就说呢,好好的先生怎么突然想要那一瓶精油了,可不就是为了支开尹小姐吗?
果然某人听到关竞风的名号后,优雅用餐的动作微顿,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常。
慢条斯理地将最后一口早餐茶喝完,他搁下餐具:“等等让她到书房去给我擦药,”站起身,同样慢条斯理地再添了一句:“马上来。”

Chapter14

马上来马上来,真的,一刻都不让人耽搁。
其实一开始素末还暗暗欢喜着,毕竟自那晚的厨房夜话后,两人就再也没有这么自然地亲密接触过了。
可亲密接触的时间越久,素末就越着急——就一个包,小小的一个,这人竟然要求她按摩半小时!期间不管她怎么解释——
“真的不用按这么久,真的,五分钟就差不多了,再按下去就肿得更严重了!”
“我有急事,再不出门就来不及了!”
“要不然让钟先生来帮你按?”
他从头到尾保持沉默,直到她连钟先生都搬出来了,这家伙才勉为其难地回:“我有洁癖,不习惯让别人碰我的脖子。”
“钟先生怎么会是别人?他都跟你那么久了!”
“可从没碰过我的脖子。”
“可他碰过你的手啊,你并没有厌恶感不是吗?”
“是。”
“那…”
“也没有舒适感。”
真是败给他了!素末心急如焚,也不知有多心不甘情不愿,可另一方面又怕下手重了、反而按肿了他那颗金贵的包,毕竟按了半小时谁知道手重了会不会反变成大包?左右为难之际,只能咬着牙气骂:“江玄谦,你真的是讨厌死了!”
当然,被骂的人并不以为然:“是啊,在你眼里全世界都是好人,就我最讨厌。”
“…”
“不只讨厌,还禽兽,还热衷于耍手段吃别人豆腐。”
“闭嘴!”这浑蛋,哪壶不开提哪壶,浑蛋!
好不容易挨到大人物说OK,她匆匆洗了手拿起包,赶到“豪朗”时,关竞风已经不在约好的地方了。
“尹小姐,老板等不到您,就和付小姐先去V301了。”
V301就是那一晚离奇事件的发源地。素末推开包厢大门时,正好听到付冉在问关竞风:“所以说,那晚在这包厢里的除了尹泽夫妇,其他的都是帮尹娉婷做过宣传的网络红人和大V?”
“是。”
“那就有趣了。”
包厢里只付冉与关竞风二人,俊男靓女,却双双严肃着一张脸。在他们面前摆着的,是一台正在播放着无声视频的电脑,走近了一看,可不就是素末自江玄谦那儿得到的监控视频吗?
那天Joe把U盘拿给她后,素末与付冉研究了大半天,也没研究出这视频里除了尹泽和方宛外的其他人究竟是什么关系,所以付冉干脆将视频传给关竞风——“他是豪朗的老板嘛,本来就有权知道这些事。况且他一做生意的,人脉肯定比我们广呀。”这不,视频传过来没几天,关竞风就通知她们说,顾客的身份已经都查全了。
付冉朝素末招招手:“事情的经过大概都弄清楚了:那晚你爸和方宛请了一票网络红人来这唱歌,想借由他们的宣传来帮尹娉婷抬高人气。结果那群网红不知怎么的,出了KTV后就一个个跟中了邪似的,猛把身上的钱都打赏给乞丐。”
“你的意思是,那晚在这间包厢里的,除了我爸和尹娉婷母女之外,其他的全是网红?”
付冉点头:“不然你以为尹娉婷最近怎么会那么火?”
的确,尹娉婷最近非常火,在和江玄谦闹出那些绯闻之前,市面上早已经热热闹闹地传满了她直播有趣、毫无女神架子、化妆教程独一无二,甚至连“她身上带着天生的独特芳香”这种耸人听闻的新闻都出来了,一波又一波,看得素末啼笑皆非。
身上带着天生的独特芳香?呵!哪门子的独特芳香?不过是在尹爸的调香室里多待了几年——熟悉尹家的人都知,尹教授几年如一日地醉心于花系香水的调制:玫瑰茉莉薰衣草小苍兰…各种花香杂糅在一起,待久了,何止娉婷,尹家每个人身上都带着道不明的百花香——包括素末。
结果这么桩小事经由大V们的嘴,就变成了“网红主播乃香妃转世,带着独特的香气出生”。
你看,为搏眼球攒名气,各路网红可谓是使尽了浑身解数。网络的水那么深,眼见的都未必为实,可虚假繁荣却依旧乱糟糟地衍生着,你方唱罢我登场。
何止一个乱字了得!
