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可说的?怎么?爷怕我办不好这酒宴,怠慢了秦舒?”秦婠气不顺,张口就刺人。
沈浩初被她堵得,抬手就掐她水灵的脸。
“再说这话,下次我就拿戒尺罚你。”
“罚我?爷还想动手不成?”秦婠拍开他的手,揉着脸气道。
“是啊,再有下次,你就趴到床上去…”沈浩初说的是从前他嫂子揍侄儿的情景。
秦婠竟然听懂。
“下流!”她羞恼地跺着脚走开。
沈浩初却被这话逗笑,跟到她身边,道:“好了,我让你撒撒气,使个小性子没什么,但你这问题还是得解决。被人欺负了?要不要我出面?”
秦婠仰起头,脸上斗志昂扬,像圈里威武的大公鸡。
“不用,若是这点小事我都应付不来,日后如何替你掌管整个侯府!”
沈浩初微微一怔,笑开。
她这话说得他通体舒畅。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忙坏,T.T
波澜什么的,暂时还没想到,我就随口感慨一下,捂脸。
第44章 发威(虫)
昨日遇的那些事儿,与其说让秦婠生气,倒不如说让她斗志更加旺盛。
自从打定主意要争一争侯府的管家权,秦婠就已经做好准备要应付各种情况,而眼下问题不过是才刚浮出水面的石块一角。她本非争强好胜的脾性,只是时势造人,为了往后的舒心日子,她不争也要争。
屋外大雪已停,积雪又厚了几分,檐下结起长长的冰挂子,窗子才挑开细小的缝,刺骨的寒意就钻入骨头。屋里炭火暖和,烤得人干燥,秦婠在脸上抹了厚厚一层面脂才开始上妆。
换上里外发烧的袄子,系上厚实的月澜裙,秦婠已经出身汗,从寝间出来。
次间比里头冷些,沈浩初怕热,炭火没那么旺,秦婠方透口气,看到坐在书案后的沈浩初,她很惊讶:“侯爷怎不更衣?”
沈浩初仍穿着家常的素净衣袍,外头罩着松垮的鹤氅,正歪在椅上看书,头发半披,不像要出门的样子。
“今日不出去了。”沈浩初放下书,看到把自己包成球的秦婠,勾唇笑了。
她那衣裳,襟口袖口都滚着狐狸毛,头上也是细毛的昭君套,乌油的长发全都拢上去,雪润的脸藏在棕白的绒毛间,乖巧精致,叫人看着就想掐。这样年轻带着稚气的脸庞,难怪压不住下人,谁不把她当成孩子看呢?
连他都忍不住想逗她疼她,最好能给她一方无拘束的天地,让她活得永远像个孩子。
可惜…她的心,已经不是孩子了。
成长是件挺无可奈何的事。
“你今日不是和小郡王约了去燕王营里看马球…”秦婠纳闷。
“推掉了。”沈浩初打断她的问题。
秦婠诧异地眨眨眼。
燕王和小郡王的约都敢推?
“我想吃前日的羊肉锅。”沈浩初提了要求,没回答她的疑惑。
秦婠寻思着羊肉还有,爽快点头:“好,我叫奉嫂炖上。”
正好,天冷,她也想吃羊肉。
“你快去快回吧,我等你回来吃饭。”沈浩初又低下头,继续看书。
秦婠“哦”了声往外走,没两步她那脑袋才转过弯。
沈浩初今日留在蘅园的原因,不会是为了要替她撑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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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例巡完园子,秦婠带着秋璃与夏茉去前院的叙海阁议事。
叙海阁是邱清露每日点卯的地方,不过今日邱清露要去赴娘家亲戚的喜宴,所以免了一天点卯,故这叙海阁冷冷清清的,只有两三个打扫的小丫鬟。
秦婠在花厅的锦榻上坐下,命人拢了炭盆,沏来热茶,又用大红的石榴花羊驼绒毯盖了膝,这才揣着手炉吩咐早已候在外面的人进来。
两个穿着褙子的女人进来,年纪不大,约三十上下,梳油光的发髻,簪着两朵绒花,倒是体面。许是昨日她在库房发作的事情已经传来,今天这两人态度都很恭顺。
“哪位是赵嫂子?”等两人行过礼,秦婠才慢条斯理开口。
