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圆照顾山上的妖兽,妖兽们也陪伴他,教他捕食猎物甚至攻击躲避。
那几年他正常的长大成人,虽然一个人在芒吉山上生活,却也活得不错,兽妖们喜欢他,他也喜欢兽妖们。童年勾陈宫的生活,对太极的期盼,和裴玉的承诺早就成了埋藏在他心中的一颗焦枯没有发芽的种子。
偶尔他也会去山顶坐坐,看看天幕繁星,看看那遥远的早已被他遗忘以及将他抛弃的三十三层天。他内心里十分平静,他那时候就知道,自己永生都可能在这芒吉山上独活一辈子。
直到某一日他爬上山头,刚枕在一只虎妖肚子上打算看看星星的时候,突然发现一个拖着长尾巴的赤红色火球落在了他不远处的山头上,接着一个青色的火球也拖着长尾巴落在了另外一处的山头上。
@
汤圆一下子坐起来,和虎妖碧绿色的眼珠子对视了两秒,接着道:“我们猜拳吧,你赢了咱们就去看看红色的火球是什么东西,我要是赢了就去看看青色的火球。”
虎妖跳起来盘着尾巴左右徘徊了一下,对汤源露了露虎牙,意思是耍赖就咬你。
汤源也正经的站起来,边说边出了个剪刀:“石头剪刀布。我出的剪刀你出的布,我赢了,走,咱们去看看那青色的火球是个什么玩意儿。”说完欢快的朝山下跑去。
山顶寒风中,虎妖伸出的白色的肉爪子显得十分萧瑟。(…)
虎妖和汤源爬上另外一边的山头,从山顶的乱石块里挖出一个穿着一身玄服奄奄一息的男人。那个人就是当时从东极东荒追着梼杌到芒吉山,再一剑斩下梼杌一条后腿,神力却被梼杌一口吞掉的邵欢。
汤源把男人拖到一棵大树下面,拿夜明珠对着邵欢的脸照了照,转头对虎妖道:“是一个男人哎,大喵。”
老虎在男人身边蹲坐下来,低头闻了闻。
邵欢当时被一口吞了神力,元神受损,勉强撑了最后一口气,睁不开眼,刚要开口:“在下东极东荒邵…”
汤圆却好像没怎么注意一样,看了看虎妖又看了看邵欢,接着在邵欢脸上戳了戳,蹲在一旁用一种商量的口气对大喵道:“看上去细皮嫩肉的,大喵,你要吃么?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
邵欢:“…”
邵欢一个支撑不住晕了过去,老虎张嘴打了个哈欠,表示自己不吃人肉。
@
邵欢得救了,住进了汤源的小院子,躺上了汤源屋子里唯一的床。
邵欢这一觉睡了整整四天,四天之后朦朦胧胧转醒的时候听到耳边有人“低声”在讨论什么事情,但反反复复却只有一个人的声音。
“大喵,你真的不吃么?看上去挺好吃的啊?”
“哎,他睡了好久了,再不醒我考虑要不要在院子后面刨个土把他卖掉。哦,不,后院都是你们拉屎拉尿的地方,回头我会挖到粪球的。”
“要不这样吧,我们再等等,要是再不醒,要么埋到山上去,要么问问黄毛他吃不吃,我觉得黄毛应该会吃吧,毕竟他胃口大。”黄毛是山里的一只狮子。
邵欢:“…”
邵欢脑子立刻清醒了,瞬间明白那块要么被吃掉、要么被埋掉看上去很好吃的东西,其实就是他自己。
邵欢瞬间睁眼坐起来,诚恳的看着对方道:“我醒了。”然而瞬间又愣住了。
邵欢虽然在天界无权无位,但也是在天界史书上留下了浓墨重彩一笔的开元悍将,他活了若干个万年,从开元圣战时期就见过各色的美人胚子,有像天界仙子那边纤尘不染端庄的,也有像妖魔一族热辣奔放美艳的,却从来没见过汤圆这样的。
汤圆上身没有穿衣服,下身只裹了一条粗布的棉麻,他肌肤从内透出一层白,五官立体漂亮得令人心颤,长长的睫毛下是一对干净若星辰如深潭的黑眸,气质干干净净又爽利。
邵欢从前见到美人要么是过于孤傲凉薄,要么就是端庄得不忍直视,汤源身上有一种他从没见过的东西,他说不上来是什么,只感觉眼前的男人干净漂亮得不像话,如果真要形容,那就是从画里走出来的。
只看那么一眼,就惊诧住了,再多看一眼,都觉得是在亵渎。
邵欢愣神的看着汤源,汤源也被突然醒来坐起的邵欢吓了一跳,他愣了愣,长长的睫毛如同羽翼一般忽闪了两下,接着立刻把大老虎抱到了自己胸前遮住胸口,因为已多年没再和一个“正常人”说过话,一时有点结结巴巴:“你…你…你醒了。”
刚说完脸刷一下红透了,他多年独居山中,嫌弃穿衣服实在麻烦,再加上山里动物没有穿衣服,他也就懒得多穿。但他从小生活在勾陈宫,也明白礼义廉耻的道理,知道人应该是穿衣服。
邵欢这才注意到对面的男人没穿什么衣服,顿了顿,一时反应不过来,脸也跟着红了。
汤源还死死抱着手里的大老虎,脑袋隔在虎头上,闪着眸子,结结巴巴不好意思道:“你…你醒了,你饿么?我,我去给你找吃的。”
邵欢细细看着汤源,从他闪躲的眼神到他干净漂亮的脸颊,邵欢十余万年没有对哪个仙子动过情,然而落在芒吉山上醒来之后的那一眼,却无端种下了情根。
邵欢心中一颤,接着笑起来,点头道:“好!”

