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皇上为什么还是放不开?”
“我们曾经相约到永远,那时的美好,朕忘不掉,也放不开啊。”皇帝这话说得苍老,俊秀的容颜在地雪的映影下越发如玉般透明。
这样的坦白与深情,在离根听来只觉疲惫,她似乎走错了,从最初就走错了,如她所愿,她已成为皇帝不可缺少的女人,是红颜知己、是朋友、更是女人,只是,她却不再喜欢这样的身份,皇帝在她面前诉说着对另一个女人的深情、痛苦,她从初时的乐观到此刻的不堪,入骨的心痛,难道她在皇上的心中只能是这样的地位吗?这份坦白,她已不想再要了。
第三十一章 光阴
“皇上,一切都已成为过去,您还要深陷在从前吗?”离根眼眶微湿,为皇上心痛,为自己而想哭。
“时候不早了,朕,朕还要回御书房批折子。”皇帝目光闪烁,起身,雪地中修长的身影越发显得孤独。
“皇上。”离根走近他,思索着开口:“后宫之事,您该叫皇后治理,妾身只是小小的荣嫔,无法做什么。”唯一能做的便是自保。
皇帝深深侧望着她良久:“荣嫔,这三个月来嫔妃对你和四皇儿时明时暗的手段,你以为是凭空而来的吗?”
离根微怔。
“她若真心想将这历朝历代的丑陋断根,又怎会发生彩嫔之事?而朕也只是希望你有自保的能力。”是啊,他希望能再荣嫔身上看到记忆中那人的影子,这样的想法总是不经意的在脑海里冒出,他无法抗拒,可他更希望的是想有个知他,解他,能陪他一辈子的女人,孤独,这一生他尝够了,不过,这三个月,足以证明荣嫔是能陪他一辈子的女人。
“皇上为什么要妾身有自保的能力?”是她多想了吗?离根十指不自觉地攥紧。
“朕希望在这皇宫里,有人能陪朕到老。”
越是深夜,天就越发的冷,离根却觉全身心都在沸腾,一点点,由内而外扩散。
“朕该走了。”
“皇上,妾身会一直陪着您,开开心心的活到老。”
皇帝转身望着她,漆黑的目光有丝波动,淡淡道:“朕不信承诺,但朕等你实现承诺。”
目送着皇帝出了院子,离根嘴角悄然扬起笑弧,却又感到鼻子微酸,略有哭谊,皇帝对她是有情还是无情呢?他知道这三个月嫔妃们对她与四皇子暗中的伤害,却不闻不问,今天又告诉她要陪他到老。离根突然觉茫然,她似乎是得到了什么,内心又觉失去了什么,一样很重要的东西失去了。
春来秋去,当四皇子口齿伶俐的能背诵出一段古文时,时光已过了七载,这一年是吉隆十九年三月初一。
春光明媚,万物复苏,正是赏花好时节。
御花园内,皇后正领着后宫嫔妃在赏花,娘娘们身着五颜六色的妃子服,与姹紫嫣红的花儿相比丝毫不逊色,离根一身淡蓝纱衣,与身着艳服的后妃们相比素实许多,她是四皇子的娘亲,因此尾随在贤妃身后,满面笑容的听着妃嫔们的娇声高谈。
此时,听得皇后笑声说道:“一大早的就不见了太子,我倒上哪儿去了,原来是领着弟妹们也在赏花呢。”
众妃们朝前望去,知书亭内,皇子和公主们正在争执着什么,个中还夹杂着小皇子的哭闹声,几名乳娘站在一旁都手足无措,见皇后领着众娘娘朝这边走来,忙领着各自小主子上前请安。
“孩儿们见过幕后,淑母妃,德母妃,贤母妃。”皇子皇女们纷纷行礼。
四皇子应荣见自个儿娘也在其中,朝离根贼贼的眨眨眼,暗中以唇形叫了声‘娘’,离根宠溺的笑而接受。
“五皇儿这是怎么了,早上还好好的,还不到一天呢脸上就多了这痕?“佟皇后一见五皇子脸上的抓痕,关心的问。
“被六弟抓伤的。“五皇子哽咽的指了指一名乳娘怀中才三岁左右的皇子。
“母后。”已经十五岁的太子应承笑说:“六弟也不知是哪位顽劣精灵下凡,这宫里的人都差不多被他的小手虐过,我们兄弟当中就剩四弟完好无缺的。”言行间已然有储君的风范。
太子这一翻话,惹得诸妃们笑意连连。
“弟弟顽皮,你这做哥哥的可要管着些。”佟皇后笑呵呵的对着儿子说完,对众皇子皇女们道:“跟母后一同赏花去吧。”
“是。”
