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寒假对于学生而言最大的作用在于收取红包。宁遥加虽然亲戚朋友不少,其中也不乏长辈,可没有王子杨那般的豪放家风,每个长辈给的压岁钱数目都在三十至五十不等。虽然不是大数目,对宁遥来说,还是很宝贵的,可以起草一下某件外套的购置计划,又好像因为兜里有钱而突然向成年人更靠近了一步,充满着貌似冷淡的欣喜。
去买完书,又从小饰品店走出来,正盘算着接下来去哪儿,这时,宁遥看见了推开玻璃门走出来的萧逸祺,刚想喊他,名字兜已经跑到喉咙口了,从他身后又走出一个女孩,很熟练的去啦男生的胳膊。宁遥脸一僵,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做什么。反而是萧逸祺转头看见宁遥,笑起来,便冲她打招呼:
“呀!”
“…嗯,你好。”又冲出他身边的女生点点头,“你好。”
“买东西?”
“嗯。”
“现在浑身的都散发着被金钱滋润的臭味啊。”
“…我还有事,先在了。”
“啊?什么事?不一起去吃点东西么?难得遇见哪。”
宁遥看了看勾着他的胳膊的女生的手:“我才不做电灯泡咧。”
“哈,不用紧张,一起来嘛,我们正要去jarome吃甜品。”回头问了问一边的女孩,“是这么读的?”
“不去了。真的还有事。”
“什么事?”
“…萧逸祺,你很啰嗦啊。”
“我也想跟去嘛。”
宁遥扫一眼女生有些不自然的脸色:“你好好照顾你女朋友吧。我先走了。”
“别乱说呀,会害我困扰的。到时候你负责吗?”男生显出一派“坏了你赔”的无赖嘴脸。
宁遥却看见她身边的女孩往后退了半步,松开了挽着他的手,想要藏进阴影里去似的,咬住嘴唇。
萧逸祺你真是个大烂人。
随后宁遥听见女孩一字一字的开口:“我想起还约了人,先走了。”
“啊?约了谁?”
“…朋友。萧逸祺,你和你朋友谈吧,我先走了。”
“恩,那好,拜拜。”男生冲匆匆离去的女孩背影又喊了一句,“电话再联络哦。”
“萧逸祺…你真是我见过的最烂最烂的男生。”
听见背后恶狠狠的挖苦,男生很是吃惊:“怎么了?”
“你还有没有一点身为男性的良知啊!”
“我有啊,我也经常看成人电影啊。”
“…”宁遥气的拔腿就走。
“恩,说说清楚嘛。”
“别靠近过来!”
“靠近过来了。”
“你有病啊,不要跟着我呀!”
“那我跟着谁去?”
“我怎么知道你该跟着谁去,你朋友反正那么多。”
“可仙子就遇见你一个了啊。”说着就要抓宁遥的胳膊。
也许是之前的状况一直在做铺垫的缘故,也许是男生太过无所谓的口气激怒了自己,也许还有其他更多更深的原因,而这么多原因累积在一起后,就不再需要研究它们就近它们究竟是什么,清楚的只是突然的无名火烧得心脏发疼,宁遥用几乎厌恶的力气打开了男生的手,
3
男生的脸色终于有些控制不住的难看了起来:“你干什么?”
“…”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做了些影响恶劣的事。
“犯得着么。”声音冷冷的。
“…”宁遥突然有些害怕起来,不敢抬头看对方的眼睛,心里一顿后,急着找点什么理由不回来,“我就是不太…”
“不太什么?”
“…喂!我几个月前刚失恋啊!你不要这样没分寸的来刺激我好吧?你还有没有人性啊!”
