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有一双永远微笑的眼,有优雅从容的气质,有低沉性感的嗓音,不知是在梦里,还是在梦外,那人说:“医生,她怎么样了?”
素末眼皮一跳,迷糊的脑子瞬时清醒了大半。
“没什么大碍,就是过度劳累再加上吸入了太多催眠的药物。不过话说回来,这同学怎么会有机会接触到催眠药物?”
“她是调香专业的,最近正在调制一款催眠香精。”
医生点点头:“这孩子身体素质不够硬啊,熬夜熬的吧?年轻人没好好锻炼身体,再加上长时间接触这种带有催眠性质的高浓度精油,人就犯晕了…”
“谢谢你,医生,回头我会让她注意。”熟悉的木质香伴着男人沉稳的脚步,越来越近。
很快,素末就觉得自己眼皮上多出了一只温暖的手,那手先是抚了抚她眼皮,然后又一路带到了额头,探了探体温。一系列动作全都完成后,那把含笑的嗓音才传入她耳里:“既然醒了,就把眼睛睁开。”
原来早就被发现了装睡,素末不情不愿地张开眼。
所见与她想象的并没有丝毫出入,她的视线所及,依旧是一张俊美而高贵的脸,还有她最熟悉的那只手,节骨分明,手指修长又漂亮,可偏偏最喜欢往她脑袋上探。
这不,探过了额头的温度后,那手又往下,想着要探一探她手臂的温度。
可素末身子一侧,避开了。
第二次了。
江玄谦敛起眼底的笑意:“怎么,现在是碰也碰不得了?”
素末垂眸,几近无声地说了句什么。江玄谦需要很认真地对着她的口型,才知道她说的是“本来就不应该随随便便地碰别人”。他笑了下,俯下身来,故意逗她道:“哦?你是‘别人’吗?”
素末不应声,只是往后面稍稍退了退。
可这人锲而不舍,她退一步,他就进一步:“生气了?”
“…”
“因为八卦消息里写的那些,所以生气了?”
“没有,你别胡说!”
“是吗?”摆明了不相信的口吻。
素末耳后根腾起了一大片尴尬的红。本来十岁时毫无预兆地多了个看她不顺眼的姐姐,一路过来,两人什么都得分着用,连父爱也是娉婷多她少地不平等地分着。成年之后,她多么希望自己的人生与那一对母女再无关联,可后来江玄谦进入到她的生命里,再后来,尹娉婷竟又进入到江玄谦的生命里,是啊,她不是不别扭,不是不难过,可最不想听到的是——“我们末末生气咯!”“末末嫉妒姐姐吧?”“这孩子真是小心眼!”
曾有那么长那么长的时间,这样的取笑盈满了她一整个青少年时期,几乎全来自于父亲。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她耳后的那片红迅速蔓延开来,从耳根处开始,飞快地染满了满个耳朵。阳光一照,薄薄的一双耳很快变成了近乎透明的红,看起来竟还有点儿可爱。
江玄谦勾了下唇角,克制住了想伸手过去捏一捏的冲动:“答得太快,有撒谎的嫌疑。”
素末垂下眼,咬住唇。
“不说话了?”
说什么?反正在这个人面前,任何解释最终都只能被冠上“巧舌如簧”的罪名,然后被更加巧舌如簧的他反驳回去,何必再解释?
于是尊嘴紧闭着,为了尽可能和这人拉开距离,素末甚至将脸移向了窗外。
不知多久前才晃得她眼花的日光渐渐地弱了,只剩下夏蝉声嘶力竭地鸣叫着,像是在挽留即将落幕的阳光。
窗外蝉鸣,窗内沉默,光线渐渐地暗了下来,原来,已经是晚餐时间了。
素末突然明白了这人会出现在江大的原因——“听说今晚那位江先生会过来接院长和娉婷去过生日呢!”是啊,过生日的最佳时间快到了,能不出现么?
耳旁传来男人像是开玩笑的声音:“再不说话我可就走了?”
“走吧。”她依旧没回头,双眼只死死盯着窗外。
江玄谦原想伸手将她的脸扳过来,可像是想到了什么,最终罢手,只英俊的面孔俯下来,沉声道:“该怎么留住一个男人,看来我们末末还是得多和姐姐学一学呢。”
素末就像是被谁冷不防地揭掉了伤疤:“谁要留住你?!”