众皇子皇女们纷纷走至母妃身侧,影研宫就应荣一位皇子,因此他心底就算不愿还是得走至贤妃身旁,恭跟在侧,余光时不时的瞄向离根,见娘亲瞪了瞪自己,才详装做赏花的样子左看右看。
日已西斜,霞光无限美。
赏完花一回自己的寝宫,应荣便扑进了离根怀里撒娇。
“多大的人了,还向娘撒娇?”离根抱起儿子坐至膝上,笑着点了点他的小鼻子。
“娘,娘,娘,”应荣一连叫了三个娘,才道:“儿子什么时候才能在众人面前大声的叫您一声娘呢?”大应朝的宫规,凡是后妃之子女都应尊称皇后为母后,后宫各主位们则为母妃,而嫔妃们就算生了皇子,也只能在自个殿内让亲生儿叫她一声娘,外面是断断唤不来的。
将儿子脸上失落的表情看在眼内,离根浅笑:“你的孝心娘心领了,不过,娘更觉奇怪,今天你是怎么躲过六皇子的小爪子的?“各皇子相继被六皇子不是抓破了脸,就是弄得淤青,唯有她这儿子至今‘完美无暇’。从小调皮的二皇子、三皇子、是想尽了办法要应荣破相,可半年过去了,应荣这如玉雕般的小脸上什么都没发生。
“儿子聪明呗。“应荣冷笑,稚气的小脸露出的这一道冷笑让离根险些被自个的口水呛着,七岁的应荣长相自不用说,其生母与皇上的相貌都是万中挑一,生出的儿子岂能差到哪,就是性子古灵精怪了些。也不知是从哪学来的,脸上时不时的会有冷笑、沉着、狡猾、阳光、可爱、乖巧的表情出现,每一个场合运用的都是得心应手,也不知这点像谁。
“是啊,荣儿聪明着,不过小心聪明反被聪明误。”
“嘻嘻,娘,儿子不会做让您担心的事。”应荣稚气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见的早熟。
离根笑着点点头,抱着儿子享受着天伦之乐,应荣望着母亲的面容半响,似在研究着什么,眨了眨无邪的双眼,才乖乖依偎在母亲的怀里。
“咦,四皇子?”燕子端着燕窝盏进来时见到主子与小主子说说笑笑着,讶道:“小主子,您去过贤妃娘娘那了吗?”
“我忘了。”应荣忙跳下母亲的怀抱,对着离根躬身一辑:“娘,儿子先去贤母妃那,很快就回来。”
“去吧。”看着儿子一蹦一跳的出了门,离根眼底尽是为人母的骄傲,应荣虽不是她亲生却胜似亲生,她不知道怎么教孩子,这六年来,她告诉他她所知的世间的一切,把自己知道的所有教给孩子再告诉他怎么分辨是非、善恶,这应该不会错吧?
出了内室的应荣并未朝贤妃的宫殿前去,而是穿过廊亭走向了自己的小寝宫,一入寝宫就爬上凳子,透过梳妆台上的镜望着自己,清澈的双眸一眨一眨,好不可爱,弯着小脑袋想了想,道:“刚才娘亲的表情是这样的。”应荣的嘴角扬起个温和的笑弧,清见底的双眸似有一种沉淀,深深地,让人看不真切,竟有八分像,此时,应荣朝镜中做了个鬼脸,小手从一旁的小抽屉中取出一支绣针,挑眉贼笑道:“贤母妃等会定要说娘的坏话,我先把这针放她坐的凳子上,有好戏可看罗。”说完,跳下凳子跑了门。
春天的夜晚还有着冬天的冰寒,一入夜,内府便分派了太监给各宫主子送了炭盆以供取暖之用。
“皇上,听张公公说,您一天都在前殿和大臣们议事,今晚就早些歇息吧。”离根拨着炭盆内的火,让其旺些以便室内更加暖和,再泡了杯新茶送至案上。
“再过会吧。”皇帝头也未抬,只专注批着手中的折子。
离根温和的小小,拿过绣了一半女红,静静的坐至一侧的椅上,如往常那般,女红之前,她将视线的焦点定在了他的脸上。已过而立之年的皇上如她初见时的模样,没有多大改变。时间带走了光阴,却留下了所累积的生活沉淀,让皇上变得更加沉稳内敛,不过,记忆中的皇上一直是温和而沉稳的,似乎除此之外,别无其它。而她,也在后宫的纷纭中变化很大,七年,时她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嫔妃,十时而孤独,时而开心,时而深沉的女人。
“朕脸上有什么吗?”不经意抬眸,见荣嫔怔望着自己,皇帝微笑。
“皇上的脸上写着二个字。”离根俏皮的笑笑,见皇帝挑眉询问,她轻轻吐出二字:“英俊。”
皇帝一愣,皖而:“看了这么多年,还没看够?”