换成男生沉默了起来。宁遥暗自庆幸起来似乎能够过关,琢磨着怎么才能快速从这样的局面里脱身,随后却听见了一句非常出乎意料的句子。
“jarome的芒果布甸,我想,你会喜欢的。”
店里生意太好,等半天也不见位置的样子,宁遥和萧逸祺不得不改成外卖带到街上,为了避风,钻进并排的两个电话亭里吃。两个隔着两块厚玻璃,也就不说话,宁遥更是投入在芒果的味道里,虽然天还没有热,会觉得有些凉,可芒果的强烈味道和口感配合着奶香,润的自己整个身心都开怀起来,不时巧合侧面的玻璃冲萧逸祺露出无限享受的样子。
男生也冲她回笑着,一边比出“我说的,没错吧”的手势。可能要安静一阵对萧逸祺来说真是件特难的事,过了片刻他还是扯着嗓门在那边对宁遥说:“就是这地方太傻啦,还好现在没人来打电话呀。”又喝一口热奶茶,笑着说:“水火交融。”宁遥看着靠近他嘴边的玻璃,因为说话的关系,聚出一小团白色的雾气,男生的个子高,那块白色的雾气在自己视线需要抬一抬的地方,缓慢的萎缩着,快要消失。
宁遥伸手去点住那里。是萧逸祺正好回头看来时,如同点着他嘴唇的位置。
男生的手指隔着两层玻璃,压成一个小小的平面,离得那么近。
这是一个完全没有在预料中被安排的场面,所以男生不知道自己当时的表情看起来像受了某种惊吓,可女生显然没有察觉,只在那边笑了笑,嘴唇动作出的形状好像是“热气没了”,随后就收回了手,有端起盛着甜品的碗盏。
萧逸祺把勺子往甜品上插了进去,挖下一块,又不动了。他转眼看着另一边的女生正在埋头苦吃的样子,因为各自的关系,可以很清楚的看见头顶中心的一星点白色头皮,在黑色头发的衬托下,非常刺眼。
几乎是白驹过隙的时间,在他脑海中突然出现一个非常古怪的不可寻找来源的念头:“在她面前吃甜品,会不会不太合自己的形象。”这种尴尬和不自然虽然只是一瞬的产物,却不可抹煞的出现了,以至于男生很难找出一个理由把勺子里盛出的一块布甸放进嘴去。就这样一直到最后。
“明天就开学了。”
“暑假可真遥远啊。”
“等到了暑假的时候,我们就要高三了啊!”
“高三。怎么?”
“…你却根筋啊,高三啊!”
“高三啊。怎么?”
宁遥翻着眼睛,自己真是对牛弹琴。
“呵呵。我知道你指什么啦。”
“…哦!”
“高考又能怎么样呢。”
“…你是天才,你跟我们不一样,谢谢天才今天的款待。”
或许是到了时间,两边的路灯柱子在“嗡嗡”的跳了两下后,跳亮了,整条路立刻显出绵长的昏黄色,宁遥跳着格子步,从这个路灯一直到那一个。萧逸祺不出声的跟在后面,抬头看着天色,头顶是灰蓝,向边缘而去后,就加深成了暗蓝。
走到哪里,哪里就从深蓝变成灰蓝色。
有时候会让人错觉成世界中心是以自己为标准而改变的。
错觉而已。
在两个路灯之间,影子像快速移动的指针一样从身前跑到身后,到了下一个路灯,又从身后跑到身前,循环不断。
萧逸祺看着宁遥和自己的影子在路灯间一点点缩短消失,随后又飞快的跑到了他们的前面,女生踩住自己的影子。好像在哪个故事中看见的,踩住影子能让对方跟着做自己的动作,似乎是忍术的一种吧。而没过多久,影子又向后倒回来,自己踩住女生的影子。
脑袋的部分,头发的部分。
暗黄色的半透明的影子。
好像是粘稠的糖液。带上无名的香气,蒸发在周围的空气中一般,这样流向自己。
男生停了下来。
“我说…”
“啊?”宁遥没有回头,还在跳着计算步伐。
“你没事了吧?”
“什么事?”
“你还在喜欢那个人吗?”
差点踉跄一步,宁遥列克转身回看过去。站在路灯下的人影,因为光阴的氤氲而显得异常模糊,背光的缘故,脸部只看得出线条的大约轮廓,又因为突兀的氛围,而显得异常遥远。向某个从古老时间而来的故人,不知道该用熟悉还是陌生去考量。
“…你在说什么啊萧逸祺。”
“问你还在喜欢那个人吗?”
“…关你屁事啊。”
对面是静默,过一会儿:
“我是想说――”
“――你再说一句话我就把鞋子提到你脸上,要不要试试看。”
男生肩膀的线条好像硬了起来,几秒后,突然松开,萧逸祺笑着走向宁遥:
“怎么,八卦一下也不行啊?”
