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锦骁忽然“扑哧”笑出声:“啥?祁爷这是要为我守节?”
“闭嘴!”祁望被她绕了进去,越想越觉这对话方向不对,扯着她一边往外走,一边威胁她,“你胆子倒真大,就不担心我和你弄假成真?”
“成真?成什么真?”
“真的变成我祁望的女人。”祁望捏着她的手道。
霍锦骁怔了怔,忽笑道:“不怕。你既然说是成真,那便是我与你彼此生情,既然已生情,为何要惧要避?”
祁望被她的坦然说得哑口。
“再说,祁爷与我心里都装着放不下的人,生命空了一部分。若是有机会能再圆满,可以让我动心,我为什么要担心?”霍锦骁从来不逃避感情。
东辞走了,她遇不上可以超越,或者说哪怕是取代他的人,一个都没有。
他在她心里太重,重得有时回忆起来她都觉得太过沉甸。
她很难再喜欢第二个人。
如果能,那她一定不逃。
对东辞是这样,对这第二人,也是一样。
风突然呼呼涌来,霍锦骁把被风吹到眼前的流苏拔开,叹了声:“风好大。”
祁望这才发现两人已走出海神庙,抵至庙后的海坛之前。
————
轰——
海浪声里响起雷沉电鸣音,仿似骤雨将至。
霍锦骁已和祁望走到祭坛旁的五彩华盖下站好,此地为临海悬崖,风势很大,吹得华盖上的彩带飘摇,金铃“叮咚”作响。
“要下雨了?”霍锦骁不解道。
“不是,是祭坛上的雷锤电锥奏出的声音,祭典马上开始了。”
祁望解释的话才落,霍锦骁就听到一阵鼓乐传来,有个高昂的声音唱起。
“海神降临!众宾跪!”
祁望将她一拉,两人便同时跪在华盖上的蒲团上。
霍锦骁正满心好奇,又闻一个低沉的男音传来,那声音遥远像海浪,又似刚才的雷鸣,吟唱着繁复祭歌,风云涌动,气势磅礴。
“三爷来了。”祁望在她耳边道。
霍锦骁心里一动,闭上眼暗暗运气,心里默喝一声,忽将眼睁开。
眼前景象陡然清明。
她看到崖前向外延申的六角祭台上五彩飘带似烟霞轻扬,身着三重祭服的男人在祭台边舞边吟,赤红的衣,宽广的袖,手中三叉长戟顿地和鼓,脸上戴着五彩面具,赤面獠牙,威风凛凛。
男人的舞,每一步都似落雷,每一抬手都藏力道,伴着低沉悠远的唱腔,仿如天际神祗。
霍锦骁情不自禁受此舞吸引,心如擂鼓。
忽然间那男人一个转身,正面望向她,面具之后的眼眸不偏不倚盯向她。
她强施《归海经》,正好将他的眼睛看得清清楚楚。
那双眼,锐利似鹰,像要收割生死。
她记忆里不曾见过有这种眼神的人,但很奇怪…那双眼竟给她些许熟稔感,总感觉在哪里见过般。
正要再仔细看去,忽然间眼前就是一花,脑中断弦似疼起,她往祁望那边一歪。
祁望忙扶住她,低声道:“怎么了?”
“我瞧见三爷了。”眼睛虽然难受,她心里却极兴奋。
“你旧伤未愈又擅用功法?真的嫌命太长?”祁望一听就明白,怒极将她推开。
“就一下。”霍锦骁揉着头,讪讪笑起,不敢再用。
————
鼓乐声歇,三爷的歌跟着停止。
祭舞结束,三爷朗声道:“献——海礼!”
霍锦骁便听到一阵脚步声,其间还夹着些呜咽声。献海礼是向大海献活物,一般献的都是牲口,可今年却似乎不是那么一回事。
“祁爷,我好像听到…哭声?”霍锦骁看着晃来晃去的模糊人影问道。
祁望垂于身侧的手已握起。
“哇——”他还未给答案,便有稚子啼起。
霍锦骁想到了什么,伸手揪住祁望衣袖:“难道今年献的是活人?”
