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以回击的,可以把所有苦水在倾刻间全权吐嘈而出的。可是这一刻,不知为什么在这一刻她所能做的面部表情竟然只有扯一下嘴角,做出一个不够成功的自嘲表情:“是啊,其实我也想知道,在你心目中我到底该做什么才叫不任性。”
她选了这套衣服,她花了一下午时间打扮,她为了替他分忧解劳自告奋勇说要去和那个讨厌的王有为周旋去忍受他那令人恶心的目光,可是她做了这么多自以为是的举动,都错了。
她努力地学习,她快速地成长,她为了让他可以不必再操心她的学业事业硬是把自己逼成最优秀的样子。她为了可以更好地站在他身边,以女人的身份也好以女孩的身份也好,至少他带着她出去的时候可以让别人看到他身边的这个女子有才又有貌令他无尚光荣,所以她努力考上清华年纪轻轻进高等院校又到“新辉”任职。可是她做了这么多,都错了,他抛给她的,永远是不满意不认可不赞同的目光。
那么关竞风,你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做,才不算任性?
刚刚涌过眼眶的那种酸涩感竟然再一次丢脸地袭卷而来,尹芯辰努力控制住自己的眼睛,握成拳的双手紧紧地握着,命令那种丢人的情况死远一点,绝对绝对不能在关竞风面前出现。
然后,她的双手握得都有点发抖了,终于忍不住转过身去。
场面顿时僵硬。
时间分分秒秒滑过,身后的人一声不响地还是立在身后。好半晌,一阵按动手机按键的声音传入芯辰耳里,随即是关竞风冷淡的声音:“王太太,把饭局取消。”
“你干什么?”
“没干什么。”
“你为什么又取消饭局了?不是已经约好了吗?”
“我高兴。”
尹芯辰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震惊得彻底没有了语言,只是怔怔地看着这个完全不可理喻的人越过她往大厅里走去,随便捡了张沙发坐下,就像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正把一笔多么大的生意往垃圾桶里塞。
“关竞风,到底任性的人是谁啊?”好半天,她才咬牙切齿地从牙逢中挤出这一句。
可他连看也不看她一眼,顺手拿起桌上的报纸翻了起来。她站在对面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他也不理会。
“好,你不去是吧?”
关竞风仍旧不为所动。
然后,她也不为所动地走过去,拿起他搁在桌上的手机,拨下秘书的电话:“喂,王太太吗?是的,我是芯辰,是这样的,关叔叔说他身体不舒服,晚上的饭局我代他参加。”
“啊?”那一头的秘书老太太显然很吃惊。
“你和王总说取消饭局了吗?”
“还没有。”
“那好,我马上过去,是在丽晶酒店吗?”
三下五除二,把事情解决把电话挂上,还给关竞风。
他盯着报纸的眼睛终于抬起:“你做什么?”
芯辰的眼泪早已消停,嘲讽一笑:“化了一下午妆选了这么漂亮的衣服,不穿出去给人欣赏老娘心里不爽。要是觉得和我在一起丢人的话,那就有劳关大总裁您帮我看家了,谢谢。”
她也可以像他那样,对很多东西视而不见。
比如说,她明明看到那辆熟悉的黑色布加迪就停在公寓楼下,可尹芯辰还是视而不见地朝车库里自己那辆逊色得多的莲花走去。
再比如说,她明明知道关竞风黑了脸可她还是不管不顾地推门而出,看都不看他一眼的样子就像那晚在咖啡厅里他先她而去,毫不留恋。
然后在这样的视而不见下,芯辰坐进车里发动引擎,副驾座的车门突然“砰”地一声被打开然后又被恶狠狠地甩上,一副庞大的身躯挤了进来,不由分说拔掉车钥匙。
“开这种破车去谈几千万的生意,你好意思吗?”
早料到他的出言必定不会怎么友善,芯辰轻轻一笑,回过头瞥他一眼:“我想,相比于开什么车,王总更关注的应该是见什么人吧?”
“尹芯辰!”
“怎么,我说错了吗?”
“你该死的给我下车!”