“哦?”他微笑,那一声“哦”拉得老长,退开身时,眼瞳里狡黠的光像是在取笑她的不打自招:“没礼貌的小东西。”
她无语了,死死咬着唇,不知有多懊恼自己回应出了那句脑残的话。
别人根本就什么也没说,你不打自招做什么?蠢死了,尹素末,你真是蠢死了!
江玄谦就像是觉得她这表情挺有趣,原本已经要走了,可现在又变了主意,就俯在那里,带着点逗弄的意思淡笑睨着她。
素末被看恼了:“别看了,有什么好看的?”
“是没什么好看的,就普通人的脸,”目光往下一移:“普通人的身材。”看着小东西被他激得又闷又气恼,江玄谦这才笑出声,不逗她了:“好了,再休息一会儿,晚点钟先生会让司机来接你。”
挺拔的身躯终于直起,离开病床时,江玄谦想起了下午Joe状似无意其实很刻意的试探:“话说回来,我怎么觉得哥你那只手动不动就想往末末身上凑啊?是不是肢体比嘴巴诚实,其实早就喜欢人家喜欢得不得了了?”
那是在末末和付冉离开后,Joe特意问他的话。那时江玄谦嗤之以鼻,可如今在这医务室里,孤男寡女,他却不知有多少次,下意识地克制着自己。
江玄谦神色微黯,看着自己那双洁癖严重的手,走到医务室门口时,声音里很莫名地突然有了丝冷意:“有些原料本身就有强烈的催眠效果,这几天不准再碰那些东西。让我发现一次,调香室你就别想再用了!”
素末反正也不知被他用调香室威胁过几次了,这会儿也没觉得他口吻有异。只是在听到某些字眼时,她眉心一蹙,涣散的目光突然间又有了聚焦——那是脑中有重要东西闪过时,才会有的神情。
可素末只是静静地躺着,直到江玄谦的脚步声再也听不见,她才从身边摸出手机,拨下付冉的号码:“还联系得到那晚的当事人吗?我想,我可能知道豪朗的问题出在哪了。”
Chapter7
灵感之于调香师,很多时候不过是一闪即逝的事。比如在工作室里调香时,比如当万花庄园里的第一缕花香钻入鼻息的时候,还比如,这一刻。
豪朗是江海市最顶级的餐饮娱乐机构,旗下设有餐厅、酒店、夜总会,消费皆是一等一的贵,尤其那夜总会,奢靡程度简直与“天上人间”无异。
付冉联系不到当事人,不知怎的,事发的第二天明明有一群人跑到警局去寻求援助,可这会儿,当付冉再去警局索要当事人的联系方式时,局里的人竟说,他们都不打算再追究此事了。一个星期后,付冉替她约到的,只有豪朗的负责人。
“尹小姐的意思是,当晚我们包厢里的香氛被人做了手脚?”
这人有一张严肃的脸,看上去英俊而且气度不凡,可很明显,并不喜欢商场上拐弯抹角的那一套。一见到素末,他就开门见山:“尹小姐有什么证据吗?”
素末也便跟着开门见山:“证据到目前为止是没有的,但以一名调香师的直觉,我认为香氛很可能与当晚的怪事有直接关系:第一,当事人一口咬定他们在打赏乞丐时都是没有意识的,这是一个非常奇怪的点;第二,我可以很确定地向关先生保证,事发当晚,包厢里的香氛并不是纯粹的Flawless。”
“不是Flawless?”这位关先生看上去挺吃惊:“可当晚我的员工将包厢从头到尾全检查了一遍,并没有人反应说,香氛和其他包厢里的有什么不同。”
“是没什么不同。或者说,普通人根本闻不出有什么不同。”
关竞风不解。
付冉解释道:“我这位朋友的鼻子天生比普通人灵敏。那晚我俩不是偷偷跟着警察进去转了一圈吗?我也没什么感觉啊,可当时她就发现香氛的尾调有点怪了。”
“对,”素末点点头,每一个字说出口时,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那时候我还想不起究竟差异在哪里,直到前几天。”
直到前几天在医务室里,江玄谦不经意的一句“有些原料本身就有强烈的催眠效果”落下,素末才想起这世上确实还有一些容易让人犯晕、可她却未曾知晓其气味的花种——曼陀罗,木菊花,勃罗特花,甚至…罂粟。
“尹小姐的意思是,那晚的香氛很有可能是在Flawless的基础上又加入了某些有催眠功效的气味?”关先生凝眉深思了片刻,似乎也觉得有这种可能:“既然如此,那么尹小姐可否协助我们取得更进一步的证据?”