第18章 【前缘二】

梼杌是上古凶兽之一,由怨气化成,原本被镇压在东极东荒的普度山上,这次不知为何会突然叛逃上天界。
邵欢提着越坤剑从东极东荒追了一路,梼杌却并不恋战,一边躲一边逃,最后被邵欢一剑砍断了一条后腿;梼杌失掉一条后腿后突然暴虐癫狂,怨气高涨之后一口吞掉了邵欢的神力,邵欢失去了神力支撑不住,终于和梼杌一起落在了芒吉山头上,这才被汤源救下。
梼杌在芒吉山隐没身形怨气,邵欢找不到他,干脆就在芒吉山下的那个小院子住了下来,当然更多的原因是因为这院子的主人。
因为汤源。
邵欢见汤源的第一眼就以为汤源是一只集天地灵气化成人形却没有法力的兽妖,因为汤源身上有妖的气味,又和山中野兽熟悉,神仙是不会来着没有灵气的芒吉山的,邵欢自然也不作他想。
他只是很喜欢汤源。
@
汤源把唯一的床让出来给邵欢,自己在厅里拿木板搭了个床睡觉。
邵欢早上醒来推开门就能看到一院子的飞鸟走兽,汤源和一只大老虎蹲在河边洗脸漱口,拿一块白色的棉麻毛巾给大老虎洗脸洗爪子。大老虎像一只憨憨的大狗那样蹲坐这,耳朵“扑铃扑拎”动着,闭着眼睛侧对着院子,任由汤源给他洗脸,接着再乖乖伸出爪子让汤源给他洗肉垫。
邵欢靠着门抱胸站着,嘴角抿着一抹笑容,他这个开元时期的悍将多年偏安一隅生活在东极东荒,日子过得波澜不惊,然而这却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觉得简单的画面美好又真实。
院子里的飞鸟扑腾着翅膀飞走,麋鹿蹦蹦跳跳跳出了篱笆,几只白兔子蹦来蹦去进了草丛,其他的动物三三两两站起来抖抖皮毛去了后院,而汤源背对着院子洗了洗手,像是感觉到邵欢的目光,疑惑的转过头,接着对着他笑了笑,再挥了挥手。
邵欢走出院子也来到河边,汤源下身穿着条长裤,上身披着条棉麻,露出一边的肩膀,看上去就像是穿着袈裟的僧弥。
汤源甩了甩手上的水站起来,道:“你醒了?要吃东西么?翠鸟应该去找果子了。”
邵欢脸上是淡淡的笑意,他看着汤源,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握着刘汤源的手腕边给他擦手边道:“我什么都吃。”顿了顿,又笑道:“而且也不用吃很多。”
汤源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握着的手,欢快道:“你吃的多也没关系,这山上有很多果子,而且我还种了很多的东西。”
邵欢笑道:“你还会种东西?”