祁望没有回答,只是反手将她拥进怀里,手掌往她眼前一遮,防止她因为好奇又勉力施功去看,更防止她一时想不通要出手救人。
“别看别听,你不会想目睹这一幕的。”
“真是活人?为什么?”霍锦骁骇然,听那些窸窣声,活祭的人不少,其中还有孩子。
“洪家余孽作乱漆琉,男丁尽除,余者祭海,敬献天地,以填海神之怒。今后若再有不尊不敬者,杀无赦!”三爷的声音传来,不再是唱祭歌时的磅礴大气,森冷无情宛如利刃。
“那夜刺杀三爷的,竟是洪家之人。”祁望已然猜到。
冯何曲洪是十年前东海望族,冯何降于三爷,曲洪虽被灭,想来洪家有人逃出,在东海藏匿十年意图复仇,不料中了三爷的圈套。
三爷今日之举,不过杀鸡儆猴。
“祁爷…”霍锦骁抬头唤他。
“救不了,你别妄想!”不用她开口,祁望便断然拒绝,顺手在她腰侧穴道一点。
“你!”她没想到他会向自己出手,只能半倚在他胸前动弹不得。
“为了你好。”他冷道,以手掩去她的双目。
可虽然看不到,霍锦骁却听得到。
“咚——”
沉闷的落水声一声接一声响起,间或传来些呜咽挣扎声,那些人被堵着口一个个扔下悬崖。每一声闷响传来,霍锦骁心脏就随之一颤。其实祁望不必点她要穴,她知道自己救不了人,并不打算以卵击石,这点分寸她还是有的,但如今她动弹不得,无从发泄,那些闷响锤子般撞心,将她的冷静击得粉碎。
人命如石,落水无痕。
声音终于彻底停止,海上平静,四周再无异响,旁人的呼吸也显得沉重,眼都不眨地要了十几条命,海神三爷的手段,可见一斑。
祭典结束,海神三爷退离祭坛,众人垂头恭送,眼见他离去后祁望才解了霍锦骁的穴道。霍锦骁还伏在他胸口,他拍拍她的背,正要叫她起来,胸前的脑袋忽然一动。
霍锦骁张口咬上祁望的脖子。
祁望瞳眸骤睁。
这一口咬得狠,祁望低哼一声,觉得颈脉都要被她的尖牙给咬穿。
“祁望,你要再敢制我穴道,我必不饶你!”她用力推开他,起身凭着记忆往回走去。
祁望知道,此番他算是真的把这丫头给惹毛了。
————
一路默不作声地和祁望回了驿馆,霍锦骁也不要祁望扶自己,凭着模糊的视线与记忆摸进院子里,站在院里怒吼道:“大良!”
林良正跟在祁望身后进来,听到霍锦骁的娇斥声,以为出了何事,忙冲上前。
霍锦骁单手叉腰,吩咐道:“把燕蛟岛那几箱金银珠宝整整,明日早上将平南号上的兄弟叫几个过来。”
“啊?出了何事?”林良丈二金刚摸不着脑,满脸莫名。
“明日正午我与丁喻约战斗兽场,你们替我把这些金银珠宝抬到斗兽场去!”霍锦骁道。
“斗兽场?那可是生死之战!祁爷…到底出了何事?”林良见霍锦骁满面怒气,只好转而问祁望。
“比斗就比斗,你带这些东西过去做什么?”祁望也不解她的举动。
霍锦骁看不清他,只冲他的人影一瞪,道:“和你无关。”
林良与小满闻言不由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两人莫非在祭典上吵架了?
早上出门还挺…恩爱的…
“大良,你快去!”霍锦骁催了一句,回身进屋。
“小景,你的伤…”祁望好心问了声。
她进房后“砰”地将门关上,声音从里头飘出来:“今天别来打扰我,我闭关疗伤。丁喻只拿一条命就想与我博,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姑奶奶我要他输得彻底!”
一语完毕,屋中再无声音。
祁望沉默。
小满在旁站了会,忽道:“祁爷…你脖子上的伤,要紧吗?”
