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怕她撞上挂檐,他起步前提醒一句。
秦婠早在腾空时就已经慌乱地低头抱住他脖子,一天之内遭受太多惊吓,她本就不够聪明的脑袋更加转不弯来。
“你要干嘛?不要动手!不要亲我!”她埋着脸,声音呜咽。
沈浩初走到窗口的贵妃榻前把人放下,看着秦婠发怔的模样,忽然发现一个比用戒尺吓她更好的方式。
“下次再乱发脾气胡言乱语,我会换个方式惩罚你。”
“什么方式?”她没穿鞋,腿被他轻轻抬到榻上放好。
他露出意犹未尽的目光:“不动手,只动口。”
“…”秦婠瞬懂,飞快捂起自己的嘴。
“刚才你最后那几句话,是真心话?”他问她。
平静的语气,像野兽接近猎物时蜇伏的脚步。
她捂着嘴猛摇头,闷声道:“不不不,气话,都是气话。”
“可我当真了。”沈浩初坐在她身边,一边说话,一边从容地自衣袖里摸出青瓷小盒。
盒盖打开后,露出碧翠的膏体,淡淡的药草香味沁出,他将她受伤的手拉到眼前,缓缓撸起她的衣袖。秦婠见他挖了一小块药膏抹在自己手腕上,用指腹徐徐推开,力道不轻不重,让她觉得有些酸疼,却在忍受范围内,药膏抹匀后他的动作也没停,捏着她的手腕继续揉着,药膏冰凉,他的指腹却搓得烫热,她捂唇的手也慢慢放下,垂着头道:“当什么真?你都说我胡言乱言。”
“你最后那番话,不是胡言乱语,对吗?”沈浩初继续揉着她的手,声音放得很轻,“是你的心里话,我很高兴。”
“你这人真怪,不怨我容不下人,是个妒妇吗?”她抬头,脸蛋红扑扑,满眼疑惑。
“那是因为你心里有我。”他与她对望,“我很高兴,你能找回曾经。”
秦婠一震,别开头:“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你懂的。从在乎到不在乎,你经历了很多,从生到死,再到生,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他说着抬手抚上她的发。
淡淡的药香随着他的动作飘来,她惊愕地转回头:“什么生到死?你到底…到底是谁?”
她终于问出长久以来想问的话。
“不管我曾经是谁,现在都是你的丈夫。秦婠,我已经不是你记忆里过去的沈浩初,你也早就看出来了,对吗?”他握紧她的手,深吸口气,才又道,“我知道你在犹豫和害怕什么,不过这辈子你我已是夫妻,给自己、给我们一个机会,也给我多一点的信任,我不会负你。除了生死,你我不会有别离。我的心和人都只给你,所以秦婠,你也给我你的心,好吗?”
他的指尖往下一落,指在她的心房。
秦婠脑中混乱不堪,无法思考,只摇头道:“太…太快了…”
半年不到的时间,就要她将被折磨了五年的心再交给他,她办不到。
“没关系,我给你时间。三个月够不够?不够就半年,半年不行就一年,一年要是还不够,那就十年,二十年…我的耐性很好,可以等一辈子。”沈浩初极尽温柔。
秦婠心头如有烟火盛开,没有人和她说过这样的话,她突然明白戏文里那些为了男人抛弃所有的女子,男人深情时说的话,像最甜的酒,即便明知有毒,也让她心甘情愿喝下去。
他没再多语,倾身俯头,她以为他又要吻来,小缩一下,他的唇却只是印在她额前。
蜻蜓点水似的吻,分量却足够沉重,落在她心头,烙上他的印迹。
————
夜深无云,弦月如钩斜挂天边,霜冽幽光从雪上折出,加重夜晚的寂冷。
沈浩初待秦婠睡下后,才从镇远侯府出来,独自去了锣鼓巷尾的小宅子。还没走进门,他已看见高瘦的人影背着月光坐在屋脊上,正捧着小酒坛有一口没一口喝着,衣袂被风吹成一道墨影。
“你不是去陈家庄打探陈三妻儿之事,什么时候回来的?可有发现?”沈浩初开门见山地问他。
那人自屋脊掠到地上,眉间已无白日疯色,目光比从前更沉一些,道:“自然有发现才回来的。我按你所说一路偷偷跟着他们,不敢打草惊蛇。快到陈家庄时,陈三儿子突发急病。”
何寄说起当时情景,陈三儿子名字陈健生,当时陈健生原正好端端坐在牛车上,突然之间却全身痉挛抽搐、口吐白沫、双目翻白,情况如此危急之刻,他母亲却并未慌张,而是以早就备下的布帛塞进陈健生口舌之内,待他症状消失后才取出药以水研化喂服。
“羊角疯?”沈浩初根据何寄所描述的情况思忖道。
“看着像,但我不能确定。不过有件事很奇怪,你看看。”何寄自怀里摸出纸包,一层层打开,递给他,“我跟着他们到了陈家庄老宅,跟了几天并没看到他们有何异常,这是我潜进他家里找到的,陈母当时喂陈健生所服之丸药。装药的瓶身上并没标有药品,不过有被撕毁的黄笺痕迹。未免打草惊蛇,我未将瓶子拿出,只偷取了两枚丸药出来。”
贴着黄笺的药品,那便是宫中御用之物。
一个更夫,如何能拿到满满一瓶的御用之药?
