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旨太监开始诵念圣旨,大概的意思就是:
竟陵郡守接到密报,说竟陵王府中藏匿有违禁逾越之物。竟陵郡守不敢擅专,立即往上呈报,荆州州牧并竟陵郡守在竟陵王府的地下秘库里发现萧家藏匿有一身五光十色的龙袍!
然后竟陵郡守和荆州州牧二人联名上奏。皇上下旨,事情查证属实,竟陵王府所有男丁皆斩首,亲属三族获罪,流放岭南,罪臣三代不得入朝为官!
“这是栽赃,这是陷害!”萧子琅大声咆哮。
林昭然震惊地瞪大了双眼,她缓缓看向圆通大师,他昨晚才说过,他们必死,不是今天就是不久的将来,果然就……
一瞬间,她的脸白得如一张纸。
在场四人,宫令箴夫妇、雍王和郑春林皆不语。
林蔚然心想,龙袍一事就算是栽赃的又如何?你竟陵王谋反之心昭然若揭,谁让你那么无耻呢,昨晚还口口声声与凉王联盟,一见形势不对,就来个矢口否认,连王爷的脸面都不要了。龙袍一事,不过是给你来个罪证确凿而已。
刚发生了凉王谋反一事,泰昌帝对类似的事完全是零容忍,谁碰谁死。谁让你们夫妻二人如此贪心,好好的竟陵不呆,非要来凉州这个是非之地,难道你们自己不知道自己身份尴尬吗?
除了龙袍以外,光你们以竟陵王夫妇的身份来凉州就已经很不妥,很挑战咱们皇帝陛下此刻敏感而又脆弱的神经了。
宫令箴没有再废话,直接下令,“来人呀,将萧子琅夫妇拿下!”
萧子琅大吼,“吾是竟陵王,谁敢动我?”
“等等——”林昭然叫停。
在众人的目光中,她缓缓上前,朝郑春林跪下,然后未语泪先流。
林蔚然心一紧,她这是想做什么?
萧子琅也呆住了。
“郑大人,雍王,宫大人,你们也知道我刚嫁给竟陵王半年,在此之前,我是真的不知道他是有谋反之心的。”林昭然这话其实说的是实情,在她嫁进竟陵王府之前,她是真不知道的。
说实话,在知道后,她整个人是震惊的,后面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最重要的是竟陵王府的财宝给了她信心。
“你想说什么?”宫令箴问,他是懒得听她说太长的话的。
“我想为自己求个情,我愿意将竟陵王府的藏宝库所在上禀皇上,以赎己罪。”
林昭然隐晦地摸了摸肚子,嘴上说着求饶的话,看向萧子琅的目光中却是一片哀求。
对于林昭然的话,大家都有些始料未及,而且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
竟陵王府的藏宝库,想也知道里面宝物不少,要知道当初萧子琅的祖父可是打下过半壁江山的人,其中截获的珍宝可想而知。
若非第三代竟陵王萧子琅能力不足野心还很大,犯了如此低级的蠢,皇上还真不一定能铲除他。
这竟陵王的藏宝库皇帝是一定感兴趣的,而且只是换林昭然一个女人的要求,看着还是很划算的。
好一个慷他人之慨!看着她,林蔚然有点焦躁,这都不死吗?已经涉及谋反了啊,她身为竟陵王妃,应是赦无可赦之列的!
此时宫大人给了她一个眼神,让她稍安勿躁。
萧子琅红着眼看她,她的动作让他想起前两天她曾甜蜜地告诉自己她可能怀孕了的事。
活不了了活不了,他活不了,竟陵王府中他的母亲他的儿女他的侍妾全部都活不了!只有眼前的女人能活,以及她肚子里的孩子!
但他真的恨啊,恨她为了活命抛下他,但是他又能如何?