付冉说:“到目前为止,我们已经把人物、时间、地点以及聚会原因都弄清楚了,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那晚这包厢里和Flawless非常像,可又像是添入了什么其他气味的香氛,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问题刚落,关竞风和付冉的目光齐齐落到了尹素末身上。
是的,刚刚在电话里关竞风就已经问过她了:“听说你昨晚已经找到了那一款香氛?”而她的回答是——是。
素末说:“我昨天在方宛的调香室里发现了一款和Flawless很像的香水:前调是法国蔷薇混合栀子花、中调是小豆蔻、风信子混合一点儿香草,至于后调,”她目光炯炯,看着好友的表情几乎是欣喜的:“小冉,还记得我说过那款香氛的尾调味道有点儿奇怪吗?”
“嗯。”
“就是那一款味道!”
前方迷雾似乎渐渐地散了,她们一路跋涉,尽管最终刺破烟雾的那一道曙光在跋涉之初就已经隐隐地泄出了点形状,可当它真的原形毕现时,追逐曙光的人,原来还能感觉到这样强烈的欣喜。
付冉:“看来这件事果然和方宛有关。”
素末:“没错,一早我就觉得除了她之外,没人有能力有条件去调这款香。”
倒是和疑案关系最密切的关竞风没怎么说话,不过一贯严厉的表情,这回看着轻松了不少:“我送二位回去吧。”
“不用了,我开车过来的。”付冉站起身,“你送末末好了,我待会还有些事,恐怕来不及送她了。”
关竞风点点头。
两人离开豪朗后,关竞风问过了素末地点,就没有再说话了。车子走的还是上回那条路,一路沉默,也不知这么静了多久,他才开口:“尹小姐似乎有话想问我?”
素末错愕:“有那么明显吗?”
岂止是明显?事实上,一路上关竞风已经在后视镜里不知发现了几回她欲言又止的目光,他说:“问吧。尹小姐也算是帮了关某大忙,有什么疑问,关某定知无不言。”
“就连很隐私的事也能问吗?”
“嗯?”
她犹豫了一下。
远方万花庄园渐渐地逼近了,素末脑中却依旧盘旋着江玄谦的话。那是自今早看到关竞风的名字浮在手机屏幕上时,她脑中便盘桓不去的话语——“因为,他是我的策划对象。”
那一晚,在深夜阒然的厨房里,江玄谦这么对她说。
“尹小姐?尹小姐?”
“啊?”她回过神来。
矛盾话题里的主角就在她眼前,向来严肃的脸上是她愿问他就愿说的诚恳。
既然如此,素末也不再犹豫了:“关先生,我想知道的是,您和江先生之间有过什么合作协议吗?”
“江先生?”关竞风愣了一愣。
不,不是那种“你怎么会知道?”的愣,而是那种“这个人和我能有什么关系?”的愣。
“当然,如果关先生觉得不方便回答…”
“不是不方便,只是江先生——你说的是江玄谦先生吧?”关竞风摇头,口气很肯定,“我和他之间并没有什么合作关系。”
否决来得猝不及防,就像那天付冉斩钉截铁的一句“我不知道你信还是不信,反正我是不相信”。
“那、那会不会是别人和他的合作协议里涉及你?”
“这我就不知道了,”显然关竞风并不是信口开河的人,细细思索了一番后,他说:“虽然不敢百分百肯定,但这种可能性我认为几乎没有——尹小姐?”
“嗯?”
“你怎么了?”
她这才回过神来,茫茫然的样子看上去像是刚从一个缥缈的梦境里醒来:“哦,没事。”
“你家到了。”
是,万花庄园已经近到了眼前。
走进别墅里,其余三个人仍在:忙完了厨房琐事的钟先生正在花园里泡着茶听小曲,江玄谦则在大厅里边看书边陪睿睿画画,一如从前每一个周末,满室岁月静好的样子。
她悄然出现在大厅入口处,没有人发觉。
小朋友画着画着,突然将素描纸递到他爹地跟前:“这样对不对?末末妈咪的眼睛下面有一颗很小的痣,我画出来了!”
可他爹地却不怎么配合,从一本《浮生六记》里抽出目光来,赏了那素描纸一眼:“你妈咪的眼睛没那么大。”
“乱讲,明明很大,而且是双眼皮!”
“内双。”
睿睿不服气:“那爹地来画!”