“…你是男生好吧?!”
“行行行。”
4
被妈妈一路追问着说“你有没有穿棉毛裤”的宁遥,等到离家之前才及不耐烦的向她抬起小腿,翻过长裤的裤脚,露出里面一截白色的棉布,妈妈这才放心,说今天报道时要交的钱都看看好,别弄丢了啊。
知道了知道了。
下了楼底,宁遥这才蹲下身,把塞在袜子上,包住脚腕的“棉毛裤局部”取下来。
只是一块手帕伪装的。不过还是把妈妈骗过去了。
都已经春天了。怎么能穿棉毛裤这种听起来就了无生趣的东西呢。
做女生就要时刻以纤弱的身体与天气作抗争,决不能轻易借助诸如棉毛裤之类的外在的物品。宁遥想起她以前和王子杨经常一起变着法儿的瞒着父母,好比妈妈很讨厌她买零食,每次宁遥提着薯片什么进家门,都会被妈妈一顿训。三番两次的,也就不敢了。可还是馋啊,怎么办呢,宁遥就每次穿着睡衣睡裤说:“我出去逛一圈。”然后买完零食,把它们塞进裤子里,而睡衣宽大,所以只要进门的时候弯一点腰,看起来就毫无问题。把这个方式传递给王子杨的时候,她很是取笑着宁遥:“你的裤子就是机器猫那兜。”又颇炫耀的说:“我妈妈就不会管我这个。”宁遥就恶心了一回。
不过她们都从各种粗糙而成功的小技巧里,练就自己现在的样子。宁遥发现好像自己一直一来就特别擅长伪装。装作穿着棉毛裤,其实只是贴了快手帕在袜子上,装着没买零食,其实是塞在裤子的橡皮筋里。又或者可以安安静静做王子杨的好朋友。
好像有几个礼拜没有见王子杨了。
这么男的。不仅因为寒假,还因为宁遥跟着父母去了外省的奶奶加过新年,留在加的日子没有几天。或许还有其他的原因,好比宁遥不知道改怎么安排接下来和王子杨的相处,所以有些可以的回避了。毕竟自己很难像以前一样听她讲述各种话题了吧――话题里怎么可能不包括陈谧的部分呢。
除夕的夜里,宁遥在奶奶加的院子里和人一起放鞭炮,声音四下爆发,响的吓人一跳。宁遥一直捂着耳朵一惊一乍的缩在一边,等到鞭炮都点完了,爸爸在一边说:“哎呀,都过了十二点了!”宁遥这才跳起来:“真的假的啊?!”
过了许愿的时间了。
无论哪一年,自己都是个需要被祝福的较色。初二时候许的是进重点高中,不再发豆豆和爸爸妈妈长命百岁。初三时也挺接近,只是吧不再发豆豆换成了不再经痛。每年续的这些心愿里,有实现的,也有没实现的。看人好像总还要拜托给神仙一般。拜托完,那自己的事也完了,至于神仙答应不答应,就不是自己锁能控制的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宁遥从来没有一次是提到“希望和王子杨分开。”又或许在她的心里,许愿这种事,总带点圣洁的质感。怨毒的念头,自己说给自己听就好了,不用去讲给哪路神仙。
宁遥站在充满了新年气愤的硫磺味中,想到去年的这个时候,也是在奶奶加,随着零点接近,非常亢奋,对接下来的一年,非常亢奋的期待着,虽然一无所知,却还是按捺不住要向往,会发生什么样的事,变成什么样的人,有没有更出色,是不是进步了,大的变动,小的变动,怎样的变动。
可整个过去的一年,眼下会议起来的时候全是无数雷同的日子重叠在一起,没有意义的一幕幕存在大脑皮层的最浅处。骑自行车的颠簸,读书开的灯,夏天游泳,露天游泳池里有一直绿色的美丽的昆虫。而真正度过的每一天,全都烧融在一起,在时间的底座上极缓极慢的缓慢的流动着,无法分辨。也许仔细想象,能够慢慢的会议起一些大事小事。可终究它们还是在记忆里被麽走了所有的棱角,成了平淡的一个过往,踏上去已经体会不到当时的那种心情。甚至连那次悲伤的失恋,也变成了拥,变成了温热但是粗糙的部分。
自己在去年的零点许下的心愿,有没有实现呢。可惜现在连那一刻许的什么心愿也都不记得了。是变成好看的独立的人,还是遇见帅哥谈恋爱?