祁望抬手捂住伤口,老脸一红,转头也往屋里去。
“祁爷,那这些金银珠宝…”林良没听祁望发话,只好讨他示下。
“按她说的做。”祁望也把门“砰”地关上,“没事别来寻我。”
“…”
小满和林良站在屋外面面相觑。

伏虎

翌日清晨, 祁望起个大早踏出屋子, 林良与小满已经站在院里,霍锦骁的房门却还紧紧闭着。
“还没出来?”祁望问林良。
林良摇摇头。
昨日她回房之后就再没出来过, 屋里一点声响都没有,连饭也没吃。
祁望想了想,上前刚要拍门, 那门就“咿呀”一声从里面打开, 霍锦骁神清气爽踏出屋。
“祁爷早,大良哥,小满哥, 早。”她挥手打招呼,身上衣裳已换。
不是女装,是头天进漆琉岛是穿的男装,紫棠色窄袖交领衣裳, 腰束牛皮革带,长发束髻扣玉覆巾,男子打扮, 不过没有束胸,没有易容, 长身玉立,身量窈窕, 英气十足。
“你的眼睛?”祁望问她。
“恢复七成,够了。”霍锦骁朝他眨下一边眼睛,嘴角勾起, 神采飞扬,已无昨日虚弱。
“过来吃早饭吧。”祁望不再多问别的。
“好,祁爷一起。”霍锦骁正觉腹中空空,便唤他一道。
昨日的气早已消散,只有祁望瞧见她拈了卷子一口咬下,不由伸手摸向自己脖子。
伤痕早已只剩些许红痕,不过那滋味还在心头。
心有余悸。
————
明王殿冠星楼里竹帘半卷,纱幔浅勾,玉炉生烟,满室异香,闻来神醉心迷,叫人如陷幻梦,屋里光线昏昏,有些碎语笑声响起。
一扇松雾鹤影的屏风立在竹帘之下,顾二垂头站在屏风前的外厅里静候着。不多时,屏风上印出朦胧人影,有人从榻上坐起,几声漱口声响起,水在喉间滚了几滚,又“哗”地吐在盂盆里,他这才站起来,自去铜盆前取帕净面。
榻上有人嘤咛两声,却是起不来,只在屏风上印出个不着寸缕的玲珑身影。
顾二悄然抬头,看得喉头一动,有些心猿意马。
“你出去服侍顾二爷吧,以后就跟着他。”屏风后的人忽开口。
顾二马上跪下,惊道:“三爷,顾二不敢。”
床上的人已经婷婷袅袅出来,身上就缠着条薄纱,纤毫毕现,黑发碧眼轮廓深邃,是个妩媚尤物,只是眼眸迷茫,神魂不在。
玉炉里点的香,会迷人心智。
“给了你你就收下吧。”三爷洗漱结束,坐回榻上,又道,“何事寻我?”
“多谢三爷。”顾二不敢再推,也不敢再看身边尤物,只低头回答,“三爷,沙剑飞父女在斗兽场动了手脚,我们要管吗?”
“不管。要是她死了,就让沙慕青嫁给祁望,要是她赢了,就带她和祁望一起来见我。”三爷说着又有些遗憾,“可惜了,如此绝色。”
“是。”顾二领命退出。
黑暗里又走出一人来。
“阿息,曲梦枝和祁望之间可有异常?”三爷问道。
“回三爷,并无异常,倒是梁二公子对那位景姑娘颇为上心。”
三爷似乎笑了笑,对此不置一辞,又问起另一事来:“朝廷派来的奸细可有下落了?”
“已经按三爷吩咐在几间医馆药房外埋伏人手,不过没发现有人去买炙血草。”
“藏得够深。”三爷随意道,摆摆手便令阿息退下。
屋里仍旧光线昏昏,谁也瞧不见他。
————
“景姑娘!”
霍锦骁一出驿馆门就遇上梁俊毅与曲梦枝。
“二公子,曲夫人。”她冲二人拱手。
曲梦枝只福身以回。
梁俊毅已在门口站了多时,见她出来立刻迎上,道:“景姑娘风采夺目,在下敬仰,不知今日可否与姑娘一同前往斗兽场,让在下替姑娘打气。”
霍锦骁笑了,难得遇上个不在意男女尊卑的人,她为何要拒。
“昨日多承二公子仗义直言,景骁还未曾言谢。二公子愿意为景骁助力,景骁自当领受,多谢二公子。”
梁俊毅被她笑吟吟的模样灼了眼,忙不迭点头,祁望晚了两步出来,只见到两人相谈甚欢,曲梦枝陪站旁边,朝他略欠欠身。
“时辰不早,该走了。”祁望走到马车旁边。
那厢霍锦骁回了句:“祁爷,我骑马。”
祁望这才发现马车前停了两匹骏马,一白一黑,霍锦骁翻身上了白马,梁俊毅上了黑马,两人高高兴兴地攀谈着,早将他抛到脑后。