“行啊。”他取过笔,想也没想,刷刷在素描纸上勾勒了几下。
睿睿眼睛越瞪越大,越瞪越亮,那副即不服气又崇拜的样子,像极了初见那天的小朋友。
素末微微一笑,突然间,想起了最初相遇的场景。

Chapter15

其实那时她已经在调香室里工作大半年了,纤影无数次穿越万花冶艳的后花园,最终停在调香室里——整整一百多个时日,她在这片庄园里的活动领域就只有花园和那间小小的调香室。直到那天老钟来传话:“尹小姐,有适合三十岁女性的香水吗?麻烦您挑一瓶送去大厅吧,我们家小朋友想送礼物给老师呢。”那一次,她才正式和睿睿打了照面。
真是个顶好奇的小家伙:她将香水送到江玄谦跟前时,这孩子就坐在一旁,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悄悄打量她,一双混血儿的深褐色大眼眨呀眨。素末朝他笑了下,只一下,小朋友就像是得到了莫大鼓励,在她要离开时,壮着胆子靠近她:“姐姐,帮我检查一下作业好吗?”
素末有点儿错愕,可揪着她衣角的小朋友又乖又萌的,湿漉漉的眼里满是“我很缺爱拜托快来关爱我一下”的可怜样:“好不好嘛,姐姐?”
谁能拒绝?
她很耐心地替小家伙检查了作业,结果检查完后,又被拉着一起吃了晚饭。
吃过了晚饭,小朋友又提要求:“姐姐,给我讲个故事好不好?我们幼儿园的小朋友都说他们有睡前故事听,可我都没有呢。”微微落寞的口气,讲完后,还哀怨地瞥过江某人:“爹地从来都不给我讲,我连灰姑娘的事都是听同桌说的呢!”
真真好不委屈。
江玄谦无语地看了他一眼:“继续演。”抬头对上素末询问的目光时,又正了正色,竟然帮腔:“要不你就给他讲讲吧,晚点我送你回家。”
这话说得真是动听又巧妙,更巧妙的是,她竟然信了。
话说回来,这其实也怪不得她,大半年的时间素末都只待在调香室里,跟这家伙接触得着实太少。所以那晚当她给睿睿讲完了一个又一个故事,当江某人看着外头黑透了的天说:“这么晚了,要不你就先在客房将就一晚吧,明天我送你回学校。”素末简直怀疑自己听错——这家伙,刚刚不是还说天晚了就送她回家的吗?
“那怎么行?无缘无故住你家?”
“有什么关系?天色晚了,房间也空着。”
“可是…”
“怎么,难道你还怕我突然兽性大发不成?”
他厚颜无耻地将最厚颜无耻的不可能现象戳破开来,让素末一时间也没好意思再拒绝。更何况那时她和这头禽兽还不熟,哪好明目张胆地拂人的“好意”?左右寻思了好久,直到那桃花眼又瞥过来:“嗯?”她才慢吞吞地说:“那、那就打扰了啊。”
“不打扰,不就是一间客房么?”
可事实上,何止是一间客房而已?
那时候,在什么都还没开始的时候,谁能料得到这间房她会一住就是两三年?毕竟谁也不知道,就在事发的前几天,因为和尹娉婷的口角,她被那双母女齐心协力地,挤兑出家门了。
格林童话里说:“灰姑娘被后妈和姐姐讨厌着,灰姑娘总是在炉灶旁灰头土脸地工作着,灰姑娘一直住在阁楼里。”
灰姑娘后来,始终也没有再回到妈妈的家。
第二天睿睿看上去好高兴:“昨晚我梦到了妈咪给我讲《灰姑娘》的故事呢!姐姐,你该不会就是我妈咪吧?”
神逻辑弄得素末哭笑不得。
可更让人哭笑不得的,是某位家长的回复。只见那家长收起了报纸,脸上是他最常用的那款衣冠禽兽式的微笑,挺温和地教育他儿子:“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你没有妈咪。”
“可别人都有妈咪啊!”小朋友噘起嘴,别提有多不服气。
“那是因为,别人都不是你钟爷爷到孤儿院里抱回来的。”
听听听听,这说的到底是哪国的混账话啊?素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一旁睿睿瞪起眼:“哼,坏爹地!”可你看那表情,没有一点儿受伤或愤怒,不用猜都知道这种话他铁定是从小听到大了。
真是太过分了!“你怎么可以这么跟小朋友说话?”
“不然呢?”江玄谦比了比对面,示意他儿子坐好了,才转过脸来看她:“不然你让我告诉他说妈咪在很远的地方,然后让他一年问我三百六十五次妈咪要回来了没有?”