“哈哈哈,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萧子琅大笑出声。
他知道,这回泰昌帝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好,既然她想活,那他就成全她!也算是他为她以及她肚子里的孩子所能做的一点事。
只见他手一伸,不知道怎么的手上就多了一把短匕首。
所有人都看到了,没有人阻止,因为他的死是符合皇帝期望的,审判他,并不能带来多大的好处。
呵呵,萧子琅凄然一笑,然后手腕一用力,脖子上划出深深的一刀,鲜红的血汩汩流出,很快就沾湿了地板。
临咽气前,萧子琅的手指指向圆通大师,嘴角全是血,还扯开一抹诡异的笑。
林昭然要来凉州,他本是不赞成的。要不是圆通也极力促使,他此行根本不会来凉州。
还有当初,若不是圆通,他根本也没想过娶林昭然。
如果没娶林昭然,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圆通大师双手合十,上前替他合上双眼。
而林昭然则是一动不动的,
郑春林他们对视一眼,这女人也真是狠心。在场的都是人精,焉能看不出萧子琅自裁的用意?至死都在为她挣一条活路,真是情深不寿。
“先将这两人押下去吧。”宫令箴挥手。
此时上来四个护卫将他们两人带下去之后,立即又有几人上来将萧子琅的尸首抬出去,然后清理血迹。
好一会,等大家都平复了心情之后,宫令箴直接问,“林昭然和那圆通大师,怎么处理?”
“林昭然可能怀有身孕了。”
林蔚然迟疑地开口。刚才林昭然隐晦地抚摸肚皮的动作她看见了。后来萧子琅又是那样的反应,竟然甘愿去死,是有违逻辑的。毕竟再怎么爱她,在她捅自己一刀之后,还能爱得下去吗?只怕恨不得能同归于尽吧?而且她也是怀过孕的,林昭然那个抚摸腹部动作,太熟悉了,像是在暗示什么一样。如果说她怀孕了,那这一切就说得通了。萧子琅的死是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而不是为了她,当然也有可能有为了她的成分,不排除这个可能。
嗯?众人讶异了,还有恍然,原来萧子琅甘愿自裁,是这原因啊。
“你刚才就看出来了?怎么不说啊?”
林蔚然笑笑,没说话,她提醒这点才没那么好心呢。她刚才要是说了,以林昭然的狠心,搞不好自己都会将孩子落了,好让自己有更多的生机。
众人想了想,也明白了她刚才没在林昭然跟前揭穿这事的原因。
如今的情况这身孕对林昭然来说,绝非好事,因为她怀的是竟陵王的余孽。但转念一想,如果她不怀孕的话,只怕今日就是她的死期了。
再思及她还涉及到竟陵王府的宝藏,郑春林只觉得头疼,“和凉王府的诸位家眷一起,押回京请皇上定夺吧。”
就在这时,侍卫再次进来,告知他们刍罗殿下已经等候多时。
宫令箴知道他是因何而来,于是让人将他请进来。
与突厥部落当初的协议还是林蔚然与刍罗殿下谈的,所以她不用回避。
刍罗一进来就递过来一纸文书,“这纸协议,你宫州丞认不认?”
宫令箴接过,扫了两眼,和昨晚妻子和他说的相差无几。
他看了一眼林蔚然,点头,“我认。”
但这协议还是得郑春林和雍王过目一下的。
郑春林看完大惊,林氏怎么答应了突厥这样的条件?这协议传回朝中,要出大事的!于是他拼命朝宫令箴使眼色。
“那就好。”刍罗药格林露出舒心一笑,他宫令箴承认了就好,他才不管别人怎么想呢。
刍罗药格林又问,“多久这份协议能得到皇帝的同意,盖上玉玺?”
“这个得看皇上了。”
“为了保险起见,你们将协议送回京城的时候,我们突厥部落会派人陪同前往。”
“随便。”
“那就告辞了。”得了结果,刍罗药格罗也不多呆。
郑春林正想和他说说那协议的事,这时候,刚才的传旨太监说话了,“皇上还给了宫大人一道口谕,让他即刻归京。连带林恭人和令公子一起。”
众人吃惊,这道口谕很奇怪啊。况且这个时候,虽然凉王已经伏诛,但后面的善后,还是很重要的。因为这涉及到人员的安置以及各官员职能的调整,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将宫令箴调离?