“你做梦。”她的声音轻轻地,用最温柔最优雅的口吻把这三个字吐出来,再也懒得和他大吼大叫,“不要再拖了,‘关叔叔’您看,‘我和王先生’约好的时间都快到了。错过了这次谈判,直接损失可是几千万的哦。”
关竞风脸一沉,一时间找不到话,瞪着她。
而她回给他的,是轻轻一笑,这会儿手一伸,就轻易地夺过他手中的钥匙。
她知道他的下一步动作会是什么,所以用最快的速度重新发动引擎把车开出去——在这样的情形下,关竞风还敢把车钥匙拔出来吗?
车子迅速上路,芯辰稍稍瞥了瞥车上的钟表。在她和关竞风的争执下,原本从容的时间只剩下十分钟。
关竞风一言不发地坐在副驾座上,纵使芯辰的双眼紧盯着前面的路况,还是能轻易感受到他抿得死紧的薄唇,还有那皱得快打结的双眉。
然后,丽晶酒店到了。
下了车,关竞风就像和这辆可怜的莲花有仇似地,推门而下的时候不忘把怒气全撒到它身上。“砰”地一声甩上车门,走过来,粗鲁地抓过芯辰的胳膊。
“我警告你,”他的声音听上去和关车门时一样凶恶,“你要是该死地敢离那姓王的少于一米,就别怪我不客气!”
包厢早已订好,在三楼。
当王太太看到芯辰和关竞风一同出现在包厢门口,某种惊讶一闪而过,不过很快,就被这位精明的老太太掩盖掉了。
只见她笑眯眯地先招呼关竞风坐到主位上,然后走过来拉过芯辰的手:“我说,我们芯辰可真是女大十八变呀,今儿这样一打扮,差点都让老太太我认不出来啦。”
王太太是关竞风创业伊始便跟在身边的秘书,所以可以说,她也是看着芯辰长大的。
所以芯辰也笑眯眯而且声音温柔地反拉着她的手:“是吗?那我今天岂不是很漂亮?”
“何止漂亮?简直是天仙。看来,”王太太笑得很和蔼的脸上划过一抹戏谑,“今天这笔生意咱是势在必得了呀。”
话甫说完,身后“啪”地一声自关竞风座位上传来,王太太一惊,回过头去,就见关竞风黑着一张脸将酒杯往桌上一摔:“王太太,怎么没点酒?”
“酒?不是说等王经理来了再和菜一起上吗?”
“我现在就要。”
可怜的王老太太满脸莫名,只是当疑惑的目光转回到芯辰身上时,火光石电间,一抹了然闪过。
她朝芯辰眨眨眼,一副“看你又造了什么孽”的表情,然后脸上又重新挂上一抹笑,走出包厢。
这两个别扭的人哪,到底要叫她王老太太说些什么呢?
算了算了,她还是当个无关痛痒的路人甲好了,毕竟年轻人的事啊,她是怎么也掺不透的。
芯辰在王太太出去之后挑了关竞风对面的位置坐下,因为餐桌是圆的,依照圆形直径的原理,这是离关竞风最远的位置。
当然,原本下意识地认为她该坐在自己旁边而且也已经下意识地拉开旁边座椅的关竞风,一看到芯辰的动作,那双浓眉又立即拢起。
而当然,她装成没看到。
要发火也来不及了,此刻包厢的门口响起两下敲门声。芯辰回过头去,下一秒,王有为惊喜的声音响遍整个包厢:“尹经理?”
“天哪尹经理,你今天真是漂亮得让王某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怎么会在这儿遇到你?早知道你会出现,我就要准备点小礼了,你怎么不早说呀?”
王有为一进门就开始噼哩啪啦,并且自发挑选了离芯辰最近的座位坐下,被美人儿勾走的魂早已忘记在场的最主要人物。
芯辰轻轻地、优雅地、温柔地勾出一抹笑——据宝茹所言,这是她最令人心动,哦不,最销魂的面部表情:“听说王总要和我们‘关叔叔’谈生意,所以我就自告奋勇过来啦。”
“关叔叔?”王有为疑惑,顺着芯辰的目光看过去,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所来的目的。
美人计真的这么有效吗?真的真的好有效!记得初识王有为时,有一回宝茹跟她说这姓王的很喜欢自己,当时芯辰还不以为然呢——像他这样的猪,像他这样的色狼,有什么真心喜欢可言?
