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末原本已经要推开车门的手,生生停下了。
此时站在车门外的,穿着浅粉色流苏长裙的,不就是尹娉婷么?可是,可是——长裙,流苏,浅粉色——什么意思?
她瞪向副驾座上的江玄谦。
这一袭长裙是小冉最新设计的,是他安排人送来的,那么,尹娉婷也只可能是一样的情况。唯一不同的是,浅粉色的少女感太适合娇滴滴的尹网红,可套到她身上,却像个笑话。
什么意思?!
副驾座上的人倒是无知无觉,一双笑眼只定着副驾座外。不等他下车,那袭浅粉色已经贴心地替他拉开了车门,随即院领导们鱼贯迎上:“欢迎、欢迎江先生!”不过这回估计是尹娉婷事先说明了江某的洁癖,领导们虽然热情,却也一个个心照不宣地,没敢上前握手,只那浅粉色身影亲昵地跟在他身旁:“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学院的院长尹泽,这位是调香室总负责人方宛,其实你都见过了啦…”
江玄谦眼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但很快,就像之前打过照面的那几次,冷意很快就被有礼的微笑替代了。
主驾上的Joe还没下车,江玄谦已经领着一路人鱼贯离去,只余下她和Joe两人,在被落下的车子里。
素末许久才回过头来,想起还可以问Joe:“那裙子为什么会有两条?”
“因为你要一条、尹娉婷要一条呗。”
废话!
“可是…”
“好啦,别可是了,我马上就要下车跟我哥一起去迎接众人的膜拜了,”他贱贱地笑了一下,蓝眼瞳里像住进了一双小小的恶魔:“至于你,爱往哪走就往哪走吧。”
“什么意思?大BOSS不是让我来当他女伴的吗?”
“傻姑娘,”Joe 简直心力交瘁:“蠢不蠢啊?又不是晚宴酒会,哪需要什么女伴?”
“那…”
他声音低了下来:“为了迎接我们江大神的视察,这里头的‘每一间’调香室,今晚都开着。”
素末眼一凝:每一间?
目光再移到Joe脸上时,那厮还是那么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可眼底的笑纹越发神秘了起来。素末饶是再缺心眼,这下子也反应过来了,当下便问:“就连最顶楼的那几间也开着?”
“也开着。”
明白了。
浅粉色身影稍后就在偏僻的角落里下了车,速速赶往实验楼顶层。果然,平日里都锁得严严实实的重点调香室今晚只是关着门,却没有落锁。她想起昨晚江玄谦的那一句“想不想尽快解决?”莫非,他一早就策划好了?
不,不想了,当务之急就在眼前。素末走进第一间实验室时,看了眼门口挂着的两个字:方宛。
实验楼总负责人的空间,其实布置也跟普通的调香室差不多。可她就是知道,这里头一定是有文章的:最后面的那块长形桌方宛从来也不让人靠近,因为,那是她调香的地方。
素末看了眼手表,迅速行动起来。
学校的所谓“聚会”其实就是带来宾开个会,看一看学院近年取得的各种成绩拿的各种奖,再吃个饭喝点酒,最后,就该带来宾参观江大最引以为豪的调香室了。可既然领导们知道江玄谦有洁癖,肯定不敢在饭局上逗留太久,所以她时间有限。
可事实上,方宛的实验成果那么多,即使她鼻子灵光专业素养强,也必须一款香一款香地比对过去。
手机里渐渐存满了素末拍下来的实验记录,包里也多了几个小容器。她闭眼嗅着最角落那瓶小小的香水时,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她身后。
而素末毫无知觉:小小容器里散发出法国蔷薇混合栀子花的芬芳,过了一会儿,味道渐渐变了,小豆蔻混合着风信子与微微的香草气息慢慢凸显出来,慢慢地,慢慢地,到了尾调,又转成了另一款香…
“你还有十分钟时间。”
喝!
她一吓,手中的瓶子刹然掉落。
却掉进一只突然伸过来的大手里。
素末的神魂几乎一起迸出了身体,熟悉的声音非但没给她带来安全感,反而害得她差点吓破胆:“江玄谦!”
可不是那头爱捉弄人的禽兽吗?