郑春林突然想到什么,然后脸色一变。
这一幕恰好被林蔚然看到,她不由得道,“郑大人,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如果方便的话,不妨直言。”
郑春林有些吞吞吐吐的,但最后还是说了出来,“入冬之后,宫老太君的身体一直不爽利……本官启程来凉州时,皇上刚派了御医去看过,听说没什么起色。我也不知道皇帝传召你们回应是不是为了这个。”
宫令箴和林蔚然对视一眼,两人俱神色凝重,他们来凉州这么久,先前收到的家书里都没提这一茬,后来的家书没提,估计也是知道凉州这边局势紧张,不想给他们添堵。
这次连皇上都下了口谕让他们回去,怕是老太君真的拖不起了。
宫令箴和林蔚然次日就启程,剩下善后的事就交给郑春林,雍王在肃清了凉王的武装残余势力之后,也带着陇西府的军队回去了。
而由于宫令箴先前的舆论布局和造势,凉王派系的余孽搜捕还算顺利,全城的百姓们,几乎超过九成的人都没有包庇他们,所以郑春林的善后工作也都还算顺利。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就是完结章了,会将林昭然处理了,然后将事情交待清楚,估计是个大章。


第175章 (完结)
宫令箴林蔚然先行,他们还带上了李晏兄妹。毕竟现在的情况有可能是老太君病重,他们俩人作为孙孙和外孙女,回去看看,或许会让老人心情愉快呢?
况且李氏兄妹已经被李家除族了,跟他们回虞国公府是很顺理成章的事不是吗?
不过被除族这事回去后暂时就不要和老太君提起了。
在林蔚然他们后面出发的是押解凉王亲眷的队伍,里面还顺便将圆通和林昭然一起带上了。
圆通的牢车是特质的,还贴上了几道至善大师画的灵符。但在抵达京城前的某一个夜里,还是让他给逃了。
在遍寻不着人的情况之下,押解官只能放弃搜寻,继续将其余人押解进京。
不过这是后话了。
宫令箴他们启程的时候,李秀也事先骑着快马回到了陇西府李家。
李老太尉、李卫、李秀再次坐到一起。
李秀将那一晚的事详细地说了,包括了第二日李氏兄妹跟随宫令箴回京城的事。
李老太尉更在意的是前面的消息,他听完之后,长长地倒吸了一口气,“宫令箴,林蔚然,后生可畏啊。”这样才智的人,万中难有一人,他们就占了其二,偏偏他们还是夫妻!
李卫一脸的懵,这对夫妻,他也不知道怎么说了。难道宫令箴不会觉得妻子过于聪慧强势了吗?
他们二人的反应,李秀并不意外,他那晚才觉得玄幻和崩溃呢。
李老太尉沉默了半晌,道,“给李彦去信,让他见机行事吧,该舍的时候就要舍,自己不主动,让皇上动手的话,损失可能更大。”
他是真切的感觉到了冬天的肃萧,只怪自己看走了眼啊,大梁,国运昌隆得很。
“是。”李卫低低地应了一声。
李秀也是一脸悲切。
连李卫这样对朝中之事不甚了解的人都知道,他们李家恐怕要让出很多的政治资源了,弃车保帅。
李卫不知道,他爹预计他们李家派第在朝堂中所有四品以上的官员恐怕都要折戟。
这一切皆因宫令箴帮皇帝打赢了这一仗,也让皇帝的龙威达到了空前的高度,此时朝上的官员是轻易不敢捋其锋芒的。
李老太尉最后说道,“以后不管我李家如何落魄,切不可去打扰晏儿兄妹的安宁。听到了没有?”
李卫和李秀兄弟二人对视一眼,低声应是。
虞国公府,松鹤院边上
宫老太君醒过来后,喝了半碗粥,就推开了。
然后问起在一旁伺候着的大儿子,“令箴他们在凉州安全了吗?”
“安全了安全了,儿子一直都密切地关注着凉州的动静,近日收到的消息,在雍王和郑御史的配合下,凉王已伏诛了。”
“那就好那就好。”
国公爷宫曜本来还想多说两句的,但得了这个好消息的老太君心安了后,又昏睡过去了。
此时宫大夫人上前,给老太君掖好被子,然后示意国公爷随她出来。
到了外面,她低声道,“陈御医说,老太君没多少日子了,恐怕就这三五七天了。令箴他们到哪了?”
听到这个早已了然于心的消息时,国公爷宫曜还是觉得心中一痛,他低沉着声音说道,“我收到的消息称凉王是前天夜里伏诛的,依照计算,再怎么快,他们也就启程走了一天而已,最少也要五六天才能回到。”
“这时间万一他们赶不上那怎么办呀?”
宫曜也是眉头紧皱,“希望能赶得上吧。”
接下来中,宫老太君每一次清醒,都会问上这么一句,“令箴和蔚然,还有我的大重孙子快回来了吗?”