“皇上又不是天天蹲在妾身这儿,当然看不够了。”离根详装埋怨:“妾身老了,这人一老就容易孤独,孤独起来时天天盼着有人来陪啊。”她,是真的孤独。
“你老了?”皇帝失笑,“朕若没记错的吧,荣嫔可比朕小了一轮啊。”
“都已人老珠黄,再过些日子就到三年一选的秀女大选的日子,到时,皇上来妾身这里的日子会少之又少啊。”不想提这事的,却管不住嘴巴,不知怎的就硬说了出来,离根心中酸楚,只得强压下,以笑示说。
皇帝眯眼打量着离根,白嫩如羊脂的肌肤,明眸皓齿,脸色红润,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涩生嫩,取而代之的是身为嫔妃该有的贵气,大方得体,有时他都怀疑她是怎么过日子的,随着时间的流逝,她是越长越水灵,便道:“你若人老珠黄,其她嫔妃们岂非是枯木了?”
“皇上现在这么说,等秀女们进宫可就不会这么认为。”
“哦?你是担心失宠?”
“当然是。”
皇帝微楞,喃喃:“朕以为你不可能来担心这个?”毕竟这六年来荣嫔从未在他面前有过在意宠与不宠的表现,再者,他从不认为他与她之间的关系回是如此,会变得如此,这样让他只觉得沉重。
离根听得心中一窒,皇帝脸上闪过的不自在让她知道自己讲了些不明智的话,忙装得轻松地道:“夫妻当久了,总会在意一些,总不能一点感情也没吧,那样活着有意义吗?天下的关系都如此。不管事夫妻、朋友、父子、母女,若都各过各的,互不关心,互不在意,还能有这些连在一起的词吗?妾身会再意那代表妾身对皇上有感情,会在意皇上的一切,把皇上当成自己人了,皇上对别的娘娘们不也如此吗?但凡娘娘们有个头痛脑热的总会关心嘛,妾身若连这个也不在意,还是个女人吗?再者,您可是妾身的衣食父母,妾身这辈子都要靠您的。”见皇帝不自在的神情换上了暖暖笑意,离根提吊的心才放下,屋里感却油然而生。
“原来如此,说得很有道理,世间的一切都是以情联系的,###友之情尤是。”皇帝笑着点点头。
还有爱情,离根在心里默默说道,然而这话她却不敢说出口,因为这已成为皇帝的禁忌,而她的嫉妒,吃醋,孤独却 只能以这样的方式表达,甚至还要自圆其说,明明就是孤独,明明就是单纯的醋意,害怕秀女进宫会再有像她这样的人出现,怕失去皇上,却要用大道理来圆这份心情。
晨,春雨朦朦,如烟似雾般清绕缭在皇宫,所望之处,白茫茫一片。
皇宫在烟雨扉扉中肃穆而神秘,寂静得让人怯步,只得在远处瞻仰,暗里揣测它里面的热闹事。
甘泉宫。
“瞧荣嫔的绣活,针绣是越发出神入化了。”佟皇后细细审视手中的粉红肚兜,上等帛之中绣着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清莲,色线深浅搭配得当,明暗处理自然,过渡之处没有丝毫的断层。
“荣嫔娘娘的绣活确实出色。”琴安也拿过欣赏,满脸感叹,“才三年就能绣成这样,比起宫里的绣娘毫不逊色啊。”
“皇后和相爷夫人的赞美妾身就收下了”。离根也不客气,拿过燕子手上的另一块肚兜送至琴安手里,笑道:“还请夫人笑纳。”
“我也有?”琴安惊喜,拿过这块颜色天蓝的兜儿,正是她所喜欢的颜色。
“有我的自然也少不了你的。”佟皇后笑着将兜儿给小薇,又对着离根道:“荣嫔,以后这些粗活你就不要做了,绣活花眼力,人也容易疲惫,有空还是多过来和我聊聊天,打发打发日子。”
“是,其实妾身平常也是嫌太空才做些绣活。”
太空?是啊,她们都很空,佟皇后眼底闪过复杂,是庆幸,也是深深悲哀,曾经,她视嫔妃为刺,现在,视为谈心之人,皇上对嫔妃并没有她所预料的那般热切,荣嫔虽未失宠,更未得宠,平平淡淡在宫中生活,她对她的憎恨也随之减少,七年的相处,荣嫔心性随和,总是以微笑示人,更别说像德妃等人的争胜之心,不知何时,她与嫔妃亲近了许多,在心里,她知道荣嫔也同她一样深爱着皇上,只是她们都败给了那个女人。
第三十二章 皇陵
此时,只听琴安道:“你们猜我今天给你们带来了什么?”