着菊纹缎面褙子的女人上前半步,躬身道:“奴婢赵王氏,见过夫人。”
秦婠抬了抬眼皮,眼前这人容长脸,宽唇细目,此时低眉顺眼,规规矩矩地的模样,正是总管厨房的赵王氏。
“赵嫂子,三姑娘赏雪宴的菜单子是你拟的?”她问道。
“回夫人,是奴婢草拟的,本欲先呈给夫人过目,不料昨个儿三姑娘身边的四喜到厨房来,把这单拿了去,说三姑娘的宴,她要自己过目。”约是料到秦婠今日会兴师问罪,赵王氏早就想好借口,不慌不忙答着。
秦婠呷口茶,搁下茶碗,道:“那菜单上的菜品我看过了,粗陋了些。三姑娘请的都是各府娇客,这些千金小姐哪些好的没见过?那菜色拿来招待她们,恐怕不妥,没得叫人笑我侯府寒酸。”
她说话间从袖里取出菜单。
菜单上的菜品鸡鸭鱼肉皆备,放在普通人家是不错,但搁在这赏雪宴上确实不妥。沈芳龄眼界高,结交的都是豪门贵勋家的姑娘,她又虚荣,安心想博个名声,看了这菜品也难怪要发火。
昨天下午她告到老太太那里,害得秦婠被请去丰桂堂。老太太倒没责怪秦婠,只是提点了两句,但到底秦婠年轻欠稳妥的印象是留下了,这事在园里传来传去,又变成“夫人行事欠妥,与小姑不和”等等的言论。正值她要学掌事、立威信之机,这样的传言可不好。
这赵王氏是邱清露的陪房,邱清露掌家之后才慢慢被扶上去的,行事倒低调稳重,与昨天库房的刘嫂子可不同。
“夫人,菜色只是草拟,若是不妥可改,只不过…”赵王氏面露犹豫。
“不过什么?但说无妨。”秦婠道。
“那奴婢就大胆说一句,这菜再改也都是差不多的东西。若想置办山珍海味,夫人给的五十两银子怕是不够置办。”赵王氏小心翼翼地解释,看到秦婠面无异色,才又继续,“虽说是给三姑娘,可做了这些菜也不能单给三姑娘,老太太、太太、奶奶,外院的老爷、公子,各房各园少不得都要送一份,这菜量上去,银钱使得就大了。”
“纵是如此,按上次菊宴的菜单,也不过用了三十两银子,那次还是大宴,怎如今五十两银子便不够了?”秦婠温声问话。
“夫人,此值入冬又是年节,菜价本就上涨,又逢近日降雪,外头鲜肉蔬果已供不应求,咱们府因有专供菜肉的农户,所以没短了吃食,不过这价格也已经翻倍。”
“翻倍?谁告诉你的?”秦婠又问。
“负责后院采买常兴嫂,这菜单是与她商量之后才拟下的。”赵嫂子老实回道。
“秋璃,让常兴嫂进来说话。”
赵嫂子话才落,就听秦婠吩咐秋璃,原来她说话的这会子功夫,常兴家女人已经被请到外头等着,看样子秦婠是有备而来,赵嫂子忍不住抬头悄悄看了眼年轻的夫人,发现她正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赵嫂子心里冷不丁一颤,总觉得这事没那么容易揭过去。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她们可别撞在这新夫人的火头上去。
“我说姑娘,夫人到底什么事寻我?等了这半天我腿都站颤了。”
人没进来,抱怨的声音就隔帘传入,一道高瘦的人影随之进来,秦婠展目而望,进来的是个三十来岁风韵犹存的女人,脸擦得死白,唇脂涂得红,身上穿桃红缎面的银鼠皮袄子,头上几件金灿灿的簪钗,乍一看倒像是哪房的主子奶奶。
这人扭着蛇腰进来,一看到秦婠就将抱怨收起,换上讨好的笑,声音捏得热情:“奴婢见过夫人,夫人万福。”
一边行礼,她一边眼珠子乱转,打量着屋子。
秦婠不语,挥手让她起身,并没赐凳。这常兴嫂心里便不大痛快,站直腰后便作势捶打自己的腰腿。
秦婠猜到她在想什么。
常家是老太太的陪房之一,老常追随老太公多年,常妈妈也服侍了老太太很久,在府里是极得老太太信任的一家人,两口子原就负责内外采买之事,后来年纪大了,这事就交由儿子常兴和媳妇负责。
采买差事向来是所有差事中油水最足的一份,这常兴和他女人在府里府外都得势,被追捧惯了,就是邱清露请她说话也都客气赐坐,如今到了秦婠面前连外锦凳都掏不着,这常兴家的哪里高兴?