国公爷宫曜握着她枯瘦如柴的手,只能安慰她,说他们已对在路上了,很快就能回来见到了。
虞国公府的众人都在翘首以盼,宫令箴他们那边却遇到了一点麻烦。
就在通阳驿站,他们被一个姓关的驿站官为难了,死活不让他们赶紧过去。
等处理好,他们还是耽误了一个多时辰。
临走前,宫大人淡淡地扫了那人一眼,眼光寒芒大盛。
“那人是谁,为何要和我们过不去?”马车上,林蔚然问宫大人。一个小小的驿站官,竟然敢为难他们,怕不是有什么大背景吧?
“他是闫起峰的二女婿。”
林蔚然若有所思,闫起峰的二女儿好像是叫闫冰?他这是在为他大姑姐闫湘打抱不平?除了这个原因,林蔚然暂时不作他想。
宫大人冷哼,“别管他,是个脑子不清楚的。”
的确,在这个时候刁难他们,即使他岳父闫起峰都不敢这样做。况且闫湘之死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在林蔚然看来,都是她性子太优柔寡断了,而且还太贪心,什么都想兼顾。
这样的人,一旦遇到选择,不管选择一还是选择二,都会后悔。做不到断舍离,永远都在留恋过往,后悔以前,所以注定了她一生悲剧。
从凉州到京城,正常人都要走上十天的路程,被他们强力压缩至七天。这七天,他们几乎都是披星戴月地赶路。
如今终于看到京城的城门了。
他们一进城门,虞国公府的二管家就蹿出来,“大少爷,大少奶奶,快,快随我先行一步回府!老太君快坚持不住了,从昨晚到现在,用人参吊着一口气,就为了等着见你们最后一面了。”
宫令箴和林蔚然闻言,当下顾不得什么,宫小鞅直接交给晴雪他们稍后带回去,他们俩人直接上了马,往虞国公府奔去。
门房一直都在留意外边的动静,远远见他们奔来,连忙将大门打开,甚至将门槛卸掉,好让他们直接打马而入。
到二门的时候,他们下了马,准备撒腿逛奔。
就在这时,松鹤院那边突然传来一阵哭声。远远地还传来‘老太君去啦’的大哭声。
两人脸色一变,林蔚然腿一软,差点摔到地上,是宫大人眼明手快地将她扶住的。
林蔚然看着宫大人,“怎么会?这不是真的,对吗?”
说着,林蔚然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最终他们还是没能赶上,就差一点了,就一点点啊,如果在通阳驿站没有被耽误,那还能赶上见最后一面。
“闫起峰!”宫大人一拳头砸到旁边的门上,红着眼睛咬牙彻齿。
等他们来到松鹤院,宫三婶最先看见他们,先是一愣,然后眼泪又开始往下流。
宫大夫人见到他们,忍不住哭着喊着,“就差一会啊,就一会啊!你们让老太君带着遗憾走啦,她走之前眼睛一直朝着门看,她在等你们啊!”
“大伯娘,对不起。”
国公爷走了过来,将她揽至一旁坐下,“说这做什么,令箴他们尽力了。都是天意弄人。”
虞国公府在这一日全部都挂上白幡,满门治丧。
在宫大人有意地传播扩散下,他们宫家一行人赶回京,却被一小小驿站官刁难以致于赶不上见老太君最后一百面的事,很快就传得人尽皆知。
一时间,熟悉宫令箴手段的大人们汗毛直立,这是要放大招的前奏啊,闫起峰屁股下的位置能保得住吗?
闫府
闫起峰直接甩了他二女婿一巴掌,啪,“你明知道他刚大败凉王,挟大势而来,你还刁难他?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我闫家会被你害死?!”
他也是气得狠了,他怎么敢,怎么敢这样做?都不会分时候的吗?