可这会儿她是真的愿意相信了。你看,当这姓王的一看到她,那眼里纯天然的欢喜竟然可以不分场合就迸发出来,全权投到她身上,连主座上和他正对着面的关竞风都视而不见。
芯辰正对着关竞风的脸扬起一抹笑:“是啊,‘关氏’的执行长就是我叔叔,难道以前我没和您提过吗?”
王有为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不过很快就替自己的失态解释:“关总看上去太年轻了,我一时都还反应不过来呢。”
说着站起身去和关竞风握手,顺道带过了一进门七魂八魄全被美人儿勾去的失态。
“过奖。”关竞风也站起,嘴唇微微扯动。
行上的人都知道,年轻有为的关氏执行长有一副雷打不动的冷淡面孔,好事坏事搁面前,便纵心有惊雷面也犹如平湖,所以这样微微扯动嘴角的动作,在王有为看来就是招呼了。
可芯辰才不这样认为——看,那双死瞪着她和王有为之间过密距离的眼睛!对了,刚刚他在酒店下头说了什么来着?
你要是该死地敢离那姓王的少于一米,就别怪我不客气!
可你看,现在哪有一米呀?连十公分都没到。
芯辰微笑着,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身体往后移了移——不管外头把他的个性评价得再怎么雷打不动,芯辰也始终觉得就凭关竞风那死烂脾气,真的叫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这脾气烂得像什么似的男人忍无可忍拍案而起,那她一下午的妆可真就白化了。
“关总今天约王某出来,是想谈上次的合作事宜?”
“王总真是明白人。”关竞风皮笑肉不笑。
王太太就在这个时候领着服务生带着酒菜进来了,看到王有为已经入坐,而且所选的位置就在芯辰旁边,那双已历过大半世纪的眼划过某种了然:“王总来啦?真是太好了,刚刚我们芯辰就在念着您呢。”
尹芯辰一口茶差点儿喷出来——什么叫姜还是老的辣?就凭王太太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种话,她就得服!
但听者可是把这句话揉到心坎里去了,听听他那愉快又自满的语调:“王秘书,您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今天王某是走了什么运,竟然能和两位大小美女一起就坐吃饭?”
“哪的话?我都老啦,在场的美女就我们芯辰一个。”
芯辰有趣地看着这两个人用最诚心诚意的面部表情说着世界上最虚伪的话,一边有趣地感受着正对面的冰源体源源不断地发射出和这乐和氛围一点也不搭边的寒意。
“王总,我们边吃边谈好吗?”
“好、好。”
“我先给您倒酒。”芯辰站起身,拿过小弟递上来的红酒给王有为添了一杯,然后绕过大半张桌子,替关竞风也斟上一杯,“‘关叔叔’,王总可是一位非常大方爽快的生意人呢,凡是和他合作过的人都这么说。”
“呵呵,尹经理过奖了。”
“哪里过奖了?”她也学着王太太的诚心诚意,“我就是当事人呀,我也和王总合作过的。怎么样?我刚刚看了叔叔的合同,王总,我能谈谈自己不才的见解吗?”
“愿闻其详。”他乐意着呢。
芯辰替王太太也倒好酒后,回到座位上,往自个儿的酒杯里也斟好酒后敬了王有为一杯:“我是觉得,‘关叔叔’在广告费上的确是有点儿太抠门了,”眼角的余光稍稍一移,正好接到关竞风射过来的杀人目光,“可是我觉得站在咱投资人的角度,这是最合理的,毕竟开源节流才是赢利的最根本方式不是吗?而且我站在经济和市场的角度做了一番分析,这次投资的产品弹性指数还不到0.3,面对这类的产品,经济学上是不鼓励广告投入的——当然王总,这只是我不才的见解…”
“不不,尹经理,我觉得你说得非常有道理。”王有为的眼里焕发出羡艳光彩,且不说那些什么市场啊经济啊弹性啊,就芯辰分析问题的这架势这专业形象,已足够他啧啧赞叹——当然,再加上她那美艳无比的脸孔和魔鬼般的身材。
“果然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尹经理,你提的意见真是一针见血,为我们避免了不必要的投入。来来,王某敬你一杯——”王有为豪迈地拿起酒杯。
而同时,王老太太也机灵地拿出合同:“那王总,新的广告投入可以免了吗?”