有没有实现?
变成怎么样的。有没有恋爱。
好像人人都喜欢以时间为限期盼或要求自己能够有如何的发展,元旦也好,春节也好,小孩子第一天开学也好,过生日又长大了一岁也好,住进新家也好,从这一天,这一刻开始,自己已经是不同的人了,一定能变得更强大吧,一定能做到更好。
今年这个时候已经仓促的过去了。就这么过去了,想起来的时候,已经变成新的一年。
时间就是这样模糊而沉重的概念,可以将大部分事物一刀斩绝,却并不阻止事物本身的持续改变。
去年12月31日十一点五十九分的她,和今年1月1日零点零以分的她,遗憾的是,并没有任何差别,那些原本就不属于自己的太过盛大的美好的东西,不会因为时刻的改变而变成自己的所属物,它们依然在别人的电视上尽情演出,自己是屏幕外的无关人员。
但是,但是人人都在说,新年快乐。新的一年一定快快乐乐。
也许是因为错过了零点的缘故。宁遥对接下来的一年总有些不自信,等到她回来后一直没有接到王子杨的电话,把着归结为“那丫头一定忙着谈恋爱”时,才进一步确定了这种不自信。
忙着谈恋爱。
也许王子杨在去年许下的心愿里,多半都实现了吧。
她那么的幸运。
隔了三个礼拜的缘故,又见到女伴在楼下等自己时,宁遥不由得一愣,听见王子杨亮着嗓子冲她喊:“你来啦!!”才赶紧跑过去。
“死人!吓我一跳!”
“嘿嘿嘿,不和以前一样吗?”
“春节都干嘛啦啊?”
“光吃了呗。”
“肉成这样子。”边说边去拧王子杨的脸。
王子杨嬉笑着躲开:“想我没啊?”
“想。想。…你肯定没时间想我。”
“胡说。”
宁遥笑笑,一蹬自行车:“走吧。”
5
不可避免的提到了陈谧。
只是略微出乎宁遥意料的,是自己已经没有了当时那样清晰的压抑感。终究是什么都在时间中失去了它鲜亮的本质,变成隔着河面上的冰块窥探的湖底么。
那样柔软的空洞感。
就是这样既感觉难受又可以维持的状态,和王子杨一句句说着彼此的寒假日子。甚至可以毫不介意的问道:“他没带你去玩吗?”或者好像女孩子之间彼此逗趣那样“哦哟,你别死样了。”。渐渐的,要恢复过来。有伤疤的地方,消不去的伤疤,但在周围,新生的皮肉里,还有可以继续的因子。
宁遥和王子杨一起去办入学手续,一起去领了课本,又找到新的教室,经过没半学期一次的更换以后,是最高的五楼,走廊尽头的地方,一下子升高不少,新奇的感觉横冲直撞。宁遥网窗边看了看,可以望见更远地方的楼群,而银杏树也突然显得那么弱小,在脚底下很远的地方。
“好高。”王子杨理着书站过来。
“恩。”
“不过离女厕所远了。”又多了一句抱怨。
“啊?是吗?”
“对啊,五楼是男厕所,四楼才是女厕所嘛。我们之前在二楼,也是女厕所。”
“算了…一点点小事。”
“恩。”
不过教室在男厕所边还真挺尴尬的。那地方又不关门,经常能听见男生在里面粗俗的喊话,宁遥她们只能充耳不闻,低头直接走过,有时候门口还聚了三两个不良似的少年,可以听见他们嘴里漏出的几句脏话。宁遥和王子杨走过去时,里面经常飞来一声口哨。知道那不是冲着自己来的,虽然这话听起来悲伤凄切,可还是不由得朝王子杨看一眼,看她越发挺直的背,接着又好似装作不知道一般摆出关切而妩媚的表情转向宁遥问她等下是什么课。
你明明知道有什么课,还问我干什么。装模作样,可再怎么想,顶多也应付的说句“不知道”,更多时候还是乖乖回答“地理”。
不知道该怎么划分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带给自己的伤害。
就好比此刻,宁遥走在王子杨的身后,看几个男生朝她看两眼的目光,那是在自己这个旁观者的角度,看得最清楚的画面。而这样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几乎永远适用于自己在王子杨遭遇哪个男生的场合。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好像钝重刀刃,即使划不开切不断,却还能留下一些发红的痕迹。
但很快的,经过门口的人们都听见了自男厕所里传来的嘻骂声。
“他现在没有‘女人’了,是‘女朋友’,啊哈哈哈,是‘女朋友’。”一个偏细的声音狂笑起来。
“萧逸祺你也有‘女朋友’了哈?”另一边的声音。
听见这个名字,宁遥不由得停下朝门口看了一眼。只是国道的地方,尽头一扇小窗开着。其余的,什么也看不见。
“宁遥?”王子杨奇怪的回头。
“啊?哦。”刚要跟上去的时候,又听到里面传来的下文。
“喂!是谁啊?他那个‘女朋友’。”
“萧逸祺,我说了啊。”
“傻X是,说屁啊!”熟悉的男音,“而且不是‘女朋友’,不是,好吧?!”