沈浩初拈起其中一丸,放到鼻下细嗅。
辨认许久,他方开口:“羚角丸?”
他自小多病,所谓久病成医,他又天资聪颖,曾经研读过一段时间医书,后来入大理寺办案多多少少都要接触药材,所以于此有些研究。
“那是什么?”何寄问他。
“早年先皇有位小皇子也得过羊角疯,先皇曾遍寻名医替这位小皇子医治。这羚角丸就是一位民间大夫献上的方子,方子以羚羊角、全蝎、钩藤等十数种名贵药材为主,为了便于随时服用,故制成丸药,名为羚角丸。你没猜错,这是上贡的药品,外头是买不到的。”沈浩初解释道。
“现在宫中还有人犯此症?”何寄疑道。
沈浩初摇头:“应该没有,不过此药也治小儿高热惊阙等症,每年太医院都会制作一批以备不时之需。这羚羊角名贵,再加上药方隐秘,故所出成药也不多,全都紧着宫中,外头有价无市。按你所说,满满一瓶的羚角丸,那便价值千金,陈三如何得来?”
“这是御用之药,外面很难拿到,但也不是全无可能。一是宫中所赐,二是从太医院中取得,三就是从太医院选定制药药馆里拿。宫中所赐之物与太医院中的御药,其用途去向皆有案可查,这方面交给你了,那药馆我去查。”何寄盯着沈浩初,这段时日两人的交往中,总算有一次,不是再由对面之人主导了。
沈浩初却倏尔伸手,将何寄掌中剩下的药连纸一起抓来。
“这事本侯自会查明,就不劳烦何公子了。”他将药包起收入袖内。
“你什么意思?”何寄目光一冷。
“意思就是沈家的事与阁下无关。”沈浩初拂袖转身,打算离开。
铮——
一声剑鸣响过,长剑陡然出鞘,搭着沈浩初的肩头架上他脖子。
“你别以为占着我的身体,就真当自己是镇远侯!”何寄蹙眉。
“占?是你先弃,而我后收。”沈浩初背对着他,眉目不惊,连一眼都没分给脖上长剑。

我不管这些,镇远侯府的事,过不过问由我决定,不是你。”何寄稳稳握着剑。
“你想查也可以,不过要答应我两件事。”沈浩初将双手交拢进袖笼中,淡道。
“何事?”
沈浩初勾唇,却不是笑:“这桩案子如何查,我说的算,此其一;其二,你不能再接近秦婠,也别再进沈家的门。”
听到“秦婠”二字,何寄呼吸一滞。
《西行志》还在怀里捂得暖热,可感情却已天翻地覆。
“怎么,你这个冒牌货爱上她了?”他嗤笑一声。
“是。”
沈浩初的干脆让何寄心里腾起怒焰,他将剑往里抵了半分,压在沈浩初颈肉上。
“那你还敢威胁我?若是我告诉秦婠你是假的,你说她会如何作想?”
