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作天!你一来就冲我发火,问都不问一声便责我心肠狠毒?你每日耽于风花雪月、舞文弄墨,又知道什么?今天她说两句,明日别人再说两句,你都上了心,却独独没信过我?”陆氏语气冰冷尖锐,说得也急,冰锥似的扎人。她被他气得连谦称都全然不顾。
“那你说,你为何不给她药?”江作天便问道。
“我为何要给药?我是当家之人,这药我愿意给谁就给谁。她汪氏不过区区小妾,病了便找大夫开药,娘娘赐下的都是保命的急药,我为何要给她?”陆氏气狠了,说话也不管不顾,“别说她只是嗽症,就是她今天真的急病死了,我也不给!”
“陆湘书!”江作天被她顶撞得怒焰高炽。
姜桑梓在屋里揉着太阳穴听两人争吵,她才从太虹苑回来几天时间,他们已经大大小小吵过好几次了,那小妾汪氏佳柔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有她在中间作祟,这二人的感情恐怕早就如履薄冰了。
头疼!
她是不是要想办法帮阿芷她娘一把?
…
东宫这段时日来人甚多,霍翎虽闭门在家却并未闲着,今日,他终于答应见东辞。一大早,左一江就带东辞进东宫。
“听说你前两日送了一车子礼物到太傅家里?”东辞与左一江并肩,戏谑笑着。
“你哪打听来的?消息这么灵通?”左一江冷睇他。
“还用打听?满京城都传开了。”东辞说着话,放眼远处,红墙飞檐,气势恢弘,这便是大安的皇城,当年他父亲为这皇城高位而搭上整个魏家,如今望去,也不过如此,樊牢而已。
“切。”左一江不屑回答。
“可是为了‘江姐姐’?”东辞却未放过他。
“你话太多,留着等会和殿下说。”左一江不置对错,耳根却有些烫。
东辞哈哈一笑,不再逗他。转眼间,两人已到东宫藏海阁外。
“殿下只请东辞先生一人进去,小侯爷请在外稍侯。”
春申笑咪咪地拦下了东辞与左一江,只让东辞一人进书房见霍翎。
“故弄玄虚。”左一江瞥了眼书房,抱着双臂不悦退开,并没强求,“你自己进去吧,我在外边等你。”
东辞点点头,一整衣冠,浅笑而入。
藏海阁乃是东宫会客之所在,内殿便是书房。东辞进殿时,霍翎正坐在殿上看书,一派闲散,并无骄矜,倒像个寻常人家的英俊公子,只那闻声抬头时望来的目光,瞬间改了这闲散模样,像沉睡的幼龙睁眼。
明亮锐利,意气飞扬。
“草民魏东辞,见过殿下。”东辞拱手俯身行礼。
霍翎听到他的姓,想起他的来历。东辞姓魏,是十七年以欢喜毒祸乱京城,控制五皇子谋逆的主使之人——当年的镇远大将军魏眠曦之子。
魏家与魏家军本都是大安忠良,镇守边疆、保家卫国十多年,到了魏眠曦这一代却生反心,差点将大安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后来魏眠曦被晋王妃设计杀死,魏军群龙无首,被晋王大败于桑陵,五皇子与魏家亦被连根拔除,这魏东辞是其中漏网之鱼。
因其母与晋王妃有些渊源,后来魏东辞被晋王与晋王妃收留,带入云谷细心教养,方有今日之魏东辞。但不管怎么说,他始终都是罪臣之后,当诛之身,又有举族之仇,谁都不知道他这笑脸之下是否包藏祸心。
“左一江说你有办法助我拔除毒瘤,是何计?”霍翎毫不避讳自己打量他的目光。
这位被左一江大力引荐的少年有双平静温敛的眼,不骄不躁。
他受得坦然,毫无退缩:“以在下的身份,死间魏军。”
霍翎沉默。姜桑梓猜得没错,欢喜毒之所为确非出自寻常贼匪之手。当年魏眠曦先亡,以魏家军无首,大败之后各路魏军自拥将领,未被招安或剿灭的几路逃到西域或仿僻城镇山头,或落草为寇,或占山为王,成为大安这些年的一大匪祸。而其中势力最大的一支,便是蛰伏在西域,以邓维为首的魏家军。
如果魏东辞真愿死间,那确会成为他最大的助力。
思忖片刻,霍翎又问他:“你自己也是魏家之后,为何要做这事?”