汤源点点头,很自然的抽回自己的手,道:“那当然,你要看么?我带你去山里看看。”刚好这时翠鸟叼着野果飞到了汤源肩膀上,汤源把果子摘下李递给邵欢,邵欢接过去,心里却扑腾扑腾升起一股很奇妙的感觉。
这种感觉他须臾活了数十余万年,从来都不曾有过。
邵欢吃了点野果,汤源吃了野果还吃了一点嫩草。他嘴里叼着新鲜的嫩草咀嚼的时候脑子就爱放空,一脚踏在河边的石头上,斜着眼睛看河里摇着尾巴的小鱼,抿着嘴巴慢慢的咀嚼,像兔子吃草一般嘴边还横着嫩草心,一脸无害的模样。
而那只大老虎嘴里也叼着两根草撅着,一脸恹恹的样子。
邵欢心跳得感觉更加明显,他看着汤源,觉得眼前的人、眼前的景美好得让他心颤,他第一次看见人吃草,也第一次见到老虎跟着吃草的;他心里有什么东西在挠来挠去。
他喊了正愣神的汤源一声,汤源疑惑的转眼看他,他却倾身扶着他的肩膀,贴着他的脸颊,一口咬住他嘴边的嫩草,接着起身,笑眯眯看着眼前人道:“我也吃吃看。”
汤源却愣得顿住,微微张着嘴巴,接着一脸愤愤又恼羞成怒的样子,脸红道:“你欺负人。”
邵欢眼底是浓烈的笑意,却正色的一边吃草一边看着他道:“我欺负你?为什么这么说?”装得一脸无辜的样子。
汤源又愣了愣,皱眉想了想,突然又笑道:“对哦,你没有欺负我。”接着一派天真道:“你还要吃草么?”说着拍拍脚边的大老虎,从老虎嘴里抓过一小把嫩草递过去道:“给。”
邵欢一手背着一手摸了摸鼻子,道:“哦,我吃饱了。”
@
汤源带邵欢上山去,看他种在半山腰的东西,邵欢却发现汤源把那一小片的田打理得十分精致,只是种的东西稍微少了一点。
汤源还带着他去山头上玩儿,看风景,看黄毛的狮子和人打架,或者带着他在山上和一群动物躲猫猫。或者在山涧小溪边上洗脚,淌着水听汤源说山里的动物。
邵欢一直很有耐心,他看汤源就像一个天真烂漫的孩子,也像一个无忧无虑的青年,他活得随心又恣意,虽然这山上只有他一个人,他却活得那么充实,每天给自己找很多事情做。
邵欢在芒吉山下的院子里住了七天,七天之后除了被吞噬的神力没有找回,他其实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他和汤源朝夕相处了七天,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
他从乾坤袋里把自己的几套衣服鞋子拿出来,改小之后给汤源穿;他给了汤源新的果实种子和蔬菜种子,陪他一起种在山腰的天地上;他在山上找到了一大片的药材地,带着汤源辨识那些药材的性能;因为稍微懂一些医术,花了好几天的时间给山里的动物看病。
那时候汤源一直在他身边,组织着山里的动物们排队,安抚动物摸摸顺毛。
邵欢那时候已经差不多快忘记自己是谁、自己的责任了,他每天和汤源一起,每天都有很多事情要做;他给汤源修了小院子,拿越坤剑当斧头砍了竹子修葺篱笆,又扒掉了屋顶给汤源重新换了瓦片和防雨的茅草,他还用木头给院子里多造了一间放置杂物的茅草房;给汤源的萌宠大喵做了个软绵绵的窝。
邵欢其实是知道的,他不会在芒吉山住一辈子,东极东荒太多的恶灵和凶兽需要自己去镇压,他有属于他的责任;不过他想他以后会时常来天界的。
@
天界每年都有固定的节庆,一个多月之后天帝会在二十九层天举办一场三天三夜的宴会,各方神仙都会过去凑热闹。
汤源不知道那是天界宴会,他只是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在芒吉山头上看到一个焰火纷呈的三十三重天,天河在那三天的夜里会铺成开,繁星在夜幕上点缀出五彩缤纷的绮丽景色。
邵欢过去也时不时被人拉上天界参加宴会,一年一年都是一个花样,他觉得无趣;然而汤源却看着头顶奇景和闪耀的璀璨道:“天上好玩儿么?”
邵欢原本想说不好玩,但看着汤源一脸期待又羡慕的样子,还是改口道:“你想上天上去看看么?”
汤源转头,黑眸闪过一片惊喜,“我可以上天上去看看么?你能带我去么?”
邵欢点头笑笑道:“当然可以。”说着从乾坤袋里掏出一块白色吊坠玉佩,正是可以隐去人身形和外貌、也可以隐去汤源身上妖气的东陵汉白玉。
汤源在脖子上系上玉佩,邵欢默念了咒法,东陵汉白玉便隐去了他原本的样貌,杵在邵欢面前的,就是一个长相平凡无奇又没有法力的小仙而已。
汤源头凑到河边,看着河水里的自己,疑惑道:“好神奇!是不是每次都会变成不同的人?”