曲梦枝似笑非笑看他一眼,转身上了自己马车,留下祁望和满车的金银珠宝坐在一起。
脖子上的伤口竟然又刺又痒。
————
恶城与天府在漆琉岛的东西两城,霍锦骁骑在马上正巧能将两个地方的风貌尽收眼底。天府富庶,街巷井然,百姓安居,繁华迷人,有些像大安朝的京朝,可马才踏过天府与恶城间的黑河,景象便陡然一变,连天似乎都黑沉下来。
恶城的街巷歪扭破败,沿街或蹲或站都是面色黝黑、神情淡漠的男人,也有很多年纪小小的乞儿,眼中透出的却是乖戾。主街上有许多四通八达的窄长黑巷,里面时不时站着些神情迷离的人,地上堆满垃圾,还有未干涸的血迹。
这地方就像永远睡不醒的城市,充满光怪陆离的事。
最漂亮的宅子是窑子,不过白天大门紧闭,只有打着呵欠的龟公守着门;从早闹到晚的是赌坊,乌烟瘴气人声鼎沸;与赌坊紧挨着的是当铺,赌输的人想翻本就当,当金当玉当妻当女,没得当了就借,放利的人游走在四周;再过去些是烟馆,进出的都是面色蜡黄、双颊凹陷的瘾君子,烟馆里贩的除了屡被大安朝禁止的欢喜膏外,也有舶来的大烟,劲头大,抽起来更痛快。
一路行来,霍锦骁的眼中早就没了笑意。
她不喜欢这地方。
过了烟馆,便是黑市。
黑市很大,里外都是人,祁望提过如果她想卖船买粮,就要到这地方来,不过这时人太多,她瞧不出什么门道。过了黑市便是斗场,恶城的人最喜欢赌的,还有人命。斗场分擂台和斗兽场,擂台是人与人搏杀的地方,斗兽场是人与兽搏杀的地方,都是拿命搏钱搏名气之处。斗兽场尤为残忍,里面关的都是虎狼狮豹,很少有人愿意主动搏杀,所以送到这里的都是明王殿判了死罪的人,也有犯错的奴隶,男女老少不忌,送进去了就是拿性命供人取乐用。
她与丁喻的约战本该在擂台,不过因为两人功夫了得,擂台太小承不住,邱愿便让二人约在了斗兽场。
斗兽场比擂台大多了。
霍锦骁到时斗兽场已来了许多人。
时近正午,日头正照着地面,里面人声鼎沸。这斗兽场就是圆形的空旷场地,四周被精铁所铸的栅栏与三层看台圈起,东西两头各有一个铁闸门,后面关猛兽的地方。此时三层看台上已坐满人,昨日在祭典上出现的海枭尽数到齐,斗场正中摆着张红漆高背椅,丁喻已坐在椅上跷脚等着,邱愿也站在场中陪着。
“今日我们就等着看丁爷大展神威了!”邱愿向丁喻恭维道。
“一个小娘皮,有什么神威可展!”丁喻不屑一顾,闭着眼养精蓄锐。
“那是,以丁爷的本事,捏死她就像掐死一只蚂蚁!”邱愿声音大到所有人都听得到。
“是吗?”外头传来清脆回应,“我倒要看看丁爷怎么捏死我这只蚂蚁。”
丁喻与邱愿同时望去,却没在门口处见到霍锦骁,只有一群人两两抬进十来口箱子,一字排开放在了众人眼前。丁喻与邱愿均面露疑色,不知霍锦骁在布何疑阵。
那群人抬进箱子后便匆匆离场,霍锦骁负手而入。
“景姑娘这是何意?”邱愿问道。
“生死赌命太单调,我与丁爷玩把大的。”霍锦骁走到入口处脚尖一点,纵身掠到斗场正中。
“你想怎么玩?”丁喻从椅上站起问道。昨日比过一场,他心里对此女早已不存轻视之意。
“我把身家性命都带来了,我若输了,命给你,这些东西也给你!”她说着抖开一早握在手中的黑青长鞭,往箱子处扫去。
鞭梢发出裂响,如灵蛇般拔开箱笼上的铜扣,又一一将箱子挑开,成箱的金银珠宝在阳光下璀璨夺目,看台上一阵哗然,不少人都扑到了扶栏上往下张望。
“景姑娘此举何意?”邱愿走到箱笼前蹙眉问道。
“大家都是精明人,赌生赌死那是莽夫所为。这是我燕蛟景骁的全部身家,今日就摆在这里,打赢我,丁爷就能带走。”霍锦骁笑道。
“老子没东西跟你赌。”丁喻被她笑得一噎,地上的金银晃得他眼花,他心里也贪这笔巨财,可手里却没东西和她赌。
四周有人发出“嘘”声,他脸皮一红。他穷,钱都拿去养船队了,捉襟见肘。
“我不要丁爷的钱,听说丁爷常受雇佣替商队护航,我要丁爷船队五年的契约!这五年里,丁爷的船队只能认燕蛟一个主家,替我效命!你敢赌吗?”