“今日之魏军,早已不是昔年精锐,不过山匪祸患,借我魏家之名行不义之举。若不除之,如芒刺在背。唯有荡尽匪寇,扫清这骂名,方能令九泉下曾为我大安牺牲的将士魂安。而我…亦不想再背负罪名。我也有我的私心,若我能替殿下除此大患,只求殿下一件事,替东辞正名!”
唯有如此,他方能堂堂正正面对她,那个天之骄女、云谷之宝,霍锦骁。
魏东辞无惧,亦无谦卑,青衫布衣,如山间行者,入世而修。
“我要如何信你之言?”霍翎走到殿中,站在他身前问道。
“殿下,所谓信任,本身就是件危险的事,成大事者,何惧冒险。”魏东辞笑答。
“巧舌如簧。”霍翎亦笑了,“听说你手中有可解欢喜瘾的方子?”
“有,在下愿意献予殿下,只不过要戒此瘾,单靠药物还不行。”
“一江已和我提过一些,我与几位大人商量过了,打算过两日就上奏父皇,修建戒瘾的慎戒堂。东辞先生若有心,便暂留慎戒堂,助我一臂之力,可好?”霍翎只字不提“死间”之事。
“在下必定全力协助殿下成此善业。”魏东辞拱手领命。
…
魏东辞和霍翎谈了许久,左一江等得不耐烦,便飞身到庭中大树树杆上打盹。
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隐约间有女子笑声传来,他睡得迷迷糊糊将眼睁了条缝,看到远处庭院里,红衣小姑娘正与宫人踢鸡毛键,笑起来的模样又甜又俏。
他勾唇笑笑,转回头又闭上眼。
还是他的江姐姐更美些。
“一会功夫,你就躲这里偷懒?”树下传来东辞声音,他已见完霍翎,出来却不见左一江,找了许久才过来。
“这里舒服。你上来坐坐。”左一江邀他上树。
“我没武功,这么高的树,如何上得了?”东辞笑言。
“你别诓我,你虽没武功,可晋王妃不是偷偷教了你轻功术?打架你不行,逃命你可在行了,上树怎么会难得倒你?”左一江揭破他的谎言。
东辞垂目又笑了笑,脚一点地,人便轻飘飘上树,与他并排坐在粗杆上。
才一上树,他也听到了铃似的笑声,转头一看,东辞忽笑。
“咦?那不是江姑娘?难怪你躲在这里,原来在看她。”
左一江疑惑望去,哪里有江善芷,远处的红衣小姑娘,分明是姜桑梓,他的皇嫂。
第36章 现
江善芷偷得空闲, 趁着阳光灿烂,与月蓉在庭中踢鸡毛键子玩。寒冬晴天,她把大毛的袄子给褪了,只穿夹棉的裙子与皮褙子, 踢得汗流浃背才停下。
“痛快。”江善芷流汗流得舒坦, 拿手背抹抹汗,接过月蓉递来的温茶, 狠狠灌了两口。
阳光晒得人浑身发烫, 江善芷这会不动弹了, 一站久就觉得晒得发慌,唤了月蓉就往旁边树荫里走。那片小园子隔开了东宫的寝殿与藏海阁, 园中植了几棵大树, 树下设了石凳,被绿荫笼着, 极为惬意。
江善芷坐在凳上捶着腿,又喝了两口温茶,方觉得没那么喘。寝殿外的庭院格局大气, 山石错落, 亭台半藏,又有百兽伏麟的石雕,江善芷远远地望着, 一只只数过百兽,心里放空,便暂时没了烦恼。
正自得其乐着, 不妨几步外的树后,走出个人来。
“江姑娘。”
声音清润,有些熟悉。江善芷转过头,看到来人站起,惊讶唤了声:“东辞先生。”
话音才落,她便意识到自己犯了错。
眼前这人穿身棉袍,眉目清俊,赫然是她与左一江被困雪林时遇到的东辞。她不该叫出他的名字,因为如今她是“姜桑梓”,而不是与他们相识的江善芷。
如此一来,她不打自招。
“你是何人,为何会出现在东宫,见了我们太子妃怎不行礼?”月蓉看到陌生男子突然出现在东宫里,不由警惕上前,站到她身侧。
“太子妃?”东辞的笑淡了些。
“月蓉。”江善芷轻轻喝止月蓉,她情不自禁抹抹额,觉得汗出得更快了。
东辞既然已发现了她的身份,那么左一江呢?想起他,江善芷心头一紧。这两人是好友,东辞在这里,那左一江必然也在附近。
“你在找一江?”东辞见她左顾右盼似在寻找何物,一语猜中她的心思。
“我…”江善芷答不上来,欲要解释可真相错综复杂也不知该从何说起,“东辞先生,能不能别告诉他我的身份?”