“你想说就去说吧,说了…后悔的人会是你。”沈浩初仍无动于衷。
“我后悔?我为何会后悔?‘沈浩初’的记忆只有我有,只要我愿意,我就能让他们相信我才是‘沈浩初’。秦婠嫁的人是我,你说到时她会如何选择?”何寄被他激得怒起,也分不清自己说这番话是因为愤怒于他的威胁,还是憎恨他那已将秦婠收入羽翼的口吻。
沈浩初笑出声来,冷冽的嘲。
“你笑什么?难道我有说错?她嫁的是我,就算一时被你迷惑,心里的人也应该是我…”何寄盯着他的后脑勺道。
这辈子,他与秦婠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若她知道他才是真正的“沈浩初”,还不知会怎样选择,又不是上辈子…上辈子…
脑中似有电光闪过。
眼前之人如此笃定他说了会后悔,莫非…
“说!秦婠她是不是…是不是也…”何寄将剑往里再逼。
沈浩初这时方别开头:“你应该庆幸自己变成何寄。”
何寄回想这一世再遇秦婠,她的种种举止言论,以及初见时那毫不掩饰的对“沈浩初”这个人的厌恶与绝决,那答案已呼之欲出。
若然如此,这辈子恐怕他都见不着她了。
如今她给的笑和温柔关切,给的都是那个叫“何寄”的男人,不是他。
那一声笑语“何寄哥哥”,那一段冒险往事,那几许柔肠百转,他再也得不到。
“她是怎么…”何寄紧握的手终有丝松动。
“死”之一字,却不知如何出口。
“你死后,她被指为凶手,辗转牢狱刑审,最终被判斩首,含冤而亡。”
寥寥数字,藏尽至痛。
而他,看着她被斩首无能为力。
“当啷”一声,何寄手中长剑落地。这个结局,始料未及。
“我该走了。”沈浩初一整衣襟,再度迈步。
身后传来何寄几近飘散的声音:“不要告诉她,永远不要…就算我求你,你说的,我答应你。”
回答他的,只有沈浩初毅然离去的脚步声。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一说车,我就想起《平安京》里孟婆开的车,哈哈哈哈,有人玩这游戏吗?
好了,出门看猫,提前更新。


第52章 孕事
雪宴虽过,秦婠却还不能歇息。年节前事情多,早晚的巡园她还得继续,懒觉没得睡,昨晚她又满脑袋心事睡不踏实,这一大清早她是闭着眼睛下的床。
“夫人,你笑什么?”秋璃边替秦婠梳头,边看着铜镜里兀自抿唇笑的秦婠问道。
秦婠摸摸唇,她有笑吗?
她只是想到昨天沈浩初说的话而已。
什么我的心和人都给你,什么我的耐性很好,可以等一辈子…
肉麻死了,谁信啊?
“夫人又笑了。”秋璃无情地揭穿她。
秦婠坐直身子,清咳两声,问道:“外头在吵什么?”
一大早起来她就听到外面传来的隐约喧哗声,似乎还有男人声音。
“侯爷不是要给夫人建个抱厦,今儿早上营造匠把图纸送过来,侯爷正领着人在咱园子外头看呢。”秋璃给她插好最后一支簪子,扶着髻看了看,大功告成。
秦婠站起来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道:“马上要过年了,便是要建也等年后呀。”
“侯爷这不是心疼夫人嘛。”秋璃跟着她走到外间门前,替她打起帘子。
秦婠也不出去,只站在帘下往外看,园子外头果然人影晃动,偶尔可见锦袍一角,便是沈浩初亲自带着工匠看屋子的身影。
“按我说,除了咱们府的三老爷和三太太,就属侯爷最疼夫人了。”秋璃挨近她,仗着素日和秦婠的情分也不避讳,窃语道,“夫人,您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和侯爷把房给圆了?真是急死我了。”
秦婠闻言掐起她的脸蛋,羞恼道:“你这蹄子,还管起我房里事了?我看是你想嫁人了?改明我叫奉嫂先替你打听打听人家?”
“我哪有?夫人别欺负人。”秋璃脸一红,捂着脸跑开,没两步就与廊下跑来的人撞上,两人都“唉哟”一声退开。
“诨跑什么?”来人扶住发髻站定,啐斥了句。
“对不住,我无心的。”秋璃道声歉,又问,“夏茉,你这是要去哪里?”