“听说近日外头菜价翻倍上涨,想找常兴嫂问问情况。”秦婠拿着那菜单子问她。
“唉哟我的夫人哪,您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哪知外头世道艰难。这雪路难行,多少货被雪挡在路上,一送进京就被哄抢而空,这价格能不上涨吗?翻倍还是好的,按往年临近年节,就是出三倍的价,很多东西都采买不着。”常兴嫂看到那单子,轻蔑地笑道,“单说那茄子、冬笋、番柿、土豆这些寻常菜,都已经涨了一倍,更别提那些新鲜的鱼虾。原来一两银子能买到的东西,如今只能买到一半,夫人要想置办见得了人的席面,少不得要备干货、活禽,各种稀罕配菜,五十两银子…还请夫人恕奴婢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咱们府里果菜肉并活禽鱼虾等物是找几户农庄专供吧?干货干果都是同福记的,入菜的药材,人参当归枸杞等都是康记药材送来?米面油盐是老陈家的?”秦婠掀开毯子,缓步下来,又身后的秋璃手里接过撂单子,甩到常兴嫂面前。
常兴嫂见她竟把府中常供的商贩打听得如此详尽,心里已犯了嘀咕,再接下那单子一看,脸色顿变。
“常兴嫂子可看清楚了,咱们夫人手里这撂单子是昨日早市上的菜价,还有几家老字号的价格,底下还有张按菊宴的菜色算出的所需采买食材的银两,别说五十两,三十两都尽够了。这还只是按着市集上的价钱来采买,咱们府与这几家农庄商贩向来是大桩采买,价钱较之市价本就便宜两成,再加上近日咱们府底下的庄子交了批租子过来,其中不乏山珍海味,根本无需采买那许多。常兴嫂子这笔账,也不知是怎么算出来的?”夏茉趁着秋璃过去扶秦婠的时机开口讥讽道。
“这…这上头都是错的。”常兴嫂看着那单子,额上开始冒汗,她以为这刚进门的新妇还是不识油盐的小丫头,怎知不过一天时间,秦婠就已打探到这么多?
“错的?哼,咱们夫人外祖家是皇商,夫人的夫人手里握着田庄、铺面不知几何,陪嫁了一半给咱们夫人。这些东西,咱们夫人不必出这个门,每天都有人呈报上来。常嫂子睁着眼说瞎话,我看夫人您不如把这几家掌柜和农庄管事都叫过来问问,看看他们到底如何说的。”秋璃冷冷道,与夏茉一唱一和,把常嫂子说得额上的汗不住往下滚。
“不不,奴婢说的是…大概是奴婢算错了,夫人宽限奴婢点时间,让奴婢再去核实核实。”常嫂子抹抹汗,说话开始结巴。
“常嫂子也是采买上的老手,这还能算错?本来清露嫂子只给三十两银子,已是尽够,我琢磨着置办这些,采买的、厨房的都辛苦,所以才又添了二十两银子,多出来的就算是给你们的辛苦钱。再来采买上那些回扣小利,只要不过分,我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不想常兴嫂子竟欺我面嫩不知事,逼得我要好好与你清算这账!”秦婠板起脸,笑口菩萨顿时成活阎王。
常兴嫂吓得立刻就跪到地上。
“如果我没记错,常兴嫂还负责公中一应胭脂水粉、头油布匹等物采买。前日我在清露嫂子的账册上那里看到丫鬟们用的胭脂头油,记载的都是馥华斋头等货,可这几日我巡园时四处走动,看到丫鬟们用的,可都是次货。头等货与次货价格相差近一两银子。你按头等货价采买回来,给丫鬟们的却是次货,这其中差的银两呢?”秦婠冷笑道,“你打量给主子们采买好的,给丫鬟们的就以次充好,鱼目混珠,便无人查觉吗?”
“夫人明鉴,奴婢没有,那肯定是馥华斋送错货了,奴婢明日就找他们问去。”常兴嫂瑟瑟发抖地解释,早没了刚进来时的威风样。
秦婠勾唇:“一件东西错也就罢了,连七月那批胭脂螺黛,八月的头油与秋裳,十月底的布匹,都一起错了?”
常兴嫂瘫在地上,嗫嚅着唇半晌才道:“夫人,奴婢知道错了,求夫人看在老太太的份上饶了奴婢这一回。”
“老太太的份上?馥华记送来的东西,都是以头等品的外盒灌装次品,你分明与外人勾结,欺上瞒下往外骗钱。这事…老太太能饶你?”秦婠见她被自己说得面如金纸,再也接不上话,便往外喝起。
“来人,把常兴家的绑了关去黑房,等清露嫂子回来先交由她发落。是一时出错,还是常兴家的中饱私囊,又勾结外人欺瞒主子,只把这一年来的账目明细仔细核实便知!”