东辞盯了她许久,久到唇边的笑渐渐化作一抹叹息:“太迟了,他在你身后。”
江善芷陡然一惊,迅速转身。
左一江无声无息地站在离她三步远的阳光底下,身影被阳光照得老长。他半垂着头,脸上一片阴影,目光落在地上,神色晦涩难明。
“小侯爷…”江善芷嗫嚅一声,吐不出第二句话。
“你…你们要做什么?”月蓉觉得气氛不对,惊惧地拦到江善芷身前。远处的宫人从庭院间穿过,她张嘴就要唤人。
左一江右手轻轻一动,指间拈的石子飞出,月蓉应声而倒。
“月蓉!”江善芷惊叫出声。
“她没事,一江点了她的睡穴,她睡一会就醒了。”东辞替左一江解释着,又提醒道,“你们有话快点说,这里可是东宫。”
他言罢转头,往旁边走了几步,轻巧一跃,跃到了树上,隐去身形。
江善芷独自面对左一江。
“江…姐…姐?”左一江这时方缓缓抬头。
江善芷只觉他的目光阴郁,叫她前一刻还热得冒汗的身体转眼间如置冰窟。那目光她见过,与他在甘露庵外对敌时一模一样,冰冷残酷,没有感情,像把武器,见血封喉。
“皇嫂?”左一江又唤道,唇角弧度渐起,嘲冷无比。
眼前的女人脸色煞白,像做错事的孩子,她额前的发丝湿湿粘在额头,眼眸清澈无辜,一颦一笑都还是少女的模样,可她脑后的发髻却已尽数绾起,不再是姑娘的打扮。
她是太子妃,他的皇嫂,他好兄弟的妻子。
“你骗我?”她吓得说不出话,他便一字一句地开口。
原本明媚如春的心,在听到她声音的那一刻,彻底沦为无尽寒冬,就像多年前的夜晚他一个人躲在母亲的漱玉斋,妄图在那个陌生的屋子里找到一丝关于母亲的记忆亦或是痕迹,然而所有的努力终究都是徒劳。
他永远只有一个人,没有人会陪着他。
江善芷摇摇头,眼里浮起水雾,他的模样变得模糊,唯有那双冰凉的眼,清晰的像扎在心里的刀刃,每一次心跳,就会痛一次。
没有原因。
“你骗我你是江善芷?因为你觉得我是京中出了名的废物,不配与你相识相交?你怕与我相识有辱你的名节?所以你宁愿假冒别人的名姓,把这污名推给另一个人?”左一江继续说,语气平静,唇边甚至有丝笑。
“小侯爷,我没有,我…我不知该如何解释…”江善芷急得用手攥紧袖子。
“不知如何解释?还是你根本不想解释?你甚至以喉疾为由,只为了瞒我,对吗?我说我想娶你,你也无动于衷?我说我送礼给江善芷,你也无于衷?我在你眼里,像个蠢货。”左一江越笑越大,“好玩吗?‘江’姐姐。”
“我知道,是我不对,我没有及时告诉你,但我有原因。”江善芷向前迈步,想要靠近。
左一江却往后退开:“我不想听你的原因。‘江’姐姐,这个游戏到此为止。”
他紧握的手松开,心里决定已下。不管有再多的原因,哪怕真的情有可原,她是霍翎的妻子,他要唤她一声“皇嫂”,他们这辈子都不可能。
这原因,不听也罢。
“小侯爷。”江善芷见他转身,心急如焚,也不知哪里生出胆子来,竟朝冲跑了两步,伸手拽他衣角。
冰冷的刃光从眼前掠过。
“嘶”的裂响,她拽到手心的衣角被他手中长剑划破,她止步于这一剑之隔的地方。
剑尖寒芒跳动,直指她的喉咙,她艰难咽口口水,觉得身上血液像被冻结。他的杀气毫无保留,铺天而来,叫人绝望。
“一江。”东辞远远喝醒他。
“别跟着我。我不想再看到你,永远。”
他冷冽声音响过,剑光一闪,已收剑回身,跃飞而去,不再回头。
江善芷木然僵在原处,半晌回不过神,醒来时身体像从冰水捞出一般。
冻得五脏六腑都疼。
…
姜桑梓这几天无法用心读书。陆氏病了,她要在床前服侍。那日陆氏与江作天吵过一通后,回房便犯了心疾,心绞痛难安。请了大夫来看,大夫只说是旧疾复发,忧思过度所置,开了方子,又叮嘱一番便离去。
但这次陆氏的心疾竟不像从前那样,喝两次药就能恢复,许是操劳过度,又或者心思太重,这病如山来,她卧床难起。
昏暗的里间拢着炭盆,窗都闭着,不叫风进来一点,屋里的气息不好闻,全是药的味道,再多的熏香也压不下去,反倒让气味更冲人。
丫头将陆氏的药煮好送来,姜桑梓亲自端到她床前。
“江夫人,喝药了。”她轻声道。
陆氏倚在床头,接过药仰头一口饮尽,用帕子按唇角后方道:“委屈你了。”