一直以来,对于闫家,宫家一直都是颇为忍让和克制的。因为他们宫家的男人都知道皇上欲励精图治,国家要发展,他是不希望朝中内斗太多的。
对于闫家,甚至别的政敌,只要不是你死我活的宿敌,宫家的想法是求同存异。双方政见不和乃至有些龌龊,只要不触及底线,宫家都忍了。即使偶尔出手,也是小惩大戒为主。
否则但凡有人对宫家有一点不满,宫家就灭之,未免显得气度狭隘,也显得太好斗了。
所以在皇上眼里,宫家一向都是极识大体的。
但这次宫家放出要动闫起峰的信号,皇上也没有说什么,更没有出手阻止,此时就看闫起峰以及闫家屁股干不干净了。实在太脏的话就等着清算吧。
果然,在虞国公府治丧期间,接连爆发几件关于太府寺卿闫起峰收受贿赂贪赃枉法的事。
在罪证确凿的情况下,皇上下令撤了闫起峰大理寺卿的职,并且抄没这些年闫家的非法所得。
至此,九卿之中的太府寺卿空置下来了。
而此时,凉王家眷和林昭然等人被押解进京。
宫令箴林蔚然夫妻二人联手收拾凉王的一系列作为也在京中传唱开来,一时间,京城百姓们沸腾了。
不是他们不想低调,而是那一晚,所有的对话都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想要封锁消息根本就不可能。
可以说,这次宫令箴夫妇二人以一己之力,防止了一次大战,甚至说严重一点,阻止了一场动荡。
这样的功劳,是谁也阻止不了他上位的。
况且他一回来就收拾了闫起峰,更加方便他荣登九卿之位了。这实在是太巧了,天意啊,如果不是那姓关的先作死,宫令箴还没这样的机会呢。
就在所有人,包括京城的老百姓们都以为他能顺利晋封九卿之位时,以崔丞相为首的百官来到宫门前跪地不许,口中口口声声都是祖宗规矩金科玉律。甚至以他们夫妻二人私下签署的那纸协议相压,让其功过相抵。
皇上发怒,双方僵持不下。
于是太府寺卿这个九卿之一的位置就此空置,崔丞相他们拦着不让宫令箴上来,皇上也强硬,除了宫令箴,谁也不配坐上去。
朝堂上的大臣们都知道,太府寺卿这个位置是皇帝给宫令箴留着的,无人敢觊觎。
这一场闹剧持续了月余,年都过了。
在泰昌六年正月十七之时,宫老太君正好停灵四十九天,翌日发丧。
老太君发丧之后,宫令箴自请丁忧,结庐守孝,对朝堂上的事充耳不闻。
而这时候,居住在京城被拘禁于一宅的林昭然做了一个梦。
梦中,说的好像是她将来的命运?起点就是从萧子琅死后开始的,老王妃得知竟陵王死后就一根白绫将自己吊死了。
而她自己舍弃了竟陵王府百万珍宝级的财富,最终没有像竟陵王府的其他人一样流放岭南。
皇上抄没了竟陵王府的家财,独将京中的竟陵王府别院摘了匾额后留给她栖身。
梦中,她生了个儿子,那孩子出生不过一个时辰就被皇帝派来接生的人溺毙了。
宫中她姑姑林嫣受她牵连,封号被一掳到底,成为了几乎是最低等的美人。
林昭然知道,这是对她知情不报以及南阳侯府的警告,她当日对郑春林宫令箴说的那番话的真假,只要用心一查,谁也瞒不了。
娘家南阳侯府为了自保也为了撇清与她的关系,已经和她继绝来往。听说林老夫人都病倒了。
梦中,随着林蔚然地位越来越尊崇,还有谢州的步步高升,嘲讽她真凤比不过假凰有眼无珠的人越来越多。只要她一出门,总有人看她不顺眼地刺她几句,她越发沉默寡言不爱出门。
林蔚然说过一句话,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出手触林蔚然的眉头,她将林修然能够制作假钱币的消息透露给了一伙穷凶极恶的黑势力。
有心算无心,这伙黑势力寻了个机会将林修然逮了去。
林蔚然得知了消息之后,急疯了,宫令箴发动了很多人去找。等找到人时,发现林修然双腿已经被废了。即使后来经过治疗,也恢复不到正常人能行走的样子了。
林蔚然气坏了,从那伙黑势力口撬出了关于恶意泄露林修然的人的信息。
不久后,她看着林蔚然气势汹汹地找上门来,当时来京中看望并陪她小住的李氏上前拦她。
“林蔚然,你干什么?”李氏尖叫着,一如既往地维护着她这个亲生女儿,“你害昭然害得还不够惨吗?现在还找上门来打脸。”
林蔚然当时多威风啊,令她带来的人拦着她娘李氏,然后一巴掌甩在她脸上,用冷冷的目光盯着自己,“林修然再不济也叫了你十五年姐姐!你竟然忍心让人绑架他?现在他的双腿废了,你开心了满意了?”