夏茉高挑着眉本要再骂,见秦婠跟在后面,忙换上笑脸:“夫人。奴婢正要进屋服侍您呢。”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等你来服侍?夫人都把你惯成半个主子了。”秋璃笑她。
两人打小就跟着秦婠,彼此间调侃惯了,说话没有顾忌,秋璃如往常那般打趣她,不料夏茉却变了脸色,当着秦婠的面虽没大发作,却也尖声驳道:“我倒也想跟着夫人见识个眉高眼低,不过我比不上秋璃姐姐会侍候人,与其笨嘴拙舌地讨人嫌,不如离得远些,横竖夫人有你就够了。”
“你…”秋璃听她拌嘴说着说着竟扯到秦婠身上,不由急了。
“好了。大清早就拌嘴,这是连我都怨上了?”秦婠半沉着脸上前。
“夫人,奴婢不敢。”夏茉忙躬身,眉眼一低,没了对秋璃时的咄咄逼人,倒有些楚楚可怜。
秦婠仔细打量起夏茉来。这丫鬟今日穿着杏色袄裙,梳着油光的髻,戴着府里发的绒花,还斜插着支赤金梅花簪,莹白手腕上圈着食指粗的虾须镯,镯身镶了颗圆润珍珠,耳垂上也扣着同款的珍珠耳珰,将勾眉描唇的脸衬得艳光水润。
凭心而论,蘅园这些丫鬟中,除了蝉枝外,就是属夏茉模样最好,心眼也多,就是藏得好,能说会道的,上辈子秦婠才没瞧出来,拿她当心腹丫鬟,最后她却趁沈浩初醉酒之时爬上他的床,做了夏姨娘。
不过沈浩初并不宠夏茉,甚至还为了这事与秦婠闹翻,他以为夏茉是秦婠为了争宠而送到他床边的女人。说来也好笑,夏茉虽然如愿当了姨娘,不过在秦婠这里失了心,沈浩初也不喜欢她,那时还有青纹比她更加得宠,她不上不下地卡着,也没落个好日子,谁让沈浩初的心根本不在自己后院,就是给他房里扔个七仙女,他也不屑当董永。
说他痴吧,他也是真痴情,惦记秦舒到死;说他坏吧,他对其她女人也真是坏,收房了也没正眼瞧过…
还好这辈子换了。
不过换成谁?秦婠却不知。昨晚她被这男人撩拨得忘记问了。
“夫人?”
秦婠在秋璃的叫唤下回魂,见夏茉仍低头站着,便拉起她的手道:“你怨我偏疼秋璃,总把她带着,又怎知我一样疼你?你们二人都是从秦家跟我过来的,在这里我们没有根基,很多事我也需倚赖你们,秋璃主内,你主外,内外相辅咱们三才能站得稳。你不必多想,只要你还一心待我,我自不会亏待了你,日后总有你的好处。”
她温言道。
“多谢夫人,是夏茉魔怔了。夏茉自是唯夫人马首上瞻,只要夫人有用得上夏茉之处,夏茉必万死不辞。”夏茉樱粉的唇微启,泪盈盈地向秦婠表忠心。
秦婠点点头,满意道:“你明白便好,去吧,忙你的事去。”
夏茉行个礼,嚼着泪退下。秦婠的温柔却已化作满眼冷意,只看着夏茉的背影沉默不语。秋璃跟着秦婠最久,一眼瞧出她的不对来。
“夫人,夏茉她…”
秦婠不答,径自出了侧边的月门往叙海阁走去。刚才那话虽只是安抚夏茉,却也不是假话。这辈子什么都没发生,夏茉要是愿意忠心于她,她自然会留条好路给夏茉,但倘若夏茉仍一意孤行,她也饶其不得。
这是她最后一次警告夏茉,可看上去夏茉仍旧没有听进心里。
————
秦婠的沉默让秋璃也心头惴惴,直到出了蘅园,她才听秦婠开口。
“秋璃,最近夏茉可有异常举动?”