禽兽一点儿也没觉得自己有多禽兽,在素末气呼呼地转过身时,他还闲闲地笑着,看她气恼的神情。
“你想吓死我吗?”素末不敢大声,却是着着实实恼怒了,一双原本就大的眼睛被惊慌撑得圆圆的,啧,真真像极了英国别墅里的那只小松鼠!
江玄谦将香水瓶送回她手心:“蠢丫头,成心想吓你的话何必等到现在?”另一只手很顺便地抬起来,轻刮了下她鼻尖。
素末怔了愣,鼻尖的温暖淡淡的,一闪而逝。
江玄谦像是没发觉她的小情绪:“想要的东西赶紧收一收,待会儿从西边楼梯下去,大概再十五分钟他们就要上来了。”
“十五分钟?这么快…”
可话还没说完,调香室外的走廊上,两道道熟悉的声音已经远远地传过来了——
“陆先生,我们不等江先生吗?”
“等他干吗?那家伙都不知跑哪儿风流快活去了。”
“可是…”
“别可是了,走走走,看调香室去吧!”
那是…方泽和陆乔久的对话!而且话音一路飘近,渐渐地,离这方调香室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看来,十五分钟已经提前预支了。”耳旁的嗓音给她判了刑。
素末回过神来:“为什么?”不,现在时间紧迫,已经没空让他们讨论原因了。素末下意识地握紧了双手:“那怎么办?”手头上还有方宛调制的香水,手机里还有她偷拍下来的实验记录,怎么办?
江玄谦似笑非笑地睨着这些小玩艺儿:“能怎么办?既然情况有变,西边的楼梯怕是走不了了。”
“那…”
“要么把你手上的东西扔掉,和我一起走出去;要么,让他们进不来。”
“进不来?怎么进不来?”
他微微一笑,突然间,动手脱下了领带,扔到调香室门口。
“你干吗?”素末呆住了。
温暖的双臂朝她罩下来,一整个,结结实实地,包住了她的身体。
瞬时间,她浑身僵硬。外头的脚步声似乎更近了一些,而她身上的这双手,一只仍牢牢地箍着她身子,另一只手下移,再下移…
“你的手!江玄谦,你的手在摸哪里?”
“大腿。”
真是要晕了!外头的谈话声已经很清晰地传进来:“奇怪了,这江先生到底去了哪?”可还没有人应,里头的她也还来不及说什么,大腿上的那只手又移了上来,灵活地一剥,便剥下了她粉色的缀着华美流苏的外套。
“江玄谦!”一时间素末只觉得双臂一凉,随即,将个人又被包进了温暖的怀抱里。
外套被孤零零地扔到了调香室门口,含笑的嗓音响在她耳畔,不徐不缓地:“咬我。”
她惊甫未定:“什么?”
“咬我脖子。”
“什么意思?”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不,已经近到了大门口!可这人从容依旧,指腹慢慢摩挲着她细致的皮肤,明明整个调香室里暗香浮动,可她全部的全部的感官里,只剩下他身上淡淡的香水气息。
他说:“咬我的脖子,用力点。”
素末颤巍巍地将唇移到了他脖子上,木系香水更直接地传入了她感官里。
那是她为他专门调制的香水啊,两年多前初遇时,他要求她:“先为我调一款香水试试。”春日万花开,芬芳妖娆,可一见到他,她想起的却是生长在大洋彼岸的大西洋杉木,挺拔,坚定,微笑的表面下有不容置疑的意志力。
而后来,在香水被调出来之后,他一直都用着,从来也没有变换过。
耳旁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快点!”温暖的手捏了捏她后颈,以示提醒。
素末敏感地一缩,迅速张开口,牙齿咬到了他脖子上。
“用力点!嘶——”
与此同时,调香室的门被推开。
男人抱着女子迅速转了半圈,将她的脸压到胸膛里:“小东西,咬得这么狠。”
轻轻的调笑声从散发着木系气息的胸膛里震出来。闯入者的视线所及处,江大神正一手抱着女子的后脑勺,一手暧昧地放在她腿上。
调香室的门“砰”一声,被惊慌地关上了。
来人退了出去,一张老脸上写满了尴尬。可饶是关门的迅速再快,也挡不住那一刹之间,室内男子轻轻的调笑声,还有下一秒,女子压抑的尖叫:“不要——”
也不知他做了什么事,惹得那女子那么慌乱。可他调笑的声音听上去依然不徐不缓的:“真的不要?”