“这也是我让小冉找关先生过来的目的:关先生,我需要再仔细检查一遍豪朗的香氛,每一间包厢都要,看能不能在其他包厢里也找到那种气味;还有,我需要包厢事发当晚的监控视频。”
像豪朗这种级别的娱乐场所,基本上对外界放出的话都是“我们不会侵犯顾客的隐私所以包厢里绝不会有监控”;但众所皆知的是,他们也不过是说说而已。
可素末没想到,关竞风这边说到做到,竟当真没有“包厢监控器”的说法。
“不过尹小姐随时可以过来检查豪朗的包厢,我带路。”
择日不如撞日,素末当下决定用完晚餐后就去。
大抵怕三人同座,除了“豪朗怪事”之外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关竞风买过单之后就先走了,把空间留给了两名女士:“酒店里还有些事要处理,我晚点过来接二位。”
成熟又懂得左右逢源的商人,她这两年里跟着江玄谦见识过太多了,可像关先生这样看着很严肃其实绅士又体贴的,还真是商业圈里的一股清流。
果然清流前脚一离开,刚刚在外人面前还有些端着的付冉就开始放飞自我,拍拍素末的手,她说:“话说回来,你最近有和大BOSS好好谈过吗?话说他的神经病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痊愈啊?”
“什么?”
“你不知道吗?上周那浑蛋让我将尹娉婷插到发布会里当模特,这周那神经病又安排她见TANG的人,也打算让她到TANG的发布会上走秀!What the fuck?那家伙是疯了吗?还真以为把野鸡捧上枝头,它就能像凤凰一样飞上天啊?有毒!”
素末没有接话。
自那天在医务室里见过江玄谦之后,他每天早出晚归,她也每日都将自己锁在调香室里,明明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可好几天过去了,两人竟只在早餐桌上见过几面。
仿佛没有什么可聊的话题,仿佛,她对他早已经不关心。
“我真是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诶!那么精明的一个人,”说到这,付冉的声音低了下来,“你说,该不会是因为接了尹娉婷的策划案,所以大BOSS才会在媒体前扮成她男朋友来炒作吧?”
素末淡淡地笑了一下:“他是公私不分的人么?”
“他是不是公私不分的人我不知道,可我知道,他是个不按理出牌的人。”
“所以你以为,这回可能是为了某一个策划?”素末摇摇头。
怎么可能是为了策划?你看狗仔们偷拍到的那一张张照片上,最讨厌外人碰到他的江玄谦,永远任尹娉婷挽着他手臂——
“小冉,他有洁癖。”
“什么意思?”
素末没有往下说了,飘乎的眼神从付冉脸上移到了后方,蓦地,眸色一暗。
“怎么了?”付冉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我去,说曹操曹操到,曹操的速度真奇妙!此时突然出现在餐厅大门口的,不就是她们口中的男女主角吗?
只一瞬间,付冉便恍然大悟:“我的天!”
是,她也发现了:口中的男女此时正出现在餐厅大门口,俊男靓女亲密无间,那尹娉婷甚至还紧紧地挽着江大神的手臂——是,她们家BOSS可是有严重洁癖的人呢!她打认识那家伙至今,可是从来也没敢往他身上碰一下呢!可如今那女人竟如八爪鱼般牢牢黏在他身上,做什么呢这是!