这一巴掌将她从梦中打醒了,可那个梦还没做完,她还没看到她后面过上什么样的日子哪。
不,其实后面的她已经不需要再看下去了。
醒来后,林昭然收拾好自己,在泰昌帝派来的侍卫的监视之中,去了京郊一座不出名的破败的寺庙,找到圆通和尚。
此时的圆通,早已没了当年精烁内敛的大师风范,他长须斑白,皮肤下垂,显然已经耄耄老矣了,
“你来了?”圆通对于她的到来并不意外,“贫僧当初就说过,你我都活不长的,咳咳。”
“你这样了,之前说的话还能做到吗?”林昭然问的是之前圆通告诉她的,通过她和她孩子心甘情愿地进献两条生命,由他做法,能让林蔚然魂飞魄散一事。
圆通呵呵地笑了两声,答道,“能的,通过摄魂咒,你们二人又是有渊源的灵魂。”
“那就开始吧。”
“行,你盘腿坐在贫僧对面!”
林昭然依言照做,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把一手好牌打成这样的。
她想如果还有下一世,她一定不这样过了。
迷迷糊糊的,林昭然失去意识之前,似乎听到老和尚一声叹息,他没想到林蔚然那具身体体内原主的灵魂已经不在了。
等外面的侍卫察觉到不对进来时,他们已经双双毙命,均是七孔流血而死,死相非常难看。这样的死法太惊悚和匪夷所思,监视林昭然的侍卫不敢擅专,忙将情况上报。
此时虞国公府,将老太君顺利安葬之后,大家的心情渐渐地平复下来了,毕竟时间能愈合一切伤痛,不是吗?
经历过诛灭凉王一事,林蔚然可谓是凶名在外。
京中各家大人都警告妻女,不可打宫令箴的主意,不可招惹林蔚然。
在他们眼里,林蔚然实在是太凶残了,他们可不想自己的家族出事。
这天,外出交际的林蔚然无意中听到这些流言。
回来后,她忍不住双手搭在宫大人脖子上,笑道,“我这算是以自己的实力捍卫了属于自己的胜利果实吗?然后独享胜利果实吗?”
宫大人忍不住笑了笑,用手掌拍了拍她的俏臀,“说什么呢?”
“我说的是——”林蔚然话没说完,突然整个人眼睛一闭,往后倒去。
宫令箴大惊,“蔚然蔚然?你怎么了?”
林蔚然昏睡过去了,怎么叫都叫不醒。
宫令箴请了无数的大夫、太医、御医,都说没见过这样的怪病。
稍晚的时候,张国师刚从京郊林昭然出事的破庙归来,就登了国公府的门。
等他看过之后,也不由得摇头,说他无能为力。因为这摄魂咒是用了一阴一阳一男一女两条生命心甘情愿施的咒,况且那林昭然的灵魂,似乎还与她有所相关牵连。这样的咒术根本无解。
最后张国师将自己日夜不离手的一枚阴沉木的牌子给了林蔚然,并嘱咐宫令箴多多积德行善,或许她才会有醒来的一天。
此时林蔚然看着底下来来往往的人,很是无奈。她昏睡过去之后,发现自己的魂魄像是被什么拉扯出了身体一样。她后来想回去,却怎么也回不去了,碰啥都是穿墙而过的。
临走前,张国师朝房间的左侧看了一眼。
林蔚然还以为他看见自己了呢,正高兴地站起来,哪知道他仅看了一眼就走了。
接下来的日子,林蔚然便当成了阿飘。更多的时候,她都是跟在宫大人和儿子身边的,看他忙忙碌碌,看他日渐消瘦,日益沉默,却无能为力。
她昏睡不醒之后,在冬天的时候,每天都要擦一遍身体,每五天洗一次澡,每天都要按摩防止肌肉萎缩。
宫大人只要有空,这些他都不会假他人之手。
偶尔休沐的时候,他会将她连软榻一起搬到院子里晒晒太阳,还会将儿子抱来。
林蔚然看着,他将她这具身体照顾得很好。
然后每晚与她一起入眠,并不曾因她昏睡而有所改变。
“今天是泰康六年五月十四,你昏迷的第一百零三天,儿子十一个月了,今天已经能颤微微地扶着小桌子走几步了。”
他有空的时候,或者每逢大事,都会坐在床沿和她说,将这些事告诉她。
其实他不知道,自己全都知道。