“…”
“好吧,这回放过你。”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调香室里的男人退开身,看着女子布满红晕的脸。她瞪着他,黑白分明的大眼里带着愤怒也带着羞恼,江玄谦无奈地摸摸她脑袋,压低嗓音说:“形势所逼,这不,都退出去了。”另一只手也没闲着,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严严实实地罩到了她身上。
随后转身,拉开了调香室大门。
淡淡的颓靡染上了开门人含笑的眼眸,也带出了一室的风流暧昧。众人瞠大眼,最触目惊心的,是男人脖子上清晰的红痕,以及微乱的衣襟。
尽管门开了,可因角度问题,谁也看不到调香室里的究竟是何方神圣。一众压抑着好奇的男女中,只有Joe那不正经的家伙朝他眨眨眼,调侃道:“我说哥怎么突然玩起失踪呢,原来是到这来‘做实验’了啊。”
颇有内涵的话,似乎证实了众人心头的小九九。
只见江玄谦敛了满眼彬彬有礼的笑:“诸位请稍等,刚有位女同学打破了试管。”话落,稍稍移了移身体。
这一移,就让方宛和尹泽齐齐瞪大了眼睛——大门往内一米处,一条领带和一件女士外套被扔在了地上,浅粉色的,带着华美的流苏。
然后,双双再往后一看:娉婷人呢?
尹泽这才想到方才急匆匆地退出来时,似乎看到了那女的穿着一条浅粉色的裙子,就像…作孽了!死丫头!
方宛脸上也红一阵又白一阵的,只听江玄谦对着里面的人说:“把东西收一收,出来吧。”
“不、不用了!”方宛几乎是失态地叫出了声,可意识到身后还有一大群领导和年轻的调香室老师,又讪讪然赔笑:“那个,我们还是从基础调香室开始介绍吧。”
她觉得对面的年轻人似乎轻蔑地笑了一下,那种轻蔑里还夹着某让人背脊发凉的凉意。不知为什么,每次见到这个大名鼎鼎的江姓年轻人,她的脊梁骨总会窜上这样的冷意。
所以只好调开目光,方宛对向看上去比较和善的Joe:“陆先生,您介意吗?”
“我敢介意吗?”Joe愉快地转过身:“走吧,从一楼开始观察起。哥你快点哦,可别让大家久等了!”
一众人在陆先生他的率领下,浩浩荡荡地走下楼,途中不知有多少好奇的频频转头,就想看看那里头究竟会走出哪位“女同学”。
当然,谁也看不到。
人群退去后,江玄谦锁了门,捡起那地上的外套:“你看,这套衣服替你省了多少事。”
挺拔的身躯,信手拈起一件薄薄的粉外套,脸上罩着他惯用的那款讳莫如深的微笑。
此前种种巧合种种疑问排山倒海地往她脑海里袭来:他早就策划好了让她穿这套衣服,即使再不合适他还是坚持着不让她换衣服,他甚至让尹娉婷也穿上了同一套衣服!
“你是故意的?”素末几乎发不出声音。
“故意?”
“故意安排这一幕…”
江玄谦很难得地愣了一下,好像不明白她的言下之意。不过很快,不明白的人就反应过来了。然后,这人竟毫不客气地笑出声:“故意安排这一幕吃你豆腐?”
那目光里,满满的都是“你在和我开玩笑吗”的意味。
素末被这无言的讽刺蜇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照理说,不该这样的啊,明明吃亏的是她,占理的也是她,可在这么讽刺的目光下,素末竟然脑袋一空,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男人朝她走近:“故意趁着外面有人吃你豆腐,让你想怒不敢怒想叫不敢叫?好心安排你上方宛的调香室,目的就是为了在这破地方搞刺激?”
她不是这个意思啊!“我只是想说…”
她只是想说,为什么他在策划这一切的时候不选一个更好的方法?明明那晚才在厨房里才拐着弯阐明他对自己的无心,那为什么在策划时不能避开这些暧昧的剧情?