邵欢道:“同一个人戴只会有一种样貌,下次你戴着玉佩,还是现在样子,如果变成其他人了,我就认不出来了。”
汤源这时候却顿了顿,看着河里的自己,喃喃道:“是啊,变了样子就认不出来了。”
@
邵欢带着汤源驾云离开了芒吉山,飞去了二十九层天,参加三天三夜的宴会。汤源跟在他身后,所有人都以为他只是邵欢带来随行的一个小侍从而已。
汤源从小到大第一次看到那么多的人,那么多好看的景致。
二十九层天是一大片的的七宝芳骞林,林子里的树木大多三人合抱几十米高,树枝上开着七色的宝石花结着七色的果实,每到夜里都会闪出七色的光彩。
七宝芳骞林里有一个大千甘露门,门后又是另一番景色,百丈高台之上仙子仙娥们穿着裙纱翩然起舞,百丈高台之下或者五步一楼十步一阁,或者小桥流水,或者假山庭院长廊…偌大的一块地方竟然看不到头,抬眼望过去,只能看见九天之上一挂瀑布垂落而下,瑞气万腾的雾气中,隐隐可看到瀑布之后又是另外一番奇景。
汤源过去生在勾陈宫的小院子里,之后长在多妖兽的芒吉山上,从来没有看过如此人工雕饰的壮丽景致,一时看得有些发呆。
邵欢一直跟在旁边,细声和他解释,这个是干什么用的,那个是做什么的,那边的仙翁是谁,那头的戴着虎头头盔的战将又是谁…
汤源这时候却突然转头问了一句:“帝君来了么?”
邵欢疑惑道:“谁?”
“太极大帝。”这四个字从小烙印在他心中,多年没有提起,却也从来没有忘记。
刚刚好这时谭水边的几个仙子正在议论什么:“太极大帝好像从来不曾参加过‘七宝宴’啊,我从出生开始,就没听说他参加什么宴会。”顿了顿突然咋舌道:“蓝袍…那…那是…太极大帝?”
正要开口的邵欢和汤源,以及周围的人同时寻声望去,正看到太极于大千甘露门外走进。
刹那,银河一般落九天的瀑布汹涌翻腾,万千瑞气汇集于高处落下,婆罗花沙沙作响,七宝树上还未开花的七宝花瞬间怒放。万丈高台上音乐声顿住,所有人都站了起来,除了同阶品在场的六御和五方,所有人都齐齐跪拜了下来。
邵欢拉着汤源也正要跪拜下去,然而汤源却盯着大千甘露门的门口,看着那一身蓝袍、俊美严肃而又陌生的面孔,踩着玉阶的脚下一个不稳,踉跄两下之后摔坐了下去。
帝君他老人家不坐,谁敢入座?一时间整个七宝芳骞林的大小神仙都为邵欢带来的这个小侍从捏了一把汗。
然而太极却抬步稳稳的走上玉阶,目光落在汤源那张平凡无奇的面孔上,他走到汤源身边,一脚踏着上一阶,弯腰,从蓝色的款袍袖中伸出手,注视着汤源的眼神平和又安详。
汤源昂头愕然看着他。
“帝君好久没有来看过我了,他是不是不喜欢我?”
“一直看的话,你说会不会看到帝君驾着云从天上飞过呢?”
@
这是汤源成年之后第一次在三十三重天上见到太极,也是太极第一次见到成年之后的汤源。
即便后来发生种种,因为汤源一直带着东陵汉白玉,太极便从来都以为他是现在的模样。

第19章 【前缘三】

那日七宝芳骞林内,是太极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他扶了起来,给了他别人羡慕不来的无上荣光。
当日宴会结束,邵欢正要带着汤源离开,太极却突然问了汤源一句道:“来三十三重天,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太极这话问得突兀,邵欢当时就觉得很莫名其妙,然而汤源却十分高兴的回道:“我能去二十六重天看看么?”顿了顿又道:“我就在外面看看。”
太极看着汤源,平静的点点头,接着对邵欢道:“你明天带他过来吧。”
邵欢行礼道:“是。”
邵欢驾着云头将汤源带回去,汤源那天晚上却十分高兴,兴奋得都睡不着,蹲在大喵的窝旁边不停给大喵顺毛,摸耳朵摸肚子,开心得不得了。
邵欢看他高兴自己也高兴,走过去问道:“天上好玩儿么?”
汤源一边给大喵顺毛一边转头,他还带着东陵东汉白,不是平常那张漂亮的脸,然而笑起来的时候满眼都是璀璨的星光。
邵欢心里一顿,走过去跟着蹲下,一手放在汤源肩膀上,问道:“如果离开芒吉山的话,你会不会舍不得?”
汤源疑惑道:“为什么要离开?去哪儿?”