“不会又是姐姐托人送来了什么东西吧?”佟皇后挑眉看她。
“让你猜着了。”琴安说着就命人将东西端了进来,赫然是一盆模样奇怪的植物。
“这是什么?”佟皇后与离根俱满目新奇,异口同声。
“这种植物叫芦荟草,秀丽说它是养颜之圣品,只要将它表皮剥下来,把晶莹的果肉吃下腹,或涂在肌肤上,有意想不到的养颜效果,而且对腹泻和眼疾也有治疗的作用。”琴安细细将用法道来。临了,看着离根打趣:“不过,荣嫔娘娘就用不着了,您这肌肤如此水润,可比上这植物的果肉了。”
佟皇后抿嘴而笑,羡慕地看着离根,荣嫔的貌虽比不上自己,但这肌肤之水润,之白嫩,后宫之内可没人比得上她,“是啊,也没看她怎生养的。”
“皇后和夫人又取笑妾身了。”离根说得无奈。
三人正说着,一宫女慌慌张张跑进来,跪禀:“皇后娘娘,知贵人突然跌落莲花池,奴才们发现时已没了气息。”
离根一诧,这知贵人是皇上一年前新封的贵人,已怀有七个月的身孕,好端端的怎么会跌落池中呢?
佟皇后目光陡寒,却淡然道:“我若记得没错,这知贵人是安荣宫的人,是吗?”
“是。”
此时,另一宫女走了进来,跪禀:“娘娘,安荣宫德妃娘娘求见。”
“她来得可真及时啊,你去告诉的德妃,自个宫的事自个处理干净了。还有,两天后就是秀女进宫的日子,别给宫内外落下什么闲话。”佟皇后冷声道。
宫女应声退下。
琴安看着皇后,对于好友的处理方式显得有些错愕,目光不经意掠过离根,却见她只是垂眸望着地面,神情并不如她这般讶异。
“怎么突然不说话了?”佟皇后望向两人,神情平淡,是未受方才的影响。
“知贵人死了,你怎么能说让德妃自行处理了呢?”琴安虽说已为人妻,为人母,但性子却没变多少,想什么酒说什么:“好好的怎么会落水了呢,你就不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知道了又如何?贵人,美人每年要死上好些人,怎么死的彼此心知肚明,查出来了也只会多几个替罪羔羊而已。”佟皇后神情漠然。
“可知贵人毕竟是贵人,且还怀有皇上的孩子。”
“发生这些事防不胜防,真查起来,可不是后宫之事这么简单,我也没什么办法,再者能替皇上生孩子的女人多的是,不是吗?”
“什么叫没办法?若非你纵容,那些人应荣不至于越来越胆大妄为。”
“我纵容什么?”
见佟皇后面色微沉,离根忙拉过欲回嘴的琴安,笑说道:“夫人,前些日子皇上赏了些江南名茶给妾身,您不是说要一些吗?皇后娘娘,时候不早了,妾身就和相爷夫人先告退了。”说罢,离根拉着脸色微僵的琴安退出了甘泉宫。
白天蓝云,万里春风。
“你拉我出来做什么?我和皇后也不至于真吵起来。”在离根寝宫的院子里,琴安一边品着茶一边叹息。
“我知道。”离根浅笑点头,“之事这些话题讲多了,这心难免会远了。”
琴安一愣:“怎么会呢?我和皇后十多年的交情,两颗心哪会说远就远?”