“…”
“我的教育方式就是实事求是,要不然英明神勇的香水小姐,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英明神勇的香水小姐没有更好的办法,可英明神勇的香水小姐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身体力行,给了这小可怜不知多少陪伴。
日居月渚,斗转星移,她在这庄园里待得越久,睿睿对她的称呼就越亲密——从“姐姐”,到“末末妈咪”,有时甚至直接喊“妈咪”,也喊得自然又顺畅,毫无违和感。恍惚之间,不设防时,被“妈咪妈咪”软软地叫着的人简直要以为,她在此处已经构建起了另一个家。
从那一个被赶出来的地方,到这里,江海那么大,由彼及此,原来不过是一段转身的距离。
吾心安处是故乡——而故乡,就是家吧?
是吧?
或许,就是吧。
睿睿的声音将她拉回到现实中来:“末末妈咪?末末妈咪?”
“嗯?”
“你为什么一直看着爹地啊?还看得那么入迷。”
“啊?有吗?”她速速转移视线。
要知道这禽兽简直就是自大狂里的VIP,自己一个不留神往他脸上盯了那么久,这家伙能不趁机取笑自己吗?
果然,不要脸的话很快就从某禽兽口中吐出来:“看得入迷自然是因为你爹地好看,”他不满地将睿睿的脑袋转向画纸,示意他专心画画,然后,又挺满意地朝那据说“正入迷地看着他”的姑娘招招手:“坐过来——说吧,关竞风和你说了什么?”
“你知道我去见了关先生?”
“我该不知道吗?”那高冷的眼神里明明白白地写着几个字:你傻就够了,可别以为全世界都和你一样傻。
素末被鄙视得有点儿郁闷:“关先生说方宛为了替尹娉婷造势,在那晚约了一大群网络红人到KTV里谈事情。”
讪讪然地走过去,见江玄谦又拍拍身旁的座位,素末只好坐到他身边。结果某人又习惯性地抬起手,准备往她脑袋上摸——
“我今天没洗头!”素末连忙后退,用两手紧紧地护住自己的脑袋,见他不满地皱了一下眉,又急忙解释道:“真的,今天出门时太匆忙了…”
“是啊,赶着见人,自然是挺忙。”他冷笑。
可哪里是这样的?明明是这禽兽拖的时间好吗?一个包按了整整半钟头,害得她都没有时间洗头发!
素末压着嗓门偷偷嘀咕了两句,也不知有没有被这禽兽听到。
不过不满的表情倒是尽数落入了他眼底:噘着唇,鼓着腮,看上去竟还怪有趣的。江玄谦不着痕迹地弯了下嘴角:“好了,方宛约了一群网红去谈事情,然后呢?”
素末这才回到正题上:“然后经过昨晚的研究我发现,‘豪朗事件’后,包厢里残余的香氛气味就和我昨天在方宛调香室里找到的香水一样:乍闻下去,和Flawless似乎有点像,可闻久了人就会有微微的晕眩感。”
“只是晕眩感?”没记错的话,那几天微博上微信上铺天盖地地渲染着的可不仅仅是“晕眩感”而已。
素末说:“这种晕眩感能给人带来极大的放松和满足感,可如果这时候谁再来上一段催眠,我恐怕定力差一点的,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
当然,从头到尾,她都没提到自己和关竞风最后的那一段对话。
江玄谦精明的眼微微眯了起来。
那曾经风靡过整个江海市的离奇报道说:客人们一出豪朗就自发走向了乞丐,掏出钱,充当起了散财童子,然后,没半点异常地回家了——直到第二天,所有人才反应过来自己有多异常!
这莫名其妙的事情从头到尾摊开来,你说要不是有谁对这群傻子们下了催眠,那不是活见鬼了吗?
零星记忆在他脑海里陆陆续续地闪过,吉光片羽,却似乎,不仅仅是关于报道的记忆。
许久,他才又开口:“就这样吗?”
“啊?”
“你的关先生就讲了这些,没别的了?”那口气听着,啧,怎么就这么奇怪?
可心中有鬼的素末没察觉到奇怪点在哪,她有些不自在地垂下头:“嗯,就讲了这些。”
慌忙异色自眼底一闪而过,分明,就是隐瞒了什么的样子。
瞧这不会撒谎的小东西!
算了,也懒得再计较了,反正计较来计较去也都是些小姑娘的心事。江玄谦眼中的精光慢慢转成了慵懒,啜了口茶,懒懒地看向他儿子的画:画完了他的末末妈咪后,小家伙又开始画爹地,在素描纸的最上方,还有小朋友歪歪斜斜地写下的一个“家”字…
他突然间开口:“既然确定了那款香是方宛调制的,接下去你打算怎么办?告诉你爸?”
素末怔了一下,声音里淡淡地添入了丝落寞:“他会信吗?”
“我想,并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