“要不要换个地方?”付冉回过头来时,好友早已经收回了目光,神色平常地对着上菜的服务生说“谢谢”。
素末摇了摇头。
此时浩浩荡荡出现在餐厅门口的有一排人,除了江玄谦和尹娉婷外,竟还有那日在TANG的发布会之后,热烈邀请着江某人去小聚一番的唐总。
那时他不愿意去聚餐,非拉着自己去当挡箭牌,可如今呢?一群人不知聊得多欢乐!浩浩荡荡地往这边走来时,素末还依稀听得到那唐总盛情的赞美:“江先生好福气啊,尹小姐人美又有才华,就连我女儿也成天在看她的直播呢…”
只不过这回,此“尹”非彼“尹”。
“真的不用换地方?”付冉再问了一次。
“不用。”反正,那一群人已经走过来了。
素末夹了口刚被送上来的柠檬鱼,入喉之前,习惯性地嗅了嗅食物的气味,只觉得豪朗不仅娱乐事业经营得好,就连厨师的水平也是一等一的高:新鲜的柠檬香很完美地掩住了鱼腥味,却也更完美地烘出了鲶鱼甘甜的气息。她正想开玩笑地说下一款香水可以用柠檬鱼来当主题,可话未出口,一阵宜人的香气已经蹿入了她的感官里。
那是素末最熟悉的百花香,在爸爸家中,在爸爸的调香室里,在过往很多很多的时刻,她曾那么刻骨地熟悉过——
“我们末末啊,真是百花中的小精灵呢!打出生后爸爸调的每一款花系香水都大受好评。等末末长大了,爸爸专门为你调一款百花香,好不好呀?”
“好呀!”年幼女童笑眯了眼。那年春天,百花盛开,撩人的芬芳里有她最美好的往昔,关于阖家欢乐,关于传统意义上的幸福甜蜜。
而如今,爸爸说过的香存在于另一个人的身体发肤里。那个人有装腔作势的笑容和装腔作势的声音,就连姐妹相逢的场面,也被她演绎得浮夸又造作:“呀,是末末啊!”
百花香气已经来到她身旁。
素末抬眼,也没有什么表情,只淡淡地朝尹娉婷颔了颔首,就像每一场再平凡不过的相遇。
再回过头时,她朝好友比了比那条鱼:“你仔细闻一下这条柠檬鱼的味道,我刚刚就想,也许下一款香水可以用它来当主题。”
到底是多年朋友,付冉迅速领悟了末末的用意:“食物味的香水吗?那不是很奇怪?”
“怎么会?YSL有Yvresse,Lubin 有Gin Fizz,Jo Malone有Blue Ag□□a & Cacao,全是酒味香水,那我们为什么就不能调一款食物味的香水呢?”
“那你打算以哪个味道作为前调?柠檬香?还是柠檬加上海鲜的香?”
有默契的女子们看似迅速进入了一个有意思的话题,可事实上,不过是相互配合着,以漠视的方式让不受欢迎的人自动离开。
这一来一去,赶人的意味甭提有多明显了,可偏偏被赶的人熟视无睹:“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末末,这是江玄谦先生,我的‘好朋友’。”
末末:“…”
小冉:“…”
敢情全情投入地演了一通,这女人就是死活不肯入戏呢?
一众人等纷纷变了脸,尤其是那同时见识过双“尹”的唐总,尴尬得一双老眼都不知该往哪儿搁——这这这…这是新欢在向旧爱示威吗?
只见新欢雄赳赳气昂昂,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流着炫耀和小人得志的气息:“对了,我怎么就给忘了呢,末末好像是在Caesar手下做事?话说回来,Caesar你可别因为我就特别优待我妹妹呀,毕竟年轻人还是需要多锻炼锻炼的…”
付冉百无聊赖地翻了个白眼:“果然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素末却是不置可否,只以眼角的余光扫了眼对面的男子。
还是那一道招牌式的绅士微笑啊,尽管有那么多双眼正暗暗觑着他,那么多颗心正暗暗揣测着他与在场两女之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可他这当事人,却偏偏淡定成了旁观者,清醒,理智,从容得可怕。
那厢尹娉婷还在喋喋不休,素末已经搁下了筷子,淡淡打断她的话:“用餐时间到了,诸位是否能动一动,别站在这儿扰人清净?”
话说得一点也不客气,眼角余光,却是半分也没往江玄谦那儿送去。
哪知另一位“尹”的脸皮厚如墙:“既然这么巧在这碰到了,要不就一起坐吧?”
“别,可别!”付冉迅速将这建议扼杀在摇篮里:“说实话尹大小姐,您要坐我对面,我还真怕自己消化不良呢。”她朝尹娉婷一笑,明明嘴里是毫不遮掩的讽刺,可这家伙就是有办法将表情调得自然又甜蜜:“再说,我们这已经有人了,各位,请你们走好吧。”
有人了?