可是,面对着男人嘲讽的眼,满腔委屈最终只变成了无力的喃喃,再后来,连喃喃也没有了。
她软弱地垂下眼皮:“算了,我只是…只是随便问一问。”
“随便问一问?呵,你随便我可不随便!”
明明吃亏的人是她,可江玄谦的样子却像自己才是亏大了的那一个,高冷的目光一点也不肯放过地盯着她。
素末被他盯得头皮发麻,本来就直的脑袋此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只懂得后退再后退。
可偏偏她退一步,他就进一步,一个退一个进,进到她后背已经抵了墙,他才眯起眼:“尹素末,你说你是不是傻?这层楼里有几个监控你知道吗?要不是提前安排你和娉婷穿成一样,你以为楼管能眼睁睁看着你进来而不吭声?”
她窘得恨不得将自己整个人都埋到地下去。
“怎么,现在还怀疑我让你穿这套衣服是为了吃你豆腐?”
多么的义正词严的解释,素末根本一句话也应不出来。
江玄谦这才没好气地放开她,退开身子:“收完了东西就回车上待着!我再给你十分钟,十分钟后要是还没离开这栋楼,”他拉开调香室的门,扔下一句:“我可没兴趣再吃你一回‘豆腐’!”
Chapter13
再明显不过的讽刺浇了她一头一脸,素末后悔死了刚刚那个脑残的问题。
明知道这人翻手为云覆手雨,什么鬼话到了他那儿都能变得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偏偏她一时脑抽,竟问出了那种能让自己丢脸丢到太平洋的问题!
这晚回家时,还是陆乔久开车,江玄谦和她一同坐到了车后。
许是方才的场面太尴尬,一路上,素末都闷着头不说话,坐得离他远远的。江玄谦没好气地盯着她几乎要粘到车窗上的身影,Joe也在前座不停耍宝逗着她,可素末就是“嗯”“哦”“好”地应着,回到家之后,也不敢多说一句话,只匆匆穿过后花园,走进调香室里。
有史以来头一遭,钟先生看到他家伟大的先生黑着脸回来,对着某道落荒而逃的背影冷嗤:“德性!”
Joe却像是看了场天大的好戏:“我说哥,这么生气可不像你的风格呀。”
“要被是当成登徒浪子,你能不生气?”
“哦?可我怎么觉得,”他贱兮兮地凑到江玄谦面前:“哥你好像不是在气这个呢?”
一路上瞧着末末越坐越远的身影,这老狐狸的脸就越拉越长,越变越黑。原本在方宛的调香室里,末末那态度已经够让他吃瘪的了,偏偏那傻姑娘还一回家就躲进自己的小天地里,跟避瘟疫似的。Joe不怕死地猛踩狐狸尾:“说真的,登徒浪子我见多了,可像哥你登得这么强势又有逼格的,小弟我还真是头一回见呢!”他崇拜地拍着江玄谦肩膀,“厉害了,我的谦!”
哪知江玄谦不留情面地甩掉他的手:“闭嘴,别以为我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捣的鬼。”
“那么哥哥可还满意小弟的‘合理安排’?”
江玄谦危险地眯起眼睛。
尽管他口气平常,可两人到底是从小一块长大的,陆乔久还没蠢得听不出这话里的威胁:“再有下一次,我会直接将付冉调到伦敦总部。”
“别别别!”Joe立即呈上那一张贱帅贱帅的笑脸:“我这不是估计尹娉婷快回来了,想让你们速战速决嘛。”
因为怕监控室里的保安看到两个穿着同款连衣裙的姑娘会起疑,今晚离开餐厅时,江玄谦就称自己将钢笔落在餐厅里,让尹娉婷回去帮他找了。那可怜的姑娘估计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是被故意支开的吧,还在那找了大半天。
Joe讨好地换了个正经话题:“不过话说回来,你确定她回去后不会穿帮吗?毕竟那女人可是个结结实实的蠢货呢,被方宛那老狐狸一问,什么都说出来了也不一定。”
“就是要让她什么都说出来。”
“啊?”
江玄谦走到沙发上。尽管Joe已经不提登徒浪子的事了,可他的口气还是凉凉的:“尹娉婷就算再聪明,那也都是些拿不上台面的小聪明,瞒不过方宛的火眼金睛的。”
“照这意思,你压根儿就没打算要瞒她们?”Joe这下真是疑惑了,“没打算瞒她们,又特意让末末穿和尹娉婷一样的衣服?我之前一直以为那衣服是你的障眼法啊!”