“当然,尹经理都这样说了,分析非常中肯哪。”
王太太露出会心的微笑,眨芯辰眨眨眼。
芯辰也默契地接过她的合同,拿到王有为面前。
美人计是全世界最下流最俗套最令人唾弃的戏码,只要有点智商的人都得知道不要上当。但,您得看授予人和受施人。
当尹小姐微倾过身将合同递到王有为面前,软玉温香在侧,王有为还有心情看文件吗?
二十分钟过后,他已经抽出笔,在合同上刷刷刷签下自己的大名。
“尹经理,改天我们真的得好好坐一坐谈一谈,王某在经济学方面很薄弱呢。”
“好说,好说。”芯辰一边朝王太太使着眼色,一边许下这个没有兑现日期的承诺。
“芯辰真是厉害啊,三下两下就把我们烦了大半个月的问题给解决掉了。”等到送走王有为后,老太太立马赞叹,“还是年轻漂亮有用,看芯辰,真是一句话抵得过我们一百句。”
“哪里哪里,这只是碰巧罢了。”芯辰立即谦虚。
“碰巧?难道是…‘碰巧’撞到个拜倒在石榴裙下的?”
“哎呀,王太太您又笑话我了。”
“哪儿啊…”
“够了!”王太太话还没说完,突然,在酒桌那头沉默了一整晚的男人冷冷开口,“还没演够吗?”
关竞风站起身来,冰冷的脸让室温陡然下降整十度还不止。深邃的眼睛瞥过芯辰,就像见到什么令人鄙视的东西一样,不再说话,直接走出包厢。
车子飞速行驶在开往芯辰公寓的方向,一路静寂。
他在不爽,这是连白痴都看得出来的事。
可是,她有做错什么吗?没有吧?她悉心打扮精心策划,不到一个半小时便三下五除二,帮他把那令人头痛的CASE解决了,这不是很值得开香槟的事吗?
可是,关竞风不开口,怒气很明显地浮动在整个车厢里。所以芯辰也同样不开口,为了打破这种过于奇怪的沉寂,她打开音响,一瞬间,贝多芬那一曲《致爱丽丝》愉悦地逸出。
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这首曲子?
尹芯辰用眼角余光偷偷瞥了眼关竞风,失望地发现他除了把薄唇抿得更紧外,没有其他反应。
车子很快抵达公寓楼下,她原本欲习惯性地下车,却突然想到——这辆车,其实是她的吧?
应该下车的…其实是他吧?
“呃…那个…你的车还停在那边。”芯辰指了指后边停车位。
关竞风不语,熄了火拔出钥匙扔给她,沉默片刻后,突然低低地开口:“你很习惯这样做事?”
“什么?”没头没尾的话让尹芯辰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我说,在酒店里,你经常这样和男客户谈‘生意’的?”
“没有啊…”
“没有?!”突然,方向盘“砰”的一声被关竞风的拳头重撞下去,他勃然变色的脸转过来:“没有?那那个该死的王有为是怎么回事?不要告诉我你他妈和他就是最纯粹的客户关系!”
“我们真的是啊…”
“真的是?什么叫‘真的是’?我就坐在正对面,看着你那该死的胸部一次次往王有为身上蹭!你现在还敢和我说‘真的是’?!”
芯辰错愕地张大口,百口莫辩。
她的胸部往王有为身上蹭?她的胸部…蹭?!怎么可能?根本就没有的事好不好?!她只不过是为了让王有为心猿意马所以靠他近了点,可是,她完全可以发誓自己和他之间一点点点点点的身体接触都没有,绝对没有!
关竞风怒气腾腾的眼不屑地瞥过芯辰裹在黑色小礼服里的酥胸,那样的目光就仿佛她正身无寸缕地坐在他面前任君点评,突然之间,她后悔了自己今天穿上这条这么显身材的裙子。
“关竞风,我是说真的,我真的一点点都没有碰到他,真的。”
“够了!”他满面愠色,瞪着她的眼,愤怒飙到了极点。
车厢里突然陷入一种可怕的死寂,他瞋目怒视着她急着想解释却最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脸孔,这一张美到该死美到该下地狱的脸孔,从刚刚一听到《致爱丽丝》就让他遗憾的脸孔——到底是什么样的时光,让眼前这个女人随着这张脸的进化而让本质成反方向的退化?