姜桑梓知道她说什么,便笑道:“我如今是阿芷,服侍母亲是应当的。”
“好孩子。”陆氏拍拍她的手,脸上倦意很深。
姜桑梓便抽去她腰上迎枕,扶她躺下:“再睡一会吧。”
陆氏点点头,正要躺倒,便闻得外头有人说话:“夫人,几位管事来请夫人示下。”
姜桑梓蹙眉望去,帘子外头似乎站了好些人。陆氏掌家理事,每天都要在花厅里听家里的管事婆子禀事,再安排一应事宜。江家人口多,事情处理起来没有个大半天时光都完不了,就这样陆氏还常常因此错过用膳的时辰,既操心又伤身。这两日她一病倒,家里大小事务没人料理,都积在那里,陆氏又好强,虽在病中,仍强撑着精神处理一桩是一桩,谁劝都没用。
“没见到母亲正病着吗?你们这些没眼力见的,这时候还烦她…”姜桑梓不高兴了,冷了语气道。
“没事,让她们进来吧。”陆氏却阻止了她的话,自顾自又坐起。
姜桑梓拿她没辙,只好又扶着她坐好。
外头的婆子挨个儿进来,陆氏半闭着眼靠在枕上,拣着家里重要的事处理了几桩,精神实在难支,竟靠在枕上睡着了。
姜桑梓第一个发现她睡着,便命小丫头过来帮忙将她扶倒好生睡去。
底下禀事的婆子不识趣,顶了句:“我的事还没回完呢。”
“出去。”姜桑梓看着陆氏憔悴难当的模样,想着这家人怎么连一点人情味都没有,心里不痛快急了,脸色当即沉下,又怕吵醒陆氏,便轻斥那婆子。
那婆子还要分说,却见姜桑梓冰冷目光望来,竟与往日大不相同,没来由一凛,不甘不愿地行礼退出。
姜桑梓给陆盖好被子,放好幔帐,叮嘱丫头仔细照看后才出了陆氏的屋子。才踏出里屋,便见到那些管事婆子都还聚在屋外未散,见她出来纷纷围过来,还当她是从前的菩萨江善芷,想讨她意思。
“几位妈妈也是家里的老人了,怎么办起事来这么没眼力见?我母亲如今卧病在床,每日汤药不断,你们还拿这些事来烦她?若是将她累得狠了,出了大毛病,你们担当得起?”姜桑梓一开口,却是毫不客气的斥责,连笑也不像从前的温和,叫众人一愣。
“姑娘这话可冤枉奴婢们了,奴婢们怎敢累夫人,只是家里事务积了许多天,总要讨夫人示下才好办,我们也是不得以。”站在前头一个三十来岁、梳着油光发髻的媳妇上来,笑着应道。
“冤枉你们?好,你们倒说说,你们手里有哪件事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能抵得过我母亲的命?若是有,我便立刻进屋唤醒母亲替你们拿主意。”姜桑梓坐到罗汉榻上,端起茶慢条斯理啜着,一边冷冷说话,“没有吗?既然没有人命关天的急事,缓个几日难道天就塌了。再说了,咱们府也是积年的世家,这世家理事自有一套规矩,诸事诸务当有章可循,有旧例可查,怎要事事回禀夫人。从今日起,你们来禀事之前自己先查查旧例,能按旧例处置的便先处置了,再记下来,待母亲身体安好了一一查阅。”
管事婆子们一听,面面相觑。
“若一时有难以处理的,你们禀事前也先自己琢磨着想好处置的法子再来请我母亲定夺。我江家养着你们是替主子分忧解难的,你们若不能自个儿想法子周全,倒事事都烦劳主人,我家养你们何用?”姜桑梓拿出从前在镇远侯府掌家的架势,挑起眉冷笑道。
陆氏太要强,事事亲力亲为,倒养得底下这帮人闲散懒惰,不肯担事。
“从明儿起,我母亲每天只有半个时辰听你们禀事,你们要在这半个时辰之内把要禀的事禀完,逾时不侯。”姜桑梓继续吩咐道。
“姑娘,夫人掌事到如今,从没这样过,恐怕不太合适,姑娘还是问问夫人或者老夫人吧。”年纪大些的婆子皱着眉站出来,不悦地反驳姜桑梓。
姜桑梓打个哈欠,并未将她放在眼中。
“母亲病重,当女儿的便要替她分忧,方是为人子女的孝心。老妈妈若有意见,只管去见老夫人,请老夫人亲自主持,也许更好。”
那婆子不甘不愿地瞪她一眼方退下。江府的老太太是个甩手掌柜,最厌下人拿家事烦她。
“你们也别这么不情愿,多往好处想想,如今母亲病着,正是你们出力表现的好机会呀。哪个人办事牢靠利索,哪个人办事周全妥当,我都看在眼力,待母亲病好了,少不得论功行赏。能力好的人,自然会有更好的去处。几位妈妈,你们说是吗?”