邵欢心里直打鼓,第一次觉得说一句话需要那么大的勇气,他道:“东极东荒,我住的地方,离这里有点远,不过那里也有山有田有小动物,如果让你半年的时间住在那里,半年的时间住在芒吉山,你愿意么?”
汤源想了想,很干脆的摇头道:“不要。”如果离芒吉山很远,那也就说离天界很远了,他不要,他天真的想,他刚刚才见到帝君,还和他说话了,明天还能去二十六层天看看,如果东极东荒很远,那不是离帝君也很远么?
他不要。
汤源多年一个人生活,从来不知道什么是人情世故,他拒绝得果断干脆,就好像拒绝山里的一只老虎林子里的一只小鸟。
邵欢虽然之前就想过可能会被拒绝,然而话从汤源嘴里亲口说出来的时候,他还是觉得很受伤。但他想不去就不去吧,东极东荒是极寒之地,又多凶兽恶灵,汤源不去也好,以后他多跑两趟就是了。
@
第二天邵欢早早就带汤源去了二十六层天,太极竟然亲自等在宫里,摇摇负手立着,看邵欢从云头上将汤源带下来。
汤源那天特别高兴,他以前从来没在勾陈宫外玩过,那天却在宫外的大花园里玩了好久,跑跑跳跳,单纯的就像个孩子。他从婆罗花的花园一路和邵欢追逐打闹,太极却也能悠然端坐一边给他们煮茶。
汤源玩儿累了,站在庭子旁边,从太极手里接过一碗茶水,眼睛朝勾陈看了一眼。他记忆里的那个地方已经很模糊了。
太极突然在汤源发呆的工夫问了邵欢一句:“以后有什么打算。”
邵欢又被问得一头雾水,却看到太极的眼神从他身上飘到了汤源身上,邵欢顿悟,太极他老人家竟然在问他的感情问题,一向沉稳如他,这会儿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邵欢转头静静的看了汤源一眼,眼底存着温柔,道:“看他吧。”他那时候对太极莫名其妙的一句话竟然没有半点疑问,他沉静在自己给自己编造的美好未来里,丢掉了往日的理智和沉稳。
那天临到日落的时候,太极问汤源想不想进宫看看,汤源小心翼翼道:“我,可以么?”
太极点点头,邵欢这个时候却突然感应到芒吉山上的一抹怨气。邵欢有自己的责任,不能陪汤源进宫,只能赶去芒吉山追赶梼杌的下落。
他当时还拜托太极照看一下他的这个小侍从,言辞尤为诚恳,太极也点头答应了。
邵欢离开之后太极就带汤源进了勾陈宫,他们走的是正大门,推开门之后就可以看到一方宽敞的青石砖连着高高的阶梯,通向高处的巍峨云殿。
汤源小心翼翼却又满怀期待的进门,他激动得说不出话来,眼底都是兴奋和眼泪,他从没想过他还能回来再看一眼小时候住过的地方,他原本以为帝君是个严肃不好相处的人,现在才发现帝君其实很好说话。他不过顶着邵欢小随从的身份,帝君却也很和蔼很有耐心的和他说话。
汤源昂头看着高耸的云殿,心里满满的都是高兴,他没有质疑那么高高在上的一个人怎么会在七宝林里亲手将他一个不起眼的小侍从扶起来,没有奇怪为什么他还能来瑞气千腾的二十六层天看看,更加没有怀疑为什么偌大的勾陈宫内竟然连一个开门的门童都没有,还要帝君亲自推门。
汤源惊叹云殿的端肃,转头正要说什么,太极却提着一把玄色的宝剑站在他的面前——浮生尽。
汤源看了看他手里的剑,疑惑道:“帝君…”那把剑他小时候在书上是见过的,越坤出,浮生尽,前一把是青华大帝的佩剑,后一把正是太极的。斩杀无数妖魔,剑锋所到之处没有活口,亦没有任何伤口半滴血,是举世的名剑。
然而下一秒,浮生尽已插入他的腹部。
太极垂眸看他,眼中没有动容没有波澜,就如同看一只小小的蝼蚁。
汤源惊愕的瞪眼站着,疼痛不过瞬间的事情,他抬眼看着太极,没有惊恐愤怒,只问了一句:“为什么?”
太极拔出剑,剑身没有半滴血,他一手握着剑,一手抓着汤源的肩膀,看着他道:“汤源。”
汤源睁大眼睛,他以为太极不知道他是谁,他以为他隐藏得很好,可他现在才知道,太极早就发现他是谁了。可是为什么要这样呢?他那时还是很天真,他茫然直视太极,又问了一遍:“为什么?”