“尹芯辰,”关竞风的声音在许久之后低沉地响起,这一回,刚刚暴戾的怒吼全部退去,却换上了某种更令人心惊的平静:“让我这个当‘叔叔’的来给你上一课,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是必须讲尊严的,不是为了生意为了钱什么都能出卖的。你要知道,你今天这样做,除了出卖自己的人格之外连我关竞风也跟着你颜面尽失。”
芯辰的脸陡然苍白:“你…什么意思?”
可关竞风没有理会她苍白的脸色:“我不管你和王有为那头猪到底是什么关系,我也不管你的品味和容忍度到底可悲到了哪个程度,但是尹芯辰,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以后再惹出点什么事你最好自己处理干净,别想再一次让我陪你上医院,因为,那只会让我恶心到想吐。”
啪!
啪啪!
啪啪啪!
一瞬间,成千上万的巴掌不分先后地集体往她脸上盖过来,千军万马往她身上穿过去,千言万语跨过千山万水最终千均一发地在她行将崩溃的心脏上赠上最后的致命一击,然后,她的尊严,她的努力,她的自以为,她的一切一切,就在这样的抨击下,“轰”地一声,全体崩塌。
“那件事…你一直没有忘记,对吗?”好半晌,芯辰才开口,声音却轻得不能再轻。
关竞风没有回答。
“就是因为那件事,所以你一直这样看我,对吗?”
性格的下巴微微动了动,可关竞风依旧不发一语。
她的眼泪毫不迟疑地滚下:“其实从那一次开始,你就已经看不起我鄙视我不屑我了,是吗?”
“所以到后来,不管我做什么,不管我多么努力想做个好人做个对你有帮助的人,你那颗英明的脑袋就是直觉地把一切扭转到情色交易上就因为你早就判定我就是个下贱不要脸的女人对吗?!”
“住口!”
“你才给我住口!”她突然大声吼过去,泪水像决了堤一样崩溃地在脸上肆虐,“我一直在想我做错了什么,每一次,我到底都做错了什么,我这么努力地表现可是又有哪里不对了哪里给你丢脸了——是,是,”激昂的语气突然又缓下来,转为无限自嘲——她轻轻一笑,在满脸泪水中自嘲地轻轻一笑,“是,像我这种人,二十岁就敢有劳你关大总裁陪着去堕胎的人,早就死过一次的烂人,又怎么可能再做对事呢?我的世界早就黑白无常了,又怎么还敢奢望有色彩呢?”
“该死,你给我住口!”关竞风原本压抑的怒火一下子又被这些话蹭到半空中,“你这个该死的女人到底在说些什么?这就是你对长辈说话的态度吗?”
“长辈?”她怔了一下,可是,那个怔住是装出来的。很快,她又笑了,歇斯底里的笑声连隔音效果绝佳的车窗都拦不住,“你真觉得你是我的‘长辈’吗?”
“尹…”
“‘尹芯辰你给我闭上你那张该死的嘴’——是吗?你想说的是这句对吗?呵,真是不好意思,可是,就让我这张该死的嘴也来给‘关叔叔’您上一课吧——试问,连我的学生都敢上了,您真的还想当我的‘叔叔’吗?”
“尹芯辰!注意你该死的用词!”
“我用词不当吗?”她的声音真是轻得可以,“哦,那真不好意思,我的意思是,切确地说,我的意思是‘你连我的学生都敢睡了’…”
“尹芯辰!”
“做什么?不要在我面前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长辈样,告诉你,我不吃这一套!”突然间,她的声音又歇斯底里起来,歇斯底里地瞪住眼前这张纵使在盛怒中也依旧好看到该死的脸,“有哪个真正的叔叔会对着晚辈32D的胸部滚动喉结?关竞风,那天在客厅里你为什么不敢看我一直叫我滚进去换衣服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够了!真是太可笑了,想当我的长辈?你做…”
“啪!”
她想说“你做梦”,用最激烈最不怕死的语气吼出“你做梦”,但最后的那个“梦”字,再也无缘面对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