是,有人了。
一句“我们这有人”刚落,付冉就眼尖地看到餐厅门口拐进了一道身影:高大而沉稳,风度也翩翩。还不等这群人离开,她便欣喜地扬起手:“诺,我们等的人来了!关先生,这边这边!”
是,此时的这位关先生,就是刚刚离开的那位关先生。
就因刚刚付冉在桌子底下发出的一条短信:“关先生,江湖救急!”晚餐还未结束,关先生竟真的去而复返,在众目睽睽下,一张严肃却英俊的面孔渐渐靠近。
众人纷纷瞠大眼,只因视线所及,那人有英俊得不输于江玄谦的五官,那人有高大得可媲美专业男模的身材,那人风度翩翩气质沉稳,那人在移至此处时,甚至亲昵地将一杯热饮送到尹素末面前——是,亲昵地,一看便知关系匪浅地:“刚刚不是说想喝热红茶吗?来,小心烫。”
严肃,寡言,可举手投足间,却透着股淡淡的亲密。
素末怔住了。
尹娉婷也瞪大眼:“你是?”
男人这才抬起头:“敝姓关,关竞风。”目光不经意地对上江玄谦含笑的眼瞳时,他微微点头。
“呀,是关总啊,好久不见好久不见!”这下唐总总算是把人给认了出来了:“难得能在公众场合遇到关总哪,幸会!幸会!”
关竞风和那唐总简单寒暄了一下,举目再看向那一众人时,淡淡地开口:“诸位请随便坐,今天赏脸光临鄙人的餐厅,这一顿,就算关某的。”
这下不止尹娉婷,就连素末也错愕了:这么说来,这人就是豪朗的老板么?
之前小冉只同她说这是豪朗的负责人,可她怎么也没想到,竟是这么大的一个负责人。
付冉愉快地眯起眼,就见娉婷一副受了惊的样子——哈!什么叫有眼不识泰山?尹娉婷是也。
识了泰山后的尹大小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妹妹竟能攀上这么一座山:“关总和我妹是…”
素末莫名地看向她:“什么时候姐姐变得这么关心我了?真是荣幸。”
娉婷的一张脸红成了猪肝色,尤其当关竞风也用一模一样的神情瞥过她,问素末“这就是你姐姐?”时,娉婷尴尬得接话也不是,不接话也不是——简直可以想象这死丫头究竟说了自己多少坏话,所以此时这姓关的才会是这么副表情,可恶!
这念头一过,娉婷就讪讪然地挽住江玄谦的手:“呃…Caesar,要不然我们走吧?快没位置了。”
可是,江玄谦连看也没看她一眼。
那双桃花眼里依旧含着笑,看似无丝毫异样,可不知为何,众人只觉得从脚底窜上丝丝的凉意。
关竞风将红茶递给素末,江玄谦的桃花眼就定住那一杯红茶;关竞风似不经意地将手搭到了素末的座椅靠背上,那桃花眼就定住了座椅靠背。
众人眼底的怀疑如潮涌,人人心中都有一把尺,暗暗丈量着眼前男女表面的非表面的关系。倒是这尹素末,没事人一样地打开红茶的封口,扭头对关竞风说:“我替你叫了份牛油果沙拉。”
一来一去,多么像早就约好了的样子。
江玄谦微眯起眼。
旁边的人都看着他,他却不动声色地看着那亲密的两人,看看看,看了大半晌,才突地转身:“到隔壁吃吧,这里满客了。”
可是,哪里满客了呢?旁边还有位置呢!
当然,没有人蠢得敢把这话说出来。
一众人等亦步亦趋地跟着江玄谦离开了餐厅,很快,交流声又和谐地响起。
尹娉婷迟了一步走在他身后,正犹豫着刚刚这男人看也不看自己一眼究竟是什么意思——生气了?抑或者,只不过是无心之举?
本来嘛,江玄谦这样的男人对一个女人好,怎么好、能好多久,那都是说不准的事。君心难测,她测来测去也测不出个所以然,所以最终还是决定走上前去,就当刚刚那事没发生过一样,再次将手挽入他的臂弯。
只不过这会儿,她一只手才刚碰上他的,江玄谦的声音便起:“你知道中国那么多成语里,我最不欣赏哪一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