离根只笑不语,这些话是皇后最为忌讳之语,琴安说上一次两次,皇后听着也就罢了,一旦说得次数多了,两人关系再好,怕也会产生隔阂。
“你这人说话总说哦一半就笑笑。”琴安起身至院内赏花,也不再追问,心底清楚,荣嫔说的话也并非全无道理,之事心底总觉得惆怅,皇后真的变了很多。
是夜,天宇空明,万籁寂静。
燕子将奴洗宫刚送来的衣物折好,按类放置柜内,出了内室,见主子望天不语,以为主子心情不好,近身轻声道:“主子,您别多想了,皇上这些日子虽去了新封的文美人那,可您不还有四皇子吗?就算皇上封贵人,美人的秀女再多,您的地位也不会变的。”
离根转头看着燕子,失笑:“燕儿啊,记得你刚来我身边的那段日子,天天出点子要我引起皇上的注意,这会怎么也学着安慰人了。”
“主子。”燕子脸色微红,“奴婢那时还小嘛。”
“呵,燕儿,三天前,知贵人失足落入莲花池死了。”望着彷佛孕育着无穷无尽能量的天际,离根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奴婢知道,奴婢那时还在想,知贵人自身怀龙子后,闭门不出,事事小心,怎么就突然落水了呢?”
“只要再过些日子,她的孩子就能降世了。”
“是啊,挺可怜的。”
“孩子,”离根喃喃,轻捂上自己的小腹,目光一如这黑夜,找不着方向。
“主子,怎么了?燕子不解,今夜的主子心情似极为低落。
离根笑笑,无奈的道:“燕子,知道吗?承诺是不能轻易许下的,它要付出的代价太多了。“知贵人的死,她早有预感。在这宫里,凡是没有自保能力的妃嫔怀上了皇嗣,总会有诸多意外发生,轻则失去了孩子,重则丧命,这么多年来,她已看得太多太多,多到让她害怕。
天渐渐转冷,树叶凋落,无声无息,秋天来了。
登高皇陵之顶,俯视而下。北边是重峦叠嶂,沟谷纵横。南边河流蜿蜒,曲折萦回。人置身于天地间,反变得渺小而无足轻重了。
皇帝负手立于先帝墓前,修长的身影被夕阳拖得老长。四周围除了风声嘘嘘,静的连树叶掉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直到几声脚步声在空旷的皇陵想起,皇帝静立如石的身子才又有了动静,转身望着来人,温和地道:“御史告诉朕,每年的今天你都会来这里看看。”
望着眼前的墓碑,琴安嘴角浮起柔和的笑道:“皇上已有十多年没来皇陵了吧。”
“是啊。”
“这么多年了,皇上还是放不下以往的一切吗?”
“你放下了吗?”皇上直视她。
回视着他,琴安目光里透着淡淡的幸福:“我重新找到了幸福,敞开心扉并非是件难事,您也可以的。”
“朕试过,可就算放下过去,朕的心也老了。”
“怎么会呢?皇上比我还小呢。”
“那时,朕初尝情之味,就将一辈子的开心快乐都放在了她那,甚至连心都毫无保留的给她了。现在想收回,这身子也力不从心。”皇帝平静的道来。
“皇上,您还年轻,不该如此消沉。”琴安不知道如何安慰,唯有苦笑。
“朕并非消沉,人生每走一步,都有诸多的大事小事牵引着,这些事情的领悟新的牵引着你所走步子的方向。以往的一切已在朕心中生了根,是无法剥除的,朕的一生都会受他的影响。”
第三十三章 生活
琴安沉默,她知道皇帝说的没错,人的成长缺不了生活的大事小事,有些事情是刻骨铭心能影响一生的,她在心底不由叹了口气,“皇上今天怎么突然想到皇陵来了?”
“朕想把那些过往放下,可见到先帝的陵墓,又放不下了。”
“皇上,先帝已仙逝多年,所有的一切您就让他烟消云散吧。”琴安以为皇帝是想起了先帝强禁五官在宫中并封她为蓝妃的事情,劝慰道。
“安安,”皇帝顿了顿,像是在思虑着什么,好半响才问,“朕问你,若他没死,你现在还会幸福吗?”
“什么?”
“如果皇兄还活着,你现在还会幸福吗?”
琴安身子猛地一震,目光变得迷离,许久之后,才幽幽道:“没有如果,他死了,不是吗?”
“是啊,他死了,十四年前他就死了,我必须当他死了。”皇帝喃喃,秋风吹落了千步梯两旁的枫叶,飘飘洒洒了一地。不知何时,离根拿着明黄的绣金龙纹外披站在了两人的身后,行了简礼,柔声道:“皇上,起风了,加件外披吧。”说罢,将外披给皇帝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