转眼,就过去半年了,林蔚然无数次尝试,都没办法进入自己的身体。
这半年来,宫大人没有上朝,就结庐守孝,但公事却一件没有落下。
直至泰昌六年八月,根据林蔚然当初与突厥签订的互市协议,每年与突厥的互市就安排在九月份在双方国土交界的丹铜城。
七月的时候,突厥已经派人来邀请了,但无人敢应,无人敢领队前往。因为不管是谁去,都代表着政绩的污点,都注定是灰头土脸的。
硝石矿还是少,而且宫令箴也并没有将硝石矿的事告知泰昌帝,因为无从解释,至善道长用的硝石都是通过刮厕所而来。因为黑火药无法大量生产,所以没必要的话,泰昌帝不想大动干戈。
因为一次互市,朝中竟无人可用。
泰昌帝对着崔丞相冷笑着,然后夺情宫令箴,令他回归朝政,直接晋升他为太府寺卿,然后带队前往丹铜城与突厥互市。
此时无人敢有异议,甚至连崔丞相都沉默了。
“今天是泰康六年八月初七,你昏迷的第一百八十八天,我位列九卿了,你还不醒来吗?我的少卿夫人?”说话间,宫大人亲了她一下。
不日,他带队前往丹铜城。利用她之前给刍罗药格罗埋下的坑,利用协议中关于互市商品价格随行就市的说明,再利用她之前告诉过他的贸易顺逆差的运用,他举一反三,让突厥部落吃了一个大亏,用一些作用不大的商品,换回来了一批优良的马匹,偏偏突厥碍于大梁的新式武器和新式装备不敢发难。
他比她预想中做得还要出色。
泰昌七年秋,二十四岁的宫大人权势加身,气势越发内敛,浑身散发着一股禁欲的迷人气息。
林蔚然昏迷的近两年,让京城的贵女们渐渐忘了她的凶残,看着宫大人,蠢蠢欲动。
林蔚然飘在空中看着,都觉得酸得冒泡。偏偏宫大人对此丝毫不为所动。
这天,他又坐在她的身旁,告诉她,“咱们夫妻分离,我没有忘记都是那些秃驴害的你。我已经上奏皇上,准备灭杀一批品性不端野心勃勃的僧人。这次我会亲自带队,号称第一次灭佛行动。”
由于圆通的所作所为,导致宫大人对和尚寺庙非常不喜,甚至第一次灭佛行动都是由他展开的。
这次灭佛行动,还曾击灭了两处淫僧的窝点,解救了四十多位误入其中的姑娘和妇人。
原本在大梁,就是道教盛行,佛教式微,导致了许多和尚生存不下去,纷纷还俗归家。
对此,百姓们拍掌叫好。当他们得知宫大人的妻子因不明原因昏迷,需要他不断积德行善方能救醒她时,纷纷诚心向上天祈祷。
还有这些年,由于新式插秧种田法的推广,百姓们用种出来的高产的稻米,换回粗粮,渐渐的都能勉强混个温饱。这些老百姓感恩林蔚然,也都默默地在心中为她祈祷,希望有朝一日她能平安醒来。
时间过得很快,林蔚然发现自己昏睡都快三年了。
她现在白天基本都是跟在儿子身边的多,晚上宫大人下值回来,她才会去他身边陪他。
主要是自打儿子会慢慢走慢慢说话之后,她就发现儿子太好玩了。
她看到她儿子宫小鞅和七皇子成为了很好的朋友,每月七皇子都会出宫一两次找宫小鞅玩儿。
这一日,容韵应邀,带着几个孩子去隔壁府作客。
宫小鞅带着七皇子和玉雪妹妹和隔壁府的几个小子在玩,玉雪正是容韵的女儿。
玩着玩着,不知道怎么地就打起来了,对面是四个小霸王,她儿子和七皇子打不过,玉雪就是个战五渣。
打不过,气得小胖子冲妹妹哼哼,“要你有什么用,又不能帮我们一起打他们!”
玉雪妹妹吃着冰棒的,闻言顿时眼睛瞪得圆圆的,撅着嘴道,“你好没用!看我的!”
她左右看了看,正好看到有几个比他们大两三岁的哥哥,于是她双十合成喇叭样冲着他们大喊,“谁帮我哥哥揍他们我就嫁给他!”
那几个大哥哥看到她这么玉雪可爱,一拥而上。
林蔚然飘在空中,看得目瞪口呆。
胖儿砸,你闯祸了,你知道吗?
果然,此后很多年,她这傻儿子一直被好友们调侃着追问,什么时候把他玉雪妹妹嫁给他们。
稍晚,打赢架后的宫小鞅回到府里还是有些闷闷的,“婶婶,我不要妹妹了,妹妹还给你!”