语毕,秦婠又盯着着赵嫂子:“赵嫂子,给你半日时间,重新拟份菜单,晚饭前我要看到。”
赵嫂子早就跟着跪地,闻言只道:“是,夫人,奴婢遵命。”
秦婠揣起手炉,看着外面粗使婆子进来,拿拇指粗的麻绳将常兴家的捆起,常兴嫂只管语无伦次地喊饶命,眼泪鼻涕混成一团求秦婠。秦婠不为所动,看着人被押走后才松口气,让秋璃扶着自己出了叙海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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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积雪已被扫除大半,秦婠穿着鹿皮小靴,裹着灰鼠斗篷,与秋璃等人缓步而行,并没坐软轿。
秋璃与夏茉看她的目光,已转作崇拜。
秦婠却无甚感觉。重生归来最大的好处,大概就是她能提前知道未来才被揭穿的阴私勾当,再加以利用。常兴家勾结外人的事,其实是在两年后才被揭穿,那时老太太已经过世,府里虽是邱清露当家,但实际上却是二房宋氏作主,这常兴家罚得并不重。
“夫人,常家是老太太的陪房,您揭破这桩丑事,不怕老太太怪罪你?”秋璃有些担心。
“不怕。常家虽是老太太的陪房,但常兴早就倒向二房了。”秦婠笑了笑。
沈府人事复杂,府中中馈虽由邱清露主持,但邱清露却是老太太的侄孙女,所明面上是二房掌家,实际却是老太太在管着,这也是邱清露嫁进沈家多年,却不为自己婆母所喜的原因。宋氏与这媳妇面上虽和,但心不在一块。
邱清露不过是老太太用来把握侯府,平衡两房的棋子,夹在中间也不好过,其实她大可撒手,可惜为人又太过要强,恨不得能包揽大权,所以活得很累。
如果不是因为要查幕后指使者之事,秦婠根本不想与她去争,毕竟她不缺银两,不靠公中生活,关上门自过自的还更自在。
而那常兴家虽是老太太陪房,但早就被宋氏以厚利收买。与常兴勾结的馥华斋,实际上是宋氏娘家弟弟的产业,采买所污的银钱三家分利,算下来也好大一笔银子。而为了贪沈府公中银两,宋氏背地里可做了不少事,这不过是其中一件。
所以只要老太太听到馥华斋的名号,心里应该有数,不会责怪她撕破脸。
“啊?”秋璃眨着眼,“夫人连这个都知道?”
秦婠摇了摇头,叹道:“知道再多有什么用?还不是被人利用?”
“利用?”秋璃惊道。
秦婠却不再向她解释。
为何沈芳龄能知道那张菜单,又闹到老太太那里?为的就是有人想把这事闹大,惹怒她。她若出头,必找厨房与常家的麻烦,与宋氏对上;若不出头,她这掌家的威信可就大减。
不管哪个结果,都如那人的意。
只可惜,秦婠不止寻麻烦那般简单,她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拔了这颗碍事的钉子,正面向宋氏发难。
邱清露的如意算盘,还是打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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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仆几人慢悠悠地走到蘅园,才踏进园子,秦婠就见沈浩初陪着两个年近四旬的男人站在园子里,旁边的仆妇都在廊下围观着。
三个男人背朝园门站着,不知她进来。其中一个男人正抬着臂,指着蘅园的主屋比比画画,沈浩初一边听着一边点头。
“怎么回事?”秦婠唬了一跳,心道这沈浩初做得太过,怎将外男带进这里来?
“夫人。”蝉枝见状忙跑过来。
“侯爷这是在做什么?”秦婠带着丫鬟避到廊下,开口问道。
蝉枝“嘻嘻”一笑,道:“早上夫人前脚刚出去,侯爷后脚就去丰桂园,向老太太讨了示下,要在咱们园里给您建个抱厦。”
“什么?”秦婠没反应过来。
“侯爷说了,夫人迟早要掌家理事,老是往叙海阁那里去未免麻烦,冬天冷夏天热的,不如在蘅园加建个抱厦,以后让那些管事婆子媳妇到这里来议事回话岂不方便。老太太允了,侯爷这不马上就请了工匠过来起图。”说着,蝉枝笑弯了眼,她觉得自己跟对了主子。
“…”秦婠忽然失语。
这一世的沈浩初,似乎让人无力抗拒。
半晌,她方道:“奉嫂的羊肉锅炖好没有?”