反而像受了鼓励,之前的声音响起来:“两班的两班的。”
这么一说,您高和王子杨对视一眼,都停了下来。
“让你被说了。”传来了衣服摩擦声和男生被压住时上气不接下气的笑:
“萧逸祺发急了哦哦哦哦。”拉扯似的声音,又冲向一边,“董胖子你快说啊。”
“叫‘王子杨’啊。你们知道吧那女生?”

第十章
1
宁遥猛地转过头去看王子杨,那一刻她完全无法控制自己,像被闪电惊吓到的小孩子,眼睛大睁着面色瞬间发白。
王子杨同样在莫名中回不过神,她楞楞的看着宁遥,半天后才说了句:“什么啊…”
厕所里继续传来更大的嘈杂声,有人喊着“放屁,你才喜欢‘王子杨’”有人喊着“哦哦哦,发急了”,宁遥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飞快的转过楼梯往下跑,王子杨过一秒后跟上来,连喊着“你去哪儿”,声音在楼梯上渐渐被甩远。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似乎要去哪儿,只是一片什么东西突然失去了踪影,代替了它们的位置的,是前所未见的灰色山体,热爱暗哨过后的气味充斥在全身,好像灰烬要迷进眼去。
简直。简直滑稽的不可想象。
身体里所有的液体突然汇聚成汪洋,当它们向某个地方一起流去时就倾覆了原本的地轴,而即便那样打的剧变,似乎也无法很心里交替往返瞬时混乱出呢个一片的情绪进行比拟。
宁遥只觉得头昏眼花,不是单纯的悲伤,不是单纯的愤怒,不是那些被人们以为应当有的情绪,只是在难以置信的事实中,手足无措,手足无措会这样可怕,不知道该不该被悲伤,该如何悲伤,该不该愤怒,该如何愤怒,毫无办法时的可怕,压着心脏。
只因为那样难以置信的东西,冬天里突然生长出的草原,覆盖了整个天空的鱼群,南侧的山峰一夜之间变成湖泊,无数无数的沼泽凭空化成沙漠,突然涌向自己的人群,让步履再也前进不了一点,又或者是,那些原本临近着自己的温度,那样具体清晰分明不变历历在目的温度,突然消失,那么快的不见了。
原来世界居然可以把身体180度的弯折过去。
原来自己曾经以为的东西都不过是“自己以为”。谁来保证你?
除了自己保证,谁还能来保证你?
宁遥找不到地方去,远远看见体育仓库,跑过去。
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来的样子,字迹正在不可抗拒的减淡消失。那些意义半明半晦的自居里“版权所有,不得擅自转载”“真是对我无尽的勾引…”“胡说八道之久道”“ohyeah”…互相交织,比邻而居的书写里,看见太多的发泄,似乎更多的是无聊之作。
宁遥捡起一边的小粉笔头,不知怎地,想起那天,萧逸祺站在自己前面,少年汗水的味道,和模糊了时间的世界里,袒护着自己说出的“是我写的”。哪天的一个突发事件,似乎改变了自己随后的很多决定。
而在后来,从每个侧面搜罗在眼里的少年的各种笑脸。不同的角度,不同的热度,不同的细微间同样的明亮。好似这是一个可以真实存在的,不用去想太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