“为什么不要妹妹了?”容韵讶异,要知道,宫小鞅可是一直都很照顾玉雪的。
“妹妹又不会打架,我想要哥哥。”说着,宫小鞅还一脸向往,“有了哥哥的话,如果有人再欺负我,我就让哥哥上!”
儿砸,你要哥哥原来是为了帮你打架的吗?林蔚然在一旁哭笑不得。
玉雪妹妹在一旁很疑惑地问,“难道自己的架不是自己打吗?”
容韵一边忍着笑,“怎么办?婶婶没有哥哥给你。”
宫小鞅一脸失望,“婶婶真的不能给我生个哥哥吗?”
“不能。”生出来的只能是弟弟。
“那好吧,不过我可以让我娘给我生个哥哥!”说完,他一溜烟就跑了,容韵叫他不及,只能让伺候他的下个们赶紧追上去。
他一冲进景铄院,就被人一把抱起。
飘在空中的林蔚然看到男人熟悉的俊脸时,心都美起来了。这么俊的男人是她的呢。
“跑那么快摔着怎么办?”男人正板着脸训儿子。
宫小鞅小手抓着他爹的手臂,看着他爹道,“爹,你让娘给我生个哥哥好不好?”
嗯?宫大人疑惑,这是什么问题?
似乎嫌弃他反应太慢,宫小鞅挥了挥爪子,“算了算了,娘一直睡着,再生个哥哥的话,太辛苦了,还是爹你来吧。”
噗,儿砸,你爹生不出来哥哥给你的!
“臭小子,说什么呢。”宫大人的大掌打在他肉呼呼的小屁股上,也没舍得用力。
然后男人抱着儿子去吃点心,宫小鞅很快就忘了这一茬。
安顿好儿子,宫大人回到卧室,抓着她的手,“你看到了吗?儿子懂事了,懂得心疼你了,就是不大心疼他爹。”
林蔚然在一旁看得心酸。
“有时我总觉得你就在身边,这大概是错觉吧?”宫令箴自嘲地笑笑。
笑完之后,他忍不住伸出手来揉捏自己的眉心,缓解一下疲惫。
林蔚然咬唇,这些年他把她和儿子都保护得很好,还有整个国公府,但他太累了。她缓缓凑上前,慢慢地将唇印在他的薄唇上。
突然,她感觉到一阵吸力往下拽着她,紧接着,她脑子一阵晕眩,然后眼皮似有千金重。
嗯?宫令箴的目光突然落在他们交握的双手上,妻子的手刚刚好像动了一下?他紧紧地盯着那只手看。
终于,林蔚然睁开那沉重的眼皮,迎上男人惊愕的双眼,勉力一笑,“怎么,认不出我吗?”
三年了,她终于醒过来了。
宫大人紧紧地握住她的手,然后俯下身,将她抱住,埋首她的颈项,一颗泪珠由眼眶滑落,这是喜悦之泪。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完结了,番外就不写了,撒花。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特别是那几个深夜党,还有谢谢我的心篮铁粉,一直帮我维护书评区。
然后,完结求评分,会有红包掉落哦。
最后推荐一下我的接档文,大概会在六月二十号左右开。这段时间需要做大纲查资料,顺便调整一下作息,将二次元的事情处理一下。咱们下篇文见,别忘了收藏和评分啊。
接档文:我是冒领女主功劳的姐姐
文案:
周蓁蓁一睁眼,发现自己回到了第一世的那个家。
周蓁蓁到了后世才知道,她不过是个小配角,是冒领女主功劳的姐姐,是横亘在男女主之间的绊脚石。
此时所有人都在等她的答案。
她做梦都记得,眼前这一幕,便是她命运的转折点。
眼前的男子,清俊绝伦,未来在朝堂上更是只手遮天。
有谁能想到他那么出息啊,周蓁蓁叹息着,当初自己年幼无知,对眼前的男子一见钟情,一眼就芳心暗许。所以在贴身丫环的咋呼之下,就默认冒领了是他救命恩人的功劳。
回到当年自己犯蠢的瞬间,她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吗?不,甩自己那是手疼脸又疼,哪有甩别人心情爽快,声音又好听?
啪啪,周蓁蓁两巴掌甩在贴身丫环脸上,甩完之后,她揉揉有些疼的手掌,对男子笑道,“不,我说的是,玉佩是我的,但当初救你的人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