“没呀,夫人不是让她上外头打听消息?她就经常往外跑,各处走动。”秋璃说着露出思忖神色。
“她最近手头可松动?”秦婠又问她。
“也没有,前儿她领了月银还嚷说要把银子都攒起来,我们凑份让奉哥买些糖果子回来,她都不肯加入,就知道占我们便宜。”秋璃回忆起来。
蘅园的丫鬟里面,秋璃、青纹、夏茉与蝉枝都是资历最老的,但每个园子一等丫鬟的数量有限,为了公平,秦婠抬秋璃与青纹为一等,夏茉与蝉枝都二等,不过每月秦婠另外会拿些银两出来将两人的月银补到一等,共有二两银子。
丫鬟们的吃穿住都在园里,这二两银不过她们零用,若是平日手头不松,这二两银子都能尽数攒下,夏茉就是爱攒钱的人。
“她近日都往哪里跑?”秦婠忖道。
既然手上不松,夏茉身上那几件体面的首饰又从何而来?那耳珰与镯子上的珍珠,一看便价值不菲,再有她身上那股香,冰麝味道很浓,也不是府里给下人用的熏香,倒像是主子们用的香。
“最近…好像往东边的园子跑得多些,常听她说起东园那些丫鬟婆子的事,问她去做什么,她又不肯说。”秋璃说罢又想到一事,狐疑开口,“不过她这几天似乎常趁我当值时跑出去,我原也不知道,但昨儿…侯爷与夫人进屋后不要我们侍候,我就提早回房了,正好见她收拾得光鲜出去,园门落锁前才回来,我觉得奇怪,就去锁门的周妈妈那儿问了,周妈妈说她这样已经有三四次了,每回都说是奉夫人的命出去。”
园里一二等的丫鬟都是二人一间屋子,秋璃与夏茉同住一屋,不过秋璃因要近身侍候秦婠,所以呆在自己屋里的时间不多,也难第一时间发现夏茉动向。
秦婠把手炉贴胸捧紧,沉吟不语。东园是沈府的大花园,与外院爷们的书房及学堂等地方相连,进进出出的常能遇见沈家男人。若是上辈子,沈浩初住在瀚海阁,夏茉常往那里钻,她倒能明白是为了要遇沈浩初,可现在沈浩初已经搬回蘅园,她还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这辈子沈浩初脾性大变,根本不给身边其她女人可趁之机,除了总要欺负她之外,他对所有丫鬟都不假辞色,连跟他最亲厚的青纹也不例外。自打上回他惩治过青纹后,园里的丫鬟再没敢靠近他的,夏茉也已经很久没往沈浩初跟着凑了。
联想到夏茉近期举动,秦婠脸色骤变。
夏茉还是那个想攀高枝的夏茉。她和青纹不一样,青纹为的是情,她为的是利,所以沈浩初对两人表现出明显的抗拒后,青纹是死心,而夏茉…她改变了目标。
看她身上新得的首饰,应该是得手了。
可会是谁呢?
她最近忙着别的事,竟让夏茉在自己眼皮下底下钻了空子,秦婠倏尔攥紧手炉。
不管是谁,传出去都不是件好事。
————
真是一桩事才了,一桩事又起。秦婠头疼地拿手炉往眉心上按了按,让那点暖意烫走心头寒冷。说话间二人已走到叙海阁前,却见叙海阁里的人乱哄哄站着,像没了主心骨般焦灼不安。
“出了何事?”秦婠暂按心事,由秋璃扶着自己迈入其间。
一见她出现,厅里原等着回话的管事婆子们都自动退到两边,让出道来。
“回夫人话,才刚文大/奶奶在这里点卯时突然昏阙。”有个年近四旬的婆子上前回话。
“什么?”原正往前走的秦婠猛地转身,“几时的事?如今人呢?可知是何原因?”
“半个时辰前的事,现下已经送回芷园,是何原因奴婢们就不知,已经派人去请大夫了,这会应该到了。”那婆子恭敬回道。
秦婠点点头,唤秋璃:“既是如此,咱们先去芷园瞧瞧嫂子。”
语罢她正要走,却立刻被厅里几个管事的给围住。
“夫人,现下咱们手里正有几桩要紧的事等着大/奶奶发落,您看这…”
“是啊,年下好几件事都等着…”
众人七嘴八舌闹起,个个手里都拿着本账册往她面前凑,秦婠抬手喝道:“好了!”底下人顿时噤声,她叹口气,沉声道:“我知道你们心急,但现下大/奶奶病倒也没法子,我也不能擅自替她作主,你们让我想想办法。”
“夫人请上座。”身后有个年轻些的媳妇取来迎枕,请她坐下。
秦婠也不推却,两步走到锦榻上坐下又道:“秋璃,你回蘅园把蝉枝找来,你亲自去芷园问问情况,再让青纹去老太太那儿说一声。”
“是。”秋璃应声而去,匆匆出了叙海阁。
“这样吧,你们拣要紧事说与我听,我给你们记着,一会去看嫂子时禀于她裁夺,其余事你们自己斟酌着,若有旧例可循就按旧例来办,棘手的便先缓个一两天,可好?”秦婠并不急着在这节骨眼上好强出头,揽下所有事,只是想了折衷办法。
底下的人见她沉稳,也都慢慢静下来,几人商量了两句,便逐一上前回事。秦婠捧着新上的茶,一边慢慢抿着,一边记下她们说的事。
蝉枝不多时便到叙海阁,有她从旁协助,秦婠便觉轻松不少。
这一大家子吃喝嚼用的事,不过柴米油盐、人情往来,看着没什么,可一接触她才发现这其中有四五门的学问在里头,幸亏有个蝉枝。蝉枝在沈府呆了多年,对沈府的了解远胜过她,这便是她最早看中蝉枝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