霍锦骁清脆的声音在一众男人粗厚嗓门下显得犹为动听。
祁望坐在正中的看台上,唇边浮出浅笑,这丫头的算盘打得倒精。他原有些担心,却在她胸有成竹的笑容渐渐消融。
“五年?”丁喻仰天长笑。
“再加二十艘战船,够了吗?”霍锦骁知他嫌少,往上了加筹码。
丁喻的笑嘎然而止。
巨大的诱惑让人妥协。
“好!老子就用这条命和五年主仆契约同你赌!”
————
签过生死令,立下赌约,邱愿清场。
入口处的铁闸放下,整个斗兽场再无可进出之门。
看台正中红绸所缚的巨大铜鼓被人敲响,“当”地一声,震彻云霄。霍锦骁与丁喻已各据斗兽场两头,闻得此响丁喻势如猛狮朝霍锦骁冲去,地面黄沙被其脚步震出一阵尘烟。
斗场上的比试没有规则,只问输赢,不管比试的人用什么武器,使何阴损招式。
霍锦骁今日用的是长鞭。昨日一试她已知丁喻内功深厚,与他拼内力并无胜算,她只能以灵巧制敌。强劲气息涌来,丁喻已到身前,她腾身而起,鞭梢化出蛇影数道缠向丁喻。这鞭法有九霄剑的影子,却比九霄剑更加诡谲难测。
丁喻冷哼一声,心里却不敢小觑,只将手中雁翎刀劈出开山之威,霍锦骁的鞭子不敢与其硬碰,只钻空隙攻其未防之处。丁喻的身手看着笨拙,可这刀法却使得滴水不漏,将门户守得死紧,霍锦骁攻不到要害,只能在其身侧游走。
场上众人只觉得斗兽场里人影频闪,刀光鞭影快得叫人目不暇接,如同密网。
两人互拆了百来招,丁喻看穿她的伎俩,暴喝一声,忽横刀扫出一片刚猛内劲。霍锦骁被此劲逼退,跃身半空,他的刀如附骨之蛆般跟上,朝她腹部刺去,霍锦骁在半空勉强拧腰,露出破绽,他又是一刀跟上,眼见要劈上她的腰。
看台上的人瞧得连喝彩都忘了,有人面露不忍,只觉这么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被拦腰斩断委实可惜。。
霍锦骁却不躲不闪,竟徒手握在刀刃之上。
丁喻一愣,却只见她手中金光微亮,自己的刀已被她攥在手中,长鞭如蛇缠上他的右手腕,他右手虎口一疼,不自觉松开手,雁翎刀被她夺去。他神色大变,矮身如泥鳅般滑到她身侧,不假思索地按下袖中藏的暗器。
咻咻三声,钢针飞出,直奔她门面,千钧一发之间,她却似早有所觉,朝后腾跃数步,丁喻自觉避过一击,正要松口气,忽见眼前刀刃袭来,叫人猝不及防。
霍锦骁不知何时已用长鞭缠住刀鞭,隔空施刀,刀刃自丁喻颈间划过。
丁喻呆立当场。
雁翎刀“当啷”落地,惊醒丁喻,他往颈间摸去,并无意料中的鲜血喷溅,她这一刀留了手,只伤及皮毛。
“还要继续吗?”霍锦骁脆声道。
看台上的众人跟着惊醒,呼声如雷。
丁喻已汗湿全身,像在鬼门关走了一趟,他正要说话,却见霍锦骁神色忽变。
“丁爷…”霍锦骁目光穿过丁喻,紧盯着他身后的兽闸。
丁喻只闻得身后有闸门机关拉开的声响,隐约还有沉重的呼吸声,心头电光火石般窜过一念,他刚要转身,就听霍锦骁暴喝一声:“蹲下!”
他不作多想,当机立断蹲到地上,头顶上阴影掠过,一只吊睛白额虎飞扑到了斗场正中。
满场皆惊。
祁望更是从座上站起,再也无法冷静。
另一侧的兽闸也缓缓抬起,两头花斑豹猛然纵出,朝霍锦骁飞扑而上。
猛兽放之后,两道兽闸复又放下。
————
看台上的人惊呼一片,祁望已起身冲至邱愿身边。
“邱愿,为何会有猛兽出笼?”他目色冷凝逼向邱愿,不再与对方客套,“把门打开!”
“我不知道,这不是我安排的。”邱愿亦是满脸讶然,眼睛频转,一边看着斗兽场,一边防备着祁望。
“把门打开!”祁望不作废话,只要他开门。
“不成,胜负未分,输赢未出,门不能开,况且这门一旦开了,虎豹冲到街上,会引起大乱,三爷若知道必不轻饶。”邱愿摆手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