“早就好了,只等夫人回来。”
“走吧,咱们回屋。”
作者有话要说:小老虎发威…
唔,开这个坑时说的要双开的电竞文,臣妾办不到了…年后再说,谁来帮我加点预收啊啊,话说想看电竞还是想看幻言?好几个坑排排坐,选择障碍。
第45章 初吻
谈妥建抱厦的事,工匠离开蘅园自去起图,沈浩初搓搓双手进屋,看到奉嫂已将羊肉锅摆上桌。陶土炉里煨着炭火,上头架着陶锅,扣着刻了鲤鱼的盖,气泡自盖沿咕嘟冒起,香气满室弥漫,压去满室熏香。京里羊肉总是做得腥膻,沈浩初原不喜欢,前日奉嫂做这锅羊肉,口味重、香,肉烂皮弹,倒极对他胃口。
锅下另又放着三碟凉菜,香油拌三丝、醋泡藕尖与糟鱼,瞧着就馋人。
小丫头别的东西不上心,唯独在吃上面,真是花了十二分心思。
沈浩初看了眼时辰,朝蝉枝道:“你去看看夫人怎还没回来?”
就算事情多,也不该到这时辰都未归,别是被人刁难困住。
蝉枝捂唇窃笑,正待回话,里头帘子一动,清脆的声音传来:“我在这里。”沈浩初循声而望,瞧见秦婠从彩雀上梅枝的帘子下走出。她身上繁琐的簪环已去,只剩发间压的柄插梳,早上裹成球的衣裳也换成家常穿的桃粉纱面银鼠袄,虽简单,却干净俏丽。
“你几时回来的?我怎么没看到?”沈浩初奇道,他一直在院里,却没见到她进来。
秦婠仰起下巴,促狭道:“侯爷眼里没有我,哪能瞧见?”
沈浩初唇一抿,走到她身边,二话没说,伸手往她腰间就捏。秦婠“啊”了声兔子般跳起,往罗汉榻逃去,奈何沈浩初腿长,两步就追到榻前,口中只道:“让你别再说这种话,都抛到脑后了?”手却不停,指尖戳着她的腰,也不需要用力,秦婠就痒得受不了,鞋也没脱就跳上罗汉榻,蜷缩到角落里,抱着迎枕可怜巴巴看他。
“我不说了…不说了…”她喘着气,头发丝儿落下来,挂在额旁飘摇。
沈浩初见好就收,伸手:“起来吃饭。”
秦婠看着伸到眼前的手,假惺惺地去握,可还没等沈浩初摸到她的爪子,她手修尔收起,张口就咬。沈浩初忙把手缩回,她已像猴儿般窜下罗汉榻,嚷着:“我饿了。”
秋璃忙上前掀锅布菜,秦婠在桌旁坐定,这才发现秋璃正捂唇憋着笑,再看屋里其她丫鬟也都窃笑不已,她脸颊愈发红润,挥手道:“下去下去,都下去,不用你们服侍了。”
“那夫人是要我服侍?”
丫鬟尽数退出后,沈浩初才开口。
“我哪儿敢烦劳侯爷?”秦婠说着话,手已拾起镶银的乌木箸,在锅里捞起肉来。那羊肉锅打开后,浓香更厚,上面满满一层羊肉,底下堆的是莴笋、细粉、木耳等物,秦婠夹起两块肉,又往碗里挑面,竟一点都不招呼沈浩初。
沈浩初却慢条斯理从桌底下拎出一物,砰地搁上桌,问她:“要吗?”
秦婠见到泥封的酒坛,觉得极眼熟,不由道:“这是…”问完,不等他回答,便嚷起,“北安叔叔的酒?”
沈浩初拍碎风干的泥块,将坛口红布拆掉,闻言勾唇点头,也不言语,自取两只酒盅斟满,推了一只到她眼前:“服侍你的,尝尝。”
秦婠看看他,又看看酒,把筷丢开,双手拈起酒盅,仰头饮了半杯——果然是记忆里的味道。
“你从哪里弄来的?”她既惊且喜,满目生辉。
“大理寺柿子树下挖的。”沈浩初道。
“你偷北安叔叔的酒?”她一边说,一边把剩余半盅饮下,又让他倒。
“怎么?你要报官抓我?”沈浩初自饮一盅,逗她。
秦婠却是“嘻嘻”笑开:“我早就想去挖酒了。”
“少喝些,这酒劲儿大。”沈浩初眉眼皆柔,他都不知道自己的酒早就被这馋丫头给盯上了。
酒味清冽顺口,他总算也能喝个痛快。
————
推杯过盏一番,秦婠已经搬凳挨着沈浩初坐下,兴致越发高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