“的确是障眼法,只不过藏一半,露一半,让她们起疑,又不给她们答案。”
Joe:“…”
哥哥你好样的,本帅彻底为你凌乱!
此时钟先生正好将两杯热腾腾的红茶端上来,很显然,这深患偷听癌的老家伙已经在一旁听完了全套,于是那笑脸上堆满了恭敬,同时也堆满了欠扁。
越欠扁就越说明老家伙已经Get到了江大神的神计划,Joe看看江玄谦,再看看钟先生:“老钟你说说,我哥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想让方宛怀疑我们的尹小姐,可同时,又要让她揪不着证据,毕竟那衣服陆先生也知道的,咱尹小姐平时哪里会穿呢?所以就算是方宛起疑,也不会有人相信的,毕竟,她也找不到直接证据呀。”
“那既然不想给她证据,又何必让她起疑?一旦起了疑心,那姓方的难道不会开始紧张咱末末吗?”
“越紧张,就越容易出错。”红茶已经被送到了跟前,江大神他取出方糖,一点一点地浸入茶水里,待到浸透了,才松开手。
“扑通”一声,方糖整颗落入了红茶底,他取出小勺,搅了搅。
整个过程优雅又得当,待糖粒迅速溶化后,江玄谦端起茶杯:“你看,不加点助力,这‘姓方的’能溶得这么快么?”
他看着迅速消失的方糖,可言下所指,怕是另一名“姓方的”了。
Joe 好像开始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
“看着吧,好戏很快就要开始了。外头人不都在传‘大名鼎鼎的江策划回国是为了四个策划案’么?不做得漂亮点,哪对得起‘大名鼎鼎’四个字?”
“那哥接下去,就是打算以江大作为突破口了?”
他牵起唇角:“挺不错的突破口,不是么?”
第二天,在被钟先生打点得美妙无比的餐桌上,睿睿一见到他爹地就惊叫出声:“爹地,你脖子上有个好大的包!”
年轻就是这点好,不懂事,特纯洁。
可惜纯洁的话进入不纯洁的大人耳里,气味就污了。那钟先生羞红了老脸,假意咳了声:“睿睿,该吃饭了。”
当事人却是不以为意,很淡定地回复他儿子:“可能是昨晚被蚊子咬的吧。”
“耶?蚊子有人类的牙齿吗?”
“嗯,一只变异的蚊子。”
睿睿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那双混血儿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甭提多可爱。
此时素末正揉着眼睛从后花园里走进来——她昨晚一回来就将自己锁进了调香室里,今儿一早,又带着两颗黑眼圈从里头出来,不用猜,谁都知她肯定是在调香室里熬了一夜。
也难怪钟先生会说,从前他最佩服的是伟大又精明的江先生,可自从认识了尹小姐之后,他佩服的对象变了,从精明的先生转成了这呆得要命的蠢姑娘——不,不是讽刺式的“佩服”,是诚心诚意的感慨:试问在这浮躁的二十一世纪里,还有多少人能一投入工作就忘了天亮还是天黑?
可睿睿才没兴趣管天亮还是天黑,一见他妈咪,小家伙就亲亲热热地黏上去:“末末妈咪我和你说,爹地的脖子昨晚被一只变异的蚊子咬肿了!”
“唔,什么?”素末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整晚高度集中的注意力一出调香室就蔫了,她正想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可小朋友却匆匆忙忙地跳过来揪住她,硬是将末末揪到了江玄谦身边:“妈咪你看,好可怕的蚊子呀,竟然有人类的牙齿!”
素末吓了一跳:“怎么会这样?”
是,怎么会这样?只见江某人干净的脖子上肿起了老大一个包,就在她昨天咬过的位置上——可明明她只是咬了一下呀,就一下,为什么现在会肿成了这样子?
昨夜还横陈在她心中的尴尬瞬时间被焦虑取代了,素末瞪了那大包好半晌,才想起:“对了,我上个月刚调了款舒缓消炎的精油,这就去拿过来。”
“急什么?先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