姜桑梓又甜甜笑了。治下不能一味严罚,需赏罚分明,恩威并济,方能长久,她深谙个中平衡之理。
底下站的人仔细一想,似乎真是她说得这么回事,当下站在后头有些手段颇好却苦无机会的婆子便率先低头叫了好,其他人自然也只好跟着点头。
姜桑梓便将茶往桌上一搁,正要吩咐她们退下,就听到门口拔高的声音。
“姑娘,我这有件人命关天的事,求姑娘示下。”
姜桑梓望去,说话那人正是江作天的小妾汪氏的贴身丫头玉袖。
“姑娘,汪姨娘这几日嗽症愈发重了,前几天老爷说夫人已应承将那两味药送过来,可到今日仍迟迟未到。玉袖斗胆,请姑娘开恩赐药,救救姨娘。”
她不提这事倒罢,一提这事,姜桑梓的火噌地就上来。
要不是为了这药,江作天也不至于冤枉陆氏,陆氏也不会病倒。
作者有话要说:还要出门儿…原谅我这两天先不回复评论了…么么哒大家 。
第37章 生气
姜桑梓不理玉袖, 只朝枕画点点头,枕画上前替她又沏了杯茶,她端起茶碗,以茶盖拔开浮叶, 嗅了嗅茶香, 露出几许笑容,而后方小口啜饮起茶来。
玉袖站了半天也不见姜桑梓搭理自己, 不情愿地催促:“求姑娘开恩。”
姜桑梓仍不理她, 底下的丫头婆子均互相使眼色, 觉得今日姑娘与往日大不相同,怕是要因为夫人而与姨娘对上, 就连玉袖自己也这般认定, 正暗中卯了劲想应对之策,不妨姜桑梓将茶一搁, 抬头笑了。
又甜又俏的笑,有别于往日和煦温柔。
“我听说姨娘的嗽症病得挺久了,可请大夫瞧过?”姜桑梓和颜悦色, 没半点忿懑神情。
玉袖本已打定主意要闹开, 被她这一笑,气又给憋了回去。
“回姑娘,已经请大夫瞧过了。大夫也开了方子, 可吃了总没效果。这是姨娘的老毛病,到了冬天就犯,这几年蒙老爷夫人体恤, 前前后后也瞧过不少的大夫,可都止不了嗽。去年老爷赏了姨娘几颗灵芝延年丹与九鹿丸,姨娘吃了阵子,嗽症竟好了许多。今年冬天冷,姨娘的病比往年要重,汤药不管用,这才想求夫人开恩再赐些药。”玉袖面上恭敬,话说得滴水不漏。
“原来如此。我听说上个月母亲已经给过姨娘药了,姨娘吃了没效果?”姜桑梓便又问道。
“有效果,可前些日子姨娘又着了寒,嗽症竟复发,日夜咳嗽不止,熬得人都瘦了一大圈。”玉袖见她闲话家常,便一一道来,将心也慢慢放下。
姜桑梓点点头,朝陆氏跟前得信的林嬷嬷道:“林嬷嬷,烦请你取一盒灵芝延年丹与九鹿丸来。”
“一盒?”林嬷嬷大惊。这两种药是皇后赐下的救命灵药,医馆里头买不到,外面有价无市,今年一年,江府统共也就各拿了两盒,如今竟一下子要给汪氏一盒?
“多谢姑娘,姑娘真真菩萨心肠,玉袖先代姨娘谢过姑娘。”玉袖大喜,忙俯身拜下,先将这事坐实。
“林嬷嬷,你先替我取来,我自有分寸。母亲那里,我会亲自向她交代。”姜桑梓